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67章

    钟黎怔愣,忙拢好表情:“没什么。”

    他多看了她一眼,也懒得问了。

    钟黎心里沉郁。

    但她觉得这种郁闷其实是没有道理的。要真说为什么会这样,只能说是那荒唐的一晚,打乱了她原本平静的情绪。

    她讨厌这种感觉,之后他笑着跟她搭话,她也是不冷不热的。

    容凌本就是习惯了被人捧着的,当下也没了热脸贴冷屁股的兴致。

    偏偏高颖在这种时候过来,径直在他身边坐下:“不介意拼个桌吧?”

    “不好意思,这边有人,您换个地儿吧。”容凌对她一笑。

    可这语气,半点儿不客气。

    高颖觉得面上挂不住,脸登时涨红了,不明白自己怎么说也是个美女,又对他这么好他怎么都不正眼瞧自己一眼呢,当下就气呼呼端着餐盘走了。

    耳边终于清静,他挑一根菠菜,温声问她:“又怎么了?”

    他自然能看出她的情绪异样。

    “昨晚的事儿,咱们都得忘了。”半晌,钟黎说。

    “我要是忘不了呢?”

    她甫一抬头,望见他冰冷如霜的面孔,心头不免一震。

    “睡完我就想翻脸,这天底下有这种好事儿?”他放下筷子,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去了手上的水渍,盯她,“黎黎,你真当我是什么善男信女呢?”

    “是不是把我想的太好了?”

    第56章

    娇养

    钟黎从来都知道,

    他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甚至有些暴戾,但大多时候掩藏在那一层世故通达和矜贵淡然的外衣下,很少显露。而大多数人,

    根本没办法影响到他的情绪,

    自然没机会看到他失控疯狂的一面。

    但钟黎是见过他发火样子的,历历在目。

    他发火也分不同场合,而像现在这样镇定自若、冰冷严肃地望着一个人时,那是真的被惹到了。

    她心里慌乱,

    虽不想这样跟他牵扯不清,

    但也没有要得罪他的意思。

    她做事总留几分余地,

    不给别人难堪也避免给自己太难堪。

    思及此处,

    她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觉得,这样的事儿传出去对你的名声可能不太好。你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地位,

    不应该被我这样的人牵累。”

    容凌笑着点了点头,

    眼底的眸光却是寒凉的。

    他说:“你还真挺为我考虑的。”,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垂着头,

    假意没有听出他话语里的嘲讽:“我是真希望你好的。”

    巧言令色!

    容凌在心底冷笑,

    但那股澎湃的火气也在渐渐消散。

    她确实是很了解他的,

    知道他吃软不吃硬。

    也知道怎么说话能缓和局面。

    只是,这一切此刻都是为了逃离他,

    背向他。

    他忽然就觉得想要笑,心里有一种凄惶的悲哀,好似秋日枯黄的野草在寒风过境下扑簌簌地抖动。

    可万千情绪抵达面上也不过是化为了漠然的表情。

    他指骨在桌上很轻地敲了一下。

    这漫不经心的一下,

    却像是敲到钟黎心里,

    她摸不准他的意思,圆圆的眼睛抬起来。

    那一瞬的惊疑、害怕、忐忑,

    容凌都看在眼里。

    哪怕面上强装镇定。

    他风波不动:“真为我好,就回到我身边,别的我都不需要。”

    其实这句话不算多么强硬,可语气里笃定的味道却仍是让人发慌,一双黑眸微敛,就这么定定望着她。

    有种盯住了猎物、让她逃无可逃的局促感。

    钟黎知道跟他争执吵架是没有意义的,只好又说:“你只是没有得到、意难平罢了,容公子,容先生,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像我这样的,你招招手不是一大把吗?何必冒风险赔上自己的名声前途?”

    招招手一大把?

    他心里最柔软处好像被刀尖划过,一寸一寸地剐开,停在那边没有开口。

    他确实想不到,经年之后,她会用这种话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见他良久不开口,钟黎到底还是有点不安,迟疑地抬头去看他:“你……你再好好想一想,我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他没开口,面上如罩寒霜一般,一句话都没有说。

    在她想要再次开口劝解时,他终究是别过脸去,不愿再看她。

    -

    走廊里很安静,两边房门都是紧闭着的。

    可钟黎总有种大家都在看着她的感觉,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云层上。

    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真的不用送了。”她驻足跟他道别。

    容凌没有说话,侧面望去,脸是冷的,但仔细看,又好像是平静的。

    他只是说:“开门。”语气不容置疑。

    钟黎咬了下唇,没动。

    走廊里重归寂静,谁也没说话。

    钟黎忽然就觉得有些生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受他的气。

    她的脾气已经算是无可挑剔,可遇到这个人,却好像一切的忍耐和谦让都无济于事。旁人所谓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在这冷面阎王面前——通通无效。

    后来她还是将门卡贴到门上,让他进了门。

    她又跟保姆一样给他烧水、倒茶,只希望大少爷心情好点儿赶紧走。

    容凌静静地坐在床边,目光一直留在她脸上,看得钟黎心里毛毛的。他忽然笑了声,手在膝盖上搭了下:“你很希望我走?”

    心思被看穿,饶是早有准备,她也不免局促。

    “没啊。”钟黎跟他对视。

    他盯着她,眼神就这么直直的:“真没?”

    钟黎哪儿敢应,含糊地嘟哝了一句“厕所里是不是漏水了,我好像听到声音了……”她前脚刚进,他后脚就进来了,高大的身影如一堵墙。

    她没有退路了,四面是坚硬封闭的墙壁,身后是他岿然不动的身形。

    她一颗心连同人,好像被关到了一个封闭的盒子里。h

    做人悲哀到这种地步,实在没谁了。

    钟黎深吸一口气,试图跟他讲道理:“你这样,有想过以后要怎么办吗?”

    “你指的是?”

    “四年前你不会跟我结婚,难道四年后就会吗?”钟黎抬头直视他,一颗心酸胀难忍,分明已经结痂的疤,这会儿又生生地撕开。

    可她还要忍耐着,用一种自己听了都觉得悲哀的平静语气跟他说,“你有没有想过,你身边的人,我身边知道我们这段的人会怎么想我呢?就当我是祈求你好了,给我留一点最后的尊严。”

    “那昨天算是什么?”

    “我做错了。”

    他听得要发笑,心里却发冷,下一秒却攥住她的手腕:“我们明天就回北京去民政局领证。这样可以吗?”

    “你有病啊?!”钟黎惊骇地望着他,好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容凌却是笑了,目光里带着一种讽刺:“你不愿意。我出局了,是吗?”

    他想到了徐靳,想到了沈斯时。

    前者只是心里曾经的一根刺,但因为关系太近互相太了解,他能容忍,毕竟人生在世总不可能那么圆满,后者令他如鲠在喉。

    他不能去细想她和另一个人的点点滴滴。

    “我们真的不合适。”半晌,钟黎摇着头往外走,只想摆脱这一切,可他如影随形,不知不觉就把她逼到了角落里。

    她只能被迫后退,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瑟瑟轻颤:“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容先生,您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人,我不配……请您高抬贵手。”

    她宁愿这样贬损自己,也要他知难而退。

    一切好似被施了魔法。

    不远处的沙发里,容凌垂眸静坐。

    他很久都没说话。

    依稀记得当年在一起时,他每次出差归来时,她都会提前等在院门口,翘首以盼。

    只要一看到他,她就会像只小考拉似的冲上来,扑入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那时,他是她的信仰,她无条件地崇拜他、爱慕着他。

    如今她把他丢了,把他一个人留在过去。

    那他到底算什么?都是借口,无非是她不再需要他,他不再是她的第一选择和唯一选择。

    不过,这些话聪明的他不会开口问,不管得到怎样的答案,他都不愿意去听。

    钟黎已经失去跟他争吵的耐心和能力,也不想闹得太难看:“你只是觉得没有得到的才是最好的,觉得我是你完美人生里的缺憾。可真的得到了,那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一个家世远远比不上你的老婆,毫无人脉,在你们那些习以为常的社交场上怎么都融入不了的人?”

    “那真是你想要的妻子吗?不会的,你那时候只会觉得我什么都不好,难保不会觉得我是你的耻辱。”就算嘴里不那么说,日积月累中种种矛盾都会显露。

    他没有立刻说什么来反驳她,只是略沉吟着。

    钟黎说:“你走吧。”

    容凌却道:“你让我想想。”

    门关上的那一刻,钟黎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也不想把这些难堪的话说得这么清晰明白,可不这样,以后只会更加难堪。

    钟黎以为容凌不会再找她了,谁知翌日他就邀她在附近的茶室喝茶。

    窗台上搁着一盆吊兰,枝叶繁盛,日光斜照下来时翠莹莹的,叶片清晰的影子一片片在桌上晃动摇曳,毒辣的日头也没那么讨厌了。

    茶都凉了,钟黎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还有什么话跟我说吗?”

    “我想了一晚。”他敛着眸,声音很低,“我想跟你结婚,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钟黎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你想清楚了?”

    容凌苦笑一声,多少有几分自嘲:“你觉得我过得很好吗?你不知道,我其实很讨厌跟那帮老头子勾心斗角的,但我没有办法,再讨厌我也要去加入、要经营,我才有资格不处处受制于别人。不然,你出身再好人家也就是表面上恭维你,背地里照样笑话你不拿你当一回事。就像你工作一样,你不也得天天跟院所里那帮老头子虚与委蛇吗?要得到什么,就必然要去忍受一些你讨厌的东西。这四年,我天天戴着面具,过得像机器一样,日子真是难熬。”

    “你这话听着像是饱汉不知饿汉饥。”钟黎没法儿评价。

    容凌浅浅一笑,莞尔道:“那就算是吧。”

    手边的茶快凉了,他为她亲添一杯:“这是手工的乌龙茶,老板珍藏,你尝尝,喜欢我让他给你捎点儿。”

    “我不大会品茶。”

    “可以学。你这么聪明,没有学不会的。”

    钟黎觉得他意有所指,似乎是在指代昨晚的事情,她刚要生气,又听他话锋一转,难得温柔地说:“不会也没事,我不介意我老婆不会这些的。”

    又说,“我保证不会有人瞧不起你的。如果你觉得待在这边不舒服,实在没办法融入的话,我们就回南京去定居。那边是我舅舅的地儿,虽然他现在不在那边任职了,还有谢平他爸,没人敢说三道四的。我姥姥和姥爷都很好相处的,他们会喜欢你的。”

    他那么眼高于顶的人,不屑于解释多说的人,这会儿这么长篇大论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钟黎鼻尖泛酸,别过头。

    怕自己经受不住这种诱惑。

    “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他抓过她的手,紧紧握住,“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不能再失去。”

    可我不想让你承受这种风险,也不想让你被人指指点点。

    钟黎又想起顾允章的话,真切地觉得这是一段不被祝福的未来。

    “我想想。”她抓起手机就飞快离开了。

    ——怕自己多留一秒都会反悔。

    钟黎是翌日接到沈斯时的电话的,语调特别轻快,问她是不是在Q县。

    钟黎都惊讶了,问他怎么知道的。

    沈斯时笑着说他看到了呀。

    原来他这几天来这边拍一部戏,早两天就来了,只是在剧组封闭拍摄,没办法溜出来看她。好在这日拍摄告一段落,他终于可以来找她。

    电话挂了的同时,门就被人拍响。

    钟黎打开门,沈斯时高大挺拔的身影就在门口。

    双手插袋,悠然自得。

    他还戴了副大墨镜,笑嘻嘻摘下来,还冲她摆了个po:“是不是又帅气了?”

    “进来吧。”钟黎哭笑不得,去给他倒了茶。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