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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目光盯着他,

    却不可避免地落在他唇上。

    白皙的脸,

    红红的薄薄的唇。

    她的视线像是被黏住了。

    他喝了会儿,看她,一双漆黑的瞧不清虚实的眸子。

    钟黎看不懂这双眼睛,

    但总感觉他是笑了一下的。

    这让她的脸更红,

    莫名羞赧,

    有种被看穿的局促和不安感。

    她强令自己扭开了头,

    不去看他。

    “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容凌问她。

    钟黎没懂他的意思,

    蹙眉看他。

    “医生说你是过敏,很可能是食物过敏。”

    钟黎回忆了一下,

    表示她没乱吃什么。

    他也不过问了,只叮咛她以后要注意,吃的东西要注意,

    天气也要注意,

    雾霾天尽量别出来。

    钟黎知道他是关心他,这个时候也不跟他吵,

    很轻地“嗯”了一声。

    她这时才想起来要问他:“这是哪儿啊?”

    “峥阳县。”容凌说,“在S市。”

    钟黎对县名什么不清楚,但哪个市区还是有概念的,不过以前没来过这儿,便点点头不多问了。

    容凌笑着说:“你欠我五百万,记得到时候还。”

    钟黎一怔:“我什么时候欠你五百万了?”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小县城,哪来的特效药给你用?我让人包机从北京协和运过来的,运费和人力,五百万。”

    钟黎跟吃了黄连似的。

    “还不出来的话,先打个欠条吧。”他一副可商量的口吻。

    钟黎:“……”

    似乎料定了她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现金,他笑了笑:“你好好休息吧,等你好了,我们出去逛逛。”

    就这样轻易地将话题绕开了,似乎提出这事儿只是随口一说,目的就是为了打压她的气焰。

    其实他诓她的,随口一诌,哪来的什么五百万,可她显然不会细想。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钟黎没再跟他硬杠,过了会儿,只是小声地说:“不用赶路吗?”

    他说不急,他们到了那边也得等市政府那边办完一应的手续才能展开工作,去那么早也没用。

    可钟黎本身不是个喜欢让别人等她的人,也没办法因生病就心安理得地在这儿养着,她躺了一天就起来了。医生来看过,说没事,她就收拾东西要赶路,容凌没办法,只好动身。

    路上又坐了半天的车,抵达那边招待所都晚上了。

    地方在车站不远的一处巷弄里,以前是专供部队的,装修风格比较老旧,但胜在干净整洁。

    钟黎的住处在顶楼尽头,一个约莫十几平的房间。

    一张床,一张桌,靠南面的半堵墙上开了四扇窗,墙纸和窗帘都是米色的,阳光透过玻璃暖融融地投映在地板上,随着微风轻轻地晃动,如水波一般轻盈柔软。

    快日暮了,颜色变得深暗了些,呈现一种更具年代感的焦黄色,屋子里有很淡的香气。

    “黎黎,吃饭了。”周静过来敲她的门。

    钟黎应一声,放好包包就出去了。

    晚饭吃得挺简单,就在镇上一处饭店吃了。味道一般,但风景实在不错,窗外一片连绵的青山,澄江似练穿过山峦,山脚下是沿着江岸错落有致的红棕色屋子。

    更远的地方烟雾缭绕,像披着一层白色的轻纱,掩映蔚蓝色的天。

    “尝尝这个牛肉锅贴,别看其貌不扬的,味儿真不错。”李海洋抬着筷子给他们介绍,“98年的时候,我跟老师、程教授来过这儿一趟,那时候条件不好,村支书招待我们,桌上就这一道锅贴、肉丝炒芹菜和每人一碗鸭血汤。可那时候的鸭血啊,味儿总感觉要比现在的好些,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生活变好了,再找不到以前的感觉了。”

    “料变了,现在多少东西偷工减料的?”一研究员道。

    “物价飞涨啊,哪能跟以前一样?不得倒闭一大批?”另一人道。

    “也可能是好东西吃多了,变挑剔了。以前生活多苦啊,现在人过的都是什么生活?再好的东西也不稀罕了。”

    “也是,也是,老李说的有道理。”

    这一桌子人,五湖四海口音各异,大多都是健谈的,钟黎和容凌这样话不多的倒显得另类。

    “您是北京人?”说话这人是项目合作方一勘探设计的,姓赵。

    随着他问话,桌上几人都朝容凌望来。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也不见他不自在,微笑着说:“土生土长。”

    “早听出来了,一口地道的京片儿。”

    “长得不像北京人啊,唇红齿白的,只有个儿符合。”一女学员不知天高地厚说。

    容凌哭笑不得,手里的筷子尾在桌上轻点一下,说:“长相随父母。”

    “那你肯定随你妈妈。你几岁了呢?有三十吗?”该女生继续调戏他。

    容凌不说话了,不愿跟她计较,再回又有应撩的嫌疑。

    那女生有点儿失落。

    旁边一老头敲敲她手背,虎着脸说:“没大没小,这是中河的容总。”

    但眼睛里并无实际呵斥的意思,满满的都是宠溺。

    离开时那女生从后面追上来,蹦蹦跳跳一跃跳过两层台阶,俏生生站到他面前:“认识一下呗。”

    容凌面色不改:“怎么认识?”

    “我叫高颖,在市政工程设计研究院,刚刚那个老头就是我老师。”她还蛮得意的。

    容凌勾一下嘴角,点点头:“有前途。”

    高颖一开始还挺开心的,但渐渐的就觉得味儿不对,总感觉他是在敷衍她。

    她说了一大堆,他就虚假地夸了一句,结果自己半点儿信息都没露。

    意识到这点她又从后面追上来:“你没说你叫什么呢?”

    “容凌。”

    “家里是干什么的?”她问一半拍一下脑袋,“你先别说,让我猜猜。你这个年纪混到这位置,家里条件肯定不差。”

    整个一二百五,容凌已经不想搭理她,连敷衍都省了:“您猜的不对,我家里就是农民。”

    “农民?”高颖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你骗我?!”

    “我哪儿骗你了?”他气定神闲的,眉毛都没动一下。

    高颖找不出证据,但就是觉得他在忽悠自己:“哼!农民才不像你这样的!”

    “那您说说农民该是什么样的?您见过天底下所有的农民了?”

    高颖无话可说,气得在原地跳脚。

    容凌把外套勾在臂弯里就走了。

    走到路口准备点根烟,刚摸出来就看到了钟黎,她戴着个鸭舌帽,站在一石牌坊下面等烤出来的包子。

    帽檐下露出尖尖的下巴,还有一截雪白细腻的脖颈,柔软的发丝弯弯地别在脑后。,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个女生站在旁边殷勤地帮她拿东西,很热情的样子,似乎是刚刚在餐桌上认识的,把她带来的那个姓董的女学员都挤到后面去了,董丹丹一脸的郁闷地在后面看着她们。

    知道她招人,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认识新朋友了。

    他驻足看了她会儿,手里的烟不觉落下。

    等她们买完包子,容凌走过去说钟老师,他有个关于项目减排的数据要跟她确认一下。

    那几个女生识趣地离开了,只是,走之前不忘挤眉弄眼。

    钟黎脸微红,总感觉他是故意的。

    把人支走也不编个好点的理由。

    “我手机没电了。”钟黎随口说,“我还得去买充电器。”

    “这么巧?我带了,你去我那儿充呗。”

    钟黎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他将了一军。

    她开始懊恼她怎么就不编个好点的理由?

    “算了,回去太远了,反正我现在也用不到。”

    看着她吃瘪的样子,容凌情不自禁地笑了笑,手插兜里:“走吧,我给你当向导。”

    “你又不是本地人!”

    “在下去过的地方多了,不才,这边正好来过几次。”

    她没话说了。

    他又回身,笑着调侃她:“还是,我得先去考个导游证才有资格给钟小姐当向导?”

    钟黎的脸就像天边的晚霞一样,是醉人的红。

    有那么一瞬,他想要亲吻她。

    心里好像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知是哪来的微风吹皱了湖面。

    钟黎有点不敢去看他了,分明他的笑容是坦荡的,可他望着她的眼神是一个漩涡,稍有不慎就会把她卷进去。

    容凌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板着脸别开头,一副不愿意搭理他的样子,也不介意:“走吧。”

    “去哪儿?”

    “陪我逛逛。”

    都不拿话术、不掩饰了,钟黎无语。

    怎么就能这么理直气壮?

    沿着河岸边的石栏杆走了会儿,钟黎有些累。

    容凌看她一眼,指了指那低矮的栏杆:“累了的话就坐一下。”

    说完他自己提了下裤脚,率先坐下。

    钟黎犹豫,就见他将外套铺在了上面:“坐吧。”

    这动作有些眼熟,他以前来剧组探班时,总从后门走,不愿暴露在人前,她拍完戏出去时,经常老远就能看到他大喇喇坐在台阶上抽烟,修长的手指间火星子明明灭灭,利落地掸着烟。

    眉眼是静谧的,倒无不耐,但钟黎总觉得他其实还是有点不耐烦的。

    她小跑着过去,讨好地搂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亲一下他被夜风吹得有些微凉的脸。

    他让她坐,她看着身上崭新的衣服,小脸纠结。

    然后,他将身上价值不菲的外套脱下来扔在台阶上,让她坐。

    “卖了我也赔不起呀。”她还拿姿态,忸怩着不肯坐呢。

    他抬眸觑她一眼,唇边浮着笑,黑眸微阖,宽大的手掌掐着她一截腰:“那——肉偿?”

    她跳起来啐他,骂他不要脸。

    他意态疏懒地说:“那你晚上不要搂着不要脸的人睡觉。”

    “也别那么主动。”

    “谁主动?谁主动了?!”她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不依不饶扑上去,结果反被他扣着腰捞到怀里。

    他的唇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巴,她老实了。

    那时候多快乐,不用去想以后的事儿。

    今朝有酒今朝醉,在一起的时候,是相爱的就行了。

    那时候,他眼里从来不会有别人,她也是。

    她生日的时候,他用几千架无人机在昌平那边的度假村替她庆生,天空中繁星点点,像烟花一样炸开,汇聚成她的名字;又在H市给她造了座冰雪城,夜晚满城霓虹亮起,若从头顶驾驶经过,便能看到底下所有灯光汇聚成她的画像。

    他们在万丈高空的飞机上拥吻,他紧紧搂着她,仿佛要把她揉入生命里。她开玩笑地说,要是飞机失事只有一件降落伞怎么办,他笑着说,那就陪你一起死啊。

    后来,他娶了别人,把她送去了国外。

    知子莫若母,最了解他的果然还是顾允章。

    对他而言,有一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他们在河岸边坐了会儿,渐渐的,太阳落山了,这是山城,气温降得有些快。

    钟黎打了个喷嚏。

    容凌站起来:“走吧,回去。”

    他骨子里到底是有股强硬劲儿,褪去那份温情,不咸不淡一句话便有几分发号施令的味道,许是在公司里习惯了,钟黎下意识就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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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自在地替她拿过包包,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路上又碰到个熟人,笑着跟他打招呼,问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这似乎是个本地的名流人士,圆圆的笑脸,穿一件皮夹克,颇富态的样子,言谈间却眸光深湛,又不似表面看上去那样单纯的亲切。

    容凌气定神闲,拨根烟给他:“还能为什么?工作呗。上头什么指派,我们就干什么事儿。这两年什么行情您还不知道吗?”

    男人哈哈一笑,说是这个理儿。

    两人说了会儿场面话,对方又问及他父亲,言语间极为尊敬:“那会儿,我跟你爸还在一个学校上过课呢,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他竟能……”又是一番感慨,忆往昔峥嵘岁月。

    钟黎这是第一次这么详细地听人说起他爸,似乎是个随和儒雅的人。

    但是,那样的人物,又怎会简单?

    两人又聊了会儿时政趣谈,钟黎始知这是个什么层面上的人物,不免有几分拘束。可容凌表情淡泊,并没有什么明显波动。,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这类高门子弟,从小耳濡目染,接触的都是商政两界的能人,他本人亦游走于各界,是个中翘楚,一路走来畅通无阻,且他习惯了被人捧着,骨子里就觉得这些理所当然,自然不会有什么不自在的。

    钟黎杵在一边也说不上什么话,只好沉默。

    “对了,这位小姐是?”男人终于注意到一旁的钟黎,见容凌手里替她挽着包,不免多打量她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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