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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帝姬?”

    李惟一匆匆忙忙赶到灵应宫时,朝真帝姬已经坐在前殿的主座上等他了。

    她穿着绚烂繁复的神霄派道袍,戴着同样耀眼夺目的发冠,整个人像个小号的三清像一样坐在那里,李惟一直觉脊背就是一凉。

    “王继业说不准要写信回京。”她说。

    李惟一没坐热的屁股立刻就起来了,“王都头领照护帝姬之职……”

    “寻常我不在乎,但李彦的事儿还没个下落,”她说,“他要是写信回去乱说,我麻烦。”

    这椅子上硬生生长出了钉子,逼着个道官只能袖手站在那里,小心赔笑。

    “帝姬欲如何呢?”

    她轻轻地扫了他一眼,“我昨夜得了仙谕。”

    仙谕又是什么东西!

    李惟一心里明镜似的,帝姬又开始装神弄鬼作践人,只是有苦难言,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在帝姬接下来说的就是好话了。

    她说,昨夜她得了仙谕,知道有贼要进城作乱,还要掳走许多妇人。妇人自然是不重要的,可玉清真人担了赵家的因果,那大宋百姓也跟着担了真人的因果,这就很了不得了!所以她告知了禁军都头王继业,王继业果然领兵去救妇人啦!这岂不是真人的德业,真人的功法吗!总之若无真人庇佑,她这仙童从何得知此事,又如何敢自专而行呢?

    不要怀疑!这一切都是真人的福报!

    “你可听懂了?”仙童笑眯眯地望着他。

    李惟一听傻了,连屁股上的钉子都忘记拔,半晌之后忽然一跃而起:

    “听懂了!听懂了!”他眉飞色舞地嚷道,“待都头送归百姓,我这封贺表立刻送进京中!”

    当天傍晚些时候,禁军回城啦!带回了那些蓬头垢面的妇人,她们每个人虽说头上、脸上、手上都是泥土,连鞋子也走丢了大半,整个人脏兮兮得不能见人,可她们每个人都激动哭了。

    南郑城的百姓也激动哭了!

    香囊鲜花手帕不要钱地往禁军身上丢!他们可是立了大功的!甚至回到灵应宫时,曹中官发话,帝姬又给了他们一份丰厚犒赏,那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他们当中的确有人追击时受了伤,可没人受重伤,更没人阵亡,现下领了赏钱,这就人人都是眉开眼笑了,剩下一个都头很不是滋味,心里想着写信回京,狠狠告帝姬言行逾矩,可道官李惟一偏偏是这时上门的。

    不仅登门,还将准备送进京的贺表递了他。

    就是告状又能怎么样呢?

    灵应宫里摆着的那位族姬可不是一开始下令赐给帝姬的,李惟一说,那可是半路赏赐,一路追着送过来的,都头是殿前当差的贵人,难道连这点事也看不出吗?

    她是帝姬,哪怕比现下骄横十倍,只要官家不发话,难道群臣能奈何得了她吗?都头可千万别拿仁宗朝说事儿,现在的谏官不比那时,该哑巴的都哑巴啦!要是不当哑巴,他们早该参死诸位相公和内相了——蔡京、童贯、李彦这群人都活得好好的,怎么帝姬比他们还招人恨吗?

    花蝴蝶似的禁军头领就耷拉了脑袋:“难道一整个兴元府,没人治得住她?”

    “你岂不知咱们安抚使还与她有师生之谊么?”李惟一徐徐善诱,“那不也是官家的意思?”

    似乎是这样,但还是很气,很不甘心。

    “李仙长竟也甘愿为一女童驱策!”

    这事儿么,李仙长的心态已经很稳了。

    “你看她像十二三女童么?”

    这问题一出,花蝴蝶忽然就吓了一跳,再仔细想想,肃然起敬:

    “确实不像!”

    帝姬换了大袍子,洗洗涮涮,重新换回了自己的小道袍,坐在后殿里,继续谋划着阴谋。

    “王继业他们不曾抓了山贼,我是早就料到的,多一点儿的功夫他们都不肯干。”她拿起一个枣子,递给曹翁,“我能去寻宇文先生了么?”

    曹翁接过枣子,很嫌弃地看了看,又放下了。

    “曹翁?”

    “老奴年迈,”他说,“咬不动。”

    帝姬赶紧又把枣子拿回来了,在点心盘子里挑挑拣拣,寻了一块糕重新递给他,这次曹翁终于开口了:

    “南郑城有厢军,帝姬还得等一等他们的消息。”他笑道,“若他们能翻山越岭,剿灭山匪,帝姬至少也领了一个救护百姓的美名,不亏。”

    她沉默了一会儿。

    “很亏,”她说,“所以他们能做到吗?”

    曹翁咬了一口那块糕,“他们比禁军如何?”

    邪恶的帝姬脸色突然变得明朗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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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

    第三十四章

    ◎团练◎

    按说这个差事是有钱拿的,而且是双份儿。

    一份儿是犒赏,禁军追击贼寇,救回城中被掳走的妇人,已经得了个大大的红包,那他们要是能将火烧南郑,攻打县府,惊扰帝姬的贼人一个个抓回来,这这这,这哪是一份红包,这至少得是县府和灵应宫各一份,那就是两份儿啦!

    还一份不足为外人道,就是他们的战利品。贼人是抓回来了,可贼人带走的财物却是必然找不回来的,这南郑城四面八方都是山,随便贼人藏哪,他们都找不到哇!因此这部分财物加上贼人的家底必定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想一想就让人眼馋。

    这么一算,他们拿的就不是双份儿,而是三份儿!

    可厢军一点也不积极。

    他们的理由也很简单:禁军追击贼寇是只要救妇人回来,他们却是要进山去端了贼人老巢的。舍弃几个妇人对山贼来说算不得什么,端了老巢却是要和他们搏命的——秦岭高绝,山是尽有的,可山里没有平白给他们住的房子,也没有平白给他们吃的粮食,他们要是舍了老巢,逃进秦岭,九死一生且不说,队伍是顷刻就要散掉,大家要各奔东西的。

    那这就是生死局了。

    禁军不是傻子,因此没有一路死追,他们厢军更不是傻子,要真是穷得荡气回肠也就罢了,偏偏帝姬又将渡□□给他们来看守,那大家就有意见了:凭什么放着流水收钱的渡口不管,非要进山跟人玩命呢?

    所以兴元府的命令是下去了,可二百名厢军就挺不情愿的,态度那就是明公正道的拖拖拉拉,磨磨唧唧,据说县府就拍碎了桌上的一方砚台。

    双方都很不高兴,但也没什么办法。

    “然后呢然后呢?”佩兰一迭声地追问高三果,“然后如何了?”

    “厢军这样的士气进了山里,岂有不败呢?”高三果说道,“他们原想着在山里转一转,随便抓两个山匪,就说贼首‘黄羊角’已经逃进深山,被野兽拖去吃了,交了差也就完了。”

    佩兰皱了鼻子,“说得好像你亲眼见到的似的,难道他们打什么主意,也说与人听?”

    “他们原是不想的,奈何在山里随便转一转,真就上了‘黄羊岭’,山寨没见到,夜里却被人家扑了个正着!”

    打仗这种事,有天赋的人要是遇到了,又侥幸没在前面几场战争中死掉,那技能点就会疯狂上涨,等到时机成熟,哪怕是治世也少不得吓人一跳,比如宋江方腊这种,在士大夫共天下的大宋居然还能搞得有声有色,除却我大宋实在不得人心外,义军首领自己突飞猛进的战争技能点也是功不可没的。

    黄羊岭的匪众里也有这么一个人,据说原是个流民,新作了贼,人是个弱冠少年,但胆气却足,按照他的想法,那天夜里就该大家一鼓作气冲到禁军面前,指不定禁军惊惧,来不及拉弓射箭就四散了。

    虽说贼首没听他的话,但记下了这人,并且在接下来和官军的战斗里也听了听他的意见——然后白天赶路辛苦,夜里也睡得很香的官军岗哨就被抹了脖子。

    其实八卦到这就该结束了,奈何山贼们的装备就是烂,哪怕是这样的天胡开局,到底厢军一拎刀子,这边连布甲都没有,只能拎个棒子的流民就怯了,让人家拼命逃了一半出去。

    好在人虽然逃了出去,武器和铠甲是留下了大半,称得上字面意义的“丢盔弃甲”,一整个运输小队长。

    佩兰听完高三果转述的市井流言,就皱了鼻子,“丢人。”

    “当真丢人!”高三果说道,“哪怕是我带着我家的部曲进山,军容也比他们齐整!”

    “不过,”佩兰突然粲然一笑,“丢人正好!”

    知兴元府事,并且领了安抚使的宇文时中就皱着眉,一言不发。

    帝姬看看他,再看看县令,眼珠转了转,柔声道:

    “厢军在外日久疲惫,不堪驱策也是有的。”

    “再如何也有两都的兵马,不当连个像样的哨探也没有,他们如此大意,竟差点死在一群流贼手中,说出去岂不令人耻笑!”

    厢军们打了败仗回来,找了一些借口,比如说在渡口收钱很累,所以他们才会输;又或者黄羊贼兵精粮足,所以他们才会输。反正输了总得有个借口,这没什么稀奇的。

    但他们既是四散着跑掉的,那两位都头就该在回南郑的路上收拢兵卒,统一口径,而不该抛下自己的士兵先逃回来。

    不体恤士兵也就罢了,我大宋都是这个狗德行,可不统一口径,县府找了两个溃兵来问一问,就什么都明白了!

    现在帝姬特地挑了一个借口替他们开脱,这群地方官就很不高兴,感觉帝姬像是故意跑来打他们脸的。

    当然,想想又觉得想多了,帝姬只是个十二三的小姑娘,偶尔跑出来当吉祥物罢了,她懂什么呢?

    帝姬眨眨眼,看了一圈脸色后,又狡猾地开口了:“若是厢军损耗过甚,灵应宫还有禁军,亦可进山剿贼。”

    立刻有人阻止了,“禁军皆为殿前精锐,岂能轻掷于此呢?”

    于是这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就柔弱地叹了一口气,“我写信给爹爹,请他多派些兵卒保护兴元府百姓,如何?”

    “不可!”一圈人齐齐地开口阻拦,只有宇文老师很不高兴地瞪她一眼。

    帝姬赶紧乖巧地将两只手叠起来,放在腿上,真像个吉祥物似的。

    话到这里就说尽了,调兵是可以调的,但是调兵这事很不光彩,他们也不能等那不知死了还是跑丢的一百厢军重新再跑回来。

    “不如,”柳景望环视一圈,叹了一口气,“办个团练吧。”

    帝姬乖巧放在腿上的手忽然就绞在了一起。

    团练其实就是乡兵,官府有数的军队不够用了,那就找大户们薅薅羊毛,大家凑一凑钱;再找百姓们薅薅韭菜,大家凑一凑壮丁,再然后农忙时就干农活,农闲时就操练操练,一般来说没什么战斗力,还特别的费钱。

    但这种泥坑里摔跤级别的战斗,你只要吃饱了饭,再拿上一把说得过去的兵器,你就可以自封为韩白在世的军神了。反正十里八乡不一定有人能反驳你,当然走出三十里地去你可能会遇到另一个军神,到那时再讨论决一雌雄的事。

    团练的战斗力,以及大家对团练的态度,差不多就这样吧。

    总而言之,一提到团练,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岂不扰民?”

    “武器铠甲,又是一笔开销。”

    “总要有个人牵头才好。”

    “若非不得已,不当出此下策,还是从长计议……”

    帝姬在一旁安静地听了半天议论,忽然又开口。

    “团练……需要钱吗?”

    像是一口钟,隐藏在林中,隐藏在雾后,隐藏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突然有人用力地敲了一下!

    于是密林自然分开,浓雾顷刻消散,那一轮红日也奋力爬了出来。

    大家快看!这里有个傻孩子!还是个极有钱的傻孩子!

    团练当然用钱,不如说这世上什么不用钱!只要有了钱,一切令大户怨声载道,令百姓沸反盈天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大家看着这位白鹿灵应宫之主,不约而同地开始头脑风暴,算计起要帝姬出多少钱,可以征多少乡兵,这些乡兵要用什么样的装备,每套装备又合多少钱,两三个月的训练差不多就能拉出去作战了,在此期间又要花掉多少粮草……

    他们想清楚的时间有先后,但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亲切而甜美的微笑。

    帝姬顷刻间就被微笑包围了,于是她也露出了一样甜美的笑容:

    “若是需要灵应宫供给些什么,诸位尽管开口就是,”她很天真地说道,“灵应宫有地操练,我还可以请王都头来帮忙当个教头呢!”

    这个事,这个事……大家都快要不忍心直视少女那天真而纯洁的面庞了啊!大家再不必发愁了!只要寻一个二世祖来挂名指挥使,实际操练乡兵,购买装备这些麻烦事都丢给灵应宫,就连出征时的指挥都从灵应宫里薅一个就是……多么便宜!

    一群鸡贼的地方官满心窃喜,就快要不敢直视帝姬了,只有宇文老师看了看她,叹了一口气。

    “那就这么办吧。”

    赵鹿鸣回到灵应宫时,将这份盖了官印的团练文书交到了李素的手里,李素的反应就很不高兴。

    “灵应宫钱粮还是够的,”帝姬心情很好,甚至还开了个小玩笑,“主簿也不必这样愁苦着一张脸吧?”

    “帝姬行事何以太过自专!”主簿气得不行,“下吏难道看不出这其中必有帝姬的筹谋吗?”

    她心情还是很好,“主簿讲话并无凭证。”

    主簿虽然一脸的朽木不可雕,但还是压着火气继续苦口婆心,“乡勇之事,在县府,在士人,在乡老,独不在帝姬!”

    他的理由很充分:帝姬年纪尚幼,今来蜀地,若不愿清修,有宫女陪伴,侍卫护卫,乘车而出,赏玩秋色岂不更好!何必花心思在乡兵团练之事上?

    说得有理,她也这么觉得。

    “若大宋的军队可堪一用,”她微微笑了,“我确实愿意当个富贵闲人。”

    【作者有话说】

    三更!三更!三更!(高呼躺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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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

    第三十五章

    ◎团练预备时◎

    帝姬要办团练。

    笑死了!笑死了!

    灵应宫禁军都头王继业听了这话就差点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

    不过他到底也是在官家面前露过脸的人,受过训练,多好笑的事都不会轻易笑出来,所以站在帝姬面前,还是硬生生将这一声笑憋了回去。

    帝姬穿着青色的对襟道袍,踩着青灰色的布履,两只脚还离了地,在那轻轻地一荡一荡,看着十足是个不讲道理的刁蛮少女。

    所以花蝴蝶就没忍住,本能地劝阻,“帝姬容秉——”

    “灵应宫没有知兵之人。”帝姬替他把话说完了。

    花蝴蝶就被噎了一下,“帝姬所言是也。”

    “但还有都头在。”她笑眯眯地说道,“大宋百万禁军,能守护天子脚下的不过万余,能选入班直,在殿前守卫的,更是铁中铮铮、佣中佼佼者呀。”

    这话柔和得像是一阵风,轻轻将他吹了起来。

    但他迅速地又回到地上,他虽然寻常在南郑城里像个花蝴蝶似的乱飞,可不敢在帝姬面前掉以轻心——这熊孩子一个不顺心就要撒泼打滚闹自杀的!

    她打哪学来的?宝箓宫的神霄派道士们都教她些啥啊?!

    所以他收敛了心神,赶紧低头谦虚一句,“未能诛灭山贼,不敢当帝姬此语。”

    “都头过谦了,能救回南郑妇女,兴元府皆感诸位将士的功劳。”

    花蝴蝶准备再来一套谦辞时,帝姬忽然又说话了:

    “因此我想着,禁军要守卫灵应宫,军务繁杂,还是办一办团练的好,至于知兵募兵之人……”

    花蝴蝶忽然就明白她想说什么了。

    帝姬粲然一笑,“都头就很知兵呀!”

    咣当。

    又累又烦还是次要的,关键是他只要募了一次兵,怕不是后续操练都要继续薅他的羊毛了!那可就没完没了了!

    “臣怎敢擅离职——”

    帝姬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帝姬又变成了那个晨曦里恶狠狠的帝姬!

    “都头肯替我往乡野募兵,我感念都头辛劳,到时自有赏赐。”

    若不肯呢?

    她没说。

    帝姬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位年轻貌美的灵应宫禁军都头,他是有张好相貌,也有一身好武艺的。在京里过得快活,来南郑了就加倍的快活,没心没肺。他的日子这样惬意,多她一个崎岖坎坷的上司也不算什么吧?

    场面一时有点尴尬。

    花蝴蝶在心里盘算了很久,吃不准帝姬到底怎么想的,有哪些威胁手段,但最后还是李惟一的话占了上风——她原本就受官家宠爱,又有些心计手段,他一个打工人,苦点累点也是命,何必和她死顶到底呢?

    “帝姬吩咐,”他抱拳行了一礼,“臣效死就是,只是募兵尚需人手,帝姬可要从禁军中抽调一队……”

    “你带一个押官,再加一个中队就是,”帝姬说道,“至于旗帜、腰牌、年貌册等,自有内官带上与你同去。”

    花蝴蝶冷不丁就又吓了几跳,却硬是不知该先跳哪一跳,是跳帝姬知晓这样多的军务,还是跳帝姬居然又变出许多内官来。

    帝姬脑子里都有些啥这是个谜,但内官却不是变出来的,他们是从灵应宫那些小黑屋里放出来的,一个个面色苍白,神情委顿,见到帝姬时连规规矩矩的一个礼都行不上,许多人直接就瘫在了那里。

    过了这许久,宫廷的诏令是终于送过来了。很明显,宋徽宗在一群压根没印象的阉人和一个印象深刻的闺女中间,清楚地站在了闺女这边。他宣布,这群内官侍奉得粗心懈怠,竟然让帝姬“仙体不豫”,这是一等一的不称职,也别回汴京了,着灵应宫给他们每人打一顿,直接逐出去就是。

    至于帝姬身边缺人,宫廷选拔好了新的内侍,已经列队出发,奔着兴元府来了。

    这道诏令就像一道惊雷,许多原本还硬气着,等着李彦来救的内侍一听完,立刻就堆在地上,成了一滩烂泥——这不该呀!他们西城所干了许多坏事,他们认!可他们辛辛苦苦,全是为了官家呀!要不是他们辛苦从那些穷苦或者不穷苦的百姓手里夺来土地,官家能盖那么大的宫苑吗!能修那么多道观吗!能运来那么多太湖石吗!

    可惜他们想不明白官家,也想不明白李彦。

    李惟一的奏表送进京里后,官家还没动静,有些太学生先闹了起来!

    他们才不认识谁是个仙果帝姬,他们只知道西城所又在蜀中圈地,还引得百姓怨声载道了!参他们!参他们六贼!

    这时候李彦能腾出手救他们就见鬼了!李彦也得先保全自己,再琢磨一下到底谁给帝姬支的招,使的坏,既然梁师成已经投靠太子,兴元府也正是宇文时中的地盘,这八成是太子党针对郓王殿下发动的一次攻击!

    不管怎么说,先告太子一状准没错!

    内官们脸上的冷汗和泪水已经分不清了,身上原本名贵华彩的衣袍也看不出颜色纹理了。

    他们就那么趴在地上,嚎啕的,哀泣的,最后这些哭哭啼啼汇进了一段河流里,他们说,帝姬想打就打,加倍打,打死解气也是应当的,只一件事想央求帝姬——

    若是打死了,求着灵应宫别抬出去就扔,好歹挖个坑埋了,就感恩戴德了;要是没打死,帝姬又听得烦了,且留下他们几日,他们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只千万别给赶出去就是!

    “多奇怪,”她隔着窗子,看院子里此起彼伏的板子,此起彼伏的哀嚎,“他们原本那般趾高气昂。”

    “阉人们无根,他们想清楚了这一点,自然乖顺。”曹福坐在窗下,轻轻咳嗽了一声,有小内侍立刻端了一盏水给他。

    阉人无根,不在宗族庇护之内,宫廷是他们唯一的家,离了宫廷的庇护,他们连田间劳作的农人也不如——农人还有两亩田可以耕作,他们或许还有些体己,却既没有保护资产的手段,又多了许多仇人!

    除了依附灵应宫外,还有什么活路?上山去当山贼吗?

    有人被打得昏死过去了,有人还在挨打,而帝姬终于听得厌烦了。

    “那就留下他们吧,”她说,“别留在灵应宫,给他们在外面安排住处,让他们做些杂役的活。”

    现在花蝴蝶知道哪变出来许多内官了,这一个个死白着一张脸,跟地里刨出来似的,背后的伤堪堪结痂就跟着出来办差了,真是让他都要起怜悯之心了。

    出城的路上,没忍住就攀谈几句。

    “帝姬……”

    内官那毫无血色的脸就转过来了。

    “帝姬宽仁,能饶恕奴婢们这样的欺主大罪!”那个内侍就哽咽起来,“谁要是敢生出对她不恭不敬的心思,天也不容!”

    花蝴蝶赶紧把嘴闭上了,心里许多东西就翻腾来翻腾去的。

    粮食已经收完了,但兴元府的气候很温和,老百姓还在抓紧时间种点东西,很少有种完一茬收了秋就开始准备猫冬的。

    现在募兵的公告贴到各村,大家刚开始看了就都很嫌弃,毕竟团练这种东西忙时吃干闲时吃稀,大户虽然要出钱筹集军备,可“军备”和老百姓又没关系,被征兵的农人平时干训练,没粮饷,出门打仗才发钱粮,这谁不嫌弃啊!

    但仔细一看这回团练就大不一样,招的士兵要去县城练!不仅包吃包住,还发钱!打完山贼还有战利品分!这一堆堆的福利突如其来砸在脸上,大家顿时就兴奋起来。

    禁军都头带着禁军、内侍、小吏,车轮滚滚地奔着附近乡村里去时,眼巴巴的青壮已经摩拳擦掌,翘首以盼了。

    先圈出场地,再支起帐篷,青壮鱼贯而入,先看看身高体重,再看看样貌和精气神。接着问问话,听听他们自报家门,讲一讲家中有几口人,父母健在否,娶妻生子否,地有几亩,屋有几间。这些讯息自然是不能听他们一面之词的,过后还要一样样核实,确认他们就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农人,而不是什么伪装混进来的山贼。

    花蝴蝶不负责记,也不负责问,他是镇场子用的,只在一旁冷眼看着内官们干活。

    看完外表问完家门,接下来还要脱光了看一看身体,身上有疤痕要记下来,没有疤痕的话,将其他难以作假,可以辨认出来的特征记下来,跟他们的姓名籍贯家庭信息一起记下来造册。

    内官和小吏配合着,小吏往里带人,内官负责看和记,偶有拿不定主意的,旁边还有一个又高又壮自称十四岁的道童在那负责拿主意。

    “这个样貌很好,身量匀称,一看就是机灵的人,”花蝴蝶看到一个被淘汰出去的,就没忍住开口了,“你们为什么不留用他?”

    “帝姬有吩咐,不要机灵的人。”道童说。

    帝姬自己就是个机灵过头的!她为什么不喜欢机灵的!不机灵的在她手下能活过三天吗!

    花蝴蝶还是紧闭着嘴,但道童就很客气地继续说下去了,“那人皮肤白皙,举止灵敏,又好言笑,一问还是个贩卖杂货的,他必定经过见过,知道利害得失。”

    “知道利害得失,又如何?”

    道童看着他,“知道利害得失,自然心生奸猾,不畏军规,打仗就不肯用命,只有乡野愚钝之人,畏官府,畏法度,才能齐心合力,陷阵冲锋。”

    禁军都头就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他从来没考虑过“打仗用命”这种事,但也不止他一人,汴京那许多漂漂亮亮的禁军恐怕都没想过这件事。

    他对待兵家之事如此轻佻,而帝姬一个十二三的小女孩,竟如此郑重!

    帝姬坐在灵应宫里,在一盘果子里挑挑拣拣,挑出一个,递给跟着自己时日最久,在几个女童中年纪也最长的季兰。

    “主簿在做什么?”

    季兰愣了一下,“李主簿为筹备军需之事,日夜操劳……”

    “军需有很多事,”她说,“粮草、戎服、帐篷,还有甲胄、武器、弩机,他在忙哪一桩?”

    小姑娘就懵了一会儿,“好像是在城外平整场地,还有采买铁矿,招募工匠……”

    帝姬就点点头,“他是不是缺些帮手?”

    “自然是缺的,帝姬将那般戴罪的内官拨去些,人手却还是不够用。”

    “既如此,你将灵应宫内的庶务交给佩兰,去帮帮他如何?”

    季兰吓得一下子脸就白了,手里死死握着那个果子,嗫嚅着说不出话,眼睛里又噙着泪水,最后还是跪在地上,应了一声“是”。

    好像确实有点不对劲,很容易被误解成拉郎配——再考虑到李素虽然为人正直善良,但毕竟脸上被刺了字,年岁又长了许多,这个拉郎配就有点可怕了。

    但帝姬确实是等到她跪下之后,才将后面的话说完。

    “我若是想用你取代李素,你能么?”

    这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子突然抬起头,很是惶恐不安,但眼睛里又射出了希冀,“奴婢现下不能。”

    赵鹿鸣点点头,“那我过些时日再问你。”

    现在果子就被季兰抱在胸前了,这声“是”也格外透出一股破涕为笑的味道。

    “奴婢必定时时跟在主簿身边,用心去学。”

    至于为什么学,季兰是不会往深了想的,帝姬也不会往深了说。

    她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将纪效新……不对,将《卫公兵法》拿过来吧,”她说,“我前番差赵俨买过,必定在他那里。”

    季兰又懵了一下,“帝姬要兵书何用?”

    帝姬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望着她。

    “好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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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团练进行时◎

    季兰被调走了,大家刚开始是很吃惊的。

    有灵应宫的小内侍跑去主簿处传话,回来就一脸的不忍心。

    大家围成一圈,听他唉声叹气:“季兰妹子在那犯官处,真是好不磋磨呀!”

    这一圈人里有吃惊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义愤填膺的,“帝姬还不曾下明令将她赏了去,那李素就敢如此无礼么!”

    “相当无礼!”小内侍大声说,“咱们这儿干粗活的都能喘一口气呢,我在那儿待了半天,就没见她放下笔歇歇,小山似的册子!我看季兰妹子那手是迟早要断了!”

    要说李素是不是个忠心的,赵鹿鸣觉得肯定不是,这人被她从粪坑里挖出来,但也并不感谢她,而是心心念念感谢感激并感恩着那个压根不知道他何许人也的官家。

    连个好脸色都不给。

    但他人很正直,又确实很好用,各方面都很好用,比如说她让他去筹备军需,他当着上司面呛完,出门也就一声不吭地去筹备了。

    再比如说她有坏心眼,派了季兰过去名为助手,实为偷师,他也浑然不觉,而且丝毫不藏私——尤其是她派了那么个青春貌美的小宫女去他身边,心思浅的会觉得这是想撮合他,心思重的会觉得这是想收买他,心思更重的会觉得这是在防备他,监视他。

    但李素在完成“考考你”的流程,确认季兰识文断字并且有管理后勤的基础后,就迅速拿她当社畜用了,记录筹算分类造册归档入库,半点也不客气。

    听起来确实是有点磋磨,但帝姬也没什么好办法,她的时间表又前进了一格,她没有喘口气的时间,那手下的人也只能跟着她憋住这一口气。

    指挥使正使就非常清闲,令人羡慕。

    这位正使姓虞,出身隆州,父祖都是做过大官的,之前在兴元府当过官,后来因病不能处理公务,就在家修养了几年他,再后来病好了,但也没有正式起复,算是兴元府的高门大户,挂一个指挥使的名头是很恰当的。

    这位指挥使的指挥水平还不知如何,但个人勇武当能与魏晋时期的名将杜预看齐——这句刻薄话是李惟一讲给帝姬听的,帝姬认为确实很好笑——因此就不能指望他时时去军营巡查考校了。

    事实上自从安抚使宇文时中给他挑出来,并且挂了这个指挥使的名头后,虞指挥使是一次也没有去过团练营的。

    据说他是个美男子,而且很推崇林逋,正好家住城外,不做官时就也跟人家似的种梅花,学画画,反正这么一说,帝姬就差不多知道他什么水平了。

    宇文时中能给他挑出来当这个指挥使,细想就很妙,有一种“你想招兵买马我就给你放权到底,看你能搞点什么新花样出来”的暗示。

    当然,所有人都不觉得她能搞点什么新花样出来,团练这东西惯例就是糟蹋钱,哪怕她来搞,大家也觉得依旧是这么回事。

    花蝴蝶去军营之前,是同两个押官这么嘀咕过一段的。

    “她是个有心计,又能下狠心的,”他说,“但团练哪有那么容易?缺了咱们毕竟还是不行的!”

    “都头说的是,这穷乡僻壤还有哪个人比咱们更知兵呢?”押官甲就乖巧地拍一句马屁。

    “听说她令那几个小道童去管团练营,”押官乙就更上一层楼,“好不可怜呐,别让人家连栅栏也扛回家烧火去啦!”

    三个禁军就一起快活地哈哈大笑起来,并且找回不少已经失去的自信,那熟悉的世界也像是又回来了一样。骑马走在去城外演武场的路上,王继业那颗悬着的心就渐渐放下了一段。

    他们还是受人敬重的,除了帝姬之外,人人都敬重他们!

    走过城门,守城小吏见了他们仨,那是拦也不敢拦,大气都不敢喘的,这三个禁军军官骑在马上,居高临下,那下巴就必须再往上扬一点,努努力再扬一点,心里才算得劲。

    他是不懂得权谋心术这些东西的,但他也不是个傻子,他直觉感受到了帝姬的力量,而且那力量越来越强,像是一层又一层的网,渐渐的,他感受到的就不仅是力量,而是力量对他的桎梏了。

    还得再抗争一下,他在心里嘀嘀咕咕,比如说帝姬理直气壮地要他去练兵,他磨磨蹭蹭几天,试问殿下又当如何应对呢?这几日里没有人管束操练新兵,那再老实的新兵也会变得不老实起来。

    等他们浑然不成个样子,帝姬还能做点什么?肯定是气冲冲地要他去收拾烂摊子啊!

    那他不等她发话,提前就去了,他就立威了!不仅立威,他还力挽狂澜了!帝姬肯定就只能感激他,并且反思自己待他那样蛮横无理,心中必定要起了内疚——

    不管怎么说,反正作为打工人,他为自己谋求福利待遇是一点都没错的!

    押官甲突然扯住了他的缰绳,声音就变了个调子:

    “都头!你看那是团练营吗?!”

    花蝴蝶从自己那并不过分的狂想里回过神,定睛一看,就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那还是团练营吗?!”他用破了音的嗓子大叫起来!

    不仅是团练营,还是耗费了赵鹿鸣心血,寄予无限厚望的团练营。

    帝姬此时就坐在李素对面,看着短短几日就黑了眼圈的季兰给她搬小山似的册子过来。

    筹备军需是个大工程,哪怕只有五百人的,那也是个大工程,现在他们仅仅平整出一块营地,搭建并调用了一些木屋,给这五百人塞进去,然后规划出他们取水、造饭、便溺、演练、休息各区域,其他东西还在陆陆续续地赶工——当然也有些东西是帝姬格外看重,所以最快速度就造好的。

    总之现在李素开始和她算账了。

    “我很有钱。”帝姬难得挺挺胸,自信地讲出一句话。

    主簿就冷笑一声,“给帝姬呈上册子。”

    黑眼圈季兰低着头,赶紧递过来一本。

    这支团练是用来打仗的,所以首先需要打仗的武器,北宋多弓兵,那就先看弓箭。

    兴元府在山里,竹子易得,一支箭20钱,一张七斗弓两贯,确实不贵——五百人,要多少钱?

    帝姬放下册子,“什么样的弓?”

    主簿就转头吩咐另一个被发配过来干苦力的内侍,小内侍噔噔噔跑出去,噔噔噔跑回来,献上一张弓。

    她拿过来,翻来覆去地看,很不满意。

    “连水角弓也不是,只是普通的竹弓罢了,”她说,“还只有七斗。”

    “水角弓一张十贯。”李素说。

    “那我也买得起。”

    “西夏有强弓,以皮为弦,牛角作胎,”李素说,“百贯。”

    她不吭声了,想想又没话找话,“主簿懂的还挺多的,那弩又如何?”

    小内侍噔噔噔又抱来一把弩,她试着扳了两下,皱皱眉。

    “有象牙弩桩,金银拨手,”李素说,“帝姬要么?”

    还真有好的!就看你用不用得起!

    “看看铠甲吧。”她谨慎地换了一个话题。

    与武器不同,铠甲是一种可拆卸,所以也可以零买的东西,比如说披膊,就是肩膀到上半身这一段的护甲,十贯一副,头盔,七贯一个,要是军官们用的甲呢?那就得三十贯一副。

    这是一笔开销,确实很大,赵鹿鸣就继续默不作声地算自己的积蓄,这次她不嚷嚷要升级版铠甲了,她当然知道铠甲这东西一升起级,精雕细琢,明光灿烂,那价格也就跟着没上限。

    但将来她可以拿出一笔钱,给自己订制一套漂亮点儿的,她想,头盔要个大鹿角的,一低头能戳死人的那种。

    威风极了!

    再问问近战武器,团练兵用的近战武器没啥可说的,提刀三贯半,藤牌800文一只……

    她听得脸色微霁时,李素看了她一眼,又冷不丁开口了,“帐篷一座,七十贯。”

    七十贯一座帐篷!她的钱!她的钱!

    天上的仙童瞬间就不淡定了,在座位上稍稍动了一下,李素像是没看到一样,又拿过来册子翻了一页给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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