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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枪法与室内的石锋一样准。

    走廊上安静,室内还有滕莘的鬼哭狼嚎。

    萧令烜阔步进来,抓着他领子将他薅起来:“听说,你打算抓我女儿?”

    滕莘尚未看清他,面颊挨了两拳。

    他昏死过去,牙齿混合着血滚出来。

    滕禹看着这一幕,手脚僵硬。

    徐白后退一步,低声叫他:“四爷。”

    他怎么来了?

    自从上次他讽刺了徐白,徐白好些日子没见他。

    石锋虽然是他的人,可徐白并没有叫石锋通知同阳路。

    在徐白看来,今晚都只能算个小闹剧。

    萧令烜扔下滕莘,对身后跟着的石铖说:“带走。”

    又看向滕禹。

    徐白立马拦在他面前:“四爷,这件事跟滕禹没关系。”

    萧令烜目光狠戾。

    徐白近乎哀求:“真的,您相信我这次。滕禹他很无辜。”

    萧令烜抬起手。

    徐白还以为,他会推开她。不成想,他攥住了她胳膊,拖拽着她,阔步出去了。

    他掌心炙热,那双手力气又很大,徐白生不出半分逃离的念头。

    他打开车门,推搡着把她塞进了汽车。

    她堪堪坐正,他从另一边上来了。

    车厢里安静。

    “……既然知道有事,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半晌,萧令烜开口。

    徐白:“我和阿锋说好了,看看情况。进门的时候,阿锋说布防不会超过八个人,他可以应付。”

    萧令烜沉默,呼吸冷,双眸似啐了寒冰。

    徐白又解释:“滕禹跟这件事无关。”

    “滕家的人以为我抓了滕明明,甚至猜测我杀了她。他也姓滕,就跟此事扯不清。你相信他无辜?”萧令烜问。

    徐白:“我相信!”

    又道,“我与滕禹认识三年,对他性格很了解。”

    萧令烜冷哼一声。

    徐白似辩解,又似求饶:“四爷,我只是自己来见滕禹的,没有伤害阿宝。”

    萧令烜:“你自己涉险,有了个意外,一样伤害阿宝。”

    徐白:“……”

    端阳节夜晚的暖风,暖得有点燥人,从车窗吹进来。

    她似乎也在这个暖暖的夜里,搞懂了自己与萧家父女的关系。

    ——原来,萧令烜投鼠忌器。

    徐白进了萧珠的心,就绑了萧令烜的手脚。

    在这个世上,萧令烜最在乎的是女儿。否则,依照徐白私自把他当个登徒子的态度,他早已辞退她,叫她滚远点。

    为了萧珠,他忍住前嫌,急匆匆来救她。

    “我与滕莘接触过,他手段稚嫩,而阿锋又非常顶事,我才敢来。”徐白解释。

    然后口吻认真,补充道,“对不起四爷,我太鲁莽了,往后会改。”

    萧令烜不再说什么。

    他把徐白送回了雨花巷。

    到门口时,他也下了车。

    徐白见他一直看她,还以为他仍要吩咐点什么,就驻足等待。

    然而,他只是安静看了她几眼,转身上车走了。

    徐白一去一回,萧珠等人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只当她真的去买甜酒了。

    “咦,你买的甜酒呢?”冯苒还问。

    徐白:“没买到。去晚了,早已卖完。”

    母亲笑道:“你是个有口福的。我前日自己酿了甜酒,刚刚去看一眼,出酒了。”

    又对冯苒等人说,“等会儿用酒糟给你们煮汤圆吃。”

    几个人欢呼起来。

    第095章

    一起离开吧

    滕禹深夜从诊所离开,去找父亲。

    他要个公道。

    父亲很疲倦,声气不高,表情却很严肃:“我不替儿子们断案。你们兄弟,有本律周事就争、没本事就认命。你要是同我要钱,不过分的,我会给你。”

    滕禹从书房出来。

    谈不上失望。

    家里兄弟,各有打算。好几个都出去留洋,只他学了点真本事。其他人不过是出国逍遥几年。

    端阳节,滕禹没怎么过,他一大清早吃了个粽子,就去诊所加班。

    “晚上家里吃饭,今天过节。五点之前回来,别叫阿爸生气。”他大嫂如此吩咐。

    长嫂如母。滕禹一直受兄嫂照拂,点头应了。

    然而这天下午,滕家并没有想象中的热闹。

    从门口开始,就充斥着一种戒备森严。

    滕禹先去了宴席大厅,见里面空空,连布置碗著的女佣都没有,他转而去了大哥的院子。

    大哥不在。

    大嫂与乳娘们哄双胞胎侄女吃点心。

    “……阿爸派人去找小九。中午,萧四爷那边送了人回来。”大嫂让乳娘带孩子们下去,才低声跟腾宇说话。

    滕禹:“怎么,他受了伤?”

    “只剩下一个脑袋,和一副架子。内脏、血肉全被啃干净了。活生生啃的。”大嫂说。

    滕禹没听懂似的,一错不错看着他大嫂。

    “你不知道萧四爷养恶犬的事吗?”她问,“杀人、灭尸。”

    滕禹狠狠打了个寒颤。

    继而想吐,胃里不停翻滚。他是医生,本该比旁人更能接受血腥。可大嫂这番话太过于惊世骇俗。

    “……他没做什么,小九他并没有做什么!”滕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意。

    大嫂叹了口气:“阿爸气疯了。幕僚和你哥哥们都在安抚他。萧四爷这是故意激怒阿爸。”

    滕禹:“……”

    “小九招认,他想要抓萧珠。给了萧四爷借口。现在,不管是忍下这口气,还是冲上门和萧四爷拼命,阿爸都会落入圈套。”大嫂又说。

    滕勇进退维谷,惊怒得背过气去,这会儿都还没怎么好转。

    滕禹:“怎么做都不行?南城军政府有我们滕家的一份军功。”

    大嫂又叹口气。

    滕禹呆呆坐着。

    夕阳从门口照进来,满地金灿,吹进来的风却添了莫名的寒意。

    他大哥滕禄走进来。

    “阿爸怎样?”

    “这次气狠了,恨不能拿枪去杀了萧令烜。不知几时能缓过来。”大哥说。

    “萧令烜太狠。阿爸应该早拿主意,要反的话,宜早不宜迟。”大嫂说。

    “他老了,下不了这个决断。我们完了,全家都没活路。洪门陶家的前路,就是我们的将来。”大哥说。

    滕禹再次打个哆嗦。

    大哥似才看到他。

    他突然说:“小六,你出国去吧。”

    滕禹笑不出来,嘴角与面颊一样僵硬:“我才回来。”

    “不,你应该走。你走,带上你大嫂和孩子们。”大哥说,“这件事,才是真的宜早不宜迟。”

    滕禹:“……大哥,我还有诊所。”

    “你还要不要命?”

    滕禹:“……”

    大嫂在旁说:“我们一起走。”

    大哥摇摇头:“我还有官职在身,走不脱。别说萧令烜不放,家里这些人也不会同意。我不动,你们可以走;我一动,全部走不了。”

    大嫂沉默看着他。

    “那就各自飞,别怪我狠心啊。”她半晌笑着说。

    滕禹在旁边听。

    听他们谈话,看他们的笑容,却第一次体会到生离死别的悲痛。

    端阳节的第二天,滕禹打电话给徐白。

    “……有些事跟你谈谈,不知道是否给你带来麻烦。”他声音很低。

    徐白:“我下工后找你。”

    听到那边声气低弱,徐白对他说,“滕禹,我们还是朋友?”

    “若不是朋友,我不打这个电话。”他道。

    徐白照例上工。

    这天放学,她早早收拾好要走。

    萧珠知道她今日要去见滕禹,还问她:“你不换衣裳、梳头?”

    “不用。”徐白说,“我们很熟悉了,再邋遢的样子都见过。”

    “约会要打扮漂亮点。”萧珠说。

    徐白失笑。

    萧令烜回家时,正好徐白急匆匆出门。

    他看了眼。

    萧珠在身后说:“不用看,她去约会了。”

    萧令烜:“和萧珩?”

    “她不喜欢萧珩。”萧珠说,“是那个男孩子,滕家的,长得特别英俊,也是留洋学医的。他们很般配,也合得来。”

    萧令烜啧了声。

    他没什么表示,上楼去了。

    端阳节前夕的事,他没告诉萧珠,徐白也没提。

    徐白赶到咖啡厅,滕禹已经点好了咖啡和蛋糕。

    “……我要再次去伦敦了。”他对徐白说,“我的诊所,不知转给谁接手。”

    “你才回来不久。”徐白意外,“怎么突然要走?”

    “我大哥的小女儿,心脏总是不太舒服。西医建议外出求医。”滕禹说,“这个病耽误不起,我大哥又没空,所以匆匆忙忙要走。”

    “那诊所交给信得过的人打理,你不日就要回来了。”徐白道。

    滕禹:“世道这样不好,说不准。”

    徐白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没打算再回来。

    又想起滕家种种。

    离开也许是最好的路。

    “……你可有空,帮我打理诊所?给护士小姐和医生时间,让他们慢慢离职。”滕禹说。

    徐白很坚定摇摇头:“我的课排得很满。”

    她非常不愿意掺和到滕家的事情里。

    她与滕禹的友情,都叫她胆战心惊。既然他要走了,徐白只希望保全自身。

    滕禹挺失望。

    “你问问师姐。”

    “问过了,她不想接手。她的理想是做妇科医生,诊所发展不出更好的妇科。”滕禹道。

    徐白:“那就没办法了。”

    滕禹跟徐白聊了聊,心情好了点。

    两人说了很多,慢慢小蛋糕和咖啡都吃完。

    “岁岁,你想不想离开?”滕禹突然问,“你在萧四爷身边,也不算很安全。”

    又道,“我们家那个小九,他……他已经死了。”

    徐白没觉得意外。

    这是萧令烜的行事准则。

    他杀人比杀鸡快。

    “……我走不了。”徐白说。

    “你姆妈、西西都可以去国外生活;甚至你的学生,她也可以去国外。

    你的学生,跟在萧四爷身边,一样不安全。不如叫萧四爷花点钱、派点人,也把她送出去。你一样可以陪同她、照顾她。”滕禹说。

    徐白从来没想过这条路。

    她心中一时跌荡,半晌没做声。

    “聊什么?”有人慢步走过来,立在桌边问。

    第096章

    你喜欢过我,我知道

    徐白抬眸,瞧见了萧珩。

    已经天黑,咖啡厅的灯被玻璃窗渲染,格外璀璨。

    萧珩生了张极其好看的皮囊,五官比旁人优越;高个子,身子挺拔结实,穿一件平常的衬衫,也有矜贵。

    似明珠,托出来就把其他首饰比得庸俗黯淡。

    徐白瞧见他,淡淡颔首:“少帅。”

    萧珩看向滕禹:“挪个位置,可以吗?”

    滕禹犹豫了下,往旁边挪动。

    萧珩坐在徐白对面,没什么表情,白玉似的面孔上,那双眸安静如古井无波。

    “听到你们说‘出去’。去哪里?”他问。

    徐白不答,低头喝杯咖啡。

    滕禹对他,总有点惧怕,如实回答:“我要带侄女去伦敦治病。可能要深造学业,再念点书。我问岁岁,她要不要也去读书。”

    “她已经读了很多的书。”萧珩说。

    又说,“人生也是功课,比学堂上更丰富,要学的也更多,是不是岁岁?”

    她走不了。

    徐白点头,微微抬眸看向他:“我正在拒绝滕禹的提议。念书很苦,我大概再也不想进学堂了。”

    萧珩看着她的眼。

    那么圆润的眼型,有修长浓密的眼睫,黑白分明,眼波澄澈干净。

    似从不撒谎。

    也似天真柔软。

    可她目睹了萧珩弑父后,不露半分破绽,她比任何人都深沉。

    这份深沉与心机,却丝毫不在表面上展露。故而,她看上去柔弱如一朵小白花。

    她此刻的表态,萧珩一个字也不信。

    萧珩坐下,也叫了一杯咖啡。

    咖啡还没上,萧珩便说要去打个电话。

    此时,一名陌生副官走过来,低声问徐白:“徐小姐,这位少爷需要车送回去吗?”

    他是萧珩的人。

    萧珩一直想与她见面,徐白都拒绝。她躲在萧令烜的保护圈,把萧珩推得很远。

    今晚,逃不脱。

    徐白最近也意识到,逃离萧珩绝不是上上策。

    萧令烜也不是她的救赎。

    她得走出来。要打破黑暗,就得直面黑暗。

    徐白问滕禹:“要不,你先回去?届时你到大洋彼岸,发电报向我报平安,我未必有时间去码头送你。”

    滕禹点头:“你一切小心。不必送,有缘就会重逢。岁岁,愿你能实现理想。”

    徐白很久没听到如此真切的话,点点头。

    滕禹离开,萧珩也结束了通话,回到座位上。

    侍者端上他的咖啡。

    “想见你一面,比登天都难。”他抿了口咖啡,如此说。

    语调冷漠,像是反讽。

    徐白:“每次见你,都很不愉快。”

    “是。我身边总有糟心事,每每与你相处,他们都会来捣乱。不过,一件件都可以解决。”他答。

    又道,“滕明明犯了军纪,与她的副官长畏罪潜逃,你听说不曾?”

    徐白:“大家都在谈此事,我当然听说过。”

    “你看,这件事就解决了。”萧珩道。

    徐白心头一震。

    她端起咖啡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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