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墨书一个急刹车,端着一盘包子一碗粥在门口默数十个数,才神情复杂地进了屋。这时容钰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轮椅上了。
墨书把早饭放在桌子上,斟酌着措辞询问昨夜的事。
待容钰给他说完,他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再看向楚檀时,眼神里的嫌弃和排斥倒是少了不少。
这男宠虽然善妒又无耻下流,倒是救了他家公子不少次,还算有用。
一行人吃过早饭就继续赶路,楚檀想过要回去宰了顾越泽,但容钰把他拦下,叫他养好了伤再从长计议。
顾越泽好歹也是镇远将军之子,不是说杀就能杀的。
半月前,镇远将军带兵前去平叛蠢蠢欲动的西夏国,还不知道他儿子丢了两根手指。顾越泽自己也嫌丢脸,将消息捂得严实,除了容玥以外没让任何外人知晓,否则早就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可若是顾越泽死了,那就再也瞒不住。以镇远将军的性格,怕是要带着十万大军杀回来,把京都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杀子凶手。
而今西夏国、北越国,看准了大周皇帝日薄西山,全都蠢蠢欲动,边陲各地叛乱频发。朝廷正是用兵之际,皇帝为了安抚军心,也绝对会对此事追查到底。
从前容钰一心只想杀了顾越泽以雪耻辱,可以如今的情形来看,实在不算理智。他吃过一次轻敌自负的大亏,就不会再吃第二次。
况且京都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容玥,他可一直没忘记。
从那天容玥苏醒,言行处处透着举止怪异,容钰便猜到容玥可能是重生了。
自己都能穿书,那主角重生也没什么特别的。
只是他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容玥会如此害怕楚檀,甚至为了躲避楚檀,连院子都不出。之前还处处示好,想尽办法接近楚檀,现在简直视他如洪水猛兽一般。
书中不是写,卫京檀当了皇帝以后,封容玥为男后,和另外三个攻一起生活,有一个幸福快乐的结局吗?
是书中结局有变,还是说,在大结局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
以至于给容玥留下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哪怕是重生回来,都不敢面对。
容钰看着楚檀怔怔出神。
楚檀勾唇一笑,猛地凑近,“公子怎么这样看我?”
容钰一巴掌糊面前在放大的俊脸上,把他推到一边去。然后托腮思考半晌,道:“我问你,你可愿意与别人共同分享一个伴侣?”
话音刚落,楚檀的笑意便敛了,阴沉道:“公子这话是何意?”
他眼神瞬间变得森寒,如同淬了冰一样朝墨书瞥过去。墨书眼睛眨了眨,手指绞在一起,偷偷瞄了容钰好几眼,耳朵有点红。
容钰:“……”看来是不愿意的。
容钰靠在榻上开始闭目养神。
他挑起了事端又不管,马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奇怪。
楚檀眉眼压得很低,眸色冰冷犀利地注视着墨书,像只被入侵领地的狼。
墨书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早上才积攒的好感这会儿又减得差不多。妒夫,小气鬼,公子想要谁难道轮得到你一个男宠做主?
这样剑拔弩张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晌午,路上仍然没有驿馆,大家照例下车,在野外生火做饭。
他们停在一处山路上,旁边是一片树林,有许多野花生长,远远望去,姹紫嫣红,一片花团锦簇。
墨书见风景这样好,就把容钰推下车,到林间去散散步。楚檀自然是亦步亦趋地跟着,眼睛紧紧盯着二人,半步也不肯离开。
墨书暗地里翻白眼,像这种争风吃醋,嫉妒成性的男人早晚会被公子厌弃的,他才不和楚檀一般见识。
“哥儿,你看前面有条河!”墨书抬手指向不远处。
容钰顺着他的方向望过去,果真见一条小溪流淌于山间,日光下如同白练一般波光粼粼。
墨书惊喜道:“我去叫人来,捉几条鱼给公子烤着吃。”
他将容钰放在河边,转头严肃地对楚檀道:“照顾好公子,不许乱跑,我去叫人,很快就回来。”
然后便快步跑走了。
等他再带着几个人回来时,就发现他本应该好好坐在林子里的公子和楚檀一起消失不见了。
墨书:……他就不该相信楚檀会老老实实等他回来。
——
林间深处。
楚檀把容钰从轮椅上抱下来,放在一片矮小的野花丛中。
野花有黄有紫,花朵细小却繁茂,宛如一片斑斓星海。然而这一切都不如坐在其中的少年惹眼,他乌发红唇,眉眼精致妖冶,似坠入花间的精灵。
只是这“精灵”脾气不太好,漂亮的脸蛋面无表情,两手扯着衣服下摆,像是怕沾到泥,同时冷冷睨着楚檀,“你有病?”
楚檀一言不发地压上去亲。
他一手擒住容钰两只手腕压在头顶,一手握住容钰的下巴,吻得又凶又重。舌头用力撬开齿缝,探进去攻城略地,宛如疾风骤雨般将容钰的领地彻底入侵。
他一边吸吮着容钰舌根,一边啃咬着容钰的唇瓣,连一丝津液也不放过,像饿狼一样通通吞噬干净,力道之重恨不得把容钰吞吃入腹。
以容钰的力气完全抗衡不了楚檀,只能张着嘴,任由青年炽热的气息充满整个口腔。舌头被吸得发麻,身体也逐渐发软。
正当容钰认为反抗不了就享受,准备躺平好好感受这个吻时,忽然一只微凉的手钻进他的衣服里,用力揉搓他的胸膛。
容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狠狠咬了楚檀一口。
血腥味顿时充盈两人口腔,楚檀吃痛却不松口,硬是忍着重重吮了一下容钰的下唇,才喘着粗气离开,眸色晦暗地望着身下少年。
容钰大骂,“你又发什么疯?”
楚檀恶狠狠道:“公子想让我和别人共享你?和谁?想都别想!”
容钰:?
他瞬间不气了,甚至有点想笑,“你就是因为这个?”
“难道公子觉得这件事无关紧要吗?”
容钰舔了舔有些发麻的唇,轻笑不语。
“笑什么?你觉得我地位卑贱,不足以与你并肩,还是根本不在意我,只把我当成消遣?”
容钰越是表现得游刃有余,楚檀就越是急迫。明明被压在身下动弹不得的是容钰,可偏偏牢牢困于此地难以脱离的是楚檀。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兽,掌心里掐着容钰的脖子用力,又松手,眼里闪过危险的暗芒,似在威胁容钰妥协。
容钰忍不住扬起脖子喘息,修长脖颈绷出漂亮脆弱的线条。半垂的眉眼丝毫没有慌乱,浅色瞳仁透过纤细的睫毛与楚檀对视,里面尽是淡定与从容。
像是吃准了楚檀不会对他下手。
楚檀确实下不了手,他只是吓唬吓唬容钰而已。
眼中的阴鸷褪去,他松了手,垂下头,将脸埋在容钰颈间轻轻吸气,双手把少年搂得很紧。
两人摔在花丛里,花团簇拥着他们,周围尽是扑鼻的淡香。
“不可以,容钰。”这是楚檀第一次叫容钰的名字,声音很低很轻,那两个字在他舌尖转圈,渗出几分缱绻的意味。
可是他的语气却无比阴森,“你找谁,我就杀谁。”
“那我呢?”容钰一点没被他吓到,反而兴致盎然地问,“我如果找了别人,你能拿我怎么办?”
楚檀道:“我会将你手脚都锁起来,日夜肏干,直到你再也没有精力去想别人为止。”
容钰皱了下眉,似乎对这个结果有点不满意。
他很认真地问:“为什么不杀了我?如果你觉得我背叛了你,不应该杀了我泄愤吗?”
楚檀抬眸,深深地看着他,半晌,说:“我舍不得。”
他亲了亲容钰的额头,“无论如何,我都要你活着。”
容钰眨了眨眼,眉眼微弯,金色的阳光撒进他眼眸里,像盛满了一湾细碎的光。
楚檀心尖一软,忍不住又去亲他的眼睛,却被容钰一巴掌推开。
容钰瞬间敛了笑意,冷冷地兴师问罪,“你刚才为什么把手伸我衣服里,是想强奸我吗?”
楚檀:……?
小少爷说翻脸就翻脸,他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容钰完全不给他思考的机会,连珠炮似的将楚檀打得措手不及。
“就因为我上午随口说了句话,你就要强奸我?你还有尊卑吗?有廉耻吗?你考虑我的想法吗?你是狗吗?”
少年瞪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质问他,脖子上还顶着他掐出来的淡红色指痕,像只炸毛的小孔雀。
楚檀完全愣住,从来堪比城墙、不知收敛为何物的厚脸皮,此刻竟感到有一丝愧疚。
“我……”
容钰再次打断他,扬着下巴,语气骄矜,“知错了吗?”
楚檀别的不敢说,认错绝对是最快,虽然从来不改。
于是他很习惯地接话道:“知错了。”
容钰登时由阴转晴,变脸之快让人怀疑他刚才是不是装的。
他温柔地吮去楚檀唇上沁出的血珠,又笑眯眯拍拍他的俊脸,“乖,下次再这样,我就要教训你了。”
【作家想说的话:】
一些主人自以为是的训狗,和一些恶狗装乖
所谓可以包容一切的爱,不过是一场关于权力斗争的惊天阴谋。
将军府。
顾越泽在房中喝着闷酒,再次成为楚檀的手下败将,让他心中极为不甘,他没想到他带了那么多人,各个都是父亲留给他的精兵,竟然还是失手了。
一开始对楚檀的轻蔑不屑已经通通转变为忌惮和恐惧,他不由得想,前两次他失去了头发和手指。
那下一次呢,他还会失去什么?
顾越泽双目涌上怨恨,原本英俊的面容已经变得扭曲,他恨恨咽下一杯酒,左不过是一条命罢了,他十三岁便上战场,难道还怕一个罪奴的报复吗?
“越泽,你这次太鲁莽了。”容玥得信后匆匆赶来,进门便看见顾越泽喝得酩酊大醉。
他将房门掩好,转身上前夺过顾越泽的酒杯,一脸焦急道:“你胆子怎么这么大,竟敢带人去刺杀容钰,你不知道楚檀有多厉害吗?有他在,你能动得了容钰吗?”
顾越泽本就恨极,又听容玥话里对楚檀那样肯定,好像就认定了他不如楚檀。他更是愤怒,狠狠一捶桌,“对,楚檀厉害,我就是废物!我就只能被剃头发、被砍手指,我不能还手吗!”
桌子上的碗碟酒壶被顾越泽这样大力一拍,震得掉在地上,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而容玥就站在这一片狼藉之中,一脸失望地看着顾越泽,这个曾经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顾小将军,如今已然面目全非了。
顾越泽看见容玥的失望至极的眼神,忽然心中一阵惶恐,他抱住容玥的腰,痛苦道:“对不起二郎,我不该对你发火,我一开始只是想给你出口恶气,教训教训那个容钰,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地步。”
顾越泽心中忽然涌起无尽的懊悔,如果当初他没有用箭射向那匹马,没有将容钰逼下山崖,或者在太子将他带到容府时好好道个歉,是不是事情都会有转机?
是不是他也不会为人耻笑,甚至为此断送大好前途?
顾越泽将脸埋在容玥腰间,有哽咽声闷闷传出。
容玥眼神一软,也回手抱住顾越泽,这是他上辈子的爱人,他做不到冷眼旁观,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你告诉太子殿下了没有?他知道你带人去杀容钰吗?”
顾越泽摇头,“没有。”
他哪敢告诉太子,太子早就说过不许他动容钰,要是知晓此事,少不了要责罚他。
容玥握住顾越泽的肩膀,严肃道:“立刻跟我去找太子,大将军不在,现在只有他能帮你了。”
“你是怕我被楚檀报复吗?”顾越泽嗤笑,“他不会来的,我砍了他一刀,他这会儿说不定在哪养伤呢。”
“你砍了他一刀?”容玥面色隐隐发白,喃喃道,“他这人睚眦必报,你这次伤了他,他绝不会再给你下次出手的机会。”
“下次?下次我一定在刀上涂满剧毒,让他必死无疑。”顾越泽眼神狠戾,怨恨与恶毒交织在一起,俨然将楚檀视为不死不休的敌人。
“你!”容玥看着快要走火入魔的顾越泽,深深叹了口气,眉宇间满是忧愁。
“二郎不必担心。”顾越泽抱着容玥,“我父亲是镇远将军,他不敢杀我,否则父亲绝不会饶了他。等父亲得胜归来,我会告诉他是这个该死的贱奴暗算了我,到时候连同那个可恶的容钰,一个都别想逃,皇上也会惩罚他们。我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为你也为我报仇。”
顾越泽语气笃定,眼神却有些茫然,这一番话不知道是在安慰容玥还是在安慰自己。
父亲出征之前曾百般叮嘱,在京都切勿多生事端。元景帝年纪大了,越发多疑,连为他戎马一生的肱股之臣也开始猜忌。
与此同时,容玥也是心思百转。
他同样恨极了楚檀,只是恨极也怕极。
重生以后不是没想过,要将楚檀的真实身份透露出去,这样皇上绝对会派兵追杀楚檀。趁着楚檀羽翼未丰,将他彻底斩于摇篮,这样上辈子那些事就再也不会重演。
可是他也深深忌惮皇上,元景帝那般疑心深重,如果知晓此事,恐怕也要怀疑收留卫京檀的容府有二心,到时候容府上下,连同父亲母亲包括他自己,全都无法全身而退。
可如果不是皇帝亲自下旨,其他无足轻重的小手段又根本奈何不了楚檀,到头来,反而惹得一身腥。
容玥发了会呆,低头摸了摸顾越泽的脑袋。
纵观上辈子最后那些日子,才发现所谓可以包容一切的爱,不过是一场关于权力斗争的惊天阴谋。
卫京檀这个魔鬼,将他们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最后又不知道发什么疯,不仅毁了他们四个,连他自己也毁了。
可是容玥依然记得,上辈子被卫京檀折磨至死的时候,顾越泽依旧满腔赤忱地保护他。
重来一次,他不能辜负顾越泽。
“越泽,我会帮你的。”容玥低声喃喃。
——
容钰一行人走了十天的陆路,终于踏上去往扬州的船。
容钰出手阔绰,直接包了一整艘船,但是上辈子从未坐过船的容钰不知道自己晕水,一上船就吐了个稀里哗啦。
这可把墨书急坏了,“怎么会这样?以前公子也不晕船的呀!”
望着容钰惨白失色的脸,墨书急得去拽随行的郎中,“快想办法啊!”
郎中也是满头大汗,不是因为墨书,而是因为旁边楚檀的眼神冷若冰霜,模样恐怖得好像他治不好就要把他杀了。
郎中抹了一把汗,哆嗦着从药箱里掏出一小包姜片,“请公子将姜片含于舌下,再辅以按摩内关穴,应该会减轻晕船之症。”
墨书赶紧把姜片递给容钰,容钰却是一扭头,闻着那股姜味,胃里翻腾得更欢,他更想吐了。
“哥儿!”墨书急得跺脚,可无论怎么劝,容钰就是不张嘴。
楚檀冷冷开口,“姜片真的有用?”
郎中忙不迭点头,“有用,生姜有温中止呕……”
话没说完,楚檀夺过墨书手里的姜片,一手捏住容钰的下巴,硬生生撬开唇齿,把姜片塞了进去。
动作迅速让人来不及反应,口腔瞬间充满辛辣刺激的姜味,容钰瞪圆了眼睛,眼泪都呛出来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楚檀,没想到他那么大胆子,敢给他强塞。
楚檀合上他的嘴,道:“公子就算要骂人,也等不再呕吐,有力气了再来骂我。”
说罢,他绕到容钰身后,将人抱起来放在腿上,双手环绕向前,按揉容钰手腕上的内关穴。
墨书见二人如此,满脸复杂地和郎中一起出了屋子,留给他们一些空间。
容钰气得想打人,偏偏这人跑到他身后去,把他两只手臂都箍住,动也动不了。他嘴一张,想把姜片吐出来,还没等实施就被楚檀发现,两根指头就把他嘴巴捏住。
容钰感觉自己头顶都要冒火,憋屈死了。
可在楚檀怀里折腾了好一通之后,忽然发觉自己的呕吐反应真的减轻不少,没有刚上船时那般昏天黑地的晕眩之感。
容钰消停下来,可仍旧是满眼怒火。
过了大半个时辰,楚檀端详着容钰的面色,低声询问,“公子可好些了?”
容钰阴沉地盯着他,忽然从嘴里取出那枚姜片摔在楚檀脸上,“你胆子肥了,敢强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