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时间漫长,余遥有些无聊,经不住开口问一旁的方堰,“你平时去医院也这么麻烦吗?”有钱人应该有什么特权的,比如VIP房之类的。
她自己虽然也是有钱人,但是暴发户和本来就有钱的不一样,是吃过苦,穷过的。
她爸妈依旧保持着节约的习惯,爷爷奶奶看到破纸盒就忍不住捡,弟弟还在读研究生,一个月拿着三千块的生活费。
她自己吃的穿的和用的价位都处在正常阶段,除了个子对于女生来说有点高,不好买衣服偶尔会定做之外,其他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没体会过VIP的待遇。
方堰摇了摇头,“我很少去医院。”
余遥有些意外,“那你生病了怎么办?”
“有家庭医生。”
余遥:“……”
是我格局小了。
方堰和一般的有钱人也不一样吧,是超级有钱人。
“你怎么不早说,我们可以去你家呀。”
方堰摇了摇头,“家里的设备没办法和大医院的比。”
余遥点了点头。
是哦,方堰不是普通的感冒发烧,是被人下药吃坏了肚子,搞不好要洗胃的,家庭医生看不了吧。
余遥坐在方堰身边,老实了一会儿,怕再出糗,问出‘生病了怎么办’这样的话来,方堰再一次让她长见识。
才二十几岁,正活泼的时候,不是个话少的人,余遥没过多久已经忘记自己忌口的事,又一次主动说话,“差点忘了,你家人呢?怎么不打电话让他们过来?”
一般生病了都会有家人看护吧,她几乎没怎么去过医院,不过弟弟身体不好,来过几次,每回都是大家一替一管顾。
平时确实不靠谱,不过关键时刻家人还是很可靠的。
方堰低垂下眼,“我爸妈离婚了。”
停顿片刻后又道:“我是爷爷带大的。”
余遥噎了一下,仔细在记忆里搜索,好像听江明溪讲过。
但她当时在跑神,没有细听,只记得方堰是继承了爷爷的股份,其它了解不多,也忘记了那段是谁的经历,方堰这么一说她才隐约记起来。
方堰的爸爸妈妈是家庭联姻,两个超级世家培养的天之骄子都很有个性,结婚没几年离婚,互相之间好像也没什么感情。
后来爸爸新找了个对象结婚,妈妈也很快二婚,两边都生了孩子,爸爸这边两个,一男一女,妈妈那边一个,都疼的如珠似宝。
只有方堰处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好在他爷爷是疼他的,没有提奶奶,奶奶应该早就出了意外,只有爷爷一个。
爷爷才是鼎立集团真正控股的,对儿子和曾经的儿媳不满,什么都没给俩人,全部股份都在方堰名下。
所以现在是方堰掌控鼎立。
爷爷用这种方式给方堰做主。
余遥刚想问‘为什么不告诉爷爷’,就听方堰说,“爷爷有心脏病,受不了惊吓,我不想让他担心。”
余遥滞了一下,还想问,‘家里没有保姆吗?’给送个汤,嘘寒问暖也好啊,心里会舒服一点吧。
“保姆和司机都是爷爷身边的老人,让他们知道,爷爷肯定也会知道。”
余遥:“……”
好吧,我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她背靠在座椅上,歪头朝一旁的青年看去。
原本以为她已经很惨了,男朋友出轨,抓‘小三’抓到男人,男人还是被逼的,她大半夜要送人家去医院,一时半会儿还走不开的样子。
没想到有人比她还倒霉,被下属下药,铐在床上差点清白不保,变态赶跑了他自己又出了状况,三更半夜要去医院打针抽血,一阵折腾。
身边还没有亲人,爸妈不靠谱,爷爷心脏病不能来,就连司机和保姆都不好叫,还能找到比他更惨的吗?
余遥心中控制不住生出一丝怜惜。
本来打算帮他弄好,他叫来家人就回去的,现在这种情况反倒不好走了。
余遥很快想通。
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有得忙还好一点,如果闲下来会想起一些不友好的事吧。
余遥几乎没怎么犹豫选了前者,又能帮到人,又有活忙,至少今天不会多想,也没有空吧。
余遥低头看了看身边方堰的手臂,感觉差不多了,把棉签拿下来,果然不流血了。
她先找了个垃圾桶把用过的棉签丢了,回来的时候看方堰在缓慢整理衣服,因为手抖,几次都没有撸顺,干脆快步过来,道:“我来吧。”
说着已经伸出手,几下给他把长袖拉下来,里层外层全部平整才停手。
自己往他身边一坐,就这么陪了他两个多小时,早前设置好的闹钟响了,余遥起身拿着单子和就诊卡去取结果。
两张报告单很快到了手里,上面的东西都看不懂,只有医生可以,余遥又推着方堰去找医生,人家大笔划拉几下开了药,叫去护士那边打吊针。
三个大瓶子一个小的,余遥只看了一眼就觉悟了,今天一晚怕是出不去,就耗在这里了。
反正也不是一个人,而且手机是满格的,所以余遥觉得没什么。反倒是方堰,有些抱歉地看着她,“你回去吧,这里有护士,应该没事的,再不济也能找看护。”
其实很早之前他就想说了,不用那么辛苦,他找看护就好,但不知为什么,这话卡在喉咙里出不了口。
余遥没什么所谓地坐在他身边,“大半夜的,去哪里找看护?”
她掏出手机玩,“我平时也很晚才睡,就当是熬夜了。”
停了一下,扭头看他,“你也别折腾了,我帮你看着瓶子,你睡一会儿吧,睡着了应该就不疼了。”
方堰摇了摇头,没睡,反而劝余遥去歇息,但余遥也没有睡意,俩人干脆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说游戏上的,股市上的,想到什么说什么,话题很散。
第一瓶挂完,余遥已经觉得屁股坐麻,起来走了走。输液厅很大,除了他们,还另外有一对情侣,女的一只手挂吊针,一只手玩手机,男的陪护。
余遥突然注意到,男的给女的手上贴了个暖宝宝,她一怔,社交牛逼症发作,顺口问道:“为什么要在手上贴暖宝宝?”
男的可能也是无聊吧,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回道;“这个天还有点冷,输液太凉了身体受不了。”
余遥:“……”
她回头看了一眼,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方堰。
年轻人很会反思自己,余遥又跟男的交流了几句,得到详细的卖暖宝宝店铺名和地址后,跟方堰说了一声,急匆匆就下了楼准备去买。
她与那对情侣说话的时候离这边有点远,方堰其实没听到他们讲了什么,余遥也没有说,陡然瞧见她离开的背影其实心里不知为何,有一些的失落。
就像被丢下了一样。
有点难受。
方堰莫名想起小时候,爸妈离婚,爷爷问他们,他分给谁,俩人都没有要他。
他被爸妈丢下了。
他真的很讨厌被丢下。
方堰背靠在椅子上,消沉地想。
本来对于她来说就是陌生人,因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聚在一起,也不怎么熟,走是正常的。
他仰着头,枕着椅背,抬起一只手臂,压在眼睛上,静默了一会儿,挂吊针的那只手上突然一热,被贴了什么东西一样。
方堰心中一动,手挪开,低头看了看,不出意料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我刚知道,原来输液还要贴暖宝宝。”余遥将揭下来的另外半边不能用的纸片塞进裤子口袋里,空出两只手抚了抚没粘平的地方,“现在贴也不晚。”
她变魔术一样,又从另一个兜里掏出几片暖宝宝,“衣服解开,肚子上也贴几片吧。”
8、可以的吗
方堰没说话,不过配合地解开大衣的扣子,拉开里面的风衣,露出纯白色的衬衫。
余遥已经揭开了一个暖宝宝,特意抚平后捏住两个角,凑到方堰身旁,看准了才贴在他肚腹的左边。
“等一会儿,”看方堰想将衣服拉回去,余遥及时制止,“再贴几个。”
因为一个暖宝宝不大,最多只有一个手掌那么点,太小了,所以要多贴几个。
余遥又拆了个包装,在方堰的合作下贴在他右边,然后是上面的左边和右边,总共贴了四个,将他整个腹部捂住。
方堰手拉着衣服,低头望着自己的肚子发呆。
余遥怀疑他有什么迟钝症,好几次了,每次做了什么,他都要怔怔看着。
还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害他不成?
就是市面上很普通的暖宝宝,随便花点钱就能买到,牌子也很大众,他身为一个集团的董事长,关注那些乱七八糟的企业比她更多吧,应该知道的。
所以说用盯那么久吗?
一直看了好长时间才回过神侧目望她:“贴上确实暖了许多,谢谢。”
余遥无语。
哪有那么快见效。不过她还是体贴的没有拆穿,只回了后一句,“不用客气,很便宜的,十块钱一沓。”
说起这个,她突然想起来,“挂号和看医生打吊针用的都是我的钱,你应该会还给我吧?”
这个大的董事长,不能赖她这千百块钱吧。
方堰眸子漆黑,定定地瞧着她,“必须还。”
停顿片刻,他继续,“现在就还给你吧,不过要借一下你的手机。”
他的手机没在身上,放在外套的兜里,外套搁在打斯诺克的场地,放在沙发上,江明溪应该是太紧张忘记拿,所以身边没有钱也没有能交易的,不过他记得账号的密码。
“我用你的手机登一下微*,加你后把钱还给你。”
余遥眨了眨眼,“等你好了再说吧。”
她良心发现,“不急,我也不差这点钱。”
确实不差,就是抠而已,不过也没到那种程度,毕竟自己有工作,工资还不错,够她潇洒的,不至于用什么奢侈品,但也不会怎么委屈自己。
方堰摇了摇头,“是我自己不喜欢欠别人的钱。”
余遥沉思了一会儿,没再拒绝,把手机递给他,“没有密码。”
方堰颔首,拿到手机后点了点屏幕,出来一个圆圈,余遥提醒他,划一下就好,方堰照做。
屏保去掉,里面是个浏览器搜索页面。
【好心送人去医院,如果那个人死了,他家人会不会来找事?对方有钱有势,我会有麻烦吗?】
方堰挑了挑眉,摁了返回键。
屏幕上显示的还是浏览器页面,余遥似乎有很多疑问,搜索了不少事。
【好心送人去医院,对方中了*药,半路死了,告我,我有连带责任吗?】
方堰继续摁返回键。
【*药会致死吗?】
底下是一些新闻。
[30岁男子服用*药而死。]
[高中生下药给女孩致其死亡。]
【*药的成分是什么?】
这个页面是点进标题的,正好停在一个介绍上。
[*药主要成分为麻醉剂,属于镇定药物,通过麻痹人的神经,使人丧失意志,通常伴有头晕,恶心,口干,四肢无力,甚至出现幻觉,大量食用会致死。]
医院的网真差,这个页面卡了一下,所以他完完整整看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屏幕上转动的小圆圈消失才跳过去,到了新页面。
【为什么食用了*药后,会胃疼?】
[23岁女子食用(**粉),胃疼了一宿。]
[你了解*药的危害吗?]
都是点进去过的,页面显示蓝色。
方堰又摁了一次返回键,终于退出了浏览器,到了首页页面。
余遥一直在他旁边看着,页面闪一下,她表情就僵一次。
这就是社死的感觉吗?
方堰也是,直接一口气摁掉,到主页不就好了,一次一次点返回,这是什么不好的习惯?
虽然她也喜欢这样,不过余遥还是在心里小小的埋怨了他一把。
她平时的爱好很多,手机上APP不少,方堰在主页翻了两下都没有找到微*,余遥示意他,“在这里。”
她点进去后道:“你先用我的加你,等会儿再用你的通过,省点事。”
方堰嗯了一声,大拇指微挪,去点角落的加号,目光不经意在现有的页面上扫了一眼,看到几个名称。
第一是个群,群名为【一家人】,应该是她的亲人群。
第二叫【一年四季】,头像很熟悉,是江明溪的。
底下有人给她发了消息,名称的角落显着红色的点点,本来这个最新消息应该在最顶端的,但是被前两个没消息的压了下来,要么后面的消息没看,前两个瞧了,要么设置了置顶。
加号的页面打开,方堰点了第二行【添加朋友】。
他的微*号是他的手机,输入手机号找到自己的名片,添加后切换,登入自己的号,第一次在别的手机上登陆要安全验证。
有三个选项,第一,回答问题;第二,旧手机上扫二维码登陆;第三,短信验证。
显然方堰后两者都没有,余遥刚想说登不上算了,就见方堰开始回答问题。
余遥:“……”
这是个狠人,居然还记得。
他打字很快,几条问题回复完,验证成功,通过申请,开始转钱过来。
这个过程余遥一直瞧着,看到他输入的二十万金额,惊了一下,“要不了这么多。”
方堰冷静地切换成余遥的号,余遥有两个号,都是登陆状态,他还认得刚刚那个头像,十分轻松分辨出来点击进去,余遥过来阻止,他一只手拿着手机,那只挂着吊针的手去挡,余遥大概怕碰到针头,不敢用力,叫他轻易趁着空隙替她把钱领了,“我觉得我的命值这个钱,而且……”
方堰看了她一眼,“你是顶着风险和压力救我的。”
余遥:“……”
其实她一开始就是想搜一下为什么中了药会胃疼,网页里很多结果,有一个说这种药属于刺激性东西,很容易过敏,尤其对于本来胃就不好的人,严重些相当于中毒。
过敏的表现很明显,身上起疙瘩,方堰没有,应该属于后者。
她心中有了大概答案后又对药的成分感兴趣,结果发现有能让人失忆的,致幻的,麻醉的,种类很多,而且过量还会死亡。
她不免开始担心方堰凉在她手里,她会不会有麻烦,然后搜了一大堆的问题。
都被方堰看到了。
余遥:“……”
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她只能转移话题,“你微*怎么能转这么多钱?”
关键他转出来了,随意又自然,说明是真的有钱啊。
余遥看到了差距。
她的总存款是方堰的随手一笔。
想给他转回去,但是方堰没收,想切换他的号,他也早一步把自己的账号退了,没有密码,登不上。
哎,这可怎么好意思啊。
余遥去看他的头像,想找到手机号码,然后搜支付*还给他,没寻到。
方堰的微*就像小号,什么都没有,头像都是系统自带的,刚刚瞄了一眼,很多群和别人发的消息一个没看,系统消息直接九九加。
看来他很久没有玩过微*了。
余遥去翻他的朋友圈,不出意外连有都没有。
余遥:“……”
这是什么世纪的人?
还是说有钱人已经有了新花样,不玩这个了?
余遥钱还不回去,还蛮难受的,她不喜欢拿不属于自己的报酬,还没来得及找理由要他号码转支付*,就听到他说,“特意开通大额支付就好。”
这是回她上一句话。
余遥现在的关注点在下一个上,“你把钱收回去,不然我要生气了。”
方堰往后一靠,脑袋枕着椅背边缘,白净地下巴高高扬起,露出修长的脖颈,“医药费,接送费,陪诊费,精神损失费,还有衣服费。”
他指了指身上的大衣,“这件不便宜吧。”
余遥有些意外,他眼光居然这么好,看出来了。
这件衣服是定做的,她和江明溪交往的时候,爸妈难得肯花大价钱,叫她裁几身合适的,好方便出入一些稍微高档点的地方,免得丢脸。
所以这一件的价位就在十来万左右,衣服是因为他被烧的,方堰可能想赔,所以把这个也算了进去。
也抵不了他转来的钱吧。
余遥张张嘴,想说什么,没赶上,方堰提前开口,“下次。”
他眼中流光溢彩,“下次你请我吃饭吧。”
余遥微楞。心思一转很快想通。
这样也好,下回找家价位高的酒店,把钱花掉补给他就是,再送个小礼物,等价不占他便宜。
于是她点了点头:“那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再计较显得小气,而且请吃饭自己也能尝到,正好前段时间在短视频APP上关注了一个探店网红,最新视频有一家酒店饭菜做的又精致又好吃的样子,她早就想去了,趁着机会蹭一顿。
话题到了这里结束,余遥看方堰没话了,也没别的事做,勾头开始将自己浏览器的搜索页面清理,一边忙,一边去看吊针的情况。
突然收了一笔巨款,登时显得自己的服务不够走心,为了对得起这笔钱,余遥认真许多。
看差不多就剩下一点,赶紧去叫护士小姐姐,换完后继续坐在方堰一旁。
那笔费用里有陪诊费,现在身边这位就是她老板啊,余遥有点担心人冻着,给他衣服也裹紧了些。
“老板饿不饿啊,要不要喝点粥?”她不知道方堰是什么时候中招的,不过从见到他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四个小时,是深夜了,她自己都有点饿,方堰肯定也经不住吧。
“老板?”方堰敏锐地注意到了称呼上的变化。
余遥点头:“今天你就是我老板,你让我往东我就往东,你让我往西我绝对不往南,保证让你钱花得值。”
方堰长睫朝下盖了盖,“钱是赔偿你的,不用这么称呼我。”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转再多一点,几百万,几千万,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余遥不会收,所以踩着数字,只多转了一点。
这一点余遥意见都很大。
余遥不肯,“要的要的。”
不等方堰回应,她主动道:“我去买粥,顺便问一下护士小姐姐你能不能喝。”
他还在挂吊针,问一下比较保险。
方堰没有同意,“我不饿,你哪都不用去,坐下来陪我吧。”
余遥一顿。
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决定听老板的,人家都这么说了,她当然不能违背惹他不开心。
余遥又老实地坐回去,接着玩她的手机,只不过这次游戏通过一小关,她就停下来问一问身旁的方堰有什么需求。
要不要上厕所?渴不渴?困不困之类的。
方堰每次回答都是一样的,什么都不需要,留下来陪他就好。
‘陪’这个字眼不知道为什么,叫她听了有一丝感触。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无论何时何地都孤零零的背影。
余遥手机玩不下去,想告诉他,以后有需要了身边要是没人,可以找她代劳,但是又怕麻烦,话到嘴边生生咽了下去。
方堰是什么人,一个集团的最大股东,掌控着整个鼎立,几十万人靠他吃饭,他有点事,打个喷嚏人家都会紧张死吧。
怕他出事自己的饭碗丢了,看他愿不愿意找而已,想要的话随随便便就能叫出几十人陪他。
所以有她什么事,她操个屁的心。
余遥安心打游戏了。
打着打着想起来,“暖宝宝热了没?”
方堰轻轻‘嗯’了一声,“热了。”
他目光不自觉放在肚子上,感受着那处的变化。
一开始只是一点点的温度,慢慢地越来越烫,后来肆意散发着灼热,暖着他的腹部,叫那地方不再冰凉。
余遥点头,“热了就好。”
说话间第二瓶吊水也滴完了,余遥又换了一瓶,到第四瓶的时候,护士拿来一根温度计,让他打到剩底儿的时候量一□□温,看看烧退了没?
他因为胃的毛病起了连锁反应,生出一点烧来。
余遥替他记下,第四瓶吊到大半拿出那根温度计,想递给方堰,让他自己使来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来医院的时候量过一次,那会儿方堰手抖的厉害,身子很虚,说话都困难,所以是她代劳的,这次也以为她会帮忙吧,没有接,直接解开扣子,拉着衣口让她来。
余遥想着有一就有二,也没有介意,自然地将温度计塞.了进去,让老板体会了一把充钱和没充钱的差别待遇。
第一次没有经验还急,戳了他一下,第二次动作温柔许多,一回生二回熟,也顺利不少。
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方堰可能注意到了,多盯了一眼敞开的胸口,和那根露出一部分的温度计。
余遥倒是没过多关注,给他记着时间,感觉差不多了拿出来,对着灯看了半天也没有看懂,正好护士小姐姐过来,让她帮着瞧了瞧,还有一点的低烧,已经不严重,打完吊针再观察半小时就可以走了。
余遥回来后把这个喜讯分享给老板,老板面无表情,脸上看不出喜乐,但应该是开心的,因为马上就可以回家睡觉了。
余遥重新坐在他身边时,方堰突然低垂下眼,轻轻喊她:“余遥。”
俩人刚刚聊了不少话题,其中也有简单的介绍,所以方堰记得她的名字,余遥一点都不意外。
“你说。”她接茬。
“突然觉得头有点晕……”方堰那张俊脸半隐在大衣内,虚弱地说。
“我能靠一靠你吗?”
9、走廊谈话
余遥微怔,内心有片刻的犹豫,不过她很快想开。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乎男女之别,而且方堰现在是个病人,病人是没有性别的。
把他当成女孩子就好。
余遥妥协似的往那边坐了坐,跟方堰贴的很近,“你靠吧。”
几乎话音刚落,肩上一重,有颗脑袋压了过来,沉甸甸搁在她臂膀间。
余遥因为这一变故,整个身子僵了僵,像是被点了定身术似的,一动不动,呼吸都有一种别扭的感觉,不会了一样。
一个男人而已,不至于吧。
余遥偏头朝肩上看去,她这个角度不太好,只能瞧见方堰黑发中藏匿的一抹白净头旋,和露出一角的挺秀鼻尖,还闻到了一股子雅香。
像洗发水的味道,又像是体香,淡淡的,凉凉的,如同冬季的雪松,很好闻。
关注异性身上的气息可是一件很不妙的信号。
余遥莫名想起几年前,她喜欢上江明溪,就是因为他身上的味道,恰好是她心水的,因此每次跟他相处,闻到那股子气息就觉得愉悦,慢慢地沉沦。
才刚从一个坑里脱身,可不能再掉进另一个坑里。
余遥辣手无情地戳破身为一个女人,面对优质男性时自己从心底冒出的粉红泡泡,冷漠地在肩上有美人的情况下打开手机浏览。
手机比男人好玩。
她的爱好十分广泛,电影,电视剧,漫画,,短视频都看,方堰的吊瓶只剩下一点底子,加上观察的时间也最多四十来分钟而已,不够看电影的,电视剧也只能追个一两集,不过瘾。
漫画都需要大量精力,选来选去进了短视频APP,准备打发一会儿时间,刚点开就瞧见右下角有消息,进去看了看,是曾经留的评论被人赞了。
属于一条秀恩爱的留言,标题是【你跟你男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底下很多人回复,有误打误撞的,有蓄谋已久的,也有惦记很长时间、没想到对方也喜欢自己的,余遥心血来潮也回了。
她的经历不算特殊,就是每逢节假日和过年都会被带去江家,以前很讨厌这种宴会,觉得浪费时间又无聊,还不如在家打游戏,后来谁都拉不住她,风雨无阻下冰雹刮台风都要去。
区区小命,不足挂齿。
因为她的留言太搞笑,这条评论有几万的点赞,上了热评,以前还觉得开心,有很多人认同,鼓励和支持她,觉得她大胆又有种,现在再看只感觉尴尬。
余遥点进视频首页,找到自己的评论删掉,不仅是这条,翻了翻以前的,但凡跟江明溪有关的全都清除。
企鹅号拉黑,手机号也是,微信……
余遥指头点进【一年四季】的名片,找到黑名单的页面时,心中既犯恶心,居然还思量了些别的,因为有顾虑,导致大拇指在屏幕上滑来滑去,下不定决心真拉黑。
这是那混球最后的联系方式。
她在思考,该怎么跟江父江母说,又该怎么跟自己爸妈讲。
我应该留着,然后骗江明溪把出轨的事明明白白说出来,在手机上,好截图指证他,最好能骗他把给方堰下药的事也讲出来。
虽然方堰会用别的方式,但保不齐哪天需要,有份证据保险一点。
“你很喜欢他?”
空旷的走廊里突然传来这么一句。
方堰本来在闭目养神,不经意抬目瞧了瞧,正好看到那只徘徊的大拇指。
余遥懵了懵,“什么?”
方堰低垂着眼,目光落在她的手机上,“江明溪,你很喜欢他?”
余遥低头跟着将视线搁在手机上,看到自己来来回回滑名片的动作一愣。
看起来还真像舍不得删,也舍不得拉黑一样。
她眨眨眼,实诚道:“以前喜欢过。”
方堰歪头看她,“以前?”
余遥点头,“年少不懂事的时候。”
不是什么秘密,也不算什么不能讲的,余遥正好也有事想问他,就当作为交换,她大大方方先把自己的故事说了出来,“我爸妈跟江明溪的父亲学投资,我跟他算青梅竹马长大。”
这么说好像不太对,“半路的青梅竹马,我上高中的时候才认识他,那时候他上大学,我经常去找他送爸妈亲手做的——土特产。”
也不知道爸妈哪来的自信,一直觉得江明溪可能会喜欢,三五不时带几大兜子过来,灌好的腊肠,腌好的腊肉,自己做的粉条,让她代给江明溪。
美名其曰年轻人多接触培养感情。
余遥那时候还没见过江明溪,嫌丢脸,每次刚到把土特产放到门卫那里就走,根本不跟对方见面。
后来有一次送自己打的年糕时,突然收到对方的回礼,是一盒价值不菲的人参,还有一块属于女孩子的手表,人参是给爸妈的,手表是给她的。
留了张字条,内容大概意思是感谢惦记,腊肉很好吃,腊肠也有跟同学们一起分享等等。
余遥那时候感觉对方教养真好,没有骂人不说,还给了回礼,哪哪都能看出跟她这种小屁民不一样。
心中对他产生了好奇心,某一天父母照理问她去不去江家给江父江母拜年,以往她打死都不肯出门,那年破天荒的答应了。
不过运气不好,非但没碰上江明溪,还遇到了另一帮来给江家送礼的人,三家意外凑在一起,共同吃了饭。
那家带了个年轻人,年轻人从头到尾被家长拿来跟江明溪比,什么学习不如人家,性格不如人家,连能力都比不上,江明溪现在已经自己尝试投资,赚了不少钱等等。
少年被骂的缩着脑袋,什么话都说不出。
余遥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因为那少年跟江明溪是同学,重点大学,在她眼里已经很厉害了,她更菜。
就在场面很尴尬的时候,江明溪突然回来,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又听了多久,自然地接话说自己这算得了什么,有个同学更厉害云云。
说起这个,余遥突然想起来,“你跟江明溪是大学同学是不是?”
认识之前江明溪嘴里就开始挂着方堰,只不过那时候对她来说江明溪已经很遥远了,更不可能去接触更遥远的明月。
方堰那会儿就是个传说。
十四岁被录取,十六岁读完离开,在江明溪心里撒了个花跑掉,连个背影都没让他瞧见。
就是因为这样,他国外留学回来后才没有急着创业,先跑去方堰所在的鼎立学习吧。
方堰点了点头,“是吧。”
语气带着某种的不确定,说明对他没什么太深的印象。
余遥莫名想起江明溪那些有意无意的炫耀,什么和方堰是好朋友,学校里唯一能跟他说得上话的。
方堰平时很高冷,独来独往,沉默寡言,不与任何人交好,也不买任何人的账,只有他能跟方堰聊几句。
余遥:“……”
她开始替别人尴尬了。
余遥想到什么,突然瞥了瞥身旁的人,高冷?独来独往,沉默寡言?不与任何人交好?不买任何人的账?
她不禁怀疑起自己和江明溪认识的人是不是一个?
方堰不是很好说话吗?
她以前在鼎力,从背后锤了他一把,当时他臂膀间夹了个文件,猝不防及挨了一下,东西散了一地,几个秘书,她,方堰低头捡了很久,那人都没说什么,她自己反而慌的一批,经常听江明溪提起,感觉方堰是个不好相处,冷血无情的人。
那会儿秘书也说文件很重要,能被方堰接在手里的,至少以亿起步,文件散开,重新排列但凡错一步都不得了,她生怕因此惹上官司,道歉道了很久,方堰什么表示都没有,接过东西说了句没事后离开。
没有为难她。
也没江明溪说的那么夸张,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没那么难相处。
话也挺多的,问什么都会回答,告诉他什么,他也会照做。
总之在她看来方堰清贵,安静,听话,嗯,还有点虚弱,需要人照顾的样子,有一点点的孤单?想让人陪着?
余遥刚这么想完,腰间突然被捅了一下,方堰喊她,“你刚刚的事还没讲完。”
看吧,主动问她问题,真的不高冷。
话说回来,刚刚的事?
是说她跟江明溪?
余遥多少有些意外,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她以为方堰不会感兴趣,所以刚刚那个话题是她刻意终止的,没想到方堰听完居然还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