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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盒子里放着桃花酥和鹿梨浆,正好都是她平日惯爱吃的。

    她一边用着糕点,一边观察着外面的动向。

    此时已至亥时,侯府里连牲畜都歇下了,偏许婆子还一个劲往屋子里张望。

    这墨也磨了,点心也用了,姜云婵怎好意思这么晚还待在谢砚房里?

    心中正思量着对策,眼前一袭宽袖拂过。

    姜云婵随之看过去,谢砚正自顾自斟了一盏梅花酿,送到了嘴边。

    姜云婵赶紧攥住了谢砚的衣袖,又觉唐突,松开了手。

    许婆子送来的酒断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姜云婵猜测约莫是圆房用的温情酒,怎能真让谢砚喝?

    “世子,夜间饮酒伤身。”姜云婵柔声道。

    谢砚一瞬不瞬盯着杯中涟漪。

    这酒泛着浅淡的红,颇似姑娘红透的脸颊。

    他饶有兴味观赏了一番,客气道:“无妨!既然是妹妹送来的酒,我若不喝岂不显得我不知礼数?”

    说着以袖掩面,欲满饮此杯。

    “这是温情酒!”姜云婵无法了,只得硬着头皮,合盘托出:“许婆子今日找我,说邓公公下令:要我与世子、与世子……”

    两个字噎在喉咙里,迟迟说不出口。

    但见谢砚耐心等着,她一咬牙一闭眼:“宫里来人,让舞姬与世子即刻圆房!”

    第20章

    第

    20

    章

    摇铃的动作看似柔软,却……

    谢砚眉心蹙起,那张不染纤尘的脸上生出些许世俗的情绪。

    姜云婵总不能把他与寻常人联系起来,亦觉男女情爱之说仿佛玷污了这等高洁之人。

    她齿尖紧咬着唇瓣,为难道:“若让许婆子查出异样,我与世子都不好交代,所以,所以今晚我需得在世子房中借住一晚。”

    “不过世子安心,我只在外间罗汉榻上歇息,与世子互不相扰。”姜云婵信誓旦旦,灼灼目光望着谢砚。

    谢砚忍俊不禁,“妹妹当宫里的人是那么好糊弄的?”

    “可是……”她又不可能真的与谢砚同床共枕。

    姜云婵一时也没了主意,手紧攥着衣袖,攥得衣袖濡湿起皱。

    “妹妹不必担心。”谢砚温声安慰,又问:“妹妹可戴了铃铛?”

    “有一个。”姜云婵不明所以,从荷包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银铃,放在谢砚手上。

    等放定了,又后悔了。

    那铃铛正是大婚之夜,姜云婵原本要戴在脚腕上的鸳鸯戏水铃。

    若被人仔细看了去,岂不丢人?

    姜云婵娥眉轻蹙,想要拿回。

    可显然来不及了,谢砚将它攥在手心,所幸并没特别注意铃铛上雕刻的图案,只是轻摇了下,“把屋里的帘子都拉上,叫人瞧不见里面,再摇晃铃铛或可蒙混过关。”

    姜云婵听明白了谢砚的意思,双颊一烫,仓皇接过铃铛:“还是我来摇吧!”

    到底是她的贴身之物,在旁的男人手里,总归不妥。

    她转头放下内室的帘子,而后靠在落地花罩前轻摇铃铛。

    这间内室只有六平大小,统共只放得一张床榻,一张书桌,合上帘子更显逼仄。

    烛光昏黄的空间里,一人在桌前,一人在门边,面面相对,无所遁形。

    铃铛轻颤的暧昧声音在两人之间徘徊,让人不知如何自处。

    姜云婵眼神无处安放,只得垂头望着自己的绣花鞋,铃声也因心跳混乱不堪,没有章法。

    过了片刻,高大的阴影挡在了她面前。

    “妹妹这样摇可不行。”

    谢砚温热的吐息掠过姜云婵颊边,她的肌肤被烫了一下,懵然抬起头。

    谢砚正站在她一步之遥的距离,将她困在了墙角,隔着衣袖握住了她摇铃铛的手腕。

    “要这样才好。”他循循善诱,带着她的手轻轻晃动。

    原本纷乱的声音变得有规律起来,九短一长,叮铃铃作响。

    金属的颤音有种莫名蛊惑力,每次到了那声长音,总觉魂魄都被冲散了一般,腰酸腿软。

    姜云婵默默想抽开手,可谢砚骨节分明的指蕴着厚重的力量。

    姜云婵躲不开,反而衣袖从小臂滑落下来。

    如此一来,谢砚的手就那么毫无阻隔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腹的纹理和温度,摇铃的动作看似柔软,却极具力量。

    带着她一下又一下……

    姜云婵脑海里浮现出大婚前夜,喜婆给她的几本画册。

    姜云婵没有娘亲教,于是躲在被子里偷偷看过一些,上面便写有九浅一深增添情趣之法。

    此时铃声响动的频率,正与书中洞房秘法一致。

    世子难道也看过那种书?

    “世子!”姜云婵檀口微张,如兰气息喷洒在谢砚衣襟上。

    可她能说什么?

    说自己猜透世子摇铃频率暗含的深意了吗?

    那不就间接告诉谢砚,自己偷偷看过那些浑书。

    姜云婵咬着唇瓣,一双因为羞怯而春水粼粼的眼望着谢砚,“我……我自己来就好,世子去忙吧。”

    “妹妹学会了?”谢砚问。

    “我……”姜云婵感觉说出来很羞耻,但又不得不嗡声道:“学会了!”

    谢砚捕捉到了她眼中的慌乱,莞尔一笑,指腹微松。

    姜云婵连忙抽出手臂,从他臂弯下钻了出去,坐到了书桌前,神色紧绷地一边摇铃,一边紧盯着外面的人影。

    谢砚再无话了,仿若什么都未发生过,也回到了书桌前临摹着观音像。

    观音像纤尘不染,雪胎梅骨。

    加之书桌的鎏金仙鹤香炉中熏着檀香,袅袅青烟,叫人心里平静了许多。

    姜云婵想起她成亲那日,世子也成亲,世子看过那样的书也不算奇怪吧!

    思量至此,姜云婵放松了警惕,摇铃摇得昏昏欲睡。

    皎月渐渐隐入竹林深处,深夜已临,偶然听得几声蛙鸣。

    屋子里的铃声也渐渐弱下去,姜云婵倏地脑袋一歪,险些栽倒在地上。

    明明在专心作画的谢砚,却极其敏锐伸手托住了姑娘的香腮。

    姑娘清浅的呼吸,一下一下喷洒在谢砚的手心,柔柔的、缓缓的。

    他长指微蜷,捧住了她软糯的脸颊,自上而下睥睨着女子他掌心酣甜而睡的模样。

    这样极好。

    她的一切,本就该在他手心!

    谢砚眸中暖色淡去,沉郁的目光似一张网,将那娇小的身躯紧紧缚住。

    “皎皎看看,此画可好?”谢砚将她的脸靠在自己腰间,握住她缠着银铃的手,带着她的手拂过彻夜绘制的画卷。

    粉嫩的指尖一寸寸勾勒过画卷的弧度,手中银铃颤颤。

    睡着的姜云婵并不知道谢砚何时笔锋一转,将观音像勾画成了她的模样。

    画卷中,女子卧于床榻,一袭喜服松散,鬓发如海藻铺开。

    修长笔直的腿滑出衣裙,分悬于床围之上,莲足垂下,鸳鸯交颈的铃铛在脚腕处时急时续地震颤不已。

    这般旖旎风光,本该都属于他谢砚,她却想给另一个人。

    痴人说梦……

    谢砚神色一沉,执起她的手俯身轻吻,吻她的手心,也吻鸳鸯交颈的银铃。

    过不了多久,他会让她心甘情愿系上银铃,将她的一切主动奉给他。

    如这画卷一样美妙……

    灼热的吻丝丝缕缕侵入姜云婵的肌肤。

    一滴泪从姜云婵眼角滑落,梦里呢喃着:“淮郎,淮郎……”

    她没有一夜,不这般凄凄切切唤那人名字。

    谢砚面色骤寒,一下咬住了她的虎口。

    “疼!”姜云婵被惊醒,迷迷糊糊地痛呼。

    第21章

    第

    21

    章

    软绵的呼吸缠绕着他的腰……

    谢砚却不松口,偏要在她手上留下去不掉痕迹。

    血迹从凝脂般的肌肤渗出来,在谢砚口腔蔓延,他生生将她的血吞了下去。

    姜云婵疼得手抖,期期艾艾又唤了声,“子观哥哥,我好疼!”

    子观,是谢砚的字。

    谢砚眸中荡起一丝涟漪,凝住了。

    彼时,梦里,姜云婵好不容易见到了顾淮舟,还未来得及诉衷情,却被一只狗咬住了。

    那狗一人高,平日看着温顺,却极凶残。

    姜云婵不过偶然喂了他一口食,他却追着姜云婵咬,怎么都甩不开。

    姜云婵吓得不停跑,跑啊跑啊,就跑到了慈心庵。

    场景一转,她梦到是八年前被谢晋故意放狗追的画面。

    那狗被谢晋训练过,专撕扯她的衣服。

    未及豆蔻的姑娘,正是含苞待放初长成的娇嫩模样,却被谢晋一伙人扯了珠钗,衣裙褴褛地在尼姑庵里到处逃窜。

    走投无路之时,她碰到了在慈心庵洒扫打杂的谢砚。

    “子观哥哥救我!”那时,姜云婵已因为一包桃花酥,与谢砚相熟了。

    她慌不择路撞进他怀里,啜泣不止。

    谢砚拉着她一同躲到了金身佛像背后。

    她吓坏了,手臂环膝,蜷缩成一团,只顾得哽咽。

    谢砚拉住她颤抖的细腕,用嘴将她手臂上被狗咬伤的污血一次次吸出来。

    那是姜云婵第一次与男子肌肤相亲,她惶恐地缩手。

    谢砚吹了吹她的伤口,“疯狗有毒,把污血吸出来,不然留疤就不好看了。”

    瘦弱的少年嘴角染满了污血,可眼里满是怜惜。

    姜云婵劫后重生,一时心都软了,泪眼涟涟地撒娇:“子观哥哥,我好疼!”

    姑娘的声音柔而无力,像一朵无所依傍的蔷薇花,风能吹她,雨能淋她。

    谢砚忍不住拂上她的脸颊,温柔地将她鬓边凌乱的发丝捋到耳后。

    他的手在她耳边停留须臾,忽然郑重道:“等长大了,我保护你,好不好?”

    姜云婵讶然抬眸,正撞进少年赤诚灼热的目光中。

    在那个幽暗的、狭小的角落,唯有他眼里的光熠熠生辉。

    姜云婵启唇,愣怔了片刻。

    佛像外,一只手猛地抓住了姜云婵的肩膀。

    谢晋的小厮将两个人一并拖了出来,丢在佛堂中央。

    谢晋抱臂,居高临下睨着姜云婵,“我道你为何不肯去我屋里做丫鬟,原来是跟老二好上了啊!”

    “表姑娘不会以为二爷可以依傍吧?你不知道吗?他是个野种,他娘已经被侯爷休了!让他们住在慈心庵,只不过是侯爷心善!”

    “呸呸呸!什么二爷?哪里有给人当狗的爷?”小厮们哄笑附和道。

    谢晋更是桀骜地一脚将姜云婵和谢砚踹倒在地,踢到了一块儿,“你们不是好上了吗?今儿个,大爷我就大发慈悲,成全你们!来!让他们拜天地、入洞房!”

    “入洞房!入洞房咯!”小厮们吹着口哨,将谢砚和姜云婵摁在佛前,强行磕头。

    而后撕扯两人衣物,硬把谢砚压在姜云婵身上。

    谢砚的手臂撑在姜云婵脑袋两侧,赤膊护着她。

    可抵不住小厮人多手杂,他们脱她的鞋子,脱她的衣裙。

    赤着上身,姜云婵也只剩一件心衣护体。

    姜云婵双手环胸,护着心衣,在他身下哭得泪痕斑驳,哭昏了过去。

    似一块生了裂纹的羊脂玉,只要再轻轻一碰,就会香消玉殒。

    谢砚眼睁睁看着她快要凋零的模样,眼中的疼惜变为凶煞的戾气,反身猛地扑倒摁住姜云婵的小厮。

    咬住那小厮的脖颈生生撕下一块肉。

    连筋带肉。

    佛堂里,顿时响起撕心裂肺的嚎叫,血迹斑斑。

    众人吓到了,纷纷抡起棍棒往这疯狗身上打。

    可他像是不知疼痛,顶着棍棒,一块一块咬下小厮的肉。

    生肉遍地,直到小厮没了气息。

    他踉跄站起来,往谢晋走去。

    额头、后背、嘴角全是血迹,滴滴落下,犹如炼狱爬出来的饿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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