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话语落下的瞬间,顾辞和瑶月几乎同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公主之尊贵,犹如皓月当空,臣岂敢高攀?实难匹配。”顾辞连连否决。
“我才不要嫁给他!”瑶月更是坚决摇头,“我即便嫁人,也必是我心之所悦、情投意合之人。”
看着这两人的反应,萧承渊脸上悄然绽放出一抹微妙而深藏不露的笑容。
他洞察人心,自然洞悉了顾辞与瑶月各自内心深处的情感世界。
顾辞对于公主,没有任何越轨之想,若有,凭借着他与公主之间兄妹的关系,他们早已结为连理。
而瑶月亦是如此,她与顾辞自小便认识,他们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以互相嘲笑、打趣对方的模样结束,对于顾辞更是没有半点暧昧之情。
这时,顾辞突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对瑶月说道:“公主,臣刚才发现了一个极其有趣且独特之物,你要不要随我一同去探个究竟呢?”
瑶月一听有独特的东西,立刻瞪大了她的眼睛。
她的杏眼闪烁着好奇与期待的光芒,迫不及待地看着顾辞欣喜得说道:“在哪呢?快带我去看看!”
顾辞微笑着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邀请道:公主跟我来,到了地方你自然就知道了。”
瑶月迫不及待地跟随着顾辞的脚步,几步之后,她忽然意识到林清婉还在原地等待,于是她停下脚步,转身拉起林清婉的手,示意她也一同前往。
然而,顾辞在此刻转身对瑶月说:“这个地方,其实更适合公主去,昭仪对此不感兴趣。”
说完,还没等瑶月反应过来,他就拉着她离开了。
随着瑶月和顾辞的渐行渐远,原本热闹有趣的氛围一下子就变得清静起来了。
眼下就剩林清婉跟萧承渊在此地。
这时,萧承渊优雅地转身,轻盈地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他的举止中流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风度,以及一种难以掩饰的潇洒不羁的气质。
林清婉见状,依旧保持着原有的站立姿势。
他的手势微微一挥,像是邀请,又像是示意,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希望她也一同坐下。
林清婉心里犹豫片刻,她没有选择坐在他的身边,而是坐在萧承渊的对面的位置。
这个举动似乎在无声地宣告着她对他的一种微妙疏离。
面对这样的林清婉,萧承渊的内心无疑涌起了一股不满的情绪。
但今天他心情尚好,所以此刻他并没有将这种情绪表露出来。
“你现在还喜欢放风筝?”他以一种平和而淡然的语气问道。
林清婉闻言,微怔了一下,似乎是没明白萧承渊说得“还喜欢”是什么意思。
但她并未贸然询问,只是轻声细语地回应道:“回陛下,臣妾儿时喜欢放风筝,后来就不曾放过了。”
萧承渊听了她的回答,眉头微微一挑,似是对这个答案颇感兴趣,继续追问道:“那为何后来不再放了?”
他的语调中隐含着一丝探究的意味,显然想要更深入地了解林清婉的生活世界。
林清婉说:“父亲认为放风筝是孩童的游戏,他更希望我研习诗书,增长见识。”
萧承渊听罢,说道:“原来是你父亲之意……不过,他的话也确有道理。”
——
瑶月这边紧跟顾辞的步伐,一直好奇他说得“有趣且独特之物”到底是什么。
顾辞嘴角微扬,露出神秘的笑容,轻轻摇头道:“现在告诉你就无趣了,待会儿到了地方,你自然会知晓。”
瑶月听后,好奇心愈发旺盛,但她深知顾辞的性格,越是想要揭开谜底,他越是故作神秘。
他们穿过了花园,来到了宫中的一处较为偏僻的角落。
这里有一座小亭子,四周种满了各色的花卉,此时正是盛开的季节,花香四溢,令人心旷神怡。
顾辞停下脚步,转身对瑶月说:“到了,你看这里如何?”
瑶月环顾四周,脸上露出迷茫之色,不解地问:“这里……有什么独特的?”
顾辞哈哈一笑,说:“这里有美景,又有公主这等美人点缀,难道不独特吗?”
瑶月这才恍然大悟,她嗔怪道:“好啊,顾辞!你骗我!”
说罢,她背对着顾辞,气呼呼的模样,显得可爱又俏皮。
这时顾辞说:“公主,臣带你来这里,一来是为你解围,免得陛下又责罚你,二来呢,主要是为了给陛下和昭仪留下独处的空间,咱们两个就不要当‘电灯泡’了。”
瑶月听后,先是默然片刻,随后柳眉微蹙,带着几分娇嗔和认真的神色反击道:“那你也不能骗我!我告诉你,本公主很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顾辞听闻此言,非但不见窘迫,反而嘴角上扬,缓缓道:“真的哄不好了吗?那臣以后就不再带公主偷偷出宫了,毕竟每次臣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这其中的责任,公主你也是知道的……这样也好,以后臣也省心了。”
瑶月一听他以后不带她出宫玩了,这可让她如何消受得起?她可是指望着他带她见识外面的精彩呢。
顿时,她娇嗔之色消解不少,说道:“罢了,你总是有理。这次我就原谅你,但下次可不一定了。”
第15章
你这样的下人配叫我?
傍晚时分,萧承渊坐在龙案前翻阅奏折,本来他的思绪理应沉浸在政务之中,但白天林清婉放纸鸢的那一幕却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的思绪渐渐飘远,回想起自己还是皇子时的一段时光。
那一年,先帝带着他去巡察北部地区军事重地,他们一行人途经上谷郡时,选择了在林明修的府邸作为暂住之所。
那日午后,先帝正与林明修闲聊,了解各郡边境的情况,年少的萧承渊此刻百无聊赖,就独自在林府的院中漫步。
那时正值春光明媚,林府庭院内莺歌燕舞,绿树成荫,生机盎然。
萧承渊穿过一条条曲折的回廊,欣赏着庭院中盛开的各种花卉,不知不觉间,就来走到了后院。
突然,他的目光被一个正在放纸鸢的女孩吸引。
那女孩身穿一袭绣着花纹的淡蓝色襦裙,梳着可爱的双丫髻,脸上绽着纯真无邪的笑容。
尽管衣服的面料并非是宫廷里才会穿的绸缎材质,但穿在她身上却透露出一种清纯淡雅的气息。
此刻,她正专注地看着天空中飘飞的纸鸢,t?小手轻轻地拉着线,似乎在与纸鸢进行着某种神秘的交流。
那女孩正是年仅七岁的林清婉。
她的身影和模样,让萧承渊的目光深深地被吸引。
他忍不住走近了一些,想要更仔细地看清楚她。
就在此刻,纸鸢突然失控,如断线的飞鸟般径直栽向地面,最终不偏不倚地落在萧承渊的脚下。
小林清婉这时才注意到萧承渊的存在。
她怯生生地看着眼前这位陌生的小少爷,见他衣着绸缎华服,一双明亮的眼睛透露着不同于她所见过的任何人的气质。
她心中的紧张感逐渐升温,小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衣角。
她记得父亲的话,今天家里来了些尊贵的客人,特意叮嘱她不要去前院打扰。
眼前的这位小少爷,想必就是那些客人中的一员吧。
她鼓足勇气,缓缓走上前,脚步虽然有些犹豫,但眼神却坚定而清澈。
她弯下腰,伸出雪白的手,试图捡起那片刚才还翩翩飞舞、现在却静静躺在地上的纸鸢。
然而,就在她即将触到纸鸢的那一刻,萧承渊却抬起脚,轻轻地踩在了纸鸢上面。
小林清婉看到这一幕,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慌乱与不安。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无助,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眸,声音轻如细丝:“哥哥……你可以把脚从我的纸鸢上拿开吗?”
萧承渊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林清婉,终于看清楚了她的模样。
她的脸庞粉雕玉琢,脸颊上染着淡淡的红晕,像是春日桃花初绽,煞是可爱。
听到林清婉的请求,萧承渊却是傲慢地瞥了她一眼。
身为皇子的他,向来习惯于被人奉承与赞美,仿佛整个世界都围绕着他旋转,从未有人敢于向他提出任何要求,更别提是丝毫的质疑。
他嘲讽道:“‘哥哥’这个称呼,也是你这样的下人配叫我的?”
小林清婉虽然还年幼,但却能听出这个小少爷语气中的不友好。
听到这句话,她眼中闪过一丝委屈,怯懦地改口说道:“少……少爷,你可以不要踩我的纸鸢吗?”
萧承渊并未就此罢休,他紧追不舍地问道:“你的纸鸢?你有何凭证证明这是你的?”
“我……”这突如其来的追问让林清婉无言以对,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这它恰好掉落在了我的足下,那自然便归我所有。若你真心渴望得到它,那你就得依循礼节,跪下求我。”萧承渊捡起纸鸢,淡然道。
林清婉内心满溢着困惑与委屈,她虽非出身王侯将相之家,但在府中亦为娇养千金,备受父母宠爱,何时遭受过如此屈辱。
她轻咬薄唇,凝望着这位高傲的皇子,晶莹的泪光在眼眶中闪烁,却始终不肯下跪。
年少的萧承渊看着她隐忍而又委屈的泪眼,心头不由一动。
此生尚无何种目光能如此楚楚动人且又不屈不挠地烙印在他心间。
身旁的丫鬟目睹此景,尽管心生同情,却也无可奈何。
她也听说今日府中有贵客莅临,虽觉小姐备受委屈,但更不敢轻易招惹这位公子哥。
最终,只能轻声细语地安慰道:“小姐,既然小公子钟意这个纸鸢,便赠予他吧。”
林清婉虽心中不舍,但终究忍泪点头,默然接受了现实。
此刻,见到这位小小的林家千金,宁愿舍弃这个心爱的纸鸢,也不愿低声下气向他求助,萧承渊心中颇不快意。
这么精致的小脸,流泪的样子也会很动人吧。
“谁会喜欢这般粗陋的纸鸢呢,恐怕也只有你会视若珍宝吧……”他冷笑一声,手中纸鸢应声而断,凄美地跌落在地。
林清婉愣住了,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心爱的纸鸢,就这样被萧承渊摧毁了。
那一刻,她心疼得无法自持。
她缓缓蹲下身子,捡起那已经被折断的纸鸢,泪珠如珍珠般一颗颗滚落,打落在纸鸢上。
萧承渊看到林清婉哭了,虽然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可当真正看到她泪水婆娑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却涌上了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位侍人气喘吁吁地穿过庭院,眼神焦急地扫视着后院。
当他发现萧承渊的身影时,仿佛找到了救星,连忙走到他跟前,恭敬而又带着一丝焦急地说道:“少爷,老爷已经在前厅等候多时了,请您速速前往。”
萧承渊听到这话,心中明白自己不能在此久留,但他还是意犹未尽。
他转身的一刹那,目光定格在林清婉纤腰间挂着的玉佩步摇。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而果断,容不得她有任何反应,那玉佩便脱离了她的腰带。
“这个归我了。”他对她说。
说完,他便跟着侍人离开了。
第二天,他早早地来到了后院,想看看昨天那个小女孩还会出现吗,然而整个后院除了几个忙碌的下人,根本寻不到林清婉的影子。
他再也没有见到她,直到他离开上谷郡。
回玉京的路上,他一直心不在焉。
车窗外的风景如画,但他却无暇欣赏。
他的思绪早已飘回了那个遥远的地方,想起了那个女孩笑靥如花的脸,想起了她含泪的双眼。
他时不时的会拿出那个玉佩端详,那个曾经属于她的玉佩。
他轻轻抚摸着它的表面,就好像在抚摸她的脸庞。
回宫之后的多年里,他再也没有遇到第二个眼睛,能像她那样纯净无瑕、清澈透明。
直到现在,那个玉佩依旧被他珍藏在身边,他没有跟任何人提及。
第16章
坐到朕旁边来
窗外的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将萧承渊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他的目光转向了眼前堆积如山的奏折,一页页得翻看,却发现大多数的奏折里所提及的内容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是日常琐碎之事也会呈报上来。
心中的烦躁忍不住涌起,他已无心批阅这些琐碎的事务。
放下手中的笔,他站起身,走到书架前,随手拿起一本书来。
他想,或许可以通过来换换脑子,暂时忘却这些烦心事。
然而,当他翻开书页时,却发现书中的内容也变得如此枯燥无味,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刚才的回忆让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林清婉的脸庞。
这时,站在一旁的姜元观察到了萧承渊的情绪,他低声说道:“陛下,天色已晚,您也该早点歇息了。”
萧承渊沉思片刻,开口说道:“传林昭仪过来。”
没过多时,林清婉的脚步声如同初春微风轻轻掠过湖面,先是隐约在远处徘徊,随后渐渐清晰。
她的身影翩然而至,走近的那一刻,就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她轻声细语地向萧承渊请安。
萧承渊看着她,说道:“白天你说你读过书。”
话音刚落,他抬起手,将面前的古籍伸手往前一放,继续道:“既然你读过书,那不妨就从此书开始,读与朕听。”
林清婉轻轻走到书案前面,垂首接过那本,发现竟是《战国策》。
“陛下,臣妾觉得此书应该是君主所研习之策略,臣妾乃女子,恐怕不应接触这类书。”她的声音低婉。
萧承渊说:“朕让你读,你读便是了。”
被他如此掷地有声地一说,林清婉顿时无言以对,她明白抗拒他已是无用之举。
于是,她以指尖轻轻挑开书页,目光在字句间流转,询问道:“陛下想让臣妾从第几卷开始读?”
“从卷一开始吧。”他的回答,简洁而淡然,如同山间清泉,不带丝毫波澜。
于是林清婉就开始读了起来。
“秦兴师临周而求九鼎……”
恰在此时,萧承渊突兀地打断了她的诵读,他的目光深深锁定于她,眼神中既有严肃又有玩笑的意味:“你站得离朕那么远,朕怎么能听清。”
言罢,他轻轻一侧首,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身侧空位,说道:“坐到朕旁边来。”
林清婉听后,脸上涌现了不安之色:“臣妾岂敢与陛下平起平坐?臣妾站着就好。”
萧承渊道:“你都能与我同睡一榻,怎么就不能与我平起平坐了?”
话音刚落,林清婉的脸颊上不由自主地飞上一抹红晕,既羞涩又无可奈何。
见她还在原地踌躇,他说道:“怎么,你是想要朕亲自走过去请你?”
林清婉见他这么说,明白自己今日恐怕难以躲过这番安排,她只得移动脚步,直至来到他的龙椅旁,小心翼翼地坐下了。
“读吧。”
于是,她依言朗读起来。
她的声音如同一把甜美的琴音,柔和而婉转,让萧承渊烦闷的情绪如同薄雾被暖阳驱散一般,消失在这音色之中。
林清婉读的那一卷,其实对于萧承渊而言并不陌生,他早已熟读数遍。
此刻他的重点当然不在书的内容,而是落在了身旁这个正在为他诵读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