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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柳氏走了,跟她一起来的卢氏却留了下来:“公主,您若一定要去北边,就让老奴跟着您一起去吧,有老奴在旁边照顾,夫人也能放心。”

    宋明也跟着劝:“小乖,要不就带上卢嬷嬷一起,迎霜玉竹到底年轻,不如卢嬷嬷清楚你的喜好,你路上胃口不佳,卢嬷嬷也能给你做几道开胃小菜。”

    宋令仪上前握住卢氏的手,认真道:“嬷嬷,你唯一的任务便是照顾好星悦。她是哥哥嫂嫂盼了多年才盼来的女儿,哥哥不在家,我也得出远门,你必须得看好她,不能叫任何人钻了空子!这事儿除了你,我不放心交给任何人。”

    卢氏还想争取,宋令仪却不给她机会:“嬷嬷,你去跟我娘说,我生辰时得了两箱狐皮,正好用来做大氅 ,让她给我准备做皮袄的料子就成。”

    卢氏走后,屋内便只剩下宋明和宋令仪父女二人。

    宋令仪见老父亲泪眼婆娑,笑着开口:“爹,您要不跟我娘一起去库房找皮毛,只是需得注意,千万别将皮毛给弄湿了。”

    这样明显的玩笑也没能让宋明开怀,他沮丧道:“小乖,是爹无用,不仅不能为你遮风挡雨,反倒要你一个小姑娘保护全家。”

    宋令仪就知道说出来会是这么个后果,因此根本不敢开口。

    早说几天,不过是让家里白白难受几天。

    她道:“爹,不怕实话跟您说,我去边关主要是想看看自己究竟能闯出个什么名堂,好不容易从后宅跳出来,我想走条不一样的路。”

    “不管有没有人在暗处盯着咱家,我都会走这一趟,所以您不要觉得我为这个家牺牲多少。”

    宋明闻言只叹息一声,也不知到底信没信,只道:“小乖,我知你此行定然凶险异常,我将咱家的死士调来京城,让他们随你出行。”

    这话一出,宋令仪的眼睛瞪得宛如铜铃:“死士?爹,咱家还有这种人呢?”

    不能怪宋令仪吃惊,上辈子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家竟然有死士。

    宋明压着声音解释:“你祖父留下来的,说是咱家的底牌,不到关键时刻不能用。”

    宋令仪懂了,上辈子自家被霍景云骗得没有防备,那些死士估计没派上用场。

    有了前车之鉴,她觉得有些人该用还是得用,不然留着也是浪费。

    “爹,那些死士不管有多少人,我跟家里各分一半。”

    “不用,我们就在京城待着……”

    宋令仪态度坚决:“爹,这事儿没得商量,要么对半分,要么我一个都不要。”

    宋明见状只能点头答应:“你在随行队伍中留二十个位置出来,对外就说是我送的护院。”

    安排好护院,宋明又道:“穷家富路,更何况你这次还是出门办差,我给你准备二十万两银票,以备不时之需。”

    宋令仪虽然出嫁几年,但是对家里的产业也多少了解。

    这大半年,只算大笔的开销,给她二十万两,给庆元帝组了船队,还为安王准备了一百万两,家里的老本估计都被掏空了,再拿二十万两并不容易。

    “爹,我手头还有安王退回来的银票,这次去边关我再送一回,他若不要,我手里有钱,他若收了,自然要庇护我,我就算暂时缺钱也不碍事。”

    宋明心知女儿的担忧,笑着说:“放心,家里有钱,你祖父有远见,当初给我留家产时,除了明面上的,还有两处暗财,一笔五十万两,不多,但也足够咱家应急。”

    宋令仪:“……”

    祖父是跟曾祖学的?

    藏东西也有传承吗?

    以后她爹会不会也要藏?

    她将奇怪的念头抛脑后,坚定拒绝:“爹,我记得小时候咱们一家人吃饭,你经常说谁家的什么生意赚了多少,谁家做什么又赔了多少,这肯定不是别人说的,而是你自己算的,你既能算出别家的利润,别家也能算出咱家的家底。”

    “咱家现在这情况,能不引来怀疑是最好的,不然这些来路不明的钱都可能成为佐证,证明曾祖留了东西下来。”

    宋明何尝想不到这点,但他就是看不得女儿受苦。

    他抱着侥幸心理:“小乖,咱家家底挺深,就二十万两,应该不至于吧?”

    “爹,这时候还是谨慎为好。”宋令仪目光灼灼,“我准备将藏宝的事情扔出来。”

    第102章

    替罪

    此次离京少则半年,若事情进展不顺,两三年都有可能。

    宋令仪最担心的便是秦芷柔或她背后之人抱着得不到就毁掉的想法,将宋家藏宝的消息公之于众。

    而且她也不愿总是被动防守,思来想去,她决定要抢先对方一步,将宋家最大的威胁根除。

    “爹,霍景云背后是秦家还是另有其人,咱们无从得知,暂时也无处调查。可那人却握着宋家最大的把柄,这对咱们而言太过危险。”

    “我想着与其被他们拿捏,不如将秘密曝光。”

    宋明呼吸一滞,险些被口水呛住:“小乖,你可有想过,事情万一曝光,咱们如何自处?”

    宋令仪展眉一笑:“爹,你可能不知道,之前我通过霍景泓让六皇子得到霍家祖上有藏宝,最近六皇子正派人暗中搜查曾经的威远侯府和霍景云被抓之前住的京郊别院,也在寻找曾在霍景云书房伺候过的人,企图得到藏宝图的消息。”

    “我要放的便是霍家藏宝,而六皇子此举便是帮我证明霍家确有藏宝。”

    宋明觉得这个方法不太可行,皱眉问:“就霍家穷成那个鬼样,真能有藏宝?”

    宋令仪道:“爹您可能不知道,霍家祖上是山匪,高祖皇帝打天下时,霍家祖上带着几千人投到高祖皇帝帐下,但是并未得到重用,霍景云的祖父因救驾有功才被封为侯爷。”

    “霍家对这段过往讳莫如深,知道的人极少,但也正因如此,霍家有藏宝的消息才越发可信。毕竟山匪总有一些说不清来源的财富,您觉得呢?”

    宋明觉得这个理由确实说得过去。

    但事情闹大,众人却找不到宝藏,难免会怀疑这个消息是假的,到时幕后黑手再把宋家抛出来,他们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除非……

    宋明搓着手焦急问:“小乖,你莫不是想弄假成真?”

    宋令仪笑问:“爹,您舍得吗?”

    这话让宋明激动得直转圈:“我有什么舍不得,咱家明面上的东西已经足够你们兄妹花用几辈子,何必惦记那些?我只希望赶紧扔了这块烫手山芋,让你们兄妹平安。”

    宋令仪见她爹同意,便将大致细节说了一遍:“爹,等霍家藏宝的消息传开,前定国公秦家秦家、信安候赵家、还有咱们家都会成为被怀疑的对象,您不必管,有人问起来只管反驳便是。”

    “等消息闹过几轮之后,位于钱南山的藏宝会落入六皇子手中,而那藏宝图,则会在霍老侯爷的墓地被找出来。”

    “此事我已安排妥当,但是若有意外,会有人手持冰花芙蓉佩来找您,那玉佩是我十四岁生辰时您送的,您应该不会认错吧?”

    宋明肯定道:“放心,我定能认得。”

    宋令仪将最要紧的事情交代了,接下来便专心准备出行之事。

    手中大部分生意可以暂时转到娘家,琼华园那边必须要留个人,免得等她回来,清华园都易主了,思来想去,唯有玉竹可行。

    青黛在戏曲行会如鱼得水,必须留在京城打听消息。

    迎霜武功高强,脑子灵活,正方便带去边关做帮手。

    将人手确定,宋令仪便叫了她们一一交代。

    三人显然是此前就猜到了自己的任务,对此接受良好。

    九月初十,宋令仪约霍景泓见了一面。

    “霍叔叔,接下来六皇子应该会查到霍景泓在四皇子手里,还得麻烦您敲敲边鼓,让六皇子咬紧了四皇子。”

    霍景泓饶有兴趣问:“四皇子得罪你了?”

    宋令仪心说,四皇子倒没得罪她,不过两个属意皇位的皇子相争,不管是一方倒台还是两败俱伤,对安王而言都是一桩好事。

    “给六皇子找些事情做罢了,你也不想看到他真的蒸蒸日上吧?”

    宋令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道:“四皇子此前跟霍景云摩擦不断,如果四皇子在调查霍景云的过程中得知了藏宝一事,想必也正常吧。”

    霍景泓盯着宋令仪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到宋令仪疑惑挑眉,他才开口:“大侄女,你可真让人看不懂。”

    宋令仪粲然:“看不懂才好啊,这样才不会让人轻易欺负了去。”

    霍景泓失笑:“就你浑身上下长满心眼的模样,谁能欺负你?”

    宋令仪但笑不语。

    霍景泓喝了杯茶,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我在北边并无根基,不过偶然间结识一好友,在北边有些关系,你若有需要,持信找他帮忙。”

    宋令仪没想到会有这番收获:“霍叔叔盛情,我就不推却了,以后若有机会再回报。”

    “听你这话的意思,若没机会就不报了?”

    宋令仪笑着点头:“是这么个意思。”

    九月十二,宋令仪又进宫一回,在齐云殿第二次面圣,将厚厚一摞计划交给庆元帝,换回了一声称赞,以及两个内侍。

    这两人说是伺候宋令仪,但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们最重要的任务是监视宋令仪。

    好在宋令仪行事坦荡,也不怕被监视,十分坦荡的将人带回公主府。

    面圣之后,宋令仪便开始专心打点行囊。

    没想到在这时候,竟然听到了一个让她心颤的好消息。

    “公主,奴婢派人监视信安候府三个多月,总算有了发现,信安候有外室!”

    宋令仪看着迎霜激动难耐的模样有些不解:“那个外室有何特别之处?”

    迎霜凑到宋令仪耳边小声道:“若奴婢没有认错,那外室曾是赵府庶女。”

    宋令仪:“!”

    迎霜继续道:“两人还育有一子。”

    宋令仪:“!!”

    属实看不出来,信安候瞧着正义凌然,私底下竟然亡故人伦。

    迎霜打断宋令仪的神游:“公主,依奴婢目前的调查来看,信安候将那母子二人当成眼珠子一般,为她们置办产业,也准备了新身份,就算信安候府出事,那母子二人亦可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

    宋令仪听出迎霜话中潜藏的意思,毫不犹豫道:“那就把人抓了,看看信安候究竟有多在乎她们吧。”

    第103章

    启程

    信安候大约是想着大隐隐于市,因此将外室安置在城南的民居之中。

    虽然在左右安排了护卫,但迎霜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不费多少力气就将那母子二人都弄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母子二人的信物便被送到信安候的书桌。

    害怕被人盯梢,宋令仪没有露面,此事交给迎霜全力负责。

    接下来,她再没有任何心思做别的事情,一心等着迎霜那边的答案。

    迎霜办事的能力实在出挑,愣是抢在临出发的前一天傍晚,也就是九月十四这天,将秦赵两家之间的纠葛摆在宋令仪面前。

    “据信安候说,在跟着高祖皇帝打天下时,赵家先祖贻误军情,险些造成全军覆没的惨局,是秦家先祖帮忙度过危机,因此赵家先祖以全族荣辱立誓,会帮秦家办三件事。”

    “两家相安无事几十年,直到十六年前秦家出事,他们提出第一个条件,让信安候送三个人去秦家老宅,那三人分别是庆国公幼子秦珩,庆国公世子的次子秦予安,另一人身份不明,似乎是个幕僚。”

    “秦家出事三年后,秦芷柔找到信安候,让信安候帮她换个身份。”

    “再就是今年五月,秦家找上信安候,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少爷。”

    宋令仪听了迎霜的话,疑问并不见少:“秦家如何联系赵家,赵家有没有办法联系秦家人?秦芷柔换了什么身份?被送出去的三个人又去了哪里?还有,送向若雪见官那天城北发生的暴乱难道是巧合?”

    迎霜一一解释:“奴婢跟信安候确认过,他说他跟霍家确实没关系,那天真是巧合。至于侯府三公子跟向家联系那事,信安候说赵三公子跟霍景云确实有私交,赵三公子不愿当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便想上六皇子的船,争个从龙之功,大约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赵三公子居中帮霍景云传话。”

    “秦赵两家是单线联系,赵家没办法联系秦家。秦家最后一次联系赵家是直接送信,信里有赵家先祖留下的信物,信安候见信物办事,并未追查秦家行踪。”

    “秦家祖籍在溪山城,信安候将人送到之后便没再管,不知他们现况如何。”

    “至于秦芷柔,她新换的身份是赵家旁支的待嫁新娘,据信安候所说,秦芷柔嫁人一年后死于难产。”

    宋令仪将刚听到的消息理了理,觉得秦家的事情处处透露着不对劲,可要让她说,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 问出最无法理解的问题:“秦芷柔不惜浪费一个珍贵的人情,就为了嫁人?而且嫁人后还死于难产?这事儿可真是怎么听怎么奇怪?”

    她敲着桌子沉默良久,然后抬头问迎霜:“你相信秦芷柔死了吗?”

    迎霜一脸怀疑:“从咱们了解到的情况来看,秦芷柔诡计多端,可不像是会死于难产的人。”

    “公主,要不您明日照常启程,奴婢先将秦芷柔所换的身份调查清楚再去追您?”

    “奴婢一个人,脚程快,兴许能跟您同时抵达边关,届时奴婢再去溪山城调查秦珩几人的行踪。”

    宋令仪暂时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且调查秦芷柔的事情也不能交给别人,只能点头答应。

    她想了想道:“明日便对外说你突发疾病不能出行,换了玉竹跟我一起去。”

    “对了,记得将信安侯养外室的消息告诉侯夫人。”

    让正妻操持家业传宗接代,却将后路留给外室,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趁着庆元帝还没腾出手来收拾赵家,她给赵夫人一个自救的机会,至于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她就管不了了。

    *

    九月十五,六辆马车和五十匹马从德宁公主府出来,一路往北城门而去。

    城门外,装着冬衣的车队已经整装待发,在车队旁还有朝廷指派去边关的官员。

    此次户部工部兵部各派了一个郎中,两个主事随行。

    明眼人都知道宋令仪从边关回来便能跟京城所有女子拉开差距,因此宋令仪出发,送行的人很是不少,就连四位成年的皇子都派了人来。

    过来打招呼的人太多,宋令仪都没能跟家人说上两句话便到了启程的时间。

    马车上,玉竹看着宋令仪泛红的眼眶,小声问:“公主,可要奴婢先退下?”

    宋令仪仰头看着车顶,将泪意逼回,摇头道:“无事,一会儿就好。”

    这一路上的事情不少,并没有多少时间让她伤 春悲秋。

    收拾好情绪,宋令仪抽出前天收到的边关各处城墙受损的情况看了起来。

    傍晚在驿馆投宿时她得找兵部和工部之人说明情况,让两边给出修缮细节的要求,再跟户部和账房核算人工用料及成本,这些准备事项都得做在前头,到了当地才不会手忙脚乱。

    宋令仪一行人必须赶在下雪之前抵达边关,路途注定不会太舒服。

    锦心接到宋令仪的消息,从边关赶来汇合,见面的第一句话便是:“公主,您瘦了。”

    宋令仪笑:“京中如今以瘦为美,瘦些也好,待我回京,看能不能竞选个京城十大美人。”

    锦心的心疼在这句玩笑话里荡然无存。

    宋令仪拍拍她的手:“来吧,说正事,跟我说说你亲自了解到的边关是什么情况?”

    “不太好。”

    锦心用三个字打了个底,语气沉重道:“奴婢这些日子跑过好些城镇,几乎看不到壮劳力,I不管是城里还是乡下,只有老人、妇人和孩子, 而且她们的防备心也很重,对咱们搭建的善堂避之不及,给奴婢的感觉就好像被什么人害过一样。”

    第104章

    溪山

    锦心到边关之后,明面上是督促着建善堂,但大多数时间都在四处走访,了解各地的真实情况。

    她汇报的情况比宋令仪此前所知道的要更详尽,也更悲惨。

    “……边关城池几乎是十室九空,缺衣少食这些先不说,最麻烦的一点是战乱虽结束,但却看不到任何生机。公主,您得做好心理准备,此次边关之行,比我们想象中要更艰难。”

    想到近日所见所闻,曾经自称为铁娘子的锦心都湿了眼眶。

    宋令仪笑着给她鼓劲:“越艰难便越显出我们的重要,等咱们真的将一块千疮百孔的土地盘活,老了以后便有了跟整条街的小辈吹嘘的本钱。”

    锦心想到从前陪小姐听老太爷吹牛的过往,顿时破涕为笑:“到时候公主可得提前背好词,别跟老太爷似的,回回都被拆穿。”

    宋令幼时听过太多遍祖父吹牛,因此尽管已经是十多年前的往事,她还是记忆犹新。

    她难得翻了个白眼:“祖父若拿做生意时算无遗策的经历来显摆,或者说他出海经商的骇人见闻,保证无人拆穿,他偏说自己武艺非凡,徒手降虎,智斗黑熊,这谁能信?”

    宋老先生长得俊秀斯文,唯一缺憾便是个头不高,偏他此生最羡慕的便是生得五大三粗的糙汉,因此老了以后最大的爱好就是跟整条街的小辈吹嘘自己年轻时是如何的英武非凡,只不过老了以后身形伛偻,连样貌都变了。

    主仆二人顺着这话插科打诨一般聊了几句,冲散了马车里悲伤的氛围。

    收拾好情绪后,锦心继续道:“公主,边关的情况也并非都如奴婢刚说的那般,据说沙丘、溪山、中和三城繁华更胜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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