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沙落落十七芳华，哪能嫁去给这老头糟蹋。</p>

    可在这个家，没人能替她说上话。唯一能说上话的老太爷，早就驾鹤西去了。</p>

    沙落落安静下来，目光呆呆看着段氏，心中冷笑。</p>

    有了今晚这笔险些丢了身子的银票，整肃家风，把有军阀背景庇护的段氏母女拉下神台的计划，终于可以付诸行动。</p>

    在场的人，都等着段秀盈这个实力派当家主母发话。</p>

    她虽三十有六，但保养得体，岁月没有把该有的痕迹，诸加在她的身上。</p>

    她依旧体态纤美，风韵犹存。</p>

    沙落落不畏强权平视着她，在段秀盈看来，她呆呆的模样，让她找不出理由再挑剔她的不是，心里就来气。</p>

    最气的是，这张刻骨的小脸，眼睛鼻子无可挑剔，安静的模样，和她娘一样绝艳。</p>

    段秀盈自叹不如！</p>

    好在，是个傻子，翻不出什么浪花。</p>

    “落落啊，乖！告诉大娘，之前你可是死活都不肯嫁给猪肉大爷，怎么这会儿倒想通了？”</p>

    段秀盈眉眼带笑，说得好像嫁与不嫁由得了沙落落似的，连沙小小和圆喜都忍不住在心中发咒。</p>

    沙落落早有预料，段秀盈会寻根问底。</p>

    她低下眉，咧嘴道：“饿了！大爷有肉，好多好多肉。”</p>

    嫁一个卖猪肉的老翁，她就意满心足成这样？</p>

    多可怜的孩子！</p>

    沙晋发皱眉，心中有些愧疚，难得老脸涌现出一丝久违的父爱，不过只是昙花一现。</p>

    很快，他就认清事实，得赶紧把沙落落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让她自生自灭也好，省得留在沙家丢脸，惹出大麻烦。</p>

    段秀盈将信将疑，认真审视了她一番，发现并无异样，含笑道：“好吧，女大不中留了。老爷，给城北猪肉大爷做填房这事，就这么定吧！”</p>

    “夫人，你看着办吧！”</p>

    沙晋发这话一出，沙落落心寒，对他仅有的一点点血脉亲情，顿时化为乌有。</p>

    以后做点什么，也不再顾念这点血脉亲情。</p>

    沙小小一头雾水，不知道她阿姐突然改变主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p>

    打的又是哪门子算盘？</p>

    等到众人离去，这件事告一段落。</p>

    沙落落大快朵颐填饱肚子，又累又困进了澡房，圆喜贴心帮她打一缸热水，让她泡在澡缸桶里。</p>

    有个一碗水端不平的父亲，沙落落住的是下人一样的房间。</p>

    日常用品都是和下人一样的老派风格，不像段氏和沙起起这两位沙家得势的贵妇小姐，吃穿用度都是赶着西洋风。</p>

    要多新潮，有多新潮。</p>

    “小姐，你说你成天偷溜出去赚钱，为了钱把自己搞成这样，新伤旧伤的，看着都叫人心疼。”</p>

    “还有，我记得老爷没打到你的手，你这手伤打哪来的？”</p>

    圆喜泪眼汪汪问，这些关怀沙落落都看在眼里，不禁心中发暖。</p>

    想起早前，和那个陌生男人在车子里玩“枪”纠缠的一幕幕。</p>

    沙落落眼神微闪，淡淡道：“不小心碰到一头饿狼，我跳河自救时擦伤了，不打紧的。”</p>

    “恶狼？”沙小小和圆喜相觑一眼。</p>

    两个女孩儿到底稚嫩，涉世不深。</p>

    对她的话毫无疑问，天真的以为她是真的遇到恶狼，也就没再刨根问底。</p>

    不过，沙小小左右就是想不明白，沙落落为何突然改变初衷，要嫁给那个猪肉老翁。</p>

    这件事，不止关乎到她这个一母所出的四姐的幸福，也关系到她自己的命运。</p>

    四姐过得好，沙小小也能沾风过得好！</p>

    沙小小这样想，不禁对未来充满了担忧。</p>

    她现在必须问清楚，焦虑地道：</p>

    “阿姐，你不是说，哪怕破罐子破摔，要嫁也是嫁到龙大军阀的督军府么，为什么现在急着嫁给那个卖猪肉的糟老头子？”</p>

    旁侧，帮沙落落擦药的圆喜也困惑：“是啊，小姐，你看太太只字不提督军府的亲事，难道我们真要眼睁睁看着大小姐称……称什么来着？”</p>

    “称心如意。”沙小小笑着道。</p>

    沙落落勾了勾唇，“你们也知道段氏提都不提这婚事，我要是胆敢表现出一丝半点对督军府这桩婚事有兴趣，段氏还能饶我有命在这洗澡？”</p>

    段氏不让她进督军府，那她只能自己谋划了！</p>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p>

    只有进了督军府，才能查那个和段秀盈鸿雁往来的神秘人。</p>

    老太爷临终遗愿，言犹在耳。</p>

    不能再由着段秀盈祸乱家风，搬空沙家。</p>

    圆喜和沙小小听得直点头，又摇头，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明白。</p>

    沙落落不厌其烦瞥了两人一眼，略微沉思，道：“小小，你明天陪姐演一出戏吧！现在夜深了，你们都回去歇着，我在这静一静。”</p>

    “可是小姐，老爷明儿就要急匆匆把你给嫁了，你还有心思演戏？”</p>

    圆喜担忧的道：“要不，我现在给你收拾细软，你赶紧逃吧，有多远逃多远。</p>

    我听说那个猪肉老翁，他有特殊癖好，他女儿就是死在……”</p>

    圆喜喋喋不休，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沙小小死劲拉走了。</p>

    逃？不可能。</p>

    沙落落苍凉地笑！</p>

    现在世道这么乱，有多少女子在土匪淫掠下送命？</p>

    段氏巴不得她走这条不归路。</p>

    沙落落可不想一辈子做个逃兵，她要完成老太爷的遗愿，还要带着小小过安稳的日子，发家致富。</p>

    所以她要自强，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就不能再重蹈她母亲的覆辙。</p>

    做人家的小妾，命如草芥。</p>

    死了都无人问津！</p>

    想起母亲，沙落落心头大恸。</p>

    出了浴缸穿好衣衫，睡前，确定桌台湿湿的银票还在。</p>

    她安心闭眼睡下。</p>

    次日。</p>

    沙落落起了个早。</p>

    拿着已经晾干的银票，偷偷去银行兑现，几经周折，才换成四根压手的金条。</p>

    这些在榕城买两个漂亮的小洋楼绰绰有余。</p>

    现在像圆喜这样的丫头，每个月工资也就三四块钱，赚一辈子都不可能买得起小洋楼。</p>

    可想而知，这得是多少钱。</p>

    看着阳光底下，金灿灿的好东西。</p>

    沙落落莫名想起昨晚那个强吻过她的矜贵男人。</p>

    心中戚戚。</p>

    很快，她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忘得七七八八了。</p>

    回来的时候，府上的人，正在张罗她嫁给城北猪肉老翁的婚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