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扯破脸皮没多久，他还真许久未回沈府。

 沈持有官职在身，平日其实没有多余空闲。

 如今不来碍我的眼，日子倒也轻松自在。

 不知不觉山茶花一朵朵落下，到了我的死期。

 这一天该是春日赏花宴，京城内适龄男女皆要去。

 我本想装病不去，又被阿娘从被窝里揪出来。

 「阿娘～我是真的病了，你看我脸色发白的……咳咳……」

 她捏着我的脸，左右端详片刻，忽地用拇指擦过：「用水粉遮盖气色，这都是你娘我玩剩下的。」

 脸被她不轻不重掐了一下，「老老实实地，给我领个女婿回来，懂了吗？」

 ……好叭。

 装病被拆穿，我不得不梳妆打扮一番，款款赴宴。

 若不是今日太晦气，其实我还是乐意来的。

 我向来喜欢看模样好的人，春日宴上男的俊女的俏，当真大饱眼福。

 我找到好友，悄悄嘀咕谁生得俊，谁长得高，谁的裙子好看，谁的发饰不一般。

 「欸，那不是济世堂的孟大夫吗？她跟林小姐怎么了？」

 我侧头看过去，孟泽兰一身素雅，只是裙摆湿了一块，正面色忍耐地同林小姐争辩什么。

 被好友拉过去，我听清了争辩的缘由，真是……换汤不换药。

 「林小姐与陆衾寒是不是走得近？」

 好友惊叹一声：「你知道啊？我看你最近不出门，没想到消息挺灵通嘛。

 「林小姐与陆公子相看过，说不定就成了，你到底为什么要跟他退亲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按下好友的好奇心，看着林小姐面红耳赤据理力争的模样，一时有些心软。

 她平时也就贪吃了点，品性是好的，现在被扣了张大锅，名声被搞坏了，别说跟陆衾寒的亲事，便是以后……都不好说了。

 我走了过去：「到底怎么了，慢慢说。」

 她感激地看我一眼：「走着好好的，她突然停下往我这边歪，弄洒我的酒杯，这才弄脏了衣服，可她非说我是故意的。」

 两句话便忍不住哭腔，泪意蒙眬看着我，祈求我给她主持个公道。

 「我没说林小姐是故意的，只是可能没拿稳罢了。」

 「什么我没拿稳？你不撞我我拿得好好的！」

 眼看又要吵起来，我挽住林意柔的胳膊：「好了，一点小事吵吵嚷嚷。」

 我冷眼看着孟泽兰，心里嗤笑，又是这副倔强的模样。

 哪怕始作俑者是她自己，她仍能装得像被刻意针对一般。

 她是受害者，她是可怜人。

 我们贵女就都是嚣张跋扈恃强凌弱的坏女人。

 「不过是一件衣裳，我马车上还有一套备用衣物，你拿去换了可好？

 「林小姐品性我是了解的，她脑子里只有吃喝，断不会做些什么故意欺负人的事，也不会拿心爱的果酒去泼人，孟小姐误会了，便各退一步吧。」

 有我打圆场，到底没闹起来，林意柔摇着我的胳膊撒娇：「哼，干吗把我说得脑袋空空只有吃喝一样？」

 我从案上拿起一块糕点：「那到底想不想吃嘛？」

 她欣喜接过，乐滋滋吃了起来。

 没一会儿众人散开，三三两两地赏花游玩，孟泽兰也换好了衣物，笑着向我致谢。

 我强忍着笑意跟她虚与委蛇，她忽地轻甩帕子，浓郁的香味全扑我脸上。

 打了两个喷嚏，我一言难尽地看过去，这人便是小家小户，也不能这般庸俗吧，这致死量的香粉……

 之后我便躲着她，生怕像书里那般，再跟她撕扯跌进湖里。

 我跟着好友赏花谈笑一步不敢落单，离湖水也远远的。

 可渐渐地……感觉不对……

 怎么看谁都心跳加速？还……一股躁意自上而下，一股热流涌出……我……

 刚刚那香粉，孟泽兰你个下贱胚子！！！

 我紧紧攥着衣领，好友们见我脸红得很，纷纷围过来，叽叽喳喳地询问。

 可我只觉得……连脸颊被轻轻碰触，都要呻吟的程度……

 这样是不行的，会当众出丑。

 而孟泽兰还在远处，朝我轻轻笑着。

 「我……难受……扶我回客房……」用尽最后的力气，我终于躲进屋子里，桃枝四下探查一番，没有旁人。

 我这才软倒在地：「我大概是中暑，你们先出去。」

 春日微风不燥，怎么也不应该中暑，但她们还是给我留出了空间。

 我趴在床上咬着被子硬撑，桃枝吓得慌了神：「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啊？」

 这种事不能声张，哪怕我是被人下药，也会被传得不堪。

 「水……取些冷水……」

 等待途中，我热得受不住，脱掉些衣物才好点，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一道视线落在我身上。

 「桃枝，水……」

 一只手递来一杯水，被我打翻，水泼在衣衫上总算有了丝凉意。

 借着这点清醒，这才看清来人……陆衾寒！

 「无耻小人……」

 他却还进一步：「是我识人不清害得你受委屈，阿芷……我错了……」

 我努力往被子里钻，又被他握住了手腕：「阿芷难受是不是？我帮你……」

 他眼神炽热让人作呕，欲图不轨还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吗……孔孟之道被你学进狗肚子里了！

 「我沈蓉芷就是死也不愿与你有牵扯！」

 他还是执意爬上床：「你现在不清醒，等明日……你会谢我的。」

 我吓得泪都涌了出来，却见他忽然一僵，闭目朝我倒过来，随即险之又险地被人拉住后领，一把甩在地上。

 见了来人，我哭得更凶了：「呜……你怎么才来……」

 沈持黑着脸给我披上大袖：「谁干的？」

 「是孟泽兰……她朝我挥香粉……」

 沈持将我抱走，逢人只说我病了。

 这个哑巴亏到底要吃下了，等我抽出手，非得弄死她。

 可如今我坐在马车上，浑身软得提不起劲，只能依在沈持怀中，忍受越加燥热的身体。

 狭小空间里回荡的全是我的喘息，他闭目偏过头，紧绷的下颚线，还有时不时滚动的喉结无端诱人。

 好想咬一口，想让他一直沉稳的呼吸乱了阵脚，想……

 「沈持……」

 他侧目看过来，耳尖红透。

 「你是……一定要我求你吗……」

 他吞咽着口水，声音发涩：「我怕你生气。」

 我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扯过来：「不生气，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