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真是昏了头了担心这么个狗东西!烦死了!
*
正如容钰所想,皇帝没有那么简单就驾崩。在元景帝不省人事的第五天,宫里已经开始为皇帝准备后事了,这时却来了位“仙师”,用药如神,将皇帝从昏迷中唤醒。
但和原剧情不同之处在于,这位“仙师”并非太子所请,而是容玥引荐而来。
并且是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然提起,纵然各位朝臣心里都有些不可告人的隐秘心思,也得装出欣然期待的模样,甚至下了朝还要奉承几句少监大人有心。
于是元景帝第二天清晨便清醒过来,得知是容玥找仙师来医治他之后,将容玥叫到床边,拉着他的手,亲口下旨,升容玥为司天监监正,掌管司天监一切大小事宜。
不过短短半年,容玥从一个牵连进谋逆大案的死刑犯,起死回生般当上了五品小官,成为皇帝宠臣,如今更是摇身一变,成了和他父亲平起平坐的三品大员。
要知道容修永走到这一步,可是用了半生的汲汲营营。而容玥如今才十九岁,已经达到了许多人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的高度。
这般成就不可不谓是一步登天、平步青云。
一时间,容家成了京都里津津乐道的热门话题,而容家的这两位小公子正值婚龄,更是让许多家中有待嫁千金的高门显贵心思流转。
不错,这些人把容钰也一同惦记上了。
虽说容钰“玉面修罗”的恶毒名声已经传遍整个京都,但最近半年,他几次出席宫宴,都没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所表露出来的状态也还算是情绪稳定。
而且那张稠丽惊艳的脸蛋实在令人印象深刻,再加上他幼年丧母、身患残疾的凄惨经历,还是让不少心地纯善的姑娘被他迷惑,从而心生怜爱。
若是容家真从此一飞冲天,背靠这棵大树,容钰的这些缺点倒也足够令人忽略。
于是从那天起,来容家拜访的人如过江之鲫,明里暗里打听两位公子的婚事,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好在容钰这些日子一直在淮南王府,并未受到什么困扰。饶是如此,卫京檀的醋劲儿也大得离谱,把容钰折腾不轻。
正巧元景帝大病未愈,暂时不举行早朝,于是他便更有大把时间守着容钰。他不再允许容钰出府,更不允许容钰接触外人,时时刻刻都要看见容钰,就连去书房议事,也要隔个一刻钟就出来找找容钰在不在,恨不得把小少爷拴在腰带上,生怕一不留神被人看上了去。
这种“野狗护食”的神经行为看得姜齐等人一阵牙酸,暗暗期待世子妃能教训世子一顿,让他脑子清醒一点。
但令所有人大失所望,平日性子阴晴不定,讨厌拘束的容钰,如今面对卫京檀超乎寻常的控制手段,不仅没有发作,反而甘之如饴地待在卫京檀给他圈好的地盘里。
每日看看书、听听戏,逗逗熊崽子,日子潇洒闲适得不得了。
而就在此时,容钰收到了一封千里之外的来信。
——杨淮瑾已经从扬州出发进京赶考,按信中所写,算算日子,五日之后便该抵达京都。
【作家想说的话:】
这下你老婆要走咯~
卫京檀发疯真是毫无预兆且无道理,跟他争这些又有什么用。
杨淮瑾要来,容钰自然得回容府准备一番,还得知会容修永一声,便向卫京檀提出离开。
卫京檀非常不悦,得知容钰是为了回去见那个心怀不轨的小白脸表哥,心里就像打翻了一缸醋,酸得要命。
卫京檀抱着容钰,阴沉道:“不许回去。”
他抱得太紧了,勒得容钰疼,“松开。”
卫京檀见他脸蛋都皱起来,放松一点力道,但一双手臂还是如铁钳般禁锢着容钰,牙齿在容钰脖颈上啃咬,“不许走。”
容钰无奈,“瑾表哥要在京中落脚,我身为亲人如何能坐视不理?”
“他不是有钱吗,大可以买一栋宅子,为何偏要住在你家?一定是另有所图!”
卫京檀这么一分析,越发觉得自己识破了杨淮瑾的诡计,阴着一张脸,“实在不行我送他一个!”
这番财大气粗的口吻让容钰惊讶,挑眉问,“你有钱买宅子?”
不是他瞧不起卫京檀,京都可是寸土寸金的地界,就算是一些官员,若非朝廷赐宅,否则都是一大家子挤在一个小院子里头,指不定还是租的。
“买得起!”卫京檀咬了咬牙,皇帝大抵是忌惮,并没有赏赐他金银,他的银子大多都充到军饷上面去了。
大不了把这王府里的东西变卖一些,坚决不能让杨淮瑾趁虚而入。
谁能想到他堂堂一个淮南王,连栋宅子都买不起,卫京檀想想就憋屈,尤其是要给情敌买宅子,心里更堵得慌。
瞧他那一脸铁青,容钰心中笑得打跌,暗道这平日智多近妖、心思诡谲的命运之子,怎么一到这种事情上就智商下降,一根筋转不过来?
容钰故意调侃,“依我看倒也不用买宅子,你这王府这么大,这么多院子空着也是空着,干脆让我表哥住进来算了,我也不用回容府了。”
卫京檀眉梢一动,也不是不行,主要容钰不回容家这件事对他诱惑太大,他阴暗地想,先让杨淮瑾住进来,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
是下毒还是暗杀呢?
容钰不知道卫京檀心中所想,见他点头,忍不住敲了他一下脑门,“你真是脑子坏掉了,当朝权臣敢和即将下场的学子走得太近,皇帝不疑心你才怪!”
“他疑心我还少么?”卫京檀在容钰脖颈上啃,含弄那小小的喉结。心中想,要是皇帝疑心他向他发难,那正好起兵造反,把皇帝也干掉。
容钰被他咬得又痒又疼,闷闷哼了一声,喉结的震动传到卫京檀唇上,胯间的东西立刻起了反应,不知羞耻地戳着容钰臀肉。
容钰“啧”了一声推开卫京檀,“早膳后才做过,你又发情!”
“你拒绝我。”卫京檀不悦地抿起薄唇,长久地注视着他,眼中是乌沉沉的郁色,像漆黑的海面上缓缓凝聚一场风暴。
“我屁股疼!”容钰恼怒大喊,喊完蹙了蹙眉心,察觉到一点异样,“你怎么了?”
卫京檀眼底浮上赤色,紧咬的下颌绷起青筋,他这些时日都在压抑自己的情绪。随着容家的崛起,京中惦记容钰婚事的人越发多,他一边嫉恨一边又忍不住去查究竟都有哪些自不量力的人家盯上了他的宝贝。
枢密使家的四小姐,礼部尚书家的三小姐,永安侯家的五小姐……
卫京檀越查越怒不可遏,前两个暂且不论,好歹是家中的嫡小姐,那永安侯家的分明是个侍女生的庶女,一个庶女也配得上他的钰儿?!
永安侯这个懦弱中庸的老匹夫,既胆小怕事,不敢将筹码全部压上,又想乘容家的东风,于是让找了个不受宠的庶女妄图攀上关系。还自以为侯府身份贵重,拿出居高临下的腔调来羞辱人。
偏白氏是个拎不清的,见人家侯府高门显贵,又想用那个庶女恶心容钰,恨不得一叠声儿替容钰应下来。
干脆把他们都杀了!全杀了!
把这些威胁和碍眼的人全部解决掉,就没人打扰他和容钰的恩爱生活了!
卫京檀失控,无边妒火煎烤着他的理智,在容钰看不见的时候,书房都不知道被他砸了多少次。
然而在容钰现在宣布要回容府的这一刻,一直以来隐忍的黑暗情绪全部爆发。
他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条锁链,“咔哒”一声扣在容钰手腕上,薄唇抿成一条偏执的线,“别想离开我。”
容钰莫名其妙,“发什么疯?谁要离开你?”
“你。”卫京檀道,“你一回去容修永和白氏就会逼你成亲。”
“他们逼我成亲我就乖乖成亲,我是傻子还是木偶?!”要不是手腕被捆着,容钰简直想给卫京檀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给我解开!”
卫京檀摇头,“除非你答应我不回去。”
容钰吃软不吃硬,这几天被卫京檀养出一点肉的脸颊气得发白,“卫京檀!卫离晦!给我解开,不然别怪我翻脸!”
之前被卫京檀关着,那是他乐意,现在他要回去了,卫京檀还敢如此,容钰觉得这是狗崽子要造反。
卫京檀充耳不闻,低头堵住他的嘴唇,容钰气急,紧闭牙关不让卫京檀进来,卫京檀舌尖抵着容钰齿关,嗓音喑哑,“张嘴。”
张你妈。容钰心里骂人,嘴巴闭得紧紧的,心想你敢进来看我不把这狗东西舌头咬断。
卫京檀冷哼,掐住容钰两腮稍一用力,便强迫容钰牙齿张开一个小缝。卫京檀舌头长驱直入,强盗一般在他口腔里疯狂扫荡。
容钰被卫京檀浓烈的气息密不透风地包裹,几乎有些晕头转向。嘴唇的痛意让他惊醒,回过神来立刻凶狠地咬回去。
在激烈的水声里,两人上演了一场另类的“口舌之争”,最后以两败俱伤落下帷幕。
容钰的嘴唇破了,卫京檀的舌头也被咬得冒血,彼此嘴里都充斥着浓郁的铁锈味。
容钰厌恶地呸了呸,“疯狗!就会咬人!”
卫京檀以为容钰嫌他,面色难看,冷硬的目光落在小少爷下唇的两道伤口上又软了起来,有点心疼和后悔,别别扭扭地抚去容钰唇上的血珠,“你别走我就不咬你。”
容钰差点气笑了,“那我谢谢你。”
卫京檀抿了抿唇,探出舌尖给容钰看他舌头上的口子,“你也咬我了。”
容钰挣扎着把手腕上的锁链晃得叮当响,“你先捆我的!”
“是你先要离开我的。”
……
容钰痛苦地叹气,和疯狗吵架可真没有意义,如果说自己偶尔发疯是因为有心理疾病,那卫京檀发疯真是毫无预兆且无道理,跟他争这些又有什么用。
容钰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和卫京檀对话。
“你不让我回去,就是怕我容修永逼我成婚是吗?”
卫京檀垂着眼睛,缄默不语。
容钰继续道:“我答应你,我绝不会和任何人成婚。”
“是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卫京檀严谨地纠正。
“……”容钰只好顺着他重复,“我不会与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成婚。”
得到承诺的卫京檀好像有点高兴,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容钰仔细一想就明白他的顾虑,在这个封建社会的大环境下,青年男女成婚往往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家人交换了庚帖与婚书,官府便可以直接备案,作为子女是没有话语权的。
“如果他们逼我,不是还有你吗?”容钰看着卫京檀认真地说,“你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和别人成亲,对吧?”
卫京檀道:“那是自然,如果他们逼你,我就把他们全杀了。”
容钰点头,“嗯,全杀了。”
卫京檀挑眉,有点诧异,容钰弯了弯眼睛,“都听你的。”
卫京檀黑瞳一瞬间就亮了,嘴角勾起抑制不住的笑意,一把将容钰抱进怀里,脑袋埋进容钰颈窝蹭,“钰儿,钰儿……”
蹭了半晌,卫京檀停下来,“那杨淮瑾呢,他不能和你住一块儿。”
容钰忍了又忍,拳头捏了又放开,皮笑肉不笑道:“我会让人收拾出一处空院子给表哥读书,不和我住一块儿。”
“那也不许。”卫京檀态度很坚决,总归是在一个府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知道那小白脸会干出什么事。
容钰咬牙切齿,告诉自己别跟疯狗一般见识,解释道:“淮烨表哥会和淮瑾表哥一起来。”
卫京檀动作一顿,眉心拧了拧,再看看容钰不善的眼神,似乎在衡量容钰的耐心。最后不甘不愿地妥协了,“那你少跟他说话。”
“行。”
“我每天都去找你,你给我留门。”
“好。”
“要不你别走了。”
“……你先把我手解开。”
卫京檀刚一把锁链打开,迎面而来就是一顿拳头,“疯狗!让你捆我!还敢咬我!以下犯上!得寸进尺!”
容钰的耐心消耗殆尽,一边骂一边捶,他力气其实没多大,卫京檀皮糙肉厚也不觉得疼,又自知理亏,顶着“狂风暴雨”把容钰搂住,像条癞皮狗一样粘着不撒手,挨了好一顿打。
门外听墙角的姜齐幸灾乐祸,不出一个时辰,世子又挨揍了的消息就传遍王府。
最后容钰还是回去了,他命下人将碧影榭旁边的一处空院子整理出来,以作杨淮瑾和杨淮烨的落脚之处,还准备了书房和上好的墨宝。
隔日,杨家兄弟二人便抵达容府拜访。
【作家想说的话:】
小卫:今天你不打我一顿别想走
“他还碰你膝盖!那个杨淮烨还抱你,他凭什么抱你!”
容钰一得到下人的禀报,就立刻让墨书推他去了待客的前厅。甫一掀开厚重的门帘,便看见两个熟悉的修长身影。
“表哥。”容钰笑着喊了一声。
杨淮瑾正低头擦拭着叆叇上的雾气,听见声音猛地抬头,便看见自己那歪歪斜斜倚在椅子上的弟弟站了起来,快步走向门口,“钰哥儿!”
杨淮烨走到容钰跟前,猛地将容钰抱了起来,像抱小孩子一样颠了颠,笑道:“沉了。”
墨书吓了一跳,忙伸手虚虚护着容钰的腰,容钰也被表哥的热情惊了一下,坐回轮椅上时松了口气,轻笑,“冬日懒怠,长了些肉。”
“看你这样子,便知你这些时日过得不错。”杨淮瑾也站了起来,只是没有杨淮烨那般跳脱,欣喜的情绪都锁在叆叇后面的一双明亮眸子里。
容钰弯了弯眼睛,连他自己也没想过待在卫京檀身边能那样舒服,每日吃得好睡得好,虽然经常被卫京檀惹恼,情绪却比之前更加稳定。日子一天天过去,脸上的线条都圆润不少。
他心里想着离开时卫京檀闹脾气的样子,眼眸低垂,嘴角含笑,浑身透着一股柔和温暖的气息,倒是让杨淮瑾一愣,甚少见表弟露出这番神色。
再想去探究之时,却见容钰已经敛了眉眼,温和地询问杨家各位长辈的状况。
“……一切如旧,只是你走后祖母总是念叨,说梦见你过得不好,每每提起便潸然泪下。”
杨淮瑾见容钰蹙起眉头,止住了话头。
“是我的不是,回来这么久,也没给外祖母修书一封,让她老人家为我担心。”容钰内疚道,“待我晚些时候便写一封信,寄去扬州安慰外祖母。”
杨淮瑾点点头,提起另一桩事,“有一物祖母托我二人交给你。”
说罢看向杨淮烨,“淮烨。”
“在我这里。”杨淮烨从包袱里翻出一个锦盒,递给容钰。
容钰接过打开盖子,里面躺着一串类似手串的物件,红绳上挂着六个小小的银色铃铛。
他取出来,在空中晃了晃,铃铛却没发出任何响声。对着窗子渗进来的阳光细看,便能瞧见每个铃铛上都刻画着一枚莲花。
杨淮烨道:“祖母时常梦见你受苦,便去慈安寺上香,求佛祖保佑你平安。明灯师父知晓后,便让祖母将此物交由于你,让你时刻佩戴。”
容钰眼中划过一丝困惑,摸了摸脖子,他光颈上便有一只平安符和一枚玉牌,若手上再戴一串铃铛,实在累赘。
沉思片刻,容钰还是点头收下,好歹是老祖宗的心意。
见他将铃铛收好,杨淮烨笑着将包袱收好,不经意舔了下干燥的嘴唇。
容钰眯了眯眼睛,视线往桌上看去,方才光顾着寒暄,此刻才发现奴才竟连一杯热茶也未上。
眸中冷意乍现,容钰对墨书道:“把方才在前厅伺候的奴才叫过来,再端一壶热茶。”
墨书点头称是。
不出片刻,门外慌慌张张进来一个小厮,对上容钰阴沉的眼神时,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低着脑袋看也不敢看,“三公子。”
头顶逡巡的视线阴冷,仿若架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小厮想起从前三公子那些“丰功伟绩”,心中生起悔意,早知道和三公子沾边的差事就是虎穴龙潭,偏这阵子三公子和善许多,他便猪油蒙了心,贪图白夫人的好处,听从授意来刁难客人。
小厮越想越害怕,偏偏容钰什么也不说,刀尖时时刻刻悬在头顶,心脏被吊着,没有一刻落到实处。
他咽了咽口水,一张口嗓音颤抖,“三、三公子,有何吩咐?”
这时墨书端着茶壶进来,倒了两杯热茶分别放在杨淮瑾和杨淮烨面前,“淮瑾少爷、淮烨少爷,请用茶。”
杨淮烨倚在椅子上,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慢悠悠道:“看来贵府上的炉子修好了,不亏是侍郎家,真快。”
闻言,杨淮瑾扭头轻瞪了一下杨淮烨,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杨淮烨挑了挑眉,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笑。
方才那小厮将他二人引至前厅,轻蔑地丢下一句,“炉子坏了,没法烧水泡茶,还请客人担待。”
然后便将他们冷落在这里,好似他们是上门打秋风的,那嘴脸不可谓不可恶,杨淮烨逮到机会又怎会轻饶得了他。
果不其然,杨淮烨话音刚落,那小厮便觉头顶的视线更加冰冷,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回、回三公子,炉子确实、确实坏了。”
可能他自己也觉得这理由太荒谬,说话时底气不足,字不成句,还没等说完,头顶便传来一声轻笑。
那笑声轻飘飘的,如清泉流过玉石,十分好听,却透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好啊,既然炉子坏了,那便请你亲手修一修罢。墨书,将厨房那烧水的火炉抬过来。”
不多时,墨书便叫人抬过来一个红泥小火炉,炉里火烧得正旺,把周遭的空气都烘烤得微微扭曲。
小火炉正正放在小厮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