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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下官倒觉得黎大人所言甚是,至于樊相所说的‘天下不平’,下官与府上四位夫郎的婚事,皆是自行决定,如今府上其乐融融,敢问樊相,何来‘天下不平’?”

    “微臣也赞同黎大人所言。”

    “不行,自古以来哪有婚事全凭自己做主的,这简直是有悖纲常!”

    一些古板的臣子黑着脸反驳,众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一时间庄严大殿宛如菜市场般闹腾。

    李景煜好戏看够了,厉声制止道:

    “好了,女子是否有权过问自己的终身大事容后再议。黎爱卿说的也有理,宋女郎自幼饱读诗书,去留一事还是交由她自己定夺吧,樊相也莫再干涉此事,女萝一族行踪凸现,与明鹿有极大关系,两位爱卿应以朝中之事为重,黎爱卿,女萝一事朕还是交由你去查,务必给樊相一个交代!”

    “臣遵旨。”

    宋祁闻言几乎快要落泪,真心叩首到:

    “皇恩浩荡,微臣替小女谢过陛下!”

    几日后。

    黎仲回儋州后遇到了宋如熙。

    她身量纤纤着缥色长裙,清丽动人,墨发被一根白玉钗挽起,在夕阳余晖下尤为温婉,她将手中的画卷赠与黎仲。

    这是一副山水图,是宋如雪所画,右上方有一首气势磅礴的题词,乃宋如熙所作。

    宋家姐妹俩感激于他在朝堂上仗义执言。

    黎仲本要拒绝,目光却被那首题词吸引

    宋如熙不愧为中原第一才女,书法笔酣墨宝,如龙腾飞,似凤飞舞,又如奔腾骏马驰骋千里...只是字迹他似乎在何处见过。

    他忆起去年冬日被同僚拉着去看品诗会的情景,参赛数作质量层次不齐,难得有几个勉强入眼的,唯独一个叫“寒不息”才子呈上来的诗作颇有文采,文风独树一帜,只是到最后都未曾露面,最终魁首被一泛泛之辈所夺,他当时还甚觉可惜。

    原来是她。

    他恍惚了一刹,不可置信的对上宋如熙的眼眸,她并未察觉到什么,只是微笑着希望他能收下谢礼。

    黎仲也不打算戳破他,接过画卷后薄唇微扬,这儋州城里怕有一半的姑娘心要碎了。

    ...

    樊青云一事暂告一段落,自打危机解除后,贺晚星也不怕回贺兰山庄了,用赵寂言的话来说,只要你脸皮够厚打死不承认,他们就不能把你怎么样。

    因为假玉兰极有可能是明鹿派来的奸细,即便贺晚星坦言自己真的不记得曾经听到过什么看见过什么,黎仲也并未就此作罢,仍三天两头派人来贺兰山庄询问。

    自上次遇袭后贺兰霜就格外注意她的安危,直言她找来的保镖根本不管用,把厉霄安置在她身边护她周全。

    贺晚星心里感动并理解贺兰霜的关心,但也是真的头大。

    日日有厉霄跟在身边她想要和赵寂言他们联系根本找不到机会,厉霄一根筋绝对忠诚于贺兰清,事事都要向她汇报,要不是她真心实意感受到了贺兰霜的担忧,还真信了贺兰文成口中的贺兰霜想要监视自己。

    听闻她遇袭后,贺兰霜风尘仆仆从京城商会里抽身赶了回来,她眼中的焦急和冰凉的双手不是演出来的。

    她看了看屋外的抱着剑的黑面阎罗,一个头两个大,白天去哪他都跟着,晚上又跟猫头鹰一样站在门外不睡觉,他不累吗!

    这样下去别说一起去找高人寻得回家的办法了,连赵寂言的面都没法见到,这还怎么商量?

    不行,必须把他支开。

    她眼珠一转,神色慌乱地将门外的杀神喊了进来:

    “厉霄!大事不妙了,我要送给二姐的珠钗不见了!”

    她翻出一沓银票,塞到厉霄手中:

    “下个月就是二姐的生辰,这是如意轩今年特意定做的珠钗,全城一共不过五支,我昨日买时就只剩两支了,你快去帮我再买一支,晚了就没有了!”

    厉霄俊逸的面孔无喜无悲,他把钱还给贺晚星,认真道:

    “主人交待过必须寸步不离保护三小姐安危,三小姐还是另派他人前去吧。”

    “整个山庄里就你脚力最快,若换了旁人,黄花菜都凉了!”

    她嗔怒后细眉间染上忧愁:

    “唉,可是二姐很少有喜欢的发饰,那日在如意轩,难道夸赞这珠钗两句,我想她定是喜欢的,你跟随二姐这么多年,难道不希望她在生辰之日因收到自己喜欢的礼物而开心吗?”

    话毕,她打量起厉霄的神情,发现这他果然沉默不语似有思索,赶紧再添一把柴问到:

    “对了,厉霄,二姐生辰你可有准备些什么?你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应当知道她都喜欢些什么吧!”

    “我...我还未想好送主人什么生辰礼。”

    去年他为主人缝制了一件软甲,可抵挡兵刃袭击,主人倒是笑着接纳了,他却被云双嘲笑了好几天不解风情。

    今年的生辰礼,还真没想到要送什么。

    贺晚清明示他:

    “我听闻如意轩近日新到了一批耳饰,还是京城来的师傅手工所致,不如你帮我去买珠钗顺便去挑挑给二姐的礼物吧,去吧去吧,给二姐一个惊喜。”

    她本以为还得与他再废几轮口舌,面前的男人不知道害羞了还是怎样,垂着眸声音有些哑,犹豫着问道:

    “耳饰...她会喜欢吗?”

    78|第78章

    途中

    小刀暂住在宋家,月光皎皎,她正准备睡下,门外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谁!”她披上外衫立即开门出去寻人,只见到门口那盆茉莉花枝叶上系着一张字条。

    风林一叶下,露草百虫鸣。儋州郊外,星点漂浮在浩渺夜空,耳畔虫鸣声衬着秋夜更为静谧,熊致坐在树梢之上,高高的马尾随风扬起,俊秀眉眼低垂,往日张扬气势不再。

    耳畔传来布料摩擦草木的声响,他喉结动了动,低头看见少女明媚面孔。

    “你找我?”

    小刀仰起头望着他的背影问道。

    “嗯。”

    他别过脸去,心里犹豫着到底该如何开口。

    “身份名字都是虚的,一个人值不值得深交要看他的所作所为。”

    赵寂言的话在他脑海里盘旋,他自幼便见惯了官府之人横行霸道鱼肉百姓,母亲因官商勾结买不到药重病而死,山寨里那么多兄弟,许多都是被地头蛇逼上山寨的,他们截获过贪官污吏搜刮的民脂民膏,他们也救下许多被送给官老爷们玩乐的奴隶少女。

    他承认自己对朝廷,对官府有偏见,更是恨不得杀光这世间所有欺凌百姓的狗官...

    他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和朝廷中人有任何来往,却遇到了陆诗。

    她笑嘻嘻地说自己叫小刀,自幼学习武是为了惩奸除恶,在碧波镇时,她会为那些被霍秋岚残害的无辜青年恼怒难过,也会为素不相识的妇人挺身而出...他还记得那日在密道之中她挡在前面让自己先走的模样...

    她滴落在他手背上的泪水是温热的,熊致竟破天荒地开始思考那日自己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伤她心了。

    小刀见树梢的人半天没反应,三两步也跃了上去,却见到熊致皱着眉头似乎十分烦恼,她眨巴着眼睛凑近出声问道:

    “你有心事?”

    熊致被她吓了一跳,树梢空间狭小,两个人几乎挨在一起,熊致俊脸有些微红,不自然的往里挪了挪紧贴在树干上,慌乱反驳:

    “你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过来了!”

    “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吗!”

    “...”

    他心里暗骂一句,自己怎么扭捏地像个未出嫁的大姑娘,心一横从胸口掏出一盒胭脂递给她,转过头哑声哑气道:

    “那日...我话说重了些,对不起。赵寂言说得对,交朋友看得的人,而不是身份和家世,这是我给你的赔礼。”

    少女的目光停留在他手中那盒印着金色流云的胭脂上,却迟迟没有接过,她心跳有些快,那日他说的话确实让人难过了好一阵子,他嘴上说着再也不会和她有任何交际,却在假玉兰出手之际暴露了自己的口是心非。

    她早就原谅他了。

    只是这盒胭脂,她打量着少年的侧脸,鼻梁高挺,棱角分明,平日里总是一幅不可一世的狂傲模样,此刻倒像一个别扭求和好的天真小孩。

    “好吧,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但是这礼物...我不能收。”

    熊致茫然地转过头:

    “为什么?”

    小刀又羞又气,脸上染过一些红晕,这个笨蛋,难道不知道男子给姑娘送胭脂是什么意思吗!

    “不能收就是不能收!”

    听到这话熊致不高兴了,见少女目光躲躲闪闪,他把掰过她的肩膀,迫使她与他对视,把胭脂强行塞到她手中,大咧咧问道:

    “小爷我专门买给你的,为什么不要,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你...为什么送我胭脂?”凉风袭来,吹散了她脸上的燥热,手里的胭脂盒还带有他的体温,小刀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熊致眉毛一挑,抱着头靠在树上慵懒道:

    “赵寂言让我送的啊。他说姑娘家都喜欢这个,怎么,难道这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

    “你真是个大笨蛋!”

    “你骂我作甚!别推了,喂!我要掉下去了——”

    山下儋州城内灯火辉煌,山上少女羞愤的声音惊起栖息在树上的鸟儿,鸟儿扑簌着翅膀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鸡飞狗跳的日子,还得继续。

    ...

    女萝刺客的案子在儋州已经没有其他线索,黎仲请命带着唯一的人证贺兰清回京中继续调查,尽管贺兰霜担忧妹妹的安危,但圣上口谕已下,黎仲又担保定将贺兰清安然无恙的送回山庄,贺兰霜只得同意。

    熊致与小刀先行一步前往京中,赵寂言作为贺兰三小姐的特聘保镖,跟黎仲的人马同行,暂时与两人兵分两路,几人约定好在京城汇合。

    纵然路途颠簸,贺晚星坐在马车中还是觉得十分惬意,她靠软垫上,吃着果盘满足道:

    “总算是摆脱了厉霄,终于不用天天端着架子了。”

    赵寂言磕着瓜子:

    “贺兰霜要是知道是你偷偷找黎仲让他带你去京中调查,不怀疑你才怪。”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我可不喜欢被动。”

    贺兰清知道了幕后黑手的秘密,一定会惹来杀生之祸,与其待在山庄里天天提心吊胆,不如跟着朝廷命官早日把背后的人揪出来。

    纵使贺兰家富可敌国,到底还是商人,黎仲就不同了,那帮人胆子再打,还能直接对朝廷命官下手不能?

    赵寂言却觉得不然,假玉兰连丞相之子都敢杀,背后势力一定非同小可,即便跟着黎仲入了京城,也不一定就是安全的。

    他撩开帘子,黎仲的人马走在最前面,他们马车周围,也是黎仲安排的高手,保护着贺晚清的安危,即便这样,他依旧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

    大队人马已经离开儋州,鸿阳乃皇城,按理说通往鸿阳路途之中应该有许多茶摊供来往行人歇脚,如今却一家也没见到。

    黎仲也觉得蹊跷,儋州与皇城往返之路他走过许多次,今日却有些古怪。

    “吩咐下去,此地有问题,加快脚步!”

    他神色凝重,让大队人马加紧赶路,还未走几步,便被一伙人拦住。

    为首的是一个身高九尺的壮汉,分明是萧瑟秋日,他却只穿了一件坎肩,后背和手臂皆是虎豹刺青,红发肤黑,面部有一条狰狞疤痕,双手各持一把印着骷髅的斧子,十分骇人。

    黎仲看清他手中的崩雷斧,立刻让队伍停下,严肃道:

    “朝廷通缉要犯,庞旋虎。”

    “你为何在此处!”

    壮汉见黎仲认出了自己,他仰天森森笑道:

    “想不到这铁面无私的大理寺卿竟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爷爷我杀人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早知道就不用躲在这深山老林之中,杀了你便是!”

    二十年前江湖上一对兄弟修炼邪功杀人夺宝,哥哥庞旋虎力大无穷手持崩雷斧,弟弟庞旋豹身材瘦小擅用弯刀,兄弟俩残害了江湖不少名家不说,只听闻云州太守家中有一高人所赠的凤凰璧,便将其妻女残忍杀害,而云州太守最终也殒命在崩雷斧下。

    奈何虎豹兄弟行踪琢磨不定,最近十年更是销声匿迹,今日居然现身了。

    庞旋虎将两把足足有二十斤重的斧头挥得呼呼作响,他肩背肌肉紧绷,表情因杀戮而兴奋,恶狠狠道:

    “交出马车里的人,我便饶你一命。”

    79|第79章

    鸠阎道

    “待在车里别出声,我去看看。”

    赵寂言不动声色地将轩风藏于袖中,轻巧跃下马车,翻身骑上马道:

    “我从未见过这位兄台,不知兄台找在下所为何事?”

    庞旋虎见马车里出来一个小白脸,脸上横肉抖了抖,怒道:

    “谁他娘的问你了,老子说的是马车里的那个女人!”

    “马车里就我一人。”

    “放屁,老子接到消息,马车里分明是个女人!”

    黎仲听到这话脸色黑了几分,明鹿的奸细,竟已涉入朝堂之中....

    “大哥,跟他们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全部杀了就是——”

    尖锐如鼠的声音响起,庞旋豹从一旁高树上跳了下来,他身形瘦小,两侧脸颊凹陷宛如骷髅一般,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持着一把半身高的弯刀。

    “慢着——”

    眼见兄弟俩就要动手,黎仲面不改色,冷笑道:

    “听闻虎豹兄弟心狠手辣多年来杀人如麻,却在十年前销声匿迹,原来是躲在明鹿做了十年的缩头乌龟。”

    “呸,忤城修算什么东西!等我们兄弟二人了了这桩事,就杀了报这十年屈辱之仇!”庞旋虎受不住激将法,大吼一声两板斧朝黎仲砍来,却被他轻易躲过。

    他迅速抽出佩剑,转头对赵寂言道:

    “我来应付虎豹兄弟,保护好贺兰小姐——”

    众官兵纷纷抽刀与虎豹兄弟带来的人马厮杀,一时之间惨叫声不断,断臂残肢横飞,赵寂言以一敌五,本不想杀人性命,奈何这些死士拼了命的往扇刃上撞,霁色外衫也染成了鲜红。

    黎仲这边也不好过,庞旋虎力大无穷,纵使他以独创的流星赶月剑法抵抗也依旧被震退几步,庞旋虎已中了他三剑,却杀红了眼一般步步紧逼。

    纵使为人卖命也不至于如此。

    庞旋豹杀了护送马车的几大高手,见只剩赵寂言一人挡在贺晚星面前,弯刀印出他沾血的面庞,提刀跃起就朝赵寂言背影砍来。

    “小心后面——”

    贺晚星惊呼一声,赵寂言回头却见一个只到自己腰间的干瘦怪人持刀砍来,冷不丁的还吓了一跳。

    庞旋豹的弯刀被轩风抵挡,见自己的宝贝居然砍不烂一把破扇子,尖锐的声音充满疑惑:

    “还未见过这等稀奇宝贝,你从何处得来的?”

    “干你屁事。”

    赵寂言没工夫与他费口舌,一手护着宋晚星,一手与他过招。

    庞旋豹眼冒金光,贪婪地舔了舔嘴唇边的鲜血,笑得猖狂:

    “嘿嘿,杀了你,这宝贝就是我的了!”

    庞旋豹武功不高,但胜在身体灵活,那把弯刀又适合远攻,赵寂言轻功还没怎么学,轩风又适合近战,实在是不占上风,十几个回合下来,左手胳膊已经骨折,有些撑不住了。

    他示意贺晚星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笑容道:

    “是不是我把这扇子赠于你,你就能放我们一条生路?”

    庞旋豹见这小白脸不是自己对手,并不打算一刀让他死的痛快,他要享受着猫捉老鼠的快感,假惺惺道:

    “啧啧啧,那个女人必须死,至于你,老子就砍断你双手,留你一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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