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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容钰问:“什么时候醒的?”

    “昨儿夜里。”

    容钰将帕子扔进盆里,“叫卫五进来。”

    卫五从门外走进,在他床前站定,不等容钰开口,便面无表情地回答,“东西已经送进去了。”

    “哥儿,到底是什么大礼啊?”墨书相当好奇。公子亲自给白氏准备的,肯定不会是寻常之物。

    容钰嘴角勾起恶劣的弧度,“是让白氏魂牵梦萦的东西。”

    从某种角度来说,的确是魂牵梦萦。

    因为当白氏看到那东西时,三魂七魄都丢了一半,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东西的影子,仿佛嵌入她骨髓里的噩梦,永远也挥之不去。

    ——那赫然是一张几近腐烂的脸皮,白色蛆虫从空洞的眼眶里拱出,啃食着干涸的血块。

    可即便这张脸已经面目全非,白氏仍能认出他的身份,只因那条狰狞似蜈蚣般的疤痕还清晰地存在,从上至下活生生将面皮分割成两半,就如同两张脸一般。

    【作家想说的话:】

    容钰:吓死你,嘻嘻嘻

    “三公子发疯了,要放火烧祠堂呢!”

    早朝上,监察御史林琼之参淮南王魏京檀,举止放荡,屡次出入烟柳之地,有损王室威名。

    淮南王高呼冤枉,林琼之却拿出确凿证据,呈递给皇上。

    淮南王勃然大怒,高声辩解,然满朝文武无一人为他说辞。淮南王怒不可遏,竟于朝堂之上暴起,欲对监察御史拳脚相加,而后被御前侍卫擒住。

    皇帝雷霆震怒,厉声叱责淮南王殿前失仪,下旨让淮南王闭门思过,一个月内不得出府半步。

    淮南王气冲冲地甩袖离去,朝臣纷纷议论,称粗野之人果真上不得台面,即便封了王,骨子里也是个只会喊打喊杀的莽汉。

    太傅与太子对视一眼,眸中意味深长。

    卫京檀从宫门一出来,狼面具下的脸色陡然一变,方才还气得脖子青筋暴起,下一瞬眼神恢复到古井无波。

    属下走到他跟前,低声耳语,“林大人派人来说,晚些时候会来府中拜访。”

    卫京檀淡淡地抬了下眼皮。

    属下又道:“容公子那里出了点事。”

    卫京檀眸色一凝,正欲问何事。身旁跑过去一个家奴打扮的人,卫京檀认出这是容府的下人。

    只见那家奴飞快向刚下朝的容修永跑去,“老爷不好了,您快回府去看看吧!”

    容修永颇为不耐,“老爷我哪有时间回府,还有堆积如山的试卷等着我去批呢。”

    那家奴急得要哭了,附在容修永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

    卫京檀耳力极佳,隔着四五米也听见了那句话。

    ——“三公子发疯了,要放火烧祠堂呢!”

    容修永瞪大眼睛,捂着胸口险些昏厥。家奴赶紧搀扶住容修永,两人坐上马车往家里赶去。

    卫京檀扭头去看属下,属下嘴角抽搐着点头。

    事情的起因还要回溯到早上。

    容钰起床后得知了白氏醒过来的消息,知道卫五已经把东西送过去后,心情很好地吃了一顿早饭。

    可是一碗粥还没喝完,院子里就传出激烈的争执声。

    “哥儿,我出去看看。”墨书放下给容钰布菜的筷子,抬脚走了出去。

    院子里,容玥带了几个家仆,来势汹汹地与卫五对峙着,卫五脚边还躺了两个鼻青脸肿的。

    墨书见状了然,回去禀报过容钰后,得了允许,将容玥放了进来。

    容玥一进屋便质问容钰,“我母亲屋里的东西是不是你让人偷偷送进来的?”

    容钰喝着粥,殷红的舌尖在白瓷勺子卷了一下,淡淡道:“我不知道二哥哥在说什么?”

    “你还在狡辩?!”容玥将手里的盒子摔在地上,“这不就是你昨天假惺惺要送的人参吗?”

    “噢,你说这个。”容钰拿起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怎么样?白夫人用了这人参可是好些了?”

    容钰抬眼,微笑着看向容玥,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和轻蔑。

    容玥几乎立刻就被激怒,想要冲上去,但硬生生克制着站在原地。卫五就在身边虎视眈眈,他吃了几次亏,已经知道在这里使用暴力讨不到什么好处。

    容玥额角的青筋直跳,咬牙道:“容钰,你是不是以为我真拿你没办法。你残害我表哥,又将我表哥的残躯放进我母亲房中,使她受到惊吓昏迷。如今又变本加厉不知道杀了谁,竟然剥了脸皮来吓我娘。你如此无法无天,视大周律法而不顾,本官身为朝廷命官,有权缉拿你,将你送往大理本、官。”容钰把这两个字在舌尖上转了一圈,阴阳怪气道,“二哥哥好大的官威啊,不知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我干的呢?”

    “是不是你,一审便知!”容玥冷笑,“大理寺可不是扬州府能比拟的,你在扬州能靠小聪明逃过一劫。到了大理寺,有无数酷刑等着你,不怕你不招!”

    听他这样说,容钰不仅没有觉得恐慌,面上笑意反而加深,“二哥哥想报官?可以啊。不过我还是建议二哥哥在报官之前,回去问问白夫人,询问一下她的想法,可能会得到一些不同的意见呢。”

    容玥拧眉,“你什么意思?”

    容钰笑吟吟的,“二哥哥难道不好奇那盒子里的脸皮是谁的吗?我告诉你,那脸皮的主人叫做刘二脸,原是京都城外的山匪,四年前犯了事,被官兵追杀,从此四处逃窜,直到前些日子被我抓到。”

    “二哥哥不妨猜一猜,这刘二脸在四年前犯了什么事?”

    说到最后,容钰唇角的笑意不见,面色已经变得无比冰冷阴森。

    容玥呼吸急促几分,无法抑制地想到四年前那场祸事,他的视线不由得落在容钰腿上,联想到容钰对母亲的态度,心头狂跳起来。

    他摇头,“你血口喷人!”

    “我说什么了就血口喷人?”容钰扯唇讥讽,语调一声声高昂,步步紧逼,蕴含着刀锋般的恨意,“二哥哥有时间在这里质问我,不如回去问一问你母亲,究竟做了什么亏心事,才会受如此惊吓?!”

    容玥同样又恨又怒,“我如何去问,我娘被你吓得神智失常,已经无法正常说话了!”

    “疯了?疯了好啊!”容钰哈哈大笑起来,“是报应!报应!”

    “墨书!”容钰忽然喊,“走,我们去看看白夫人是如何疯的?”

    容玥阻拦,“容钰,你若是想看笑话,我决不允许!”

    容钰看着他,面无表情道:“你不允许?你算个什么东西?”

    “卫五!”

    “在。”卫五上前。

    容钰冷声,“我今天偏要去,我看谁敢拦我!”

    卫五不言,用行动代替回应,高大的身躯如同最忠诚的守卫一般站在容钰身侧。

    墨书只管推着轮椅往外走,凡是阻拦的下人,皆被卫五打了出去。

    主仆三人畅通无阻地来到后院儿,能听见屋里传来模糊不清的喊叫。容钰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径直进了屋。

    容清雪正在给乱动的白氏擦脸,见到容钰吓了一跳。

    “三郎,怎么过来了?”

    容钰这时还维持着礼仪,笑着道:“听闻白夫人醒了,来探望一下。”

    容清雪道:“母亲受了惊吓,神志不太清楚了。”

    白氏早没有之前雍容华贵的模样,如今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凌乱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一半惨白至极的脸,嘴里咕咕哝哝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容钰叫她,“白夫人,还记得我吗?”

    白氏听到喊声,扭过头来,一双眼睛胆怯地从发丝里露出,看清容钰的脸后猛地往后缩,口中喊道:“好可怕,好可怕……”

    那样子就如同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容清雪将白氏抱在怀里安抚,对容钰道:“三郎,你还是先回去吧,母亲这个样子无法见人。”

    容钰当然不会就这么回去,他还有目的没有达到。他从墨书手里接过那只方才被容玥摔在地上的礼盒,打开一看,刘二脸那张面皮还在里面,只是有些扭曲了,蛆虫到处爬。

    他把礼盒掉换了个方向,对着白夫人打开。

    “啊!!!!”白夫人惨叫一声,抱着脑袋往床里跑,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瑟瑟发抖。

    容清雪猛地站起来,厉声道:“三郎,你这是什么意思?容玥说是你弄来的东西吓唬我娘,我还不信,现在倒是无比坚信了!我不管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请你立刻出去!”

    容钰挑了挑眉,清凌凌的桃花眼凝视着容清雪,“大姐姐,你不问,是因为你心虚吗?”

    面对容钰犀利的反问,容清雪偏了下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你离开这里。”

    容钰嗤笑,这家人装傻的本领真是如出一辙。又泛起一阵恶心,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都直接或间接地参与了那场谋杀。

    “无所谓,我本来也不是要问你。不过还请大姐姐稍安勿躁,我这小厮可没有怜香惜玉的美德。”

    容清雪憋着一股气,涨红着脸僵在原地。

    容钰再次将目光落在白氏身上,他让墨书把被子掀开,强硬地将刘二脸的脸皮送到白氏眼前,“白夫人,还认得这个人吗?”

    白氏又开始尖叫,容钰端坐在轮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白氏装疯卖傻。等她停下来,再次将脸皮送过去,听着白氏开始新一轮尖叫。

    就这样一遍一遍的,直到白氏的嗓子喊得嘶哑,浑身没了力气,跌倒在被子上时,容钰问出刚才那个问题。

    白氏浑身颤抖,瑟缩着不敢抬头,“不认识、不认识,好可怕,快拿走,好恶心……”

    容钰微笑,“那我提醒你一下,这人叫刘二脸,是个山匪。”

    白氏浑身一僵,继而双手抱着脑袋,拼命摇头喊叫,“不认识不认识!快拿开!快拿开!”

    “白夫人的嘴还真是硬,不过你不说,自有别人替你说。”容钰掌心向上摊开,卫五将按了一张血手印的纸放在上面。

    然后容钰开始照着读,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清越如金石之音,听起来还有种如沐春风的柔和。但是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让容清雪和白氏胆寒。

    等他念完,容清雪已经面如金纸,摇摇欲坠,纵使心中早已有了猜想,但还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白氏,没想到她的母亲真能干出这种狠毒的事情。

    白氏傻傻地呆在原地,惨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双目空洞无神。

    容钰垂着眼皮,收起那张纸,然后取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

    “白夫人,你不承认也无妨,二哥哥方才提醒了我,这世上有无数种酷刑,总有一种能让你开口。”

    “我记得有种刑罚叫做铜牛烹,把人关在黄铜做的牛肚子里,架在火上烤,火焰会把铜牛烤的发红发烫,活活把人烫熟。你知道最妙的是什么吗?”

    容钰勾起鲜红的唇,如花般娇艳的面容宛如罂粟,蕴含着致命的诱惑与毒性。

    他生动地描述,“是当你在铜牛中被烫得惨叫时,声音从铜牛中传出,宛如牛在哀鸣。”

    “砰!”

    一道声响传来,容钰转过头,原来是容清雪吓得跌倒在地。

    容钰道:“墨书,快把大姐姐扶起来,地上凉。”

    墨书上前,搀扶着容清雪起身,容清雪却好似沾染什么脏东西一般一把将墨书推开,她惊恐地看着容钰主仆,仿佛他们这些人都是魔鬼一般的存在。

    容钰讽刺地笑了下,真正杀人的罪犯可怜兮兮地哭泣,而他这被砍去了双腿的瘸子,却成了欺凌旁人的恶霸,让人如此畏惧。

    究竟谁才是魔鬼呢?

    容钰再度看向白氏,白氏弓着腰,缩成一团,空洞的眼睛里满是恐惧,情绪仿佛已经濒临崩溃,但还是什么都不说。

    容钰抬了抬眼皮,似乎在回想,然后慢悠悠道:“还有一种称为鼠刑的刑罚,顾名思义,便是将几只老鼠装进一只笼子里,倒扣在人身上。然后在笼子上方点火,老鼠被火驱赶,想要活命,就会拼命在你身上刨,像挖洞一样,直至把你开膛破肚,钻进你的身体里。”

    “在这个过程中,我会时刻用参汤吊着你的命,让你保持清醒。你便会无比清楚地感觉到,老鼠的爪子在你身上抓挠,啮齿在你皮肤上撕咬。你的肚皮被一点点啃开,露出内脏,肠子,被老鼠一根一根扯得稀烂,刨到体外……”

    “别说了!别说了!啊啊啊!”白氏抓着头发大喊,眼睛血红,惨白的脖子上爬起蜿蜒的青筋,撕扯着她的咽喉,发出宛如濒死的哀叫。

    “我说,我承认,我全都承认!”

    平行世界abo番外(一)

    1.

    这是卫京檀第二次来到这栋别墅面前,像往常一样,他把快递箱用左手抱着,右手按响雕花铁门旁的门铃。

    在等待回应的间隙里,卫京檀抬起头打量这栋别墅。

    尖尖的房顶、棕色的外墙,是比较典型的英式风格。这栋别墅建在半山腰,周围几乎没有人烟,已经是傍晚了,三层小楼半明半暗地隐在山间,轮廓模糊,这使得它看起来更像是一座阴森的古堡。

    没人回应,卫京檀又按了下门铃。

    透过雕花铁门,他看见院子里似乎种了不少花,但是天色太暗了,只能瞧见一片枝蔓摇曳的影子。

    卫京檀看了眼手机,晚上七点了。这是他今天最后一单快递,送完这单,他还要去酒吧打工。

    他蹙了下眉,连着按了两遍门铃。

    这时门铃里终于传出声响,是一道沙哑的男声,“谁?”

    卫京檀清了清嗓子,“先生,有您的快递。”

    “送进来吧。”那声音顿了顿,气息不稳,“我不太方便。”

    与此同时,大门缓缓向里打开。

    上一次他没能进去,是一个中年女人出来签收的,但是卫京檀已经无暇思考,他去酒吧打工要迟到了。

    他快步走了进去,这条路有些长,走到后面,卫京檀几乎要小跑起来。他略微有些气喘地站在门口,吸了口气,推门进去。

    令人惊讶的是,整栋房子没有开一盏灯,一片漆黑。

    卫京檀微不可查地拧了下眉,几乎要认为自己是被耍了。

    “有人在吗?”他问。

    在他声音落下时,房子里就传出轮子碾压地板的动静,很快的,一个人影出现在卫京檀面前,但是光线太暗,他看不清面前的人,只能猜出对方大概坐在轮椅上。

    卫京檀把快递箱递过去,从兜里掏出一支笔,“请您签收。”

    一只苍白细瘦的手从黑暗里伸出,在卫京檀眼前一晃,拿走了那支笔,卫京檀闻到了淡淡的酒味。

    他喝酒了吗?

    签字的“沙沙”声在空旷寂静的房间里格外醒目,卫京檀微微眯起眼睛,试图看清黑暗中的人。

    下一秒,那只过于苍白的手又出现在眼前,细长的指尖夹着他那只普通的签字笔。太近了,卫京檀甚至能看见他细腻得透明的皮肤下淡蓝色的血管。

    他咽了下口水,觉得那支笔都昂贵了起来。

    卫京檀接过签字笔,又闻到了那股酒味,这一次要浓郁一些,里面似乎还掺杂了其他的味道,卫京檀条件反射地扭了下脖子。

    “谢谢。”

    对方和他道谢。

    卫京檀挑了下眉,相比于门铃里失真沙哑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对方要年轻得多,声音还是有些哑,还有点……虚弱。

    “您需要帮忙吗?”卫京檀下意识问。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呼吸声略微急促,很快又镇定下来,“不需要。”

    卫京檀点点头,“那再见。”

    他转身走出去,并且体贴地关上了门。

    他走在院子里,垂眼看向小路两侧,这样的距离使得他终于看清,原来院子里种了许多玫瑰,带刺的,鲜红欲滴的玫瑰。

    他抬手摸了摸后颈,将手腕上的抑制手环档位调高了一档。

    2.

    这是容钰第二次见到这位快递员了,上一次是星期三的下午一点三十六分。

    容钰透过监控观察了他好一会儿,见到对方英挺的眉宇间透出不耐之色,才打开了对讲器,将他放进来。

    挂掉对讲器,容钰垂眼看向桌面上的两样东西。

    ——一瓶白色药片,一管透明针剂。

    医生说这二者不能同时使用,容钰微微蹙起眉毛。

    快递员似乎有些着急了,跑进来时颈侧有汗水的反光。他把快递箱和笔递过来让容钰签字,容钰却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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