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与此同时，侯府的院落中，一个体面的大丫鬟趴在穿着素净的妇人耳边说了几句。</p>那妇人眼中闪过兴味的光，笑道：</p>
“大婚当夜，独守空房，当真是可怜呢！”</p>
顾云合这一觉睡得很沉，没有男人碍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侯府的床铺格外舒适，这鸳鸯衾被的被胎，除了填充蚕丝外，竟然还有填充纸的纸被。</p>
昨日让丫鬟铺了两床蚕丝被，盖了一床蚕丝一床纸被，一点不觉得压身。</p>
床上舒服，还没有男人，顾云合别提多开心了。</p>
顾云合前世也出身富贵之家，可祖父主张为官清廉，父亲也不喜奢靡，远不如这些靠祖上荫庇的老牌世家懂得享受。</p>
她虽不得世子宠爱，可侯府该给的规制都给了，房中的挂画桌椅，也都是名家制作。</p>
顾云合对此很是满意。</p>
晨光熹微，她在珍珠和琥珀的伺候下，起床梳洗，准备去给侯夫人廖氏请安。</p>
廖氏出身世家，身份显赫，嫁入侯府后，给侯爷生了两个儿子，谢庭训是次子。</p>
按理说谢庭训是没法继承世子之位的，奈何前些年谢家长子谢庭昀死于战场之上，谢庭训便成了世子，成为谢家的顶梁柱。</p>
顾云合脑子里想着谢家的情况，走出大门时，晃了神，差点跟人撞个正着。</p>
是站了一夜的乔妈妈！</p>
乔妈妈在侯府也有几个一起讲小话的妈妈，可她不敢过去借住，怕人家知道她被主人罚站，只好在外头冻了一夜。</p>
春寒料峭，乔妈妈冷得像一尊冰雕。</p>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见了顾云合，也不敢拿乔，垂着头道：</p>
“夫人。”</p>
顾云合笑着看她，自古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东风。</p>
她倒乐意做个和善的主子，只是她以续弦身份进来，伺候的又多是顾静姝的人，她若不拿出点当主子的威仪来，就会被这群下人拿捏。</p>
顾云合没应声，淡着脸走了。</p>
廖氏的院子里聚满了人，廖氏穿着华贵，模样出众，看得出年轻时是个美人儿。</p>
她边上站着一位妇人，穿着素雅，不施粉黛，衣料却是最时兴的缂丝料子。</p>
能穿的起这样好料子的，这位一定是谢庭训的嫂子苏氏。</p>
“给母亲，嫂嫂请安。”顾云合恭敬地行礼。</p>
廖氏算不上喜欢顾云合，事实上，她跟顾静姝有些龃龉。</p>
当初，顾静姝身子不好，廖氏便张罗着叫廖家的姑娘嫁进来，谁知顾静姝是个有手段的，竟然说服了谢庭训，让娘家妹妹做续弦。</p>
廖氏愿望落空，对顾云合自然没好脸色。</p>
昨日谢庭训没掀盖头的事，传遍了全府，廖氏自然是第一时间知道的。</p>
可她没打算管。</p>
她儿子不是靠祖上荫庇的纨绔，她做不了儿子的主，再说孙子孙女都有了，眼下不过是娶个续弦，儿子愿意好生对待就好生对待，不愿意就冷落着。</p>
她一点意见都没有。</p>
听闻这顾家二小姐在庄子里长大，想必不懂规矩，廖氏等着她大闹洞房，或找她诉苦。</p>
谁曾想，顾云合竟丝毫不像被冷落的。</p>
她双眸带笑，神色从容，那眼下一点乌青都没有，端的叫一个容色照人！</p>
饶是廖氏见惯了美人，也不由惊叹，顾云合这容貌，若不是从前痴傻，只怕在京城早有美名，便是入宫当妃子都使得。</p>
廖氏试探道：“好孩子，昨夜的事母亲听说了，叫你受委屈了。”</p>
顾云合一派真诚，“母亲哪里的话，世子爷公务繁忙，妾身自然是知晓的。”</p>
廖氏一愣，新婚夜公务繁忙？</p>
这借口找的，廖氏都觉得脸红。</p>
廖氏佯怒，“吴妈妈，世子爷如今在何处？不洞房就算了，新婚头一日，让新娘子一个人来请安，像什么话！”</p>
吴妈妈连忙搭腔：“世子爷公务繁忙，想必早已遣小厮过来通传，老奴这就问问去。”</p>
廖氏样子做了，顾云合不能不领情。</p>
“早就听嫡姐说，母亲是个明事理好相与的，如今看来，嫡姐所言不虚。”</p>
没人不喜欢听好话，廖氏戴了高帽子，神色都温和了。</p>
顾云合适时一顿，“母亲为儿媳好，儿媳自然知晓，只是母亲如今去质问世子爷，难免让世子猜疑，以为是儿媳在母亲面前告状挑拨。过日子不在一朝一夕，儿媳和世子爷的日子还长，母亲切勿为儿媳伤了母子间的情分。”</p>
这话说的漂亮，饶是廖氏这样的人，都挑不出差错来。</p>
世子娶妻，不仅是为了给世子爷找个正头夫人，更是为这侯府找个当家主母。</p>
顾云合做妻子未必称职，可观她今日谈吐，做主母，一定是够格的。</p>
廖氏对她的偏见少了几分，不由真心道：</p>
“好孩子，你这心胸，母亲都自愧不如啊！”</p>
“母亲，儿媳做的还远远不够。”</p>
廖氏只打算给顾云合一个发簪做见面礼，如今却把手上的镯子摘下来戴在她手上。</p>
顾云合只觉得这手镯水头很好，通体翠绿、晶莹剔透，衬得她雪肤冰肌，看着就是好东西。</p>
殊不知，苏氏眼神一变，顾云合不知道，可她却清楚。</p>
这可是谢家祖传的镯子！</p>
向来是只传给当家儿媳的！</p>
当年苏氏嫁给谢庭昀时，明明是世子夫人，廖氏却没把镯子给她，自然也没给顾静姝。</p>
如今竟给了这个续弦！</p>
今日给镯子，明日给的是不是就是掌家权了？</p>
苏氏捏紧帕子，很有危机感。</p>
她从丫鬟手里接了根发簪，递给顾云合。</p>
苏氏模样出挑，只是多年守寡，颜色褪去，模样有几分寡淡。</p>
“弟妹这般好颜色，世子爷可真是好福气呢！”</p>
“谢谢母亲，嫂嫂。”</p>
廖氏喝过儿媳敬茶，解释道：“你父亲身子不好，今日不曾过来。”</p>
顾云合来之前就知道老侯爷卧病在床静养，便连连应下。</p>
廖氏话锋一转，“你是世子夫人，按理说今日该把掌家权交给你，只是这侯府家大业大，府上各院的下人，再加上庄子铺子的掌柜伙计，好几百号人的吃穿嚼用都由主母来管。你年纪尚轻，只怕……”</p>
苏氏明显松了口气。</p>
苏氏进府不久就掌家了，后来谢庭昀战死，廖氏怜惜她年纪轻轻守寡，便让她继续掌家。</p>
顾静姝入府后，都没能把掌家权拿过来，更别提顾云合了。</p>
顾云合不是傻子，她看得出廖氏有意偏袒苏氏，不愿意做这恶人。</p>
而苏氏掌家多年，自然不会轻易把家交出来。</p>
顾云合不想管家，可不管家便没有话语权，阿猫阿狗都能上来踩一脚！</p>
想要过悠闲日子，就必须把掌家权拿过来，届时培养几个得力的丫鬟管事，让下头的人去忙，她才能更好地躺着。</p>
若真如了苏氏的意，不争不抢，只怕侯府下人只知大夫人，不知二夫人。</p>
以后，多的是乔妈妈那样欺主的奴才！</p>
顾云合做出谦卑姿态，“母亲说的是，儿媳年轻，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大嫂掌家多年，儿媳自知不如大嫂，愿意向大嫂和母亲讨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