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她真是好事一件没赶上,坏事一个也不落下。“这...近一月以来,我只昨日见过‘玉兰’一面,也并未与她说过话,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要伤害我,至于之前——”她摆出一副仔细思考的模样,为难到:
“有些记不清了,不过我每次来樊府时,大哥也都在,大哥与樊少爷相识多年,黎大人不妨去问问大哥,或许大哥那有线索能推断出这假玉兰的身份。”
反正贺兰文成说那话也古古怪怪的,不如让黎仲去挖挖他。
一个小厮匆匆进来对黎仲耳语了几句,黎仲听完后神表情有些凝重,不再追问她只表示会再与贺兰文成谈谈,临走时叮嘱她想起什么来一定要即刻来报。
...
回贺兰布庄路上。
她昨日一整天没回山庄,贺兰霜今日已经回来,贺兰文成也在家中,贺晚星正踌躇着该不该把假玉兰要杀自己的事情告诉他们。
赵寂言觉得这倒不是什么大事:
“即使你现在不说,等黎仲与贺兰文成一见面,他也该知道了。”
“可他们要是问起我原因来,我怎么答?”
赵寂言在街边顺手买了串糖葫芦递给她:
“那就咬死了说自己‘不知道’,这也是事实嘛。”
红艳艳的山楂外面包裹着晶莹剔透的糖衣,贺晚星却想起了真玉兰被活生生割下脸皮的血淋淋画面,一股酸水涌上喉咙,她赶紧捂住嘴。
赵寂言会意,找了个茶水摊给她倒了杯热茶缓缓,自己把那串糖葫芦吃了,贺晚星见他并不反胃,皱着眉问道:
“我现在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出玉兰的惨状,你居然还吃的下去东西,那什么鬼功法实在是太恶心了!”
赵寂言吐掉核,淡定道:
“习惯就好,我之前还被鲜血滋了一脸,还见过胳膊大腿满天飞的场景,也是两天没吃下饭。”
贺晚星:
“....”
“刚才你半天没说话,怎么,有发现?”
他对上贺晚星的眼睛,手指在桌面打圈:
“我只是有一个猜测而已...”
76|第76章
推测
黎仲将发现女萝一族的线索向李景煜全盘脱出,年轻帝王气定神闲,面色沉静,并不觉惊讶,似乎早有耳闻,他身旁那个面如冠玉,气度不凡的男人开口道:
“女萝一族常年生活在月城,其上任族长蓝依仙更是与忤城百川交好,当年忤城修对天黎发起战事,女萝一族几乎全部丧命战场,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若女萝一族真有后人,那也应该对忤城修深恶痛绝,若不是他挑起两国战事,又怎么使女萝一族落得如此下场?”
李景煜:
“呵,这些年来,明鹿与天黎虽有协约不再生战事,但他忤城修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天黎境内也有不少明鹿来的探子,听闻他还在民间搜寻奇能异士。他这般阴险狡诈之辈,骗得女萝遗孤为其效命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赵谦又道:
“多年前我曾去月城见到过蓝依仙,她有一个孙女,算上年岁,倒和黎大人所说的那个刺客相当。”
王全吩咐人备好了回宫的马车,李景煜起身面向二人,他分明眉眼带笑,声音却如寒冰:
“先皇在时,对明鹿所提的要求百般纵容,可明鹿不满足依旧挑起战事,先皇对襄王自幼便宠爱有加,就差把太子之位传授于他,可李景烨最终还是起了谋逆之心。如今明鹿来的奸细都敢杀丞相之子了,二位爱卿觉得朕应该如何?”
黎仲起身低下头行礼道:
“微臣愿为陛下分忧。”
“那,老师呢?”
风扬起赵谦的衣袂,他声音听不出喜悲,只开口道:
“臣附意。”
...
又回到了贺兰布庄,赵寂言将自己的推演细细说给贺晚星。
一月多以前,贺兰商会与樊青云有生意往来,贺兰文成与樊青云私交甚好,自然代表商会前往,既是商会生意,从形式上那便由不得他一人决定。
贺兰文成不想与贺兰霜共事,便要求没什么实权的三妹贺兰清一同前往,实则一到樊府,便将她打发走了。
贺兰清本就对经商毫无兴趣,又听闻樊府藏有许多古玩真迹,便想去看看。
奈何樊府太大,她在小花园里转了两圈依旧不知道该往何处去,见到旁边有一处厢房,便想去问问。
“但她却不知道,厢房中的人正是被樊青云从藏香楼里接过来的假玉兰,贺兰清听到了或者看到了假玉兰的秘密,假玉兰起了杀心,便对她用毒——”
“等会儿,等会儿!”
贺晚星打断他,疑惑问道:
“可是我穿过来时贺兰清是死在自己房中的呀,朱雀醉不是最多两个时辰就会发作吗?她就不怕贺兰清死樊府或者回去的路上?”
“还有,如果真的照你这样说,贺兰清和樊青云都是知道了她的秘密被杀的,樊青云是死在密室之中,当日玉兰根本就没有进到房中,难不成她穿墙进去杀的人?”
赵寂言笑了笑,说的话让人捉摸不透:
“有时候用毒杀人不一定是要吃到嘴里的。”
“什么意思?”
他们惯性思维觉得朱雀醉一定是要下到饭菜里或者酒水中被人吃下去才能中毒,殊不知其实被吸入鼻腔之中也能中毒。
“我写信问过鹤鸣寨里的一位神医,朱雀醉原料生长在明鹿境内,不过炼制朱雀醉并非只能做成粉末状溶于水才能起效,明鹿境内有些技艺高超的制毒高手还能将其做成迷粉,只要吸入一定量也会中毒。”
按理说要检测是吸入中毒还是服用中毒也很简单,仵作解剖即可,只是樊远山绝不会愿意仵作去解剖验尸。
“难道是点了迷香?”贺晚星问。
赵寂言起身抽出书架上的一本书,转身问道:
“贺兰清喜欢看诗词话本,你刚来时有没有发现她屋里有什么特别的书?”
贺晚星霎时恍然大悟:
“有!是有一本志怪!”
她穿到贺兰清身上时,桌上正好有一本志怪,当时情况突然,她慌张地收拾屋子找线索时顺手把这书放回书架上了。
她忽然明白赵寂言这么问的原因了:
“你的意思是,假玉兰将朱雀醉藏于书中,待贺兰清回到府上翻书之时就吸入鼻腔中毒了?这么说,樊青云也极有可能也是这样被下毒的!”
“不错。”赵寂言夸她聪明。
假玉兰常到书房去伺候樊青云,自然知道他平日的习惯,将毒粉藏于他常接触的书籍之中,便能杀人与无形。
贺晚星觉得虽然他的推测有一定的道理,但这样风险也很大,倘若贺兰清没有打开那本书呢?又倘若她当时就翻开了呢?
这变数也太大了吧!
赵寂言慢慢坐下,翘起二郎腿道:
“又不是所有杀人都得计划缜密,贺兰清撞见假玉兰的秘密是一个变数,她必须杀人灭口也是一个变数,至于怎样让贺兰清听话,那就看假玉兰的演技了。”
若她依旧作出一副亲近娇弱姿态,又与贺兰清相谈甚欢,最后将自己珍藏的孤本赠与她,以贺兰清这种轻易相信他人的性格,一定会毫无防备的按她的要求去做。
贺晚星对这点表示赞同,小姑娘连邓脩这种伪君子都识别不出来,的确是好拿捏的,她摸着下巴为贺兰清惋惜:
“说不定她连自己无意间知道或者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都没意识到。”
死的真冤枉。
“是啊,你穿过来每日小心翼翼躲在布庄不敢出门,去了樊府三次,前两次是婚宴,自然没工夫去后宅见到她,但是第三次,也就是那日我们一起去樊府时,她见你居然还没死,这次不得已亲自动手的...看来——”
他煞有其事的扇着手中的轩风:
“‘你’知道的秘密不简单啊!”
贺晚星欲哭无泪,心中涌起不祥预感,樊青云可是天黎丞相的儿子,假玉兰都敢杀,可见她背后的势力一定非同小可,万一她的同伙知道她还活着,那可怎么办?
他们一定会再派人来灭口的!
赵寂言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不再开她玩笑,蹙着眉收起扇子道:
“先回贺兰山庄,去找找那本书,如果还有证据残留,说不定能将幕后黑手给揪出来。”
明鹿都城,隋凉。
玄色大殿之中分明灯火通明,却萦绕着森森冷气,茶盏连同着破碎烛台侵泡在地上的鲜血之中,宫人低着头强忍着颤意,不敢去看坐在兽皮龙椅上的男人。
郑真阳一进到殿中,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华丽的地毯上跪着一个暗卫,他张着嘴眼睛还瞪着,却被一把长剑刺穿胸口,剑刃深深嵌入地毯之中。
再看向龙椅上的男人,他墨发半扎,身着暗蓝色银纹锦袍,霄薄的唇冷峻凉薄,此刻手中握着一封信,他分明闭着眼,但眉宇之间却有一股骇人的戾气。
郑真阳并未立即开口说话,挥袖让人抬走了大殿上的尸体,缓缓走上前等待着男人的发问。
“蕊娥死了。”
忤城修低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蓝蕊娥仰慕大王多年,心甘情愿改换容貌去天黎做细作,如今连尸首都无法回归故土,郑真阳为其惋惜到:
“大王切莫伤心,蕊娥为大王霸业尽心,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本王该伤心吗?”忤城修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他的手指落在信的最后一句话:妾无悔,愿吾王事必成。
烛光照影出他孤傲不屑的神情:
“自女萝亡族后,本王养了她这么多年,她说愿为本王分忧,却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敢给本王传信说会以死谢罪?没用的东西!废物!都是废物!”
郑真阳连忙跪下,只得连连请王上息怒,忤城修拔出身旁侍卫的刀,从高处台阶走下,尖峰直指他面门,语气中尽是不耐:
“你也如此无用。本王把鸠阎道交予你手中,搜寻天黎能人异士,你找来的都是什么东西,本王看你也是活得不耐烦了!”
“大王息怒!”郑真阳连连求饶,生怕这个疯子真的杀了他,赶紧将断了的黑月弑灵枪呈上,
“请大王饶我一命,小人还有要事禀告!”
“说。”
郑真阳将熊侠凌与奎毅一战告诉了忤城修,听到熊侠凌斩断了黑月弑灵枪,他阴郁的面孔让人不寒而栗,问道:
“他用的什么兵器?”
“金乌剑。”
忤城修短暂惊讶后狂笑起来,既然意料之中,又让他有些意外,他恶狠狠地自言自语:
“我那好弟弟,还藏着多少秘密瞒着我这个兄长。”
郑真阳见自己提供的线索有价值,微微放松下来,蓝蕊娥还未把那个知道他们秘密的女人杀掉,此等祸患绝不可留,必须尽快除之!
他试探着问道:
“大王,我再派人去除掉那个女人。”
忤城修转过身背对着郑真阳,握剑的手骨泛白,他目光落在那兽皮龙椅上,脑海中居然浮现起蓝蕊娥的笑容,一瞬间竟有一种孤独之感,他觉得那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冷冷开口道:
“伤了蕊娥的人,本王也要他项上人头。”
77|第77章
自由
黎仲根据女萝一族独有的制毒方法在樊青云书房中找到了沾有朱雀醉的书页,宋如熙嫌疑洗清,宋祁向皇上起奏想将爱女接回宋家,却被樊远山多次阻挠。
“哼,入了我樊府,她就是我樊家的人,哪有又回你宋家的道理!”
宋祁知道是这唯一能让如熙脱离苦海的机会,他怎么能放弃!
他据理力争道:
“我朝律法有定,夫妻不睦便可和离,若一方丧偶,鳏夫可再娶,寡妇可再嫁。此事人尽皆知,樊相乃我朝正一品大员,岂会不如三岁小儿!”
“吾儿未休妻!宋大人可别忘了,这门婚事,可是先皇赐下的!宋如熙生是我樊家的人,死是我樊家的鬼,你休想将她接回你宋府。”
宋祁深知樊远山是铁了心要把如熙困在樊府牵制他,他不再与其作无谓的争执,提衣跪下道:
“圣上明鉴,小女自从嫁入樊府多次受辱,樊青云沉溺美色招来杀身之祸,小女与其也并无感情,他并非良人!微臣为官数十载,自认为上对得起皇恩浩荡,下对得起黎明百姓,唯独对不起妻女...小女嫁入樊府后整日郁郁寡欢,消瘦的不成样子,她的母亲也忧思成疾,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
樊远山听他这话,压抑住心中的怒火,打断冷嘲到:
“听宋大人的意思,不知是在埋怨我樊家刻薄了宋如熙,还是在埋怨先皇识人不清耽误了宋千金?”
宋祁面无惧色,声音铿锵有力答到:
“樊相日日把先皇挂在嘴边,那可有把当今圣上的放在眼里?”
“你——”
樊远山气结,见龙椅上的年轻君王似笑非笑,他有些不情愿,沉着声音俯身行礼道:
“微臣之天地可知,愿陛下明鉴!”
李景煜并未立即回应他,清冷的声音响彻大殿:
“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
李景煜也不恼,目光落在身姿挺拔的黎仲身上:
“黎爱卿可有什么要说?”
黎仲缓缓上前一步,淡然道:
“微臣不曾有过婚配,也无子嗣,自然不明白两位大人心思...”
“只是忽想起数年前曾经手一个案子。”
“一村妇自幼被父母卖给一地方土绅做童养媳,多年被其虐待打骂,她请求县衙为其作主却多次被夫家强行带回,被逼无奈只能拦住微臣马车,求微臣为作主让她得以与丈夫和离...”
朝上众臣面面相觑,不知他说这事有用意,倒是李景煜,饶有兴趣地问道:
“黎爱卿是如何决断的?”
“微臣调查了此村妇的街坊四邻,确有其事,于是便命那土绅签字画押与这村妇和离,且日后也绝不再纠缠她,否则...就把这村妇多年来受到的殴打虐待一一施加至他身上,他自然毫无异议。”
樊远山听他说完头也不抬,趾高气昂道:
“呵,朝堂之上,黎大人说这些做什么,难不成要陛下听黎大人讲述自己办案心得吗?”
黎仲并未回应他,继续说到:
“此案虽小,却给微臣留下极深印象。我朝女子可入学堂,亦可经商、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却无法过问自己的终身大事,一旦嫁作人妇,除非丈夫愿意和离,否则再无可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樊远山和宋祁纷纷侧目。
他气定神闲,不慌不忙道:
“因此,在微臣看来,女子也应有权过问自己的终身大事,否则实在有失公允。”
樊远山反应过来黎仲是在替宋如熙说话,当即跳起来反驳:
“胡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任由她自作主张!”
宋祁听到这话心中自嘲一笑,这话,他当年不也对如熙说过吗...
“这女子要是能对自己的婚事指手画脚了,那这天下岂能太平,黎大人是何居心!”
樊远山此言一出,还不等黎仲表态,朝堂上几位女官便不乐意了。
司勋司郎中言静率先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