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容钰只觉得脑中有一根拉扯的弦,方才喝了美味的琼花露让这根弦稍稍放松了一些,但容玥的出现又将这根弦绷紧了,扯得他脑仁疼。他捏紧了手里的酒杯,很想朝容玥砸过去。
但有人比他先一步动手。
酒杯在容玥脚边应声碎裂,杨淮烨歪着头,仍旧笑眯眯的,只是眼神阴冷,“滚出去。”
容玥变了脸,往后退两步,气道:“杨公子这是何意?”
“你是聋吗?我说,让你,滚、出、去。”杨淮烨敛了笑,一字一顿地重复。
容玥脸上挂不住,浑身僵硬。
“哈哈哈哈哈!”容钰忽然拍桌大笑,被酒染红的面颊灿若桃李,他擦了擦笑出的泪,面容竟艳丽得有些妖异,“二哥哥,我表哥让你滚出去呢。”
容玥的脸色难看至极,“你太过分了。”
陈翰俊终于意识到不太对劲,对杨淮烨说:“杨兄,要叫人来吗?”
杨淮烨摆摆手,继续面无表情地盯着容玥。扣裙贰"三=零六&九二:三九六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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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又有脚步声传来,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走到容玥身边,低头看了看地面的瓷片,又低声对容玥说:“容公子,殿下让我来看看出什么事了?”
容玥摇摇头,反正此番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必再另起事端。
他掸了掸衣摆上溅到的酒液,深吸一口气,然后弯唇微笑,“那我就不打扰各位了,三郎,咱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说罢,他便离开了。
陈翰俊慢吞吞地眨了眨眼,“我没听错吧,刚才他身边那人说的是‘殿下’?公主吗?”
“是三皇子。”容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拿了个新杯子给杨淮烨满上,然后对他举杯,笑嘻嘻的,“谢谢表哥。”
杨淮烨见他笑了,于是也挑唇笑了笑,又恢复到刚才那种懒散的样子,没有半点对皇子的敬畏。
他漫不经心地靠在椅子上,伸手与容钰碰杯,随口问道:“他怎么会和三皇子在一起?”
“哦,他俩有一腿。”容钰仰头饮下一杯酒,心情忽然变得非常好,甚至哼起了小调。
然而他说得轻巧,在场的几人却齐齐石化。陈翰俊平白吃了个能掉脑袋的大瓜,恨不得把耳朵摘下去,全当自己没听见。
墨书则缩了缩身子,腿发软。
相比较他们,杨淮烨就淡定多了,却也被酒呛了一下。
“咳、咳,这话以后不要说了,我们就当没听过。”
陈翰俊点头如捣蒜,瑟瑟发抖。
容钰不甚在意地摇头晃脑,他可没有替容玥扯遮羞布的习惯,虽然很少有人问这个问题,但有人问他就说。
让主角丢脸这种事,果然让人心情愉悦。
之后的交谈,容钰脸上笑容明显变多。
他长得就漂亮,酒喝多了以后难免露出一些娇憨迷离的情态,偶然间惊鸿一瞥,看得陈翰俊眼睛发直,呆呆地咽了咽口水。
杨淮烨皱着眉拍了下陈翰俊的后脑勺,把人拍出一身冷汗,脸上肥肉抖三抖,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了。
“走吧钰哥儿,该回家了。”杨淮烨起身道。
容钰用掌心揉了揉眼睛,桃花眸里溢出潋滟水光,冲杨淮烨一笑,“好啊表哥。”
杨淮烨眸色渐深,拿披风把人裹起来,遮住那张诱惑人心的脸,然后弯腰背起容钰,对墨书道:“你拿着轮椅。”
墨书连忙点头,“是,淮烨少爷。”
而容钰趴在杨淮烨背上,拿手拍了拍,摸了摸,罢了又用脸蹭蹭,嘟囔道:“不对劲。”
杨淮烨:“什么?”
容钰小声说:“不是这个背。”
酒楼声音嘈杂,杨淮烨还是没听清,但容钰已经睡过去了。
陈翰俊送他们出门,临走时递上两小坛子琼花露,他醉的眼睛就剩一条缝,还笑呵呵地说:“下次再来啊表弟。”
杨淮烨在马车上冲他摆手,示意他家小厮赶紧把人搀回去,然后转身去看另一个醉鬼。
马车向杨府驶去,而飘香楼门外的一处拐角,一个人影注视着他们离开,然后继续盯着二楼某处。
一回到杨府,杨淮烨就让墨书赶紧去准备醒酒汤,而他自己也困得不行,交代了两句就回自己院子睡觉。
墨书煮了醒酒汤端进来,容钰正躺着床上,直勾勾盯着房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儿,喝了醒酒汤再躺着。”
容钰不吭声,好在会张嘴,墨书就一口一口给喂下去。然后脱了他的外袍和靴子,盖上薄被,“哥儿,好好睡一觉吧。”
说完,他拉上床帐,遮住了所有光线。
而容钰陷进一片昏暗里,翻了个身,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根布条,那是三天前他醒来时,绑在手腕上的楚檀的发带。
他把发带重新绑在自己手腕上,举起手,借着从帷幔里渗进来的一点光愣愣瞧着。
良久,把手盖在了眼睛上。
墨书抱着膝盖守在床边,听见帷幔里传出若有似无的叹息,他的嘴角也跟着往下撇。
或许,公子表现出来的平静不是平静,而是压抑的伪装。
就像被白雪覆盖住的冰湖,没人知道那湖面上的冰有多厚,也许只是薄薄一层,也许已经裂纹密布,只要再施加一点点力,就会尽数崩塌。
墨书想,他以后再也不要提起楚檀了。
【作家想说的话:】
真的不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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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不是一无是处,我这么厉害,你凭什么那么轻易地离开我呢?
“我还有——”
楚檀捂住容钰的嘴,阴沉道:“别说了,这些话你不要对第三个人讲。”
他其实不太明白容钰说得那些东西的原理,但类比之下大抵能够猜到威力。
火药这种东西他们也不是没有,只是一来威力不足以拿到战争中去使用,二来也不好掌控。可若是压缩在一个小球中,并且放大成千上万倍的效果,那可真是方便快捷又威猛。
还有容钰口中的“枪”,那种速度和威力,连他们最好的弓箭手恐怕也难以做到。3′96^
“不要和除我以外的人说出这些,不对,和我也不要说。”
楚檀眼眸黑沉,面色绷得很紧。
因为就连他,在听到这些时也会忍不住勾起一些卑劣的心思。
容钰拿下他的手,“怎么,你不想要吗?不是已经拿走了提纯精盐的方子吗,现在装什么?”
楚檀摇头,那不一样。
他当初看见的时候只是好奇,就拿去让蔡舒他们研究想看看能搞出什么东西来。况且那个方子只是用来赚钱的,就算没有,也能找到别的方法弄钱,并不是无可替代。但容钰今天说的这些,已经突破了他的认知。
那是武器,是能够进行大范围屠杀,并且让人毫无抵挡之力的武器。
谁要是能够拥有,谁就能轻而易举地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这种诱惑太大了,他会心动。
虽然闻所未闻,但他就是相信容钰能够做到。
也正是因为这种相信,他才要拒绝。
他要夺得皇位,会不择手段地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或事,唯独容钰不行。
最开始接近容钰的目的不纯,已经几度让他觉得卑劣不堪。说来也许可笑,他这样满身鲜血仇恨的人,也想要在他污浊黑暗的世界里守护那么一点纯白干净的爱情。
可容钰却因为他的拒绝而更加愤怒,“为什么摇头?你不想要吗?只要你说想要,我就给你。”
楚檀依旧沉默摇头。
怒气涌上大脑,将容钰刺激的理智全无。耳边响起嘈杂的嗡鸣,他又听见来自深渊的嘲笑和呼嚎。
他掐住楚檀的脖子,因为过于激动而剧烈的喘息,眼眶通红,嘶哑地大吼,“你说想要,说想要!”
如果这些都不能吸引楚檀,他要拿什么留住他?
容钰感到恐慌、无措,手背上暴起青筋,愈加用力。
“说啊!!”
楚檀没有任何反抗,只是沉静地看着容钰,好像看透了他心底所有不能宣之于口的情感。
直到面颊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他看见容钰瞪大的眼睛里下雨一样落下噼里啪啦的泪珠。
然后他的力气也跟这些眼泪一样缓缓流走了。
他倒在楚檀怀里,明明是那么强硬的态度,其实身体软得不可思议。
楚檀抱着容钰,“你不用留住我,你在哪里,我就会回到哪里。”
不知道容钰有没有听见,也许听见了,也许没有。
但他久久没发出声音,等到楚檀看去,他已经睡得很沉了。
楚檀亲吻他薄而湿润的眼皮,“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作家想说的话:】
我棺汉三活着回来啦!哈哈哈哈哈!
还不知道有没有转阴,先不啵了
“你能治好他的腿吗?”
楚檀一回到城西的据点,就被姜齐拦住了。
姜齐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和嘴角的伤口,开始还吓了一跳,不过转念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凑到跟前笑嘻嘻地问,“哟,这不是世子吗,半天不见怎么让人揍了?”
“……”楚檀眸色阴沉,默默拔出了腰间的刀。
姜齐立马噤声,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旁边的蔡舒出声训斥姜齐,“没大没小。”
姜齐撇嘴。
楚檀不再看他,转头问蔡舒,“蔡舒,我之前问过你,你找到治疗容钰的办法了吗?”
蔡舒道:“世子是指他的体弱之症还是心病?”
“都有。”
“前者的话,我找了几个调养身子的方子,长久服用,不说让他的身体如常人一般健壮,但也可保他免受一般病痛的侵蚀。但是后者——”蔡舒顿了顿,“我认为还是要找到他的心结。”
心结?容钰的心结到底是什么?
楚檀低眉思忖,他在容府的这段日子也了解了许多容钰的事,似乎是自从白氏去世,失去双腿之后,容钰才开始性情大变的。
也许,容钰的心结就是他的腿。
“你能治好他的腿吗?”楚檀问。
蔡舒皱了下眉,“上次在容府给他看病的时候,我看过他的腿。膝盖已经完全裂开并且定型了,如果想要治,就得把长好的骨头重新打断,再进行接骨。但这种治疗难度太高,我没有把握。”
“你没有把握。”楚檀盯着他,“你师父呢?”
蔡舒的师父曾是大周有名的神医,只是后来就销声匿迹,游山玩水去了。
“师父他老人家四处流浪、居无定所,我也很难联系上。不过若是师父出手,有九成把握能治好容钰的腿。”
蔡舒说话一向保守,他说九成,那几乎和十成没什么区别了。
心中泛起丝丝涟漪,楚檀眼睛亮了亮,“你想办法联系一下你师父。”
蔡舒道:“我会尽力一试,但是您可能不知道,我师父脾气古怪,他给人治病总是会提出一些……令人为难的要求。”
“只要你能把他请来,无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他。”楚檀微抿着唇,嗓音异常坚定。
看见楚檀这副用情至深的模样,蔡舒暗暗叹了口气,应了声好。
顿了顿又道:“世子,下午你走得急,还有一些事咱们没有讨论出结果。”
谈起正事,楚檀就恢复一贯的冷凝表情,在椅子上坐下,“是说容玥和三皇子出现在飘香楼的事。”
“正是,这个时间点他们出现的实在巧合,可今日又恰好是琼花露开坛之日,城内许多人都慕名而去,这样看来他们出现又不无道理。”
三日前收到那张字条以后,楚檀并没有打算赴约,但同时他们也想知道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就安排了探子在飘香楼附近蹲守。并且还让人乔装打扮成顾客,分散在酒楼里面监听消息。
没想到蹲到了容玥和三皇子,还有容钰和杨淮烨。
回来禀报的人说看见容玥故意去刺激容钰,又说容钰喝得酩酊大醉,被杨淮烨背着出去。
楚檀一听,顾不上其他就往杨府跑,本来还存了几分醋意,想着到时候要好好收拾一下小醉鬼,问问他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还让别的男人背,结果质问不成,自己反而挨了顿揍。
楚檀舔了舔唇角,小少爷下手挺狠,伤口还隐隐刺痛。
“世子,要先给你上点药吗?”蔡舒问。
楚檀摆手,“继续说。”
蔡舒点头,“再结合探子说的,容玥故意去刺激容钰,应该就是为了试探世子是否还留在容钰身边。这样看来,传递纸条的幕后之人很可能就是三皇子。只是不知道,他们想约见世子的目的是什么。”
“管他目的是什么,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姜齐忍不住插嘴,“我说,咱们要不晚上摸到他们住处,把那个什么容玥干掉算了,省着他总出幺蛾子。还敢对咱们世子妃出言不逊,我一定好好——”
接收到蔡舒的警告视线,姜齐不甘不愿地把嘴闭上。
倒是楚檀看他的眼神没有那么冷了,多了几分赞许,不知道是那句话戳到他心里了。
“三皇子身边门客和暗卫都很多,我们不能打草惊蛇。”蔡舒再次提醒姜齐,“不要轻举妄动。”
“知道了知道了。”姜齐吊儿郎当地点点头。
“还有一点很奇怪。”蔡舒道,“盐场和神仙醉的工坊接连被毁,赌场也被查办,三皇子和临虞公主并没有表现出气急败坏,而且如今宋梓谦已经和于洪联手,暗中找寻能够给他们顶罪的证据,可他们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这实在不合常理。”
楚檀凝眸沉思,“也许他们有所倚仗。”
“什么倚仗,这件事一旦暴露,皇帝一定会大发雷霆,降罪于三皇子和他的母族。”
楚檀黑瞳微闪,“不清楚,不过换做是我,想要逃脱这种板上钉钉的罪名,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功补过。”
——
杨府。
从梦中醒来,容钰浑身都是软绵绵的,他睁着眼睛发了一会儿呆,揉了揉有些酸麻的手腕。
忽然目光一顿,凝固在右手上。因为皮肤白,干点什么总是很容易留下痕迹,而他此刻右手手指的骨节上,正泛着醒目的红,并且散发着隐约的痛意。
想起那个真实又清晰的梦,容钰微微睁大双眼。
原来不是梦,楚檀真的来过!
容钰神色变幻,眸中闪过困惑、恼怒、难过、尴尬……种种情绪,最后只剩下满眼的恼怒。
容钰咬着牙,抓起枕头狠狠朝墙上砸去,这算什么?施舍吗?可怜他吗?
要走为什么不走得干净点?
离开之后又出现,说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就想让他感恩戴德吗?莫非还想让他给他守节吗?
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