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霍凌此举太?过自作主张,几乎有种豁出性命的决绝之意,哪怕此次能打胜仗,按军规礼法也难逃一劫,只怕他被?逼得太?狠,也没有怎么考虑过以后了。决定?向唐季同献计前。
【宣威将?军霍凌得知帅帐中议事内容,认为这一次胜算也不大,一想到千里之外的女帝还在等着捷报,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便决定?破釜沉舟。】
行军前夜。
【宣威将?军霍凌坐在月光下,反复擦拭了一夜的软甲,回忆着离京那一日的光景,想念着千里之外的女帝。】
【宣威将?军霍凌想到从前还在女帝、君后身?边的时光,想着若此次能赢,为女帝做些什么,即使马上就会?下九泉见?君后,也总算问心无愧,对得起?君后的恩情与教导。】
她看了一眼案边的梅花。
纵使是风干的花,也保存不了那么久,很快便有新的寒梅盛开,可这小将?军却已经做好不归来的打算。
这傻小子。
他要真死了,才是真的见?不到赵玉珩了。
姜青姝沉吟片刻,忽然淡淡道:“传李俨进宫一趟。”
一边的邓漪虽不知怎么回事,还是毫不犹豫转身?出殿,不肖片刻,正在尚书省办事的兵部尚书李俨急急忙忙奉诏入宫,看到上方的天?子屏退四周,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单独交代,不禁打起?十二分?精神。
随后,这对君臣秘密交谈了一炷香的时辰。
其间?,李俨一头雾水,越听越迷茫,完全想不通陛下为何如此安排,简直毫无缘由。
虽然有很多疑问盘踞在心里,但李俨总觉得,眼前的少年天?子在许多事上其实什么都知道,特?别是他从前汇报那些政务时,陛下每次都波澜不惊,好像一切尽在掌握。
眼前的天?子虽稚嫩年少,但其眼光魄力智谋,也绝不可低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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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作为臣下,他无须质疑,只须踏实办事。
李俨消化良久,恭敬一拜:“臣遵旨。”
姜青姝说:“好,爱卿退下吧。”
李俨正要退出去,突然想到什么,出声提醒道:“陛下,关于神策军大将?军人选”
之前李俨定?好了几人,那时陛下说的是第二日让他们入宫面圣,当面考察,不过后来却还是迟迟没定?下是谁。
他原本以为,小皇帝会?直接任命那个由郑仆射举荐的人,结果也没有。
姜青姝听到他这么说,也微微顿了一下,摸着下巴想了想道:“此事,朕还要再想想。”
她先前召人进宫,就是为了亲眼看那几人的属性。
郑宽安排的人的确不错,忠诚直接就是一百,按照这类文官的惯性思?维,以忠诚为评判标准也正常。
就是,还差点意思?。
立场对,性格与能力也要对得上,毕竟今后神策军若是再有调动,就极有可能直接与张瑾对上,执掌禁军之人忠诚魄力缺一不可,郑宽举荐那人虽然背景清白,但上有父母,下有妻儿?,掣肘太?多。
那就暂时搁置,她再仔细翻翻名单,找个更好的。
反正她现在和张瑾算是“感情正浓”。
说到张瑾。
这人最近有些发癫。
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喝补药啊!不是吧?他真的想愿意放下包袱去怀她的孩子吗?
【司空张瑾让府上大夫范苛为其诊脉,一次次没有喜脉,心里有一种隐晦的失望,听说避子汤喝多了很难受孕,决定?想办法调理。】
【司空张瑾认为女帝特?别想和自己?拥有一个孩子,如果自己?怀孕了,女帝一定?会?很高兴,这样一想,怀孕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姜青姝:“”
我呸,我呸呸呸!!!
谁想跟你生?孩子啊,朕还年轻,不像你年纪大了这么猴急,朕以后想要孩子的机会?多的是,缺你一个吗?
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辛辛苦苦立了个为爱牺牲的深情人设,不是用来感化他让他自愿生?孩子的,难道她用力过猛,爱情度刷过头了???
不过。
这些想法她不会?说,以免刺激到他。
他喝补药,行,逼急了她就给他下不孕不育的药,实在不行换她喝也行,反正她有后代了,也什么繁衍欲。
从遇刺至今,姜青姝声称自己?伤还没全好,即使伤好了,也说自己?后遗症严重,装作浑身?难受四肢乏力的模样,引得张瑾心疼愧疚,甚至不忍与她肌肤相亲。
有时他只抱着她,一遍遍地摩挲她后背的伤痕。
“在想什么?”
她偏头问他。
他指尖抚摸那处,目光加深。
“以后莫要涉险了。”
当初她徒手去抢薛兆手中剑,便一边朝他发火,有一边疼得眼泪控制不住地掉。
这么怕疼的姑娘,却挨了这么重一下。
她却想得简单,含笑瞧看他。
“可是,朕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要让怕司空受伤。”
“为什么?”
“嗯”她支吾一下,似乎不太?愿意说,把?下巴搁在他肩头,闭上眼。
然而?下一刻,下颌却被?修长的手指强硬托起?来来,她的眼眸里有些恼意,重重捶了他肩。
他生?生?捱这一下,低笑着追问:“臣想知道,为什么?”
“嗯我想着,你之前已经挨过一刀了,再来一次禁不住怎么办,我挡这一刀,总比让你再捱的好。”
她的嗓音低缓又犹豫,似乎作为天?子不擅长说这样柔软的话,可听在他的耳中,却比这世上一切话语都令他心口灼烧。
张瑾呼吸有些促。
他闭了闭目,一贯冷漠的面容愈发肌肉紧绷,然而?内里并非冷漠,不过是掩饰失态。
她似是察觉他异样,伸手扯他衣袖。
“司空一直在心疼朕呀?”
“嗯。”
“嗯是什么意思?,朕要听你说清楚。”
张瑾没有睁眼,甚至想偏过头去,但僵硬许久,却是认输般,一向冷淡的嗓音也显得无奈轻柔。
“臣是在心疼。”
很心疼。
他睁开眼睛,对上她那双乌黑清亮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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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掌摸索着那条狰狞刀痕,直到按住她肩,俯身?过去,轻轻一吻。
滚烫的呼吸洒在背上。
她有些痒,忍着笑埋在他胸口,他以为她疼,动作愈发轻柔,修长白皙的指骨穿过她柔软的乌发,轻轻为她按揉头皮,放松神经。
这也是他近日向大夫讨教的手法。
冷漠的人一旦温柔,越令人招架不住。
姜青姝伏在他怀里,闻着他衣襟上沾染的沉香,微微眯起?双眸。
“司空。”
“嗯?”
“朕觉得你近日变了。”
“是么。”
“嗯比如说,很少再那样板着一张脸了。”
她语气轻松,凑近端详男人俊朗的眉眼,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这几日上朝的气氛都轻松不少,朕琢磨了许久,看来是因?为司空看起?来不凶了。毕竟满朝文武,谁不怕张大人当初板着一张脸的样子呢,连鬼见?了都绕道。”
她像是在拐着弯骂他。
然她说得很对,张瑾克制地抿了一下唇,似是哑口无言,许久,又搂紧她缓声道,“那是从前,今后对你自是不会?这样。我既喜欢你,自是要尽力对你最好,若是喜欢什么,也可以多与我说。”
“说了你便会?答应?”
“说说看才知道。”
她仰头望着他漆黑暗沉的双眼,没有急着提要求,而?是带着几分?防备般地问了句:“为什么?”
什么都不愿让步的时候,她反而?很喜欢提要求,比如在官员调动安排上。
现在却只有一句为什么。
大概想问:你为什么突然要听了?你是真心想对我好吗?
他以前约莫是对她太?冷硬了,何止是他没感受到被?喜欢的滋味,她可能也一样,仅仅靠着肢体欢愉,却没有其他,她可能在心里早就认定?了他是个自私冷漠的人。
自私冷漠。
也没错。
只是想改而?已。
张瑾沉默许久,直到宫灯灯烛融化,灯影飘移,逐渐将?那张清冷的面容打上一层奇异红光,仿若生?受着剖心火灼之刑。
他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又吻了吻她的眉心。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犹堪一战取功勋6
重?新开始。
这四个字,
哪有说的那么简单。
姜青姝想,其实硬要?说些什么?,她和?张瑾也没什么?过不去的仇怨,
既不像某些虐恋情深剧本里的挖心挖肾的,
更没什么?天大的误会,
最多就是政见不合罢了。
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大概就是各不相让,
他夺走的恰好是她最想要的。
她又正好又是个一点都不想让步的性子。
张瑾若真想重?新开始,就应该学学赵玉珩,
把自己能?调动的一切势力都拱手给她所用,
放弃一切权势、地位,只为了她活着。
自请辞去相位入后宫,那就可以?重?新开始。
但她知道他不会的。
满爱情?度也不会。
理由嘛,
其实很简单,且不说阿奚那边如?何解释,
但凡坐在这个位置的人根本?就没有能?活着全身而退的,成则王,
败则死,哪怕昔日的政敌能?放过他,享受过权势的人,
也不可能?甘心放下自尊,
和?一群人一起共享帝王宠爱。
哪怕是赵玉珩,当年从春风得意的状元郎沦落为笼中?鸟,
他也有过痛苦消沉的时?候。
何况是张瑾。
这道理,
就像之前谢安韫对她死缠烂打,
非说什么?他当皇帝让她皇后,一样?也可以?享受荣华富贵,
姜青姝只想给他两大耳刮子,让他醒醒。
她若真亡了国,那还玩个屁,当过皇帝的人会愿意当皇后吗?
就她这脾气,殉国的概率都比小黑屋大。
姜青姝心里这么?想,也没觉得多讽刺,毕竟人性复杂,本?就难以?纯粹,连她自己也一样?。
她本?身也没有对对方抱太大希望,甚至还觉得张瑾能?说出这句话,也怪有意思的。
她笑着,冰凉的手掌抚上他的脸颊,“你要?跟朕重?新开始呀?”
他的衣衫被她蹭乱,又被她扯开领口,她纤瘦的身躯贴了过去,带着寒意,直接贴在男人白皙温热的皮肤上。
他抱紧她,像抱紧一团冰,努力用身体的温度去融化她,几近孱卑地在她耳侧问:“可以?么??”
她开始提要?求:“朕想随意喝酒。”
“好。”
“朕明天不想上朝了。”
“臣帮陛下想理由,陛下可以?休息一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朕想每天出宫去玩。”
“好,只要?让侍卫随身保护,确保不会有危险。”
“可是朕不喜欢让人跟着,朕就想一个人玩。”
她一句话比一句过分?,逐步试探他的底线到底有多深。
“臣会担心。”他沉默,又说:“若不想带侍卫,就让我陪你好不好。”
“那还不如?让侍卫跟着。”
他被她拐着弯骂了也不恼,摸了摸她看?起来?不太高兴的脸,低声问:“怎么?这么?凉。”说着,又暖暖她的手,觉得她近日颇有些体寒,的确是该补补。
姜青姝推他:“别转移话题。”
“好,陛下不爱跟臣同行,臣就不跟着。”
他说的清淡,面色很认真。
她倒是纳闷了,真是转了性子,居然这么?好说话,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人话里是一套,八成到时?候也有自己的应对方法。
她笑:“最近后宫颇为冷清,朕还想多纳几个年轻貌美的少年郎。”
话音刚落,就感觉腰间手臂的力道一沉。
他抿紧唇,眼?神幽暗,“不行。”
“怎么??司空是觉得别人年轻,自己与之一比,会色衰而爱驰吗?”
这话也狠狠的戳到他的痛处,而立之年在官场是风华正茂,位居相位是年轻有为,位列三公说是旷世奇才也不为过。
但做小皇帝的情?人却不够看?了。
有时?候,张瑾会反复在心里怀疑,她到底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一张伶牙俐齿、温柔不过三秒的嘴,专戳他痛处,平时?也不省心,处处耍心眼?子,狡猾又能?装,简直蔫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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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得想靠什么?讨她喜欢,愠怒又无?奈,低眼?盯着她,“除了那些,臣能?给陛下的比他们多。”
“是吗?”
少女恶劣地把冰冷的双手直接伸入他的衣服里,生冷如?铁的触感,刺得他火烫的身体微微一绷,然而还没适应这刺骨的冷,她的手又往下,一把攥住最滚烫的地方。
“唔。”
他喉咙压抑住一声低哼。
她仰头直视男人看?似禁欲、竭力克制的脸,还继续在说:“那司空要?是表现好、能?满足朕的话,年轻貌美的少年可以?暂时?不要?,不过后宫的事,还得朕说了算。”
张瑾痛苦地闭了闭眼?,高挺的鼻梁上渗出细汗,抬手攥住她手腕。
“说够了么?。”
“说够了。”
她轻笑一声,松手。
“司空这么?难受,那今日朕就姑且允许司空侍寝吧。”
男人正垂头忍耐,闻言骤然一掀眼?皮,盯着她,那双漆黑冷清的眸子一寸寸蒙上欲色,如?狼盯着猎物,声音骤然嘶哑下来?
“好,陛下。”
如?姜青姝所说,打从赵澄被赐死后,后宫是越来?越冷清了。
一年内,死的人一茬接着一茬,不管当初多风光无?限荣宠一时?,临终时?都无?一不太好看?,令人唏嘘。
渐渐的,就少不了有人在背后议论什么?,一开始那些铆足了劲儿想将儿子送入宫的大臣们,见了这些先例,也不约而同地消停了。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准没错。
结果就导致现在后宫里最让人捧着的主子,反而是个心智不全、位分?最低的侍衣。
也不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是侍衣了。
女帝升其为侍君的圣旨很快就到了。
郑宽很高兴,虽然这个儿子和?他没什么?感情?,但也算他和?帝王之间的关系纽带,这不仅仅代表着陛下喜欢灼钰,更代表着皇帝对郑氏一族独特的信任。
他也算白白捡了个便宜。
只是明面上,灼钰出身于长宁公主府,而不是郑家,没有被记载在郑氏族谱上,和?郑家没什么?关系,更谈不上光耀郑氏门楣。
如?今回想起来?,郑宽也有后悔,早知道这个儿子最有“出息”,之前何必把他丢弃在破败院子里自生自灭。
而眙宜宫内,少年身着华服跪在地上,听候邓漪宣读册封圣旨。
邓漪宣读完毕,便将圣旨递给一边的宫人,又双手捧起另一道圣旨,微笑着说:“这是陛下给您下的另一道额外旨意。”
少年跪在地上不动,低垂眼?睫继续倾听。
邓漪平缓宣读:“念侍君灼钰常年流落漂泊,身无?所依,血亲不知,天子怜之惜之,特赐‘姜’姓”
灼钰猛地抬头。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竭力扬起细长的脖颈,死死盯着眼?前的邓漪,眼?睛瞪得大大的,呼吸骤停,竭力在确认什么?。
圣旨遮蔽了殿外的阳光,拓下一片阴影,恰好挡住少年泛着血丝的双眼?。
她竟然赐给他她的姓氏。
冠以?她的姓氏。
灼钰以?前想都不敢想。
他想过自己死了以?后,可能?连个碑都不知道怎么?写,最多成个无?人祭拜的孤魂野鬼,毕竟他从小就没有家,他的亲人都恨不得他快点去死,以?免脏了他们的眼?睛。
而他,也恶心极了姓郑的。
可他没想到可以?跟着她姓。
少年好像被雷击中?一样?,呆呆地跪在地上,邓漪宣读完了之后低头,只看?到他泛着薄红的眼?尾,好像是被血浸了一样?,浑身却抖得厉害。
邓漪一怔之后笑道:“侍君对陛下的真心,陛下都看?在眼?里,这些赏赐都是侍君应得的,侍君还不谢恩?”
跪在灼钰身后的于露连忙要?教他谢恩,这少年却先一步重?重?磕了下去,额头磕在地上,砰然一声闷响。
“哎”
“侍君您慢些,可以?起来?了”
灼钰却没有动。
他艰涩地呼吸着,胸口闷痛,无?人能?看?得到的地方,滚烫的眼?泪一颗颗砸在地上。
当初这少年刚来?她身边的时?候,莽撞无?知,只想跟她在一起,为此不惜代价,后来?学会看?懂了朝局,知道可以?为她铲除碍眼?的人,所以?只要?她表现出一丝想法,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为她举起屠刀。
那些残忍无?耻的事,他来?做就好了。
他暗中?透露消息给燕荀,导致燕荀因为父亲的事被打入冷宫,他利用赵澄害得容谊落马残疾,揭穿下毒之事导致女帝杀了卢永言,最后,又故意让崔弈撞破张瑾的秘密,被张瑾所杀,甚至亲眼?看?着赵澄一步步找死。
现在,他好像没用了。
他不能?做她的心腹大臣,也做不成杀敌的将军,因为他只是个“傻子”,那就只能?在这里。要?么?一次次在孤独中?等到她,要?么?她彻底忘记他,只有这两个结果。
接完旨后,灼钰就又生病了。
天子似乎很忙,自从竹君去世之后就很少召他了,赵澄死后次数更就少了,几乎连踏入后宫都屈指可数,灼钰病了两天之后她才姗姗来?迟。
冰凉的手抚上他的额头时?,灼钰才猛地惊醒。
她身着朝服头戴冠冕,似乎刚下朝,双眸隐没在一串旒帘之后,看?不清情?绪。
灼钰迷茫地看?她很久,伸手够向她,不自觉叫出心里的称谓,“姜姜姜”
声音微弱得如?同呓语。
她笑了,她身后的宫人也纷纷笑了,邓漪说:“陛下赐侍君姓氏,侍君都烧成这样?了,竟还念着呢。”
灼钰没有力气,手又垂了下去。
他又竭尽全力地去够她的衣袖,她看?出来?了,把手递给他,少年修长干瘦的指骨用尽全力地抓紧,怕她消失。
“还想要?什么?吗?”
她低头问。
灼钰看?着她,没说话。
少年容色惊人,苍白的脸带着凄惨又绝艳的美,就像正在剧烈燃烧的灯芯,熠熠发?光,直到油灯烧尽的最后一瞬。
“别忘了我。”
这一声很小,她可能?没听清,他也没有勇气让她听清。
毕竟他是个“傻子”。
犹堪一战取功勋7
瑞安二年十月十四日,
蔡古率军与敌军交战,双方战况惨烈,蔡古暂占先机,
不久,
西武国突然发起?反攻,
其势不可挡,令蔡古所在中军方寸大乱。
恰是此时,
才是霍凌的机会。
当唐季同答应借八百精兵给霍凌,并率剩下四千余人秘密赶路时,
绝对想不到短短几?日,
安西战局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十月十一日,霍凌借大雾天气引敌军中计,敌军折损将士数十,
战马若干匹;十月十三?日,霍凌用计迷惑敌军,
实则暗中绕路,快马奔袭离曲召山最近的淳州;十月十四日夜,
霍凌携敌军将士头颅等,率八百精兵抵达淳州城外,声称战况有?变要求发兵援助,
淳州守将吕绍不疑有?他,
遂出?兵三?千,周边各城守将亦闻风而动;十月十七日清晨,
西武国大军尚与前方蔡古胶着,
后方暂时松懈,
唐季同与吕绍两路突袭,令敌军方寸大乱。
旭日东升,
破云而出?,给战甲披上一层淡淡金光。
在一些西武国士兵尚在昏昏欲睡、毫无防备的时候,随着一声响箭从不远处炸响,有?人懵懵抬头,只见无数箭矢从远处朝这里齐刷刷射来,如落雨纷沓而至,遮天蔽日。
他们头皮同时一麻。
“不好,有?人袭”
有?人悚然一惊慌乱大喊,一句话尚未说完,就被这些箭雨射成了筛子,轰然倒地。
一时间,战马嘶鸣声、兵刃交接声、锐利镞尖刺入人体声混在一起?。
数千骑兵犹如天降,从六个不同方位冲来,奔袭如火,战马踩翻无数敌军,长刀一挥,喷溅的鲜红血液顷刻洒过?泥土。
许多?士兵才刚刚拿起?武器,有?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刀斩了头颅。
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还有?这么多?突然出?现的昭军精兵,明明前?几?日只有?短短几?百人在此处虚张声势罢了。
也恰恰因为前?几?日霍凌的一场虚虚实实的试探,令他们放松戒备,以?为昭军并没有?在这边安排多?少人马。
对他们而言,这是一场毫无准备的战争。
真?正的恶战。
反应过?来的西武国武将焦急下达军令,试图稳住局势,然而身后倏然一声破空轻响,掀起?一阵冰冷刺骨的劲风,速度之快,几?乎来不及回?头。
“咻!”
一支箭横穿万军,迅疾如电,刹那刺穿喉咙。
鲜血喷溅。
那人瞪大眼,身躯定格在最后一刹那,随即轰然倒地,引起?四周士兵方寸大乱、惊恐乱蹿。
不远处的山坡处,霍凌策马而立,双眸历经风吹愈发寒冽如刀,不紧不慢收回?手中长弓,高?束起?的长发迎风乱舞。
他冷声道:“敌军就在眼前?,凡擒获敌将首级者皆记功劳,众将听令!杀!”
他话音一落,更多?的骑兵冲杀过?去。
这些都是征战多?年一等一的精兵,各个皆能以?一当?十,虽然只有?数千人,却能按照事先排演好的阵势,在数量压倒式的敌军之中硬生生冲杀出?一个豁口来,不可谓不强悍,竟让毫无准备的敌军节节溃散,如何都汇聚不成阵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而敌军主帅绝不是省油的灯,就算杀了他们措手不及,在兵力明显不如对方的情况下也不可能把他们尽数歼灭。
只怕无须多?久,他们就能迅速反扑。
霍凌手握缰绳骑马立于山坡高?处,高?束的马尾在劲风中狂舞,被风沙磨砺的侧脸愈显凛冽沉稳,双眸锐利如鹰隼,冷静地审视战局。
他的目的很简单,绝非令这数万大军尽数葬身于此,而是让他们失去再战之力,不得不放弃当?前?,紧急撤退。
那就是弄清楚粮草大营的具体方位。
他拿出?响箭,再次对着空中引弓一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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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威将军霍凌假传军情,导致淳州守将吕绍等人误判局势,相继出?兵,霍凌突袭西武国大营。】
【宣威将军霍凌用骑兵冲散敌军方阵,两面夹击采取火攻,致使阵仗大乱的西武国士兵优先选择转移粮草辎重,无形中暴露了粮草营所在。】
【宣威将军霍凌与忠武将军唐季同暗中商议,唐季同改走水路暗渡曲召山南面,待霍凌试探出?敌军粮草营具体方位之后,一鼓作气火烧粮草。】
要击溃一个战术、军纪、兵甲武器皆不差的军队,自然要选择攻其软肋。
而西武国以?往南征北战吞并诸多?小国,主张的也并非安抚百姓、发展生产,而是暴力镇压、大肆劫掠,再将这些劫掠来的资源用于新的战事,可见其粮食补给本就不够充裕。
那就烧了他们的粮。
看他们还怎么打。
瑞安二年十月二十三?日,捷报快马加鞭,终于抵送京城。
战事发展超乎所有?人的意?料。
赢了。
终于赢回?了一局。
但赢得非常诡异。
因为这次打胜仗的不是蔡古,相反,蔡古这回?指挥有?些失误,没讨到什么好处,之所以?战局突然扭转,竟是因为西武国蛰伏在后方的粮草营突然被烧,而且是在无军令调动、无上报的情况下,淳州在内的数城都紧急出?了兵,此事主帅蔡古全程都不知道。
等他知道的时候,火已经放了,粮已经烧了,西武国大军直接后撤五十里,暂时休战。
结果?自是好的,只是这太不合规矩。
完完全全无视帅令,自作主张,甚至还假传军令,事后才解释缘由。
太为所欲为。
这小子是受了什么刺激疯了么?
满朝文武对此事都大为震撼,人人都在私下里聊起?此事,朝堂之上也在争吵不已,有?一部分人对霍凌这一鸣惊人的表现大为赞赏,极力主张让他功过?相抵,毕竟此人所展现出?来的才能实在罕见,临危不惧,智勇双全,最可贵的是并无私心?,断不可让大昭失去这样一位勇武双全的武将。
而剩下的大臣,皆要求严惩霍凌,以?正军规,否则日后必有?人效仿今日霍凌行径,长此以?往,军纪松散,不堪设想。
到底如何处置霍凌,此是后话。
但霍凌的事之所以?能在朝堂上吵起?来,就说明一件事。
霍凌还活着。
蔡古没有?将霍凌就地正法。
本来按照蔡古的行事风格、对赵家旧部的态度,如此挑衅自己军权之人必须立即就地正法,无论他品级军阶如何,只当?是事急从权,拖出?去先斩后奏,亦不为过?。
而且那件事之后,霍凌并没有?抵抗。
这少年火烧了敌军粮草,便脱下兵甲卸去武器,甘愿束手就擒,听凭处置,一力揽下全部过?失,只说此计从头至尾为自己一人策划,旁人皆受其蒙骗,与他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