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容欣抚着她的脸,低声道:“别怕,会的。”两人默默相依,都觉得以后的日子似乎也不难熬了。
良久,容欣才开口道:“别的不担心,这事定不能让娘娘起疑,她对皇上用情极深,又心思极重,我怕她会对你不利。”
“若我还糊里糊涂或许会表现出什么,既然心中有数,定不会让她察觉。”云沁面色微冷。
容欣点点头,抚了抚她的背,“我去正殿候着,夜里无事,你就在房里暖和,只是要警醒些。”
“我知道了,姐姐去吧。”
等容欣离开,云沁脸上的笑意才逐渐消失。
看来得想个法子,不能再在惠嫔面前多露脸了。
良久后,房间里只余下一声轻叹。
第11章
好一对主仆
此后半月,皇上一共来了两次后宫,一次去了刘美人处,一次去了德妃处。
春禧宫似乎又沉寂了下去,正殿的惠嫔领了旨意不必去给皇后和太后请安,西殿的孔答应禁足,好似所有的热闹都是别人的。
或许是皇上上次展现了足够多对惠嫔的重视,惠嫔显得平静许多。
平静下却依旧涌动着暗流。
“回禀娘娘,徐总管说,皇上政务繁忙没有时间见奴婢,把奴婢送去的百合粥留下,就打发奴婢回来了。”
容芝一脸忐忑,握着食盒的手都隐隐有些颤抖。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娘娘每次让她去送东西,徐总管都收了,可她却没见到皇上一面。
“废物!”惠嫔正坐在梳妆台前,随手便把手里穿珠点翠的金簪朝她扔过去。
金簪堪堪擦着容芝的鬓角飞过去,不知是镶嵌的金片还是云母在她眉梢划出一丝血线。
云沁站的近,看得分明,若是再偏一分,那簪子就砸在容芝眼睛上了。
若真砸到眼里……
云沁敛住眸光,心中摇头,什么主仆情深,怕也不过如此。
容芝“噗通”一声双膝跪地,顾不得伤口,惶惶地匍匐着把那金簪捡了回来,还不忘把摔歪了的蝴蝶触须掰正。
她跪行到惠嫔跟前,双手把簪子捧到惠嫔跟前,“娘娘息怒,是奴婢没用,您还怀着小皇子犯不着为了奴婢生气。”
惠嫔闻声,侧头面向她,美目微瞪,“少拿本宫肚子里的孩子做筏子!”
这几日,惠嫔吃着日日送来的药膳,食欲比以往好很多,再加上上下宫人尽心的伺候。她这胎养得极好,脸上病容褪去丰润许多,容貌更胜往昔,只是眉目间少了些柔弱,多了几分凌厉。
“奴婢不敢。”容芝惊惶之余,眼中也蓄满了眼泪,声音惶惶,“奴婢真的是担心娘娘的身体,奴婢没用,娘娘您怎么拿奴婢出气都行,若您因为奴婢气出个好歹,奴婢万死不能偿。”
到底是跟了自己多年的人,惠嫔盯了她一会,视线逐渐柔和,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也缓和下来,“哭什么哭,我说要罚你了吗?”
容芝转啼为笑,“任凭娘娘处罚。”
听到她满怀感激的声音,云沁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心中很难不佩服。
她看得出,容芝是真的担心惠嫔的身体,这份赤忱忠心,只怕这阖宫上下加起来也比不上。
只是她善妒多疑的性子也随了惠嫔,若不是她一味打压,春禧宫上下又怎么会离心。
当然这也少不了惠嫔的纵容。
有这个千依百顺的人在跟前,惠嫔的脾气也是越来越坏。
这对主仆,算是另一种互相成就了吧。
“可有瞧见旁人?”惠嫔声音恢复了平和,却没提让容芝起来的事。
“没有,但徐总管说,德妃娘娘先前送了份洋参茯苓茶也没见着皇上人。”容芝快速答道。
惠嫔这才伸手把簪子捏起来,道:“徐安那老东西,嘴里向来没有一句实话。”
话是这么说,但显然她的气已经消了。
惠嫔抬手把簪子递给了云沁,“给我簪上吧。”
云沁刚要去接,容芝一下站起来,把她给挤开,接过了惠嫔手里的簪子。
“奴婢来。”
云沁被她撞疼了胳膊,眉尖微微一蹙,但未作声,往后退开一步。
惠嫔像是没注意到这一幕,实则余光一直注意着云沁,等容芝给自己插好簪子,她才状似关切道:“云沁,你这几日安静了许多,可是风寒还没好利落?”
云沁知道自己刚才不该一直不出声,若是以前,她肯定要哄惠嫔开心,可如今她不想张口。
这几日她仔细观察过,惠嫔时不时就要盯着她的脸瞧,表情虽不明显,可处处能见警惕防备,她实在有些心累。
“劳娘娘关心,是奴婢身子不争气。”云沁故意忽略她话中的“安静”只虚着声音回答道。
惠嫔眼神掠过她苍白的面色,又落回自己鲜嫩的脸上,心情又好了几分,“瞧你这小脸白的,看得本宫心疼。”
这话说的,听得人瘆得慌。
云沁腹诽,脸上却露出感激。
惠嫔对她的感激很满意,带着笑意道:“本宫看你精力也不济,既然不舒服,便多歇着去吧,殿里有容芝伺候。”
“这……”云沁装作犹豫。
“去吧。”惠嫔眼带安抚,又对她一笑。
云沁点点头,脸色沉郁了几分,似有不甘道:“那奴婢唤阿菁过来候着。”
看得容芝在旁露出讥笑。
被娘娘看重又如何,偏偏成了个病秧子,真是没命享福。
等云沁出去,容芝对惠嫔说:“娘娘,云沁这病看着不像是好病,您如今怀着皇子,奴婢觉得还是别让她进殿的好。”
“你不过是看她比你有本事。”惠嫔斜了她一眼,声音微冷,“说起来都是为了本宫,她是因那日去请皇上,被玉康宫那些贱婢给伤了。”
“不过……”惠嫔用小指挑了下额前的碎发,“你说得也对,等明日张御医过来,让他给云沁瞧瞧,若是真不行,就让她在房里歇着少走动吧。”
“娘娘您就是太心善,一个小宫女,还配用御医?跟着娘娘您,真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
“少贫嘴。”
主仆二人旁若无人,却不知这番话,全都落在了站在纱隔外的云沁耳中。
站在殿外的阿菁和小德子皆垂着头,对云沁偷听主子说话的行为,视而不见。
等里边安静下来,云沁脚步轻移,无声地踏出外殿,对阿菁使了个眼色。
阿菁微微点头,弓着身子走入殿内。
小德子却缀在云沁身后,看了眼云沁好几眼,有些欲言又止。
第12章
病了?皇上怜爱
从小德子跟上来,云沁就察觉了,只是一直走到无人处,她才扭过头看他。
“有什么话就说。”
小德子下意识堆起笑,“没事没事,我就是关心姐姐的身子。姐姐这病可有些日子了……”
云沁听出他话中有话,心中明白他心细,定是瞧出什么了。
那日惊惧之下,云沁心力憔悴,又故意吹了一夜冷风,第二天确实病倒,只是这么多天其实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她现在病歪歪的样子,多是装的。
一则是因为惠嫔这几日隔天就要派人去御书房送吃食,云沁可不想再在徐安面前露脸,她更怕皇上哪根筋搭错,真召见她,到时候她有一百个嘴在惠嫔面前也说不清了。
二则是为了去阮嬷嬷那边做准备,她这几日如果表现出挑,惠嫔用她用得顺手了,不愿意放她走也是个麻烦事。不如就一直装病躲着,到时候送走个没用的病秧子,惠嫔也不会阻拦。
只是这些话,云沁不能跟小德子全说,也不能一点也不说。
“你看得出我在装病,就没看出主子在防着我?”云沁开门见山。
小德子眼珠一转,自是明白因为什么,那日皇上在殿前问云沁名字的时候,他可是听得真真的。
况且,他看了眼站在廊下的云沁。
一身宫装,一支银簪,素净的装扮在她的身上,似乎更凸显了她娇美的容颜,就连穿廊而过的风,似乎都偏爱她,轻拂着她发尾衣袖,给人飘飘若仙之感。
小德子看得脸热,赶紧垂下眸子,“姐姐聪慧过人,是小德子多虑了。此时确实应该蛰伏起来,不可操之过急。”
云沁听得微怔,他竟然以为自己有承宠的意思?他这般殷勤,是觉得在自己这比在惠嫔跟前更有前途?
她心中好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让他误会了。
但转念一想,或许在他眼里,这宫里的女人都想获得皇上宠幸。
云沁看着小德子,想跟他解释,又觉得跟他说什么“想躲着皇上,想出宫”他未必会信,估计反而会觉得她矫情做作。
她也懒得解释。
给他这种错觉也好,用着他的地方还有很多,比起人情还是利益更可靠。
云沁是想出宫,却不能拍拍屁股就走人,把这么个烂摊子全都丢给容欣。要是容欣一直不得惠嫔信任,又怎么能一步步实现自己的抱负。
她得先帮容欣在春禧宫,在惠嫔面前站稳脚跟才能安心离开。
况且容欣有野心也有耐心,跟着她小德子以后未必没有造化,只是可能会跟他想象有点差距。
“你既然明白,可有法子帮我应付张御医?”云沁顺着他的话问道。
小德子沉吟片刻,忽笑道:“姐姐莫担心,张御医医术虽好,人却古板。让他给一个宫女看病,他心里未必有多乐意,到时候,我领他到姐姐门口一站,就带着他走,他必定不会多言。”
云沁知道他所言不虚,心中更坚定了刚才的想法。小德子常在外头行走,确实有她和容欣都没有的长处。
“那就有劳你了。”有他帮忙,她也不用再吹一夜冷风了。
“姐姐客气。”
第二日,果然如小德子所说,张御医只在云沁门口站了站,并未进来。
云沁躺在床上,听着小德子说:“她一个小宫女,还不是娘娘心善。张御医放心,她如今病着,娘娘哪还让她近身伺候,今日这事不会传到娘娘耳朵里。再说,就一个小风寒,您不信回去问问医女,随手写个方子便是。”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张御医笑着道了声,“那有劳德公公替我跟娘娘回禀。”
“张大人可折煞奴才了。”
听着两人声音越来越远,容欣都忍不住赞道:“小德子这张嘴果然了得。”
云沁轻笑一声,“姐姐以后有什么是要打听,大可都交给他去办。”
容欣点点头,看着云沁的脸色,有些担忧道:“你当真无碍了?”
“姐姐你看……”云沁呵呵一笑,用手指在脸上抹了一下,把指腹的粉递给她瞧,“连姐姐都骗过去了。”
看她指腹上一层粉,容欣也跟着一乐,“也就是你皮肤底子好,抹这么厚粉,也瞧不出来。”
“那是我手法好,不信,我来给姐姐抹抹。一定把姐姐化成大美人儿……”
“哎呀,你别胡闹!”
——
张御医前脚刚从春禧宫离开,脉案后脚就递到了皇上的御案上。
霍金池放下手中的笔,刚拿起脉案就见徐安一脸欲言又止。
“惠嫔又派人送东西来了?”
徐安摇头,“那倒没有。”
“那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徐安窥了眼他的脸色,才道:“倒是跟惠嫔娘娘有点关系。”
看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霍金池眸色渐渐不耐,正待开口,就听徐安快速道。
“张御医离开前,惠嫔娘娘让他去给云沁姑娘看病,听说病了已经半月有余了,怪不得这几日一直不见。”
徐安说完,有点不敢去看皇上的脸色,唯恐又因为他提起云沁姑娘生气。可要是不说,他怕皇上事后知道了,更生气。
“病了?”
徐安听到皇上轻嗤了一声,可抬眸看他的脸色,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自那日霍金池察觉云沁在躲着自己,被她美貌勾起的兴趣基本就散了,只是他记忆也没那么差,只隔了这么几天,就记不起亲口问出来的名字了。
说什么病了……
霍金池手指轻点着脉案,第一反应是不信。
惠嫔隔日便要派人来,他虽没留意,但架不住徐安嘴碎,回回都要加一句“来的不是云沁姑娘”。
她多半是装病躲着,不愿意到御前来。
“张御医怎么说?”霍金池冷笑,暗道:他可不是关心那个小宫女,不过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
听皇上这么问,徐安心下一松,皇上果然在意。
“就说是寻常风寒之症。”
“既然是寻常风寒,那为什么半月也不见好?”霍金池点着脉案的手指一停,“脉案呢?”
徐安苦笑,“云沁姑娘只是个宫女,张御医怎么会写脉案呢?”
“只是宫女”四个字,让霍金池眸光一闪。
“要不……”徐安提议道:“奴才命人请张御医过来,陛下当面问问?”
等了一会也不见皇上回答,徐安抬头去看,就见他正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自己,徐安立刻心头一跳,赶忙低头道:“奴才多嘴,奴才多嘴,请陛下责罚。”
徐安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皇上如今正避着春禧宫呢,要是召见张御医来问,旁人只当他是关心惠嫔,这些时日的心血不都白费了!
“让张御医上心些,惠嫔怀着身孕,身边可不能少了伺候的人。”
“是,奴才谨记。”徐安苦着脸应了一声。
皇上说话,总是绕着圈子,也不怪别人要去揣摩他的心思。
明明是要张御医把云沁姑娘的病看好,却说什么惠嫔身边不能缺了伺候的人。
惠嫔身边那么多人,难道少云沁一个就不得了了?
第13章
容芝强入瓮
当晚,七日未进后宫的皇上终于进了后宫,在各宫翘首以盼中,结果皇上的銮驾又去了玉康宫刘美人处。
一听到这个消息,各宫中又不知道碎了多少碗碟花瓶。
其中当然也包括春禧宫。
“狐媚子,贱人!”惠嫔摔了手里的药碗还嫌不够,又把矮几上的红釉花瓶端起来砸在了地上。
花瓶碎片散落一地,鲜红的颜色令人觉得不祥。
云沁盯着脚面上的花瓶碎片,别问,问就是后悔。
为了给惠嫔她还在和容芝争宠的错觉,她是刻意来惠嫔面前露脸的。
早知道会赶上这么一场风波,就该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
“娘娘,你要小心自己的身体啊!”容芝赶紧上前扶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