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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容钰气急了,静静躺在枕头下的玉牌被他看见,他拿起来就往地上砸。

    什么破东西,他才不要,谁要给那个下流无耻的变态小人当什么妻子!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玉牌落在一片柔软的绒毛中,孤零零的,莫名有点可怜。

    墨书从门外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赶紧把玉牌捡起来,送到容钰手上。

    “哥儿什么时候醒的,这是怎么了?”

    容钰把玉牌随手往床里一扔,双手撑着床沿剧烈地喘着粗气。折腾了一通,他脑门和鼻梁都冒出汗珠,凌乱的发丝黏在脸上,配上他阴沉的目光,显得戾气十足。

    墨书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又发病了?

    可是楚檀不在,还有谁能安抚公子?

    庆幸的是,容钰还没有疯到那个地步,只是无比冰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去哪了?”

    “估摸着哥儿快醒了,我去小厨房催了遍饭菜。”墨书小心地看了看容钰,“哥儿,您要不要用饭?”

    容钰冷淡道:“不吃,什么时辰了。”

    “亥时刚过。”

    “你一直在我房间吗?”

    墨书点头,“是的,我一直在哥儿床边侍奉着。”

    “中间没睡觉?”

    “呃……睡了一小会儿。”墨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那就是了,这个狗东西,把他这里当自己家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胸膛起伏,容钰努力克制心中激烈的情绪,紧攥的手背上仍绷起青筋。

    墨书见了,担忧地皱起眉,“哥儿,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了吗?”

    “没什么。”容钰闭了闭眼,转头又要躺下。

    墨书赶紧叫住他,“哥儿,喝了药再睡。”

    容钰一脸不耐地仰头灌下去,又听墨书道:“哥儿,下午的时候,老太太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公主府递了帖子,三日后,要摆一场赏花宴,邀请家里众人去参加。”

    容钰撩起眼皮,“我也得去吗?”

    “是的。”墨书有些为难,“公主特地说了,听说二公子和哥儿是兄弟,邀请哥儿过去叙旧呢。”

    “哈。”容钰把凌乱的头发向后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眼底阴郁和疯狂交织,闪动着尖锐的杀意。

    怪不得容玥说很快就会再见面,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真当他不知道容玥打得什么主意吗,行啊,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招惹,他要不是不把容玥的事情全搅黄,就是对不起主角受作死的一片苦心。

    【作家想说的话:】群{二30溜·九?二3九陆

    姜齐:呦,这不是世子吗?半天不见这么拉了?

    楚檀:拔刀。

    赛博啵啵

    真真叫这扬州城里的人体会了一回来自京都的玉面修罗。

    翌日,杨家人一起在寿安堂吃早饭的时候,再度提起了公主府举办赏花宴的事情。

    老太太见容钰一直冷着脸,知道他肯定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就安慰道:“钰儿若是不想去,就让你大舅替你回绝了去。”

    大舅母也道:“没错,就算是公主,也没有强迫人家孩子的道理,况且她办赏花宴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就算不去,她也不会怎么样的。”

    墨书在一旁给容钰布菜,一边感慨,当初在容府,为了应太子殿下的邀约,老爷大发雷霆,绑也要把公子绑去围场。可现下在杨府,公子还未说话,长辈们都把拒绝的理由帮他想好了。

    果然他娘平时总念叨杨家有多好多好不是没有道理的,要是能一直在杨府生活,公子的精神状态恐怕都会稳定许多。

    可惜不能,公子再怎么说也姓容,早晚要回去的,不然以老爷那么爱面子的性格,肯定怕别人说闲话,要写信来催了。抠:qun二3

    墨书嘀嘀咕咕想着,而饭桌上的对话已经进行到容钰同意去参加宴席,并且询问杨淮慎的药材生意怎么样的步骤了。

    杨淮慎人如其名,一向谨言慎行,只干事实从不张扬,被容钰询问,只是微微偏过头,言简意赅道:“拿下了七成。”

    意思就是说,从瞿家手里截胡了将近七成的药材。

    瞿家老爷子最近天天在家大骂杨家人阴险狡诈,但在得知这些药材是杨家花了高出一倍的价格拿到手的时候,又冷笑嘲讽。

    毕竟如果按照平时的药材价格,这个进价再卖出的话,几乎就是没有利润了。

    瞿老爷等着看杨家赔得血本无归。

    可杨家家底雄厚,就算真打了水漂,这点损失也根本动摇不了杨家的根基。杨淮慎是从容钰的话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才下狠心去争抢,杨家的其他人则是完全不在意,只当哄着容钰玩,给他出出气罢了。

    但容钰可不是闹着玩的。

    距离雨停已经有四天了,日头一天比一天烈,洪水渐渐退去,露出了被淹没的村庄。

    在那些倒塌的残骸中,许多被雨水泡胀的人类或动物的尸体也都暴露在阳光之下,有的被赶回来的家人掩埋,大多数则无人认领曝尸野外。

    炎炎烈日烘烤着这些高度腐烂的尸体,看不见的病毒和细菌正在空气中飞速流窜,不断变异。等待一个契机,彻底爆发。

    到时候,这些药材就是真正救命的东西。

    事到如今,容钰也没有继续隐瞒,他把这些事用古代人能理解的方式通俗易懂地讲了一遍,杨家人也登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钰哥儿说的有道理,我在一些古籍上看到过这种事,一般在发生水灾或者旱灾之后,就会产生严重的瘟疫。”杨淮瑾正色道。

    老太太一听,面色更加凝重,她皱眉思忖了一会儿,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得预备起来了,缦英,你清点清点家里的仓库,让人出去买些粮食,咱们往后没事就不要出门了。另外家里的下人也都交代好,要是有想要出城探亲的一律不许。咱们城里没有那么多死人,主要警惕城外的。老大,你们两口子出门谈生意也要注意,尽量不要出城……”

    老太太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一通。

    “是。”众人齐齐答道。

    容钰掏出一张药方递给杨淮慎,“慎表哥,按照方子抓些药给家里人喝吧,我在医书上看到的,能够预防疫病。”

    杨淮慎接过药方看了一眼,点点头。

    看见这一幕,老太太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严肃道:“淮慎,交代下面的药铺,要是有人买药材,不许涨价,就按照原本的价格卖,咱们杨家不发这种不义之财。”

    “是,祖母。”

    杨淮慎对此没有异议,杨家的家训也一向如此,商人虽然爱财,但取之有道,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的生意才能做大做长。

    容钰微微翘起唇角,杨家家风确实很不错,所以在原书里,即便后来改朝换代,杨家依旧是皇商,没有经受半点风雨。

    三日转瞬即逝,很快来到举办赏花宴的日子。容钰不想引人注意,就让墨书给他找了件素净的白色衣衫。

    老太太年纪大了,轻易不会出门,杨二舅和二舅母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今日杨家去的,就是杨大舅大舅母,还有容钰。

    一行人到达公主府时,门口已经停了许多辆马车。

    一进去大门,杨大舅就发现全是熟悉的面孔,几乎都是扬州城内有头有脸的商人。正如之前大舅母所说,公主举办赏花宴另有目的。

    果然宴席进行到一半,公主开始了她的“主题演讲”。

    “如今扬州府城下属的几个县都遭了水灾,倒的倒,塌的塌,百姓更是流离失所,温饱都成问题。虽然赈灾的银子已经发放,但受灾的地方太多,朝廷也是无能为力。故此,希望咱们扬州的商户们能够为国分忧,尽一些绵薄之力。”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三两句就已经听出名堂。

    看来赏花是假,接着宴席的遮掩,把这群掌握着扬州城百分之八十财富的富商聚到一起,要钱才是真。

    有人提出质疑,“公主殿下的建议是好事,只是宋知州才是咱们扬州的父母官,不知宋大人为何不出面呢?”

    公主的表情丝毫未变,“梓谦公务繁忙,无暇顾及此事,就交由我来处理。我也是想为他分担一些,怎么李老板是不信任我吗?”

    李老板眼皮抽了抽,低头道:“不敢不敢,李某说话莽撞,公主莫怪。”

    虽然他嘴上说着不敢,但他的神色表现出来就是不信任,不仅是他,这些商人都是雁过拔毛的主,想从他们手里往出掏钱,仅靠她一个妇道人家三两句话肯定是无法服众的。

    公主也深谙此理,于是抿起唇角,笑意加深,“我明白诸位的顾虑,这样吧,我一个小女子也不懂这些,我再请一个人来和诸位讲。”

    话落,身穿浅黄色锦衣的男子摇着折扇缓缓走出。

    众人见一个陌生面孔,都有些疑惑,不过此人身上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气与临虞公主如出一辙,再看二人肖似的容貌,心底缓缓升起一个隐约的想法。

    “这是我兄长。”随着临虞公主的介绍,众人的猜测也得到证实。

    能被公主直接称呼为兄长的,只有一母同胞的三皇子。

    这可是真正的天潢贵胄,于是众人立刻跪倒一片,高呼皇子千岁。

    坐于最末尾的容钰见到这等场面,厌烦地皱了皱眉,他不用猜就知道三皇子接下来要说什么,无非就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想让这些富商捐款。

    但是最后真正能用到灾民头上的钱,又能有几分呢?

    容钰讥讽地扯了扯唇,让墨书推他出去透透气,再继续待在这人堆里,他怕是要被三皇子和临虞公主两人的算盘珠子弹一脸了。

    公主府修葺得格外豪华,比杨府不知大了多少倍,景观园林,假山湖泊应有尽有。

    墨书推着容钰走了很久,最后停在一片竹林前,微风吹拂而过,竹林轻晃,沙沙作响,修长的竹叶缓缓飘落,倒有几分凉爽洒脱之意生出,驱赶了这令人烦躁的暑热。

    “听说这里原本是一个官员的府邸,后来宋知州来此地任职,就把这里重新扩建修成了公主府。”墨书感叹,“这里可真大啊!”

    容钰道:“你就不好奇,宋知州好歹也是三品官员,为何要住在公主府,而不是公主随他一起住在府衙呢?”

    “是啊!”墨书眨眨眼,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如今一想,确实不太对劲。

    公主府是公主未出嫁,或是招了没有实权的驸马时,才住的地方。

    就比如京都的那位荣宁长公主,也就是嘉阳郡主的母亲,她乃是皇帝的亲妹,招了一个既无官职也无爵位的普通男子为驸马,故此她的住所为荣宁公主府。

    显然临虞公主的情况不同。

    容钰若有所思,“看来我们这位知州大人,也有所隐情呢。”

    墨书觉得公子说话实在太绕,他的脑袋瓜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推着容钰往前走,欣赏竹林的美景。

    竹林幽静,主仆二人都不知不觉放松了心神,并未注意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等到墨书听见声音,警觉地回头时,顿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二公子?”

    来人正是容玥,他一身蓝衣,身形清瘦笔直,笑盈盈的,站在竹林里,真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意味。

    “三郎,又见面了。”

    容钰看着他,面色十分平静,“听说二哥哥要和我叙旧。”

    容玥摇着折扇靠近,“是啊,上次因为楚檀闹得不欢而散,二哥惦记了很久,三郎应该没生我的气吧?”

    容钰嘴角勾出一抹散漫的笑,“怎么会呢,二哥哥对楚檀的心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在家时,二哥哥就一直想要楚檀,如今看他不在我身边了,想必二哥哥一时高兴得意忘形,我能理解。”

    这话说得难听,容玥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不过很快就收敛起来,恢复淡定冷静的神色。

    “三郎这是哪的话,一个奴才而已,我就算曾经对他有过几分欣赏,也断断是比不上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的。”

    容玥非要做出一副手足情深的模样来恶心容钰,“我瞧着三郎好像又瘦了许多,莫不是因为楚檀走了,太过伤心所致?”

    容钰眸色骤然冷下来,“二哥哥嘴上说着楚檀只是一个奴才,可句句话都在提他,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容钰终于变脸,容玥心中升起隐秘的快意,天知道他盼这一天盼了多久。

    自从重生以来,上辈子发生的事每时每刻都在煎熬他的内心。

    当他看到楚檀每日跟在容钰身边像只狗一样献殷勤,又看到楚檀一次次保护容钰,甚至为了容钰报复顾越泽时,没人知道他有多痛苦。

    嫉妒吗?倒也不是,他对卫京檀的爱意早就在上辈子被折磨的那些时刻,转化成了畏惧和恨。

    他更多的是不甘。

    他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上辈子被卫京檀虐待至死的容钰,这辈子却被卫京檀放到了手心里。

    难不成是因为卫京檀喜欢上了容钰吗?

    绝不可能!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卫京檀是什么样的人,那是个极度自我、自傲并且自私的人,为达目的,他可以利用任何人,但绝对不会爱人。

    那样残忍冷酷的恶魔怎么会懂得爱呢?

    这简直太可笑了,容玥绝对不信。

    所以他要把卫京檀从容钰身边赶走,不仅是为了保护顾越泽不再承受来自卫京檀的报复,更多的则是要证明,卫京檀并不是真的爱容钰。

    而他也真的做到了,卫京檀离开了。

    你看,在大业和容钰面前,卫京檀还是选择了他的江山。

    容玥看着被丢下的容钰,就像看到了上辈子被同样利用的自己。不,容钰的下场会比他更惨。

    容玥这样想着,目光中就带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怜悯和嘲笑。

    “三郎,楚檀那种人是不会懂得什么是爱的,你别为他太费心了。”

    容钰觉得他莫名其妙,拧眉道:“你没病吧?”

    “什么?”容玥愣住。

    “我说,你这里没问题吧?”容钰用手指了一下脑袋,“我以为你要和我叙旧,是要说说家里的事,没想到你张口闭口都是楚檀,一个奴才罢了,二哥哥若是实在喜欢,就派人去找找吧,也算一解相思之苦。要是楚檀知道二哥哥对他如此用情至深,想来也会十分感动,我在这就祝你们俩百年好合怎么样?”

    容钰冷着脸一通输出,眼中已经再无半点温度,“墨书,我们回去。”

    “是,公子。”墨书也气得够呛,明知道公子这几天因为楚檀的事心情不好,二公子此时说这些不是往伤口上撒盐吗?

    他怀疑容玥就是故意的,故意来刺激公子。

    不得不说,从某种角度来说,容玥真的是这个目的。

    所以现在目的达到,即便是被容钰那张刻薄的嘴给阴阳怪气了一通,容玥的心情依旧不错。

    他站在原地望着容钰离开的背影,轻轻勾起唇角。

    接下来,就只要静观其变,等着上辈子那场瘟疫爆发,他再拿出治病的药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救世功臣。

    到时候,三殿下的危机就可迎刃而解,而他自己的青云之路,也当一片坦途。

    这,才是他来扬州的真正目的。

    容钰终将被他踩在脚下,连成为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可惜,以上都只是容玥的美好愿景。早就识破他的计谋的容钰此刻正恶狠狠地想,回头他一定要把药方散布得满大街都是。

    还想用药方当筹码?做梦吧!

    容钰满脸阴郁地出了竹林,准备回到前院儿找杨大舅和大舅母一起回家,这破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刚才和容玥进行的一番对话,让他几乎暴跳如雷。

    不仅是因为容玥讨人厌,还有那么一点对楚檀的怨气在脑中翻腾,气得他太阳穴都在跳。

    要是楚檀现在敢出现在面前,他准保要一鞭子抽上去,发泄心中之怒。

    就在容钰在心里把楚檀打得鼻青脸肿时,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兜头就落了容钰一身。

    他还没反应过来,墨书先惊恐地大叫。

    容钰只感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一阵冰凉滑腻的触感,他低头一看,好几条蛇在他身上爬来爬去。

    头皮发麻,容钰脑中有一根弦被拉到极致,爆发出尖叫,但他的神色丝毫未变,看起来就像僵硬的雕塑,一动不动。

    墨书已经扑上来,手忙脚乱地把那些蛇扔出去。

    “哥儿,哥儿,你怎么样?有没有被咬,啊?”墨书吓得脸色惨白,翻来覆去地查看容钰情况。

    容钰摇头,摇到一半弯下腰哗哗吐了起来。

    太恶心了,蛇从皮肤上蜿蜒爬过的感觉既潮湿又黏腻,实在太令人恶心了。九二四衣侮妻六侮四肉;文

    容钰出了一身冷汗,散落的发丝黏在脸上,配上他苍白的脸颊,属实是被吓得不轻。

    而不远处,一人叉着腰哈哈大笑,脚边还放着一个竹筐。

    毋庸置疑,这些蛇就是他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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