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商云婼举了举酒杯：“那夫君先干了这杯我再说。”</p>

    烛光摇曳，跳跃的光线映得她面如凝脂，桃腮带笑。都说灯下看美人，本就是容姿卓绝的美人，此刻的一颦一笑更是有些动人。</p>

    储瑾礼不知不觉就盯了她好一会了，待她再次叫他时，才恍然惊醒般，掩饰地将杯里的酒喝光了。</p>

    商云婼自然是想多灌他点酒，好让他不那么清醒，好撩拨得他与自己圆房。</p>

    可谁知，第二杯还未劝呢，他便一头栽在了桌子上，任凭她怎么叫喊都不醒了。</p>

    酒量还不错的商云婼呆愣住了，她千算万算，怎么没打听到他是一杯倒啊！</p>

    濯曦苑里此时并不像慕晨轩那般热闹，院子里一片漆黑，只有主屋内的书案上燃着一盏烛灯。</p>

    储砚倚靠在书案前，发髻放了下来，如墨的黑发用银丝带随意绑起一缕，雪白的直襟长袍有些单薄轻盈，窗外吹来一阵风都能将衣袖吹起。</p>

    虽书案破旧环境简陋，但他慵懒闲适的姿态透着一股谪仙般的淡雅如雾，五官如画一般漂亮得不似真人。</p>

    青衣男子蓦地从房檐处探出一颗头，身子趴在房顶上，在这漆黑的环境里，着实有些骇人。</p>

    储砚却只轻轻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定地问道：“他走了？”</p>

    殷杉：“没，宿在她屋里了。”</p>

    手中的笔尖一顿，白纸上留下一处墨点。</p>

    殷杉喜欢自己的说话节奏，继续说道：“喝醉了，他睡床上，她睡榻上。”</p>

    骨节分明的手指继续执笔书写，他慢悠悠道：“看得这么仔细？”</p>

    殷杉：“不用看，她那院里女使已经到处传扬开了。”</p>

    储砚唇角微挑，“那咱们又有热闹看了。”</p>

    ——</p>

    商云婼第二日醒来发现夫君还在睡着，她也没打扰。</p>

    今日是回门的日子，规矩是巳时之前由夫君陪同新妇出婆家回娘家，可此时储瑾礼还没醒，还有两个时辰，商云婼便先去给祖母请了安。</p>

    请完安她才想起昨日答应了储砚今天去看他，赶紧让初瑶差人去给储砚传信，等回门后再去看他。</p>

    回到了慕晨轩，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储瑾礼，初瑶却悄悄贴在她耳边说：“刚刚路过厨房时听见下人们议论，一夜之间都传开了侯爷留宿您屋里但是跟您分床而睡的事。”</p>

    商云婼神色一凛，她知道会传出去，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传了出去，她这院里简直漏得跟筛子似的。</p>

    她正色对初瑶说：“把院里的仆从都聚到前堂院里，我要训话。”</p>

    辰时末的太阳已然有些烤人了，家丁小厮丫鬟婆子们站在阳光底下，由窃窃私语到大声聊天议论。</p>

    商云婼坐在廊中的椅子上，一刻钟后，她清咳了一声，初瑶大声喊道：“都闭嘴！大娘子在这坐半晌了，有没有规矩！”</p>

    大家都满脸的不爽和暗暗的不屑。</p>

    商云婼眼睛蒙着纱带，声音不大却让全场逐渐安静了下来：“王婆子今天采买的鱼贵了二两，刘妈妈怀疑她吃回扣了，赵勇今日多去了两趟厕所江大汉说他故意偷懒，桃玲最喜欢涂胭脂水粉，叶樱讥讽她想爬上侯爷的床。”</p>

    她说完这番话，全场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声响。</p>

    商云婼：“这是我刚刚这一刻钟里听见你们聊的。”</p>

    众人左右看了看，被点到名字的无一不涨红了脸，还有的互相怒目相视，像是要打起来的架势。</p>

    商云婼停顿了片刻再次开口：“我竟不知，侯爷院里的女使我刚来府上，还没跟你们立规矩，之前的我就既往不咎了，但若以后再犯，就不能怪我没提醒诸位了。”</p>

    “大娘子这一大早就训人啊？”</p>

    储瑾礼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他醒来后就听见院里商云婼训斥下人的声音，顿时想起她飞扬跋扈的名声，深觉她果然是个厉害角色。</p>

    商云婼微笑着想起身跟他见礼，却听见他又不咸不淡地跟了一句。</p>

    “以后就在自己院里管管下人就行了，还是不要把手伸到隔壁府里，去之前也先下个拜帖，不要失了礼数。”</p>

    说完他便带着小厮大踏步走了，院子里一众婆子女使小厮们又悄悄议论开了，商云婼的脸色几经变化，唇瓣都抿得发白了，琢磨着应该是叔父婶娘跟他告状了。</p>

    下人不服自己的管束，一来是没有管家权，二来是储瑾礼对她的态度没有应有的重视和尊重。</p>

    她知道储瑾礼不喜欢自己，娶自己纯属是因为爹爹的权势。</p>

    想起梦里他说自己飞扬跋扈又作又闹的嫌恶表情，她心里一沉，强迫自己不要动气，慢慢让他对自己改观，跟自己好好过日子。</p>

    半晌后，商云婼猛然想起回门的事，被这么一打岔忘到脑后了！</p>

    她赶紧叫初瑶：“快找个腿脚快的去追侯爷，我们巳时之前就要出发了！”</p>

    过了一刻钟，追出去的小厮回来禀报：“大娘子，没追上侯爷，门口侍卫说出府了，没注意往哪个方向走了。”</p>

    商云婼尽量保持冷静，条理清晰地吩咐着：“多派几个人，分别去隔壁府里，巡防营，还有他常去的酒馆餐馆等地方去寻，跟他说三日了巳时要走，别的不要多说，速去！”</p>

    初瑶应了声，忙去安排了。</p>

    商云婼扶额，不懂他怎么会忘记三日回门这么重要的事，这不仅仅是回门这么简单，是也是相府和侯府的脸面问题，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p>

    一炷香快要燃烬，巳时就要到了。</p>

    大梁的习俗，新妇回门必须巳时前出门，不然则寓意这门婚事日后不会顺利。</p>

    她已经备了五马辇舆在门口，极尽体面，可若马车里若只有她一人，也是丢脸丢到家了。</p>

    派出去的小厮纷纷回来禀报，未寻到侯爷，巳时已到，今天就算她一个人也得回去。</p>

    她挺直了脊背，已经能想象到门外那些有意或无意打探之人的眼神和议论了。</p>

    即将迈步出府，储砚的声音悠悠传来：“今日你打算自己回门？”</p>

    商云婼脚步一顿，感到手臂被温热的手掌轻轻拖住，他的声音近在耳畔。</p>

    “我陪嫂嫂去吧，我与哥哥有几分相似，总比你一个人回门好看一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