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祝玉很难形容贺石的表情。</p>就像是初入草原的小狼，捕捉到它的第一只猎物，原本死寂的眼里，迸发出一股近乎刺眼的光，有些诡异地盯着祝玉。</p>
祝玉一怔，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稍稍退后一步，才道：“会着凉。”</p>
贺石眼里的光陡然熄了下去，随意地接过那短袖丢在床上，语气不善道：“别多管闲事。”</p>
“……”</p>
祝玉一句话堵在喉咙里，生生咽了下去。</p>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和这种人一般计较，好在屋子里的油烟味早也消失了，他从衣柜里拿出来睡衣，决定去洗澡。</p>
热水驱散了身上的疲惫，也同样隔绝了外面的声音。</p>
贺石一改方才的冷脸，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听着江安的语音。</p>
“喂，我妹的日记本里都是祝玉那小子，我看她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你到底能不能找到他的黑料啊，让我妹妹赶紧死了心！”</p>
贺石沉默了一会儿，实在没找到祝玉崩人设的证据。</p>
脑袋里翻来覆去回想的都是祝玉给他铺床单时，躬下来的好看脊背，他咂了咂舌：“行了，说好一个月让你妹死心，你不信我还是怎么回事？”</p>
江安那边回了个表情包。</p>
贺石望着浴室里的身影，嘴上扬起了淡淡的笑。</p>
祝玉身上还打着泡沫，热水刚开了一点，却戛然而止。</p>
秋天已经有些凉了，冷水浇在身上冻得他打了个寒战。</p>
本想让贺石帮忙看一下水阀，可话刚到嘴边，他又忍住了。</p>
指望贺石，还不如他自己冻死。</p>
勉强洗完澡，他裹着睡衣出去，才觉着凉意消散了很多。</p>
贺石仍旧坐在床上，摆弄着手机。</p>
祝玉从来没有和陌生人一起睡过觉，从小到大不是走读就是独居，蓦地穿睡衣出现在另一个男性身边，无异于男女朋友第一次同居，让他走路都有几分不自然。</p>
贺石眉头稍稍皱了起来。</p>
他从来都知道祝玉好脾气，却不知道祝玉脾气这么好，洗着澡突然停水也不发脾气？</p>
他觉着古怪，难道是好学生单间的宿舍水阀不一样。</p>
就在他准备拿起毛巾去试试的时候，祝玉清润好听的声音叫住了他：“没热水了，你去别的宿舍凑合一下吧。”</p>
贺石古怪地看了他一眼。</p>
祝玉的头发还没吹干，也许是刚洗过澡，他眼睛有些红，衬得原本就温润好看的眼睛，越发水灵。</p>
此时昂头看着他，完全没有因为他白天的行为，产生任何的怨怼。</p>
贺石无端有些心虚，他摸了摸鼻子：“那你怎么不喊我？”</p>
祝玉素来不喜欢麻烦别人，更何况贺石看上去也不是个好东西，真要喊他了，没准是来看笑话。</p>
他道：“洗个凉水澡而已，身体好，没多大事。”</p>
正打算去别的宿舍洗澡的贺石忽然顿住了步伐。</p>
他隐约从祝玉这话中感受到了几分虚无缥缈的恶意，然而对上祝玉的眼睛，却又感觉他只是单纯的陈述。</p>
贺石拉开浴室门，一言不发地走了进去。</p>
京市的秋天很冷了，晚上的水凉得更是不像话，贺石几乎是打着颤穿好了衣服，心里想着自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然而悔之晚矣，他走出的时候，祝玉已经躺在床上，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台灯，倚着枕头读书。</p>
灯光洒在他的侧脸上，祝玉的睫毛很长，眼睛温柔好看。</p>
不知道为什么，贺石总感觉，祝玉的被窝都是香香的。</p>
贺石心里骂了一句：真他妈娘。</p>
祝玉隐隐觉着有一道不怀好意的视线，他微微推了推鼻尖的眼镜，顺着贺石的腿往上看去。</p>
待触及贺石的肌肉，他脑袋轰隆一声，猛地炸响，几乎要从床上跳下来，连牙齿都打着颤，强压着尴尬，挤出来一个万分勉强的笑。</p>
“你怎么不穿衣服呀？”</p>
贺石忘了拿睡衣，原本没觉着有什么，毕竟都是爷们没什么好害羞的。可现在对上祝玉的眼睛，他竟然觉着有一些微妙的古怪，只能拿着毛巾，状若不经意地遮掩一下。</p>
“怎么？自卑了？”</p>
“……”</p>
不可理喻。</p>
祝玉攥紧被褥，没有理会他，只是默默关了灯。</p>
灯光暗下来的一瞬，他嘴角的笑意才冷了下来，思前想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措施，总不能因为人家不穿衣服就和他打架吧？</p>
更何况，真打起来，他不一定是贺石的对手。</p>
他打开手机，找到了辅导员的微信，编辑了很长一段话，最终都删了，只发了一句：“老师，贺石什么时候搬走？”</p>
消息石沉大海，眼前突然亮起了手电筒。</p>
贺石骂了一句：“什么毛病，突然关灯？”</p>
祝玉躲在被窝里，懒得理他。</p>
紧接着，他听到了开灯的声音。</p>
再然后，就是贺石扯开椅子，翻开书本的声音。</p>
祝玉觉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p>
贺石竟然能晚上看书？</p>
为了证实这个猜测，他探出了头，结果就对上了一双冷漠不耐的眼睛，正幽幽地望着他。</p>
“……”</p>
贺石表情僵了僵，耳尖陡然红了：“你看我干什么？”</p>
祝玉见他在写日记，也没有多想，心里有些不自然，只翻过身：“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p>
贺石望着他的后脑勺，薄被在他身上勾勒好看的腰部线条。</p>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忽而懒懒发问：“喂。”</p>
祝玉装睡。</p>
贺石道：“和你说话呢。”</p>
祝玉继续装睡。</p>
贺石原本就是想和他多说两句，没想到还被祝玉甩了冷眼，他立刻觉着自己应该去完成任务，恶向胆边生，起了身往祝玉的床边走去。</p>
果然很香。</p>
祝玉见身后没有动静，思绪也就放松下来，没有那么紧绷，也逐渐有了困意。</p>
他翻了个身，正想礼貌性地请求贺石关灯，猛地回头，却看见一张阴沉的脸。</p>
他吓得心口一惊，脏话差点脱口而出，但理智制止了他。</p>
贺石道：“你生气了？”</p>
祝玉觉着贺石有毛病，每次好像到自己要生气的时候，他就十分来劲。</p>
他缓了一口气，勉强笑笑：“你是有什么事吗？还是身体不舒服？”</p>
贺石问：“你这么关心我干什么？”</p>
“……”</p>
“……”</p>
祝玉从小到大没这么无语过，然而更无语的是，他还要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们是舍友，我当然要关心你了呀，现在秋天降温，你又不爱穿衣服，还洗了冷水澡，感冒了怎么办？”</p>
他想，难道贺石真的没有听出来，他在委婉地骂他吗？</p>
贺石好像真的没有听出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又回去写日记了。</p>
祝玉心里咆哮。</p>
这贺石真的有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