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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钟黎已经不想在这件事上跟他作无谓争论:“太闷了,

    我想去超市。”

    他意外地好说话:“好,

    你想去哪儿都行。”

    钟黎:“别让俞沅和卓硕跟着我,

    我想一个人走走。”

    容凌笑了,翘起一边嘴角,有点儿莞尔有点儿戏谑,

    无声的表情像是在说“你这个小朋友,

    以为我是傻子吗”。

    钟黎以前很喜欢他这样笃定从容的笑容,

    觉得特别帅,

    让她心生悸动。

    如今这种表情只让她感到浑身发冷,

    钟黎不再说话,眸子黯淡下来。

    “吃点儿粥。”容凌把吹凉的一勺粥递到她嘴边。

    她没理他。

    他也不生气,

    只笑了一笑:“你要跟我来硬的?黎黎,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

    钟黎:“你还能强逼我不成?我不想吃就是不想吃。”

    他垂眸盯着她木然倔强的脸,还有她眼底对他的那一丝不屑,

    反而笑了:“我是不能拿你怎么样,

    我舍不得。不过,其他人我就不敢保证了。你那个叫杨珏的朋友,

    要是你实在无聊,我请她来陪陪你好不好?”

    他话里的威胁太明显,他甚至都不用放什么狠话,钟黎已经感到身体发僵。

    她后来还是屈从了,默默地喝完了那碗粥。

    因为吵架实在没什么作用,她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之前跟他吵架的时候,徐靳就劝过她,不要跟他硬碰硬,容小五吃软不吃硬,疯起来就是个神经病,什么都干得出来。

    尽管她觉得他不是什么坏人,但有句话说得没错,永远不要去试探一个人的底线,尤其是像他这样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人,你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儿。因为他能做,而不是做不到。

    钟黎累了,靠在床头阖上了眼睛。

    他就拿着资料坐在旁边陪着她,一直待到太阳落山。

    ,尽在晋江文学城

    屋子里静悄悄的,耳边偶尔传来纸页翻动的声音。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周,他似乎不再看得她那么严,允许她去附近转转,但身边必须有便衣跟着。

    晚上他还是抱着她吃饭睡觉,给她讲故事,不过没碰过她,他们好像又回到一个平衡的相对友好的状态中。直到有一次他非常开心地回来跟她说他被提名了,如果顺利年后整合完毕他可以进中河的董事会,又问她想要什么。

    问完他自己先笑了,说你想要演戏就演戏,想要学建筑就学建筑,我给你开个俱乐部,让你当会长,你列个名单,想要谁来入会我就让人去请,然后罗列了一堆业内颇有名望的建筑师设计师企业家。

    这些人,过去钟黎是只能仰望崇拜的,如今成了他嘴里来给她捧场陪她一个小女孩玩耍的工具人。要真请来了,就算当面不说什么,人家不定背后怎么笑话她攻讦她。

    不过确实是他会做的事情,他以前就跟她说过,没有人是人民币人见人爱,有人喜欢他自然也有人讨厌他,他从来不在乎别人在背地里怎么看他,只需要他们面上对他俯首帖耳毕恭毕敬。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特别喜欢这种处处压人一头的感觉,他说凡事都是要靠自己去争夺、争取的。他这样的人,就是天生的掠夺者。

    钟黎默默听完,评价说:“真是令人羡慕的顶级金丝雀的生活啊。”

    “黎黎,你一定要扫我的兴是不?”

    他单膝跪地,长臂搭在她身后的沙发扶手上,就这么仰望着她,像是把她抱在了怀里似的。

    分明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他强烈的不带任何掩饰的目光,还是让她倍感压抑。

    像是在看困在笼子里的小兽一样。

    这个人,撕掉那层温情脉脉的假面,还真是冷硬得像一块寒铁。

    刀枪不入,油盐不进。

    空气里无声无息。

    她就这么看着他,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半晌——

    在她的注视下,他起身坐到了沙发靠手上,点一根烟,默默抽着,过一会儿才偏过头对她笑一下:“这样就没意思了,黎黎,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下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其实他明明知道,偏偏自己不开口,等着她说。

    这人擅长挖坑等别人跳,耐心极好,这种人很适合谈判,只是这会儿她并不想跟他谈。

    钟黎只觉得胸口郁结,像是堵着什么,声音却愈发地冷,也讽刺:“我说想要你退婚你会同意吗?”

    他也没生气,微微一笑,倒是很悠然:“我跟程家退婚,那跟谁结?你吗?”

    “我敢结,你敢嫁吗?”

    钟黎的指甲不经意掐了掐掌心,传来微微的痛意。

    他的面容被笼罩在一层晦暗的烟雾里,看不清。

    “你已经见过我妈了,可我妈算什么?你想见见我爸,见见我大哥跟我舅吗?你敢吗?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妈那就是只纸老虎,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的,他们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

    他欠身拨过水晶缸,将烟摁里面径直掐了:“你连我跟我妈都怕,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他的话太赤裸裸,偏偏叫人没办法反驳。

    钟黎深呼吸,苦笑:“所以我想走,退出还不行吗?”

    其实她早该知道,他一开始也没打算娶她。

    只不过这一天来得早了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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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凌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她:“你觉得离开我以后,会过得更好吗?”

    钟黎看向他。

    他是典型的浓颜,白皮红唇,乌眉长眼,不笑的时候有点威严冷峻,可笑起来格外光彩夺目,好看到让人觉得他说什么话都是在真心为你着想,可以忽略掉他的险恶用心。

    可就像季心瑶说的那样,长那么好看有什么用,这绝佳的皮相底下,指不定是什么魍魉鬼魅。

    其实事后回忆起来,钟黎的少女时代几乎没遇到过什么坏人,在遇到他之前除了生活困苦一点也没什么人真的害过她,跟他之后更被保护得很好,第一个遇到让她觉得可怕的坏人就是闻弘政,不过交集不深,没有什么很深刻的印象。

    而他,在她面前也是风度翩翩的清贵形象居多,不会轻易让她看到他的阴暗面。

    直到这一刻撕破脸皮,有一些东西才不得不摆到台面上。

    钟黎摩挲着指尖,皱了下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想清楚。你离开我以后,会失去什么?吃的穿的用的还有那些认识的人——”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钟黎觉得,他说的应该是人脉。

    他能给予的东西确实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甚至只要她站在他身边,就天然能得到别人的高看一等。比如之前去沪上参加一个慈善宴,圈里知情的那些企业家还会给她让路。

    “容凌,我有我的底线。”

    他点点头:“有底线挺好的,但人不能太清高,等你经历再多一点你就会知道,有一些东西是没必要的,我不想你出去吃完苦头才知道这个道理。”

    她的声音有点儿讽刺:“也许吧。不过,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容凌挺平静,也不在意跟她再一次谈崩:“我知道你在心里面骂我,无所谓,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黎黎,我出身于这样的家庭,没办法事事都顺自己心意的。别的不说,我姥姥我姥爷对我多好?我妈、我舅还有西月,都是我至亲至爱的人,我不可能不管他们,我们的祸福荣辱息息相关,有时候不进则退,我不可能让他们置身于危险中,或者被人瞧不起。”

    “但你可以让我当情妇让我被人唾弃。”

    “没有人敢唾弃你。你不觉得你有时候太过在意别人的目光吗?”

    钟黎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他,他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完全无法攻破。至少,在他的认知里她留在他身边肯定会过得更好,背地里被人笑话也根本不是事儿。倒不是他不在意她,而是他觉得那不算侮辱。在他的观念里,只有人前的光鲜亮丽才是最重要的,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才能让人幸福。

    以他强大的心理素质,当然不会把别人的眼光和风言风语放在眼里,可惜她不是他。

    钟黎闭上眼睛不跟他吵了,觉得没意义。

    他到底也不是个不懂得迂回的人,除了不允许她单独外出,还是不怎么限制她行动的。对于身后时刻跟着尾巴的事儿,钟黎也无可奈何。

    日子就这样混混沌沌又过了一段时间,直到六月底她去参加一个圈内聚会,是公司里一位影后要退圈嫁人。

    钟黎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遇杨帆。

    有段日子没见,他清瘦了一些,人也有些憔悴,但总体看上去精气神还行,笑着跟她问好。

    “挺好的。”钟黎跟他碰杯。

    他现在已经开始转向幕后了,做一些影视投资,也做一些公益活动,已经开始摸到这个圈子的一些边缘。其实钟黎挺羡慕他的,一直都在按照自己的人生轨迹前进。

    “杨帆。”聊了会儿,有人冷冷在他身后喊他。

    钟黎回头,陆曼面无表情地靠在走廊上,身后是一副色彩斑斓的油画,因为光线昏暗,让她颧骨略有些突出的面孔看着有些阴森吓人。

    钟黎也听过一些她的传闻,据说今年陆家的形势不太好,挺动荡,一开始家里是不同意她跟杨帆在一起的,现在好像是松了口。不过她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好,人看着也很憔悴。

    杨帆尴尬地跟她道了别,跟陆曼走了。

    “听说有病呢,一直在六院那边治着呢,还转了好几次医院。”旁边有人跟她耳语,“别理她,好像谁都要抢她男朋友似的。”

    “她爷爷好像过世了,家里也不行了,她爸最近也被传唤调查,位置也保不住了吧。”

    “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呗,没了上面的顶着,家里这情况还能维持多久?”唏嘘叹息,又不免夹杂几分幸灾乐祸。

    钟黎倒没什么幸灾乐祸的念头,她跟陆曼其实没什么恩怨交集,和杨帆也是过去式了,就算陆曼看她不顺眼,她也不会跟一个病人计较。

    只是,没想到不久后还有那样的风波。

    起因是那天她去海淀那边拍一个公益短片,拍到一半头顶的摄像机忽然爆了,线路连着旁边的几架机器,爆出了一串火花。

    钟黎站得最近,首当其冲,好在徐靳就站她旁边,那一瞬反应极快,一下把她扯到怀里。

    摄像机从头顶砸下来,砸到他左边肩膀,轰然落地。

    副导演和几个工作人员都吓了一跳,着急忙慌赶过来查看。

    ,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导,你怎么样?要不要紧?”副导演是知道徐靳背景的,那一瞬后背都是冷汗,有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

    钟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扣在怀里,等反应过来,手里都是血。再一看,他半边肩膀的白衬衣都被浸透了。

    她脸煞白煞白的,人都在发抖,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坏了。

    “我没事,皮外伤。”他脸有些苍白,但瞧着还算镇定,安抚似的拍拍她肩膀,又吩咐人维持现场,检查线路,不该碰的不要碰。

    去医院的时候,却要求她跟他一起上救护车。

    钟黎当时只是本能地觉得他是关心她有没有受伤,没往别的地方想,就跟他去了医院。事后才反应过来这事故当时发生得太蹊跷,徐靳应该是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所以不放心把她一个人丢在现场。

    徐靳伤得不算严重,轻微脱臼,还有一些小面积的创伤,需要住院半个月观察。

    钟黎很内疚,垂着头坐在病床前削苹果,也不说话。

    徐靳叹了口气,苦笑:“你这样,好像我明天就要挂了。”

    “呸呸呸。”她把苹果递过去。

    徐靳正要接,门从外面推开。

    钟黎回头,风尘仆仆的容凌站在门口,一只手还按在门把手上,正好将徐靳从她手里接过苹果的这一幕尽收眼底。

    因为他脸上略微停顿的表情,还有挑眉的神情——

    徐靳动作停住,有点讪。

    不知道为什么,气氛有点儿紧张。

    安静得有些诡异。

    “还以为你瘫痪了呢,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啊。”容凌反手把门碰上,走过去。

    “这么咒你兄弟?”徐靳笑。

    “你之前让谢平转述给我那个Cae,我觉得可行,主要的问题是……”

    见他们似乎有正事要聊,钟黎忙站起来,识趣地推门出去了。

    等她纤细的背影完全消失、房门关上,容凌才敛了神情,没什么征兆地问了句:“什么人干的?查清楚了吗?”

    徐靳却罕见地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干嘛故意把她支走?这件事儿,是冲她来的,她有权利知道。小五,你不觉得你有时候管得太宽了吗?”

    容凌神色不改,只凉淡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不可能永远活在你的羽翼下。现在你罩着她,你能管她一辈子吗?”

    “我们不会分开的。”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抿出一丝笑纹,只是这个笑容缺乏情绪流露,好像只是告诉他一个既定事实。

    徐靳摇摇头,觉得他简直无可救药:“钟黎绝对不会给你当情妇的,她不是那种人。”

    但他也清楚,容凌是不可能放弃和程家联姻的,以他对他的了解,恐怕他都没有一刻动摇过。

    只要程家助力他舅舅往上,他此后便青云直上,再也不用看他爸和他哥的脸色了。

    同理,如果不行,别说没办法维持现状,陆家就是前车之鉴,以房家和顾家的关系也绝对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

    他这个人,本质上不相信别人,他爸也一样,何况是异母的哥哥。

    容凌太清楚了。

    可这个人就是这么霸道,不讲道理。

    “这个世界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在你的预设中,拥有一些东西,必然失去一些东西。你总是这么一意孤行,什么都想要,小心阴沟里翻船。”

    “感谢你的良言相劝,我一定铭记在心。”

    徐靳没话讲了,也懒得跟他放屁。

    这厮就不会往心里去,他只信奉他自己那一套。

    他就不是个能听劝的人。

    “陆曼。”过会儿,徐靳吐出个名字。

    “我知道了。”他勾唇,“我看她是活得不耐烦了。敢碰我的女人?脑子有病也不好好在家里养着,一天天的出来发疯。”

    徐靳扯了一下嘴角不做评价:“别节外生枝,先把你手里这些破事儿解决吧。”

    “行了,你休息吧。”

    他要走了,起身跟他告辞,让他好好养病。

    徐靳:“赶紧滚,你在这儿我只会死得更快。”

    容凌露出笑容,好脾气地跟他摆手道别:“好好休息。”(工众号梅馆小枝)

    第40章

    娇养

    冗长狭窄的走廊像一条惨白的通道,

    直接通往太平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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