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商云婼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回门大日子竟然是跟夫君的弟弟一起回的。</p>

    五马辇舆招摇过市，一定引起了众人的争相观望，她不用看都知道相府门口一定围了些许人，一睹相府千金和宁远侯爷的排场。</p>

    车逐渐挺稳，储砚一直搀扶着她的手臂下了辇舆，隔着几层衣料她都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p>

    初瑶悄悄在她耳边说道：“光看背影，二公子跟大公子是有几分像的。”</p>

    商云婼颔首，加快了些脚步，想赶紧进府，却没想到，母亲带着哭腔的一声叫喊让她乱了阵脚。</p>

    “阿婼，我的阿婼，终于回来了。”</p>

    不仅母亲迎了出来，父亲的一声咳也传入了耳里，商云婼徒然紧张了起来，也顾不得礼节了，反手抓住了储砚的手臂，拉着他快走了几步。</p>

    可还是差了一步，被母亲在门槛处拥在了怀里。</p>

    父亲威严的声音传来：“大庭广众的成何体统，快放开阿婼。”</p>

    母亲嘴里埋怨着父亲严厉，却也放开了她。</p>

    父亲的声音再次传来：“阿婼，你夫君呢？这位是？”</p>

    商云婼的神经紧绷了起来，慌忙小声答道：“这位是瑾礼的弟弟储砚。”</p>

    相爷浓黑的某毛挑了挑，若有所思地说：“这位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位……”</p>

    不中用的庶子吗？</p>

    商云婼想起自己曾经亲口说过的混账话，急忙大叫了一声企图制止父亲接下来的话。</p>

    “爹！”</p>

    她这一声太突然了，院子里瞬间静了静，连树枝上的鸟都吓飞了几只。</p>

    相爷扶着心口蹙眉：“你这孩子，嚷什么？才嫁去几日便这般没规矩了。”</p>

    商云婼赶紧掺着母亲扶着父亲向里走，撒娇地说：“哎呦，爹娘，我饿了嘛！”</p>

    初瑶赶忙叫人帮忙关府门，将街上众人探究的目光全都挡在了门外。</p>

    储砚跟在商云婼后面小半步，看着与平日在侯府稳重端庄的大娘子，此时轻松愉悦得仍像未出阁的小女娘一般，不由得挑了挑嘴角。</p>

    相国夫人问了一路她在侯府好不好，吃住都习惯不习惯，这种细腻的母爱储砚没体验过，但竟意外地很喜欢听。</p>

    不过从小听惯了的商云婼有些不耐烦了，入了席，她打断了母亲的唠叨，又跟父母正式地介绍了一遍储砚，让未来大佬得到应得的尊重。</p>

    “爹娘，这位是宁远侯府二公子储砚。”</p>

    储砚一直微垂的眼眸动了动，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郑重地介绍他，好像他是贵宾一般。</p>

    相爷见女儿这般隆重介绍，也不免多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好气地质问道：“侯府二公子，那请问你兄长呢？难道他不知道今日回门吗？就如此不把我女儿当回事，不把我相国府当回事？”</p>

    储砚长睫轻颤，倏地起身，朝众人鞠了一躬，郑重说道：“我替兄长跟相爷和夫人还有嫂嫂道歉，他今日不管有什么原因来不了都是他的错，我定劝他来府上负荆请罪！”</p>

    刚要替夫君狡辩一番地商云婼缓缓闭上了嘴，他这话说完就相当于给储瑾礼的罪定死了，什么狡辩也没用了。</p>

    不过也确实，无论什么理由来不了爹爹都会生气的，不如这样直接认错来得坦荡。</p>

    相爷果然面色稍缓，语气凉凉地问了句：“你能代表储侯吗？”</p>

    储砚：“我代表不了兄长，但我可以代表宁远侯府的态度。”</p>

    相爷的脸色终于是阴转晴，执起酒杯小酌了一口，颔首道：“我也相信宁远侯府不会这么糊涂，任由他胡闹。”</p>

    一直替储砚捏把汗的商云婼悄悄舒了口气，觉得储砚还是挺机智的，趁机说道：“瑾礼肯定是营里有事脱不开身，爹爹别生气了。”</p>

    相爷饮了一杯重重将空酒杯放下，冷哼了一声：“巡防营也归我管辖，营里忙不忙我还不知道？”</p>

    商云婼语塞，拿出了小女儿脾气撒娇道：“爹爹这么凶做什么？”</p>

    储砚适时开口缓和气氛：“相爷日理万机，最近定是让赈灾一事闹得心烦意乱。”</p>

    商云婼见台阶就下，举起酒杯说：“是，爹辛苦了，那我给爹爹倒满酒吧。”</p>

    相爷斜睨了她一眼，宠溺地将杯子递到了她的酒壶下接着，心满意足地喝着宝贝女儿倒的酒。</p>

    他对于这个很有眼色会说话的储二公子多看了一眼，随口问道：“储二公子也关心朝堂之事啊？”</p>

    储砚言辞看似随意，却十分谨慎：“这也不仅是朝堂之事，更是百姓间的大事。”</p>

    相爷颔首：“那你有什么见解？”</p>

    储砚：“见解谈不上，不过相爷的烦心事，以工代赈，我倒是有些拙见。”</p>

    相爷的筷子顿了顿，终于抬眼正视起面前这位长相美则美矣，但惨白羸弱得有些病态的年轻人，似乎还未束冠。</p>

    相爷微眯起眼：“你还知道以工代赈？”</p>

    储砚一脸真诚：“听兄长谈起过，晚辈以为相爷以工代赈的举措很值得推行。”</p>

    相爷放下了筷子来了兴趣：“那你应该也知道我推行这个政策遇到了阻碍吧？”</p>

    储砚：“以工代赈的重心是要有豪绅招工，虽然看似是劳务交换，实则跟捐粮捐物没什么区别，所以必定还是会遭到敷衍不配合的问题。”</p>

    相爷：“那你认为该如何？”</p>

    储砚：“射人先射马。”</p>

    相爷：“擒贼先擒王！”</p>

    两人相似一笑，相爷主动端起酒杯，储砚恭敬地端起酒杯，杯口略低一些与之相碰。</p>

    相爷一饮而尽，赞许之情溢于言表。</p>

    回门不能超过午时，一顿饭吃完就差不多到时辰了。商云婼到底是没等到储瑾礼赶来。</p>

    到了府门，趁着储砚先行至马车前的档口，相爷拉着女儿低声嘱咐：“你若是想和离，爹娘都赞同，不必受他的委屈。”</p>

    商云婼一怔，嫣然一笑：“爹，会好的，你要相信你女儿的魅力。”</p>

    相爷叹了口气，用更低的声音道：“那你若是想跟他好好过日子，就让他提防住这个弟弟，储砚非池中之物，也非良善之人！”</p>

    爹爹真是好眼力，商云婼抿了抿唇赞叹。</p>

    能是池中之物吗？这位可是日后把您取代了的，权倾朝野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大权臣。</p>

    商云婼什么也没说，颔首迈步出了府门，刚走到马车前，想着终于把回门给蒙混过关了，却听到一串马蹄声疾驰而来。</p>

    猛勒住缰绳的马匹嘶嚎声近在她耳畔，储瑾礼洪亮的声音传遍了半个街道。</p>

    “岳父大人，小胥来迟了！”</p>

    回应他的却是“怦”地一声巨响，相国府的大门被关得严严实实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