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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赵寂言又恶心又震惊,骂道:

    “人面兽心的东西,果然在极端情景下最暴露人性之恶,饥荒都闹成这样了,朝廷都不赈济灾民吗?”

    “那些为官的哪里顾得上百姓的死活,他们只顾自己的荷包装的满不满。若先帝真是明君,怎么会让这些狗官存活于世?我还记得娘得疫病时,我跑了十里地去药铺抓药,那药铺老板却说所有的药都被镇上的一个富商包了,得花三倍价钱才能买到...后来我亲眼见到县太爷从富商那收了一屉银子。”

    若真有明君,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上百号子民因为没有药被疫病折磨致死?

    他说这些话时,拳头紧握,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语气,却让人听者无不动容。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赵寂言只能看见熊致孤寂地背影,这些经历他是没办法感同身受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走上前拍拍熊致肩膀:

    “所以才有了江湖,若再你我遇到这些情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这世间有诸多不公之事,我们多做一件这世上的不公就少一件,不求十全十美,但求无愧于心。”

    走回客栈时正值饭点,饥肠辘辘地两人刚点好餐食就看见店小二正一脸苦相跟门口一老太太说着什么。

    “哎哟,今天这日子...大娘你可就别为难我了,我是真没见过你孙子!你要是讨饭我也得跟掌柜的说说,厨房还有剩的...”

    店小二把一穿粗布衣衫头发花白的老妪往外推着。

    不知那老妪手中拿着什么,一直哀求着店小二,引得众食客纷纷侧目。

    “哎哟您可快走吧!我都说了没见过你孙子,你要是再闹我可就报官了啊,一把年纪了,总不想再去吃牢饭吧!”

    掌柜的一记白眼,店小二也急了,这老婆子好说歹说都劝不听,他扬手就是一推,力气本不大,奈何那老妪没有站稳,竟“咚”的一下撞到了门板上。

    “哎,我可没推你啊——”

    “堂堂七尺男儿,竟对一老妇人动手。”

    熊致一个起身闪到老妪身后,将她稳稳扶助,怒视小二道。

    移形换影啊!

    那店小二也被吓了一跳,面前的少年眼神凌厉,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他被瞪的心虚,语气也软了下来,结结巴巴狡辩道:

    “客官你不知道,这瞎老婆子赖在店门口不走,尽说些胡话,刚才可是她自己没站稳,可不干我的事!”

    赵寂言走至二人身边,才注意到这老妪确实是眼盲的,手中好像捏着一幅画像,他弯下腰问道:

    “大娘,你这是要找什么人?”

    老妪灰色的眼珠纹丝不动,侧过头顺着声音的方向寻去,粗糙的手抓住了赵寂言的衣袖,急忙将画像展开:

    “你有没有见过我的孙儿?”

    画纸还有些皱,一看就被多次展开过,那黑白画像中的男子大约二十多岁,相貌平平,衣着普通,只有右脸颊颧骨下的一颗痣还算有点特征。

    赵寂言在心中吐槽,这古代找人也太难了,这简直大街上随意拉一个人都长这样嘛。

    “大娘,我们没见过你的孙儿。”

    那老妪却不死心地拿着画像再次追问:

    “我孙儿叫梁知,季梁知,你们有没有见过他,有没有见过他?”

    赵寂言又解释了一遍,老妪却还是重复着相同的话语,拿着画像去问其他的食客。

    刚才被熊致恐吓的店小二倚靠在栏杆上嬉皮笑脸:

    “看吧,二位客官,我都说了这老太婆听不懂话,哎这人呐,总得自己吃了亏才知道哟。”

    赵寂言白了他一眼,没好气说到:

    “人家亲人走失了,你不帮忙就算了,冷嘲热讽算什么事儿?”

    “这,这又不是我家亲戚,干我什么事?人走失了,那怎么不去报官啊!”店小二说不过赵寂言,拿起抹布不满地扭头就走,嘴里嘟囔着:

    “真是莫名奇妙...”

    “大娘,你说你孙儿失踪了,是在何处失踪的?失踪几日了?”

    这不是小刀吗?

    这姑娘怎么神出鬼没的,刚才也没见着人,怎么突然就出现了。

    老妪顺着声音抓住小刀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就在这里,七日前梁知到县里去卖画,就再也没有回家,姑娘,你是不是见过我的孙儿?”

    再次得到否定答案后,老妪摇摇晃晃的快要倒下,辛亏赵寂言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说到:

    “大娘,这人都失踪七天了,可有报官?你这样一个个问得到什么时候。你别慌,走,我们带你去衙门报官去。”

    这人口失踪自己找哪里找得到,这么一大小伙子还能人间蒸发了?还是得借助官方力量。

    说着,便和熊致一同搀着她要去衙门,没想到二人出客栈还没走出多远,突然被一穿着短衫的汉子叫住。

    “哎哟,季阿婆,真的是你?你可真让我好找哟!”

    那汉子拾起袖子搌了把头上的汗,抱怨道:

    “你怎么一个人跑到县里来了,你知不知道,镇长和我家老爷都快急死了!”

    “快些跟我回去吧!”说完伸手就要去拉老妪,却被熊致按住了手。

    汉子这注意到季阿婆身边还有两个年轻人,抽回手茫然问到:

    “你们二位是?”

    “我们刚好路过,得知这位大娘的孙子失踪了,正要带她去衙门报官。”

    那汉子一听赵寂言说要去报官便哎呀一声,手一拍嘿嘿笑到:

    “两位公子哟,你们都搞错了!用不着保报官,也没有人失踪,你们可不要听她瞎说!”

    继儿转头数落低着头的老妪:

    “季阿婆,你怎么回事嘛,话怎么能乱说呢!梁知不是留了字条的嘛,你在镇上胡说就算了,怎么能跑到这里说人失踪了。”

    “我,我…可是梁知都这么多天没回家了,我担心他出事了!”

    老妪闻声忙着跟汉子解释,似乎是有些难堪。

    两人一番话倒把赵寂言和熊致给弄蒙了。

    怎么回事,人到底失踪没失踪?

    “哪能出事啊,梁知已经寄信回来了!倒是你让人操心,闹的镇长和我们老爷到处找你。”

    “你说…梁知寄信回来了,信中都说些什么?他到底去了何处,为什么不回家…”

    似乎是难以置信,老妪灰色的眼睛动了动,手止不住地颤抖。她将耳朵凑近了些。

    “我又不识字,哪里知道说了什么!信两天前就寄来了,你若不信,跟我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老妪由忧转喜,连忙“哎——哎——”的应着,摸索着就要跟汉子离开。

    “哎——等等,等等。”

    赵寂言拦在二人中间,这被骗着跟人走的经历他可太熟悉了。

    43|第43章

    赵寂言单手拦住汉子质问道:

    “你是这大娘的什么人呐?”

    那汉子一脸迷糊,挠了挠头反问道:

    “你们又是什么人啊?”

    见面前两个青年并未回应,只是用一种审视怀疑的眼光看着他,他脑子也转过弯来了:

    “我,我…两位公子,你们不会以为我是骗子吧!”

    他生怕被误会,赶忙拉着老妪高声说到:

    “是我家老爷让我来寻季阿婆的,我可不是什么坏人,你们若不信,问问季阿婆,她能为我作证!”

    “喏,季阿婆,你说说我是谁,我认得你不?”

    老妪寻得声音后连连点头:

    “认得认得,我听得你的声音,你是林老爷家的金瓜。”

    季阿婆转向赵寂言和熊致,继续说到:“孩子,多谢你们,金瓜他是好人,是好人。金瓜,这两位公子也是好人。”

    那个叫金瓜的汉子闻言连连点头,洗清了嫌疑后挺直了腰杆:

    “看吧看吧,这回相信我不是骗子了吧!”

    二人交换了眼神,又问了几个问题确定金瓜不是恶人后,赵寂言让了路,正打算告别季阿婆回客栈,又被他拉到一边。

    金瓜心想这时辰也不早了,怕是雇不着马车了,这要是把季阿婆背回去,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呢...

    看见面前这两个年轻小伙子,他灵光一闪搓了搓手讨好道:

    “这位公子,我看你们也是心地善良之人,不如好人做到底,再帮我个忙吧。”

    “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季阿婆又是眼盲,我这力气不大,你们看看能不能…嘿嘿,帮我把季大娘背回镇上…”

    似乎是怕二人不答应,又急忙说:

    “我们镇是碧波镇,就一个时辰的路程,我家老爷乐善好施,若知道是二位公子将阿婆送回镇上,必定会好好款待你们!”

    他和熊致本就不放心,想着反正今日也没事,一个时辰也不算很远,送阿婆回去也无妨。

    三人走在林荫小道上,熊致背上背着季阿婆。

    一路上赵寂言知道了不少季阿婆和她孙子的事。

    二人是碧波镇的村民,季梁知长到十岁爹娘因意外亡故,他便一直与奶奶相依为命,家里虽然一贫如洗,但是他念书天资甚高,字也写得好,十六岁起便常常到县里支个摊帮人代笔,偶尔也卖些临摹的字画贴补家用。

    金瓜的主人林老爷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自小看着季梁知长大,碧波镇其他乡亲们有困难时,他也常常倾囊相助。

    季梁知能在县里支摊一事,也是林老爷吩咐人张罗打点的。

    “照这么说,你们老爷还真是个好人。”

    金瓜一脸骄傲:

    “那是当然,你去打听打听,整个碧波镇,谁不知道我们老爷的善名。”

    “那一年大旱,你们是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呐!”

    “乡亲们没饭吃,老爷好几日没合眼自掏腰包四处筹粮,我们夫人亲自设棚施粥,把府里的存粮都拿了出来接济乡亲们,后来县太爷知道此事,还派人赠予一幅好名贵的字画给我家老爷!除此之外,我们老爷还修建庙宇给碧波镇祈福;给镇上失独的夫妇银钱;梁知离家后,老爷也常常派人去季阿婆家送谜面吃食…”

    金瓜就这么说了一路,赵寂言是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他来天黎这么久,还没遇见过这么了不得的大善人。

    熊致一路上都没说话,听到这里也难以置信道:

    “这世上真有这么有善心的财主吗?”

    “别人兴许不行,但我们老爷可不一般!我之前在一户人家做苦力,常常吃不饱饭,有一年晕倒在路边,辛亏遇到了老爷和大少爷,他们不仅让我吃饱饭还把我赎了出来,还让我在林府里干活,你们不知道,我们老爷对下人真是太好了,去年府里送柴的陈老头骨头折了,老爷还自掏腰包给陈老头治病...”

    这哪里是地主,又修庙又做慈善,简直是良心企业家嘛!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赵寂言打断金瓜问道:

    “你刚才说你们镇上还有庙宇,是求什么的?怎么样,灵不灵验?”

    “当然灵验了!”他拍了一巴掌,兴冲冲地给二人解释:

    “其实也并非庙宇,而是道观,一会儿我给你们指在哪里,那道观里的善容师傅可是我们夫人专程从京城请过来的,神通大着呢!”

    赵寂言刚想让金瓜展开说说,发现旁边的熊致似乎在频频回头。

    “看什么呢?”

    熊致舒展开眉头对赵寂言说:

    “没事,记路罢了。”

    从刚出合欢县,到现在已经走了快半个时辰了,一直有人跟着他们,此人轻功极好,若不细细留心,根本无法发现气息,只是这人到底是谁,又为何要跟着他们?

    ...

    金枫荷将断成两节的黑月弑灵枪呈上,等待着屏风后的一举一动。

    “有趣,一个小小山寨,竟藏着这么多高手。”

    屏风后的人坐在靠椅上,听不出半点情绪。

    “除了熊侠凌,还有一个中年女人相当厉害,使的也是我从未见过的招数,老鬼与她交手,不出五招便被制服。”

    “奎毅真是个废物,我将这么好的宝贝给他,竟然失败了。”

    “也难为你带伤回来。”

    屏风后的人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倒让金枫荷开始心虚,她藏好情绪:

    “属,属下无能,还请大人责罚!”

    那人摆了摆手,似乎毫不在意:

    “你可知他是用什么兵器斩断了黑月弑灵枪?”

    “江湖上都说熊侠凌的青霜剑举世无双,但斩断弑灵枪的剑似乎并不是青霜剑,属下也并未见过。”

    “去查。”

    赵寂言和熊致刚到碧波镇口便偶遇了镇长。

    镇长是个面容和善的微胖中年人,带着方巾穿着朴素,听闻是他们二人将季阿婆送回来的,一个劲儿的要二人去他家吃顿便饭。

    赵寂言拒绝无果后,金瓜不乐意了,跟镇长杠上了,说他家老爷定会招待两位公子,让镇长好好安置季阿婆后就扯着赵寂言和熊致麻溜的离开了。

    赵寂言连连称奇,这碧波镇的人还挺热情好客!

    金瓜将他们二人带进林府厅堂后就不知所踪了,赵寂言自顾自地欣赏起正厅的布置。

    正厅的布局十分讲究,疏朗得当,清新雅致,墙正中挂着一幅山水画,墙两侧配上条幅

    “宁可清贫自乐,不可浊富多忧。”

    他支着下巴感叹道:

    “难得,难得,没想到这林老爷的格局这么大。”

    熊致注意道后面色平平,翘起个二郎腿:

    “你还真信。”

    赵寂言坐到熊致旁边,喝了口水兴致勃勃道:

    “信不信也得见了真人才知道,反正我是对这林老爷十分好奇。”

    熊致默不作声,见此刻没有旁人,对他低声说道:

    “刚才来的路上,一直有人在跟踪我们。”

    “啊,真的假的,我怎么没发现!”

    难怪刚才穿过树林时熊致频频驻足。

    “这人轻功十分了得,若不留心根本查不到任何踪迹,你连内力都没有自然无法察觉。”

    赵寂言一想起当初在鹤鸣寨遭遇的一切,收敛了笑容:

    “那你知道是什么人吗?是不是鸠阎道的人?”

    “不清楚...有人来了——”

    熊致话音刚落,就看见金瓜带着一身穿沙青色外衫,腰间挂有白玉的中年人大步流星向正厅走来。

    那人似乎四十来岁,额头宽阔光润,眉间宽广,眼睛明亮,看起来颇有富贵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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