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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元白微沉默了一会儿:“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顾着哭,没有理他,他就继续说:“还有昨天的事,我问过宋从安了,他说那个人只是让他在房间里等着,没有对他做什么。是我误会你了,我不该说你恶毒。”

    他摸了摸我的脸:“殷殷,别哭了。”

    我打开他的手:“我好端端的被推下了悬崖,在这里受罪,吃不饱穿不暖,还被人推来搡去,难道我连哭一会儿都不行吗?”

    元白微看着我,忽然说:“从山里出去之后我就要走了,要很久才能回来。”

    我心烦地说:“我知道,你想走就走啊,跟我说什么……”

    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剩下的声音,都被元白微堵住,我讶异地睁着眼,只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轻轻颤动的睫羽。

    他为什么要亲我?

    我应该推开他的,但他的亲吻太温柔了,和他冷漠的态度截然不同,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颗石子扔进了水里,我被掀起的水花溅到,惊叫一声,慌忙把元白微推开。

    然后就看见了面色阴沉的李悬,以及他身后的林景鸿、宋雪庭。

    “李悬,你们来了。”

    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忽,不敢和他们对视:“怎么这么晚,我一直在等你们。”

    李悬冷笑道:“晚吗?我还觉得来早了,打扰你们亲热。”

    我的脸瞬间涨红:“你少胡说八道。”

    他涉水而来,把我扯到身前,指腹用力地蹭着我的唇,像要擦掉什么脏东西,眼神却越过我,冷冷注视着元白微。

    我怕他和元白微起冲突,连忙转移话题,指着宋从安的方向:“宋从安在那边,他病得很严重,你们快去看看他吧。”

    李悬却道:“宋从安是死是活,跟我没有半点关系。那是宋雪庭的事。”

    他依旧扣着我的手腕,视线也移到我的脸上,带着些审视的意味:“比起宋从安,我更关心你,殷殷,你和他和好了?”

    我不想多说,甩开了他的手:“没有,你别问了。”

    然后我转向宋雪庭,正要带他去找宋从安,李悬就按着我的后颈,不由分说地咬了一下我的唇,听到我吃痛的惊呼,他才慢条斯理地退开。

    “再敢偷吃,就不止是咬一口这么简单了。”

    元白微原本一直沉默,此刻却有了动作,用力把我从李悬怀里扯出来。

    他攥着我的手指都在颤抖,似乎在克制着什么,眼神森冷得可怕,如同刀刃出鞘,死死钉在李悬身上。

    他一字一句地问:“你凭什么亲他?”

    李悬毫不示弱,反问道:“那你又凭什么?别告诉我是因为喜欢,之前你已经拒绝过他了。”

    元白微冷道:“即使我拒绝了他,也轮不到你。”

    我听得很恼火:“你什么意思?你不要我,还不让我找别人,难道让我为你守身如玉一辈子吗?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元白微没有回答,强硬地拉着我离开,只对匆匆赶来的林景鸿道:“管好你的人。”

    林景鸿微微蹙眉:“那道赐婚的圣旨我已经拒了,现在我和李悬没有半点关系。但是,如果李悬欺负殷殷,我也不会坐视不管。”

    元白微看了我一眼,又转向林景鸿:“李悬和殷殷的事,你知道吗?”

    林景鸿怔住:“什么事?”

    见元白微要把我和李悬的事戳穿,我连忙阻止:“什么事都没有!林景鸿,你不是担心宋从安吗,我们赶紧去看宋从安吧,他一直高烧不退,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跑去找宋雪庭,拉着他的手说:“别担心,你弟弟没事,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

    但宋雪庭没有动,只是站在浅浅的溪水里,微湿的衣角被风吹动,而他面容沉静,就那样不说话地看着我。

    我知道宋雪庭喜欢我,看到别人亲我,一定是吃醋了。

    但我故意装作不知道:“你怎么了?”

    宋雪庭默默敛起了眼底的情绪,不显山不露水地说:“没事,走吧。”

    宋从安倚在树下,微阖双目,听到脚步声,就立刻睁开了眼睛。

    然后急切地说:“殷殷,你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说到一半,他看清了来人不止一个,立刻住口,但他说的话已经被所有人听到,李悬又是一声冷笑:“殷殷,看来你这次掉下悬崖,倒发生了不少事。”

    宋从安警惕地看着李悬:“你是谁?”

    李悬搂住了我的腰,轻轻勾唇:“你觉得呢,你猜我和你的‘殷殷’是什么关系。”

    宋从安的眼睛湿润起来,像是受了万般委屈,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林景鸿按着李悬的手,语气依旧温和,却不容抗拒:“松手,不要总对殷殷动手动脚。”

    李悬顿了顿,果然听了林景鸿的话,我脱离了李悬的怀抱,空落落的,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又不知道是为什么。

    宋雪庭蹲在宋从安面前,询问他的病况。

    我对李悬说:“你不是跟着你师父学过几年医术,给宋从安把把脉吧,看看他怎么样了。”

    李悬最不爱多管闲事,但我开了口,他便屈尊降贵替宋从安把了脉,见李悬还肯听我的使唤,我的心情又好了一些。

    片刻后,李悬松开了宋从安的手,漫不经心道:“沉疴难医,能活到现在真是奇怪。出去之后找大夫开点药,熬过这几天,应该就死不了了。”

    我嫌他说话难听:“你怎么这样说话?”

    李悬道:“对你的姘头,还指望我说什么好话吗?”

    我气得要死,狠狠瞪了他一眼,碍着那么多人在场,没有发作,打算等回去之后好好找他算账。

    林景鸿道:“不早了,先出山吧。”

    宋雪庭背着宋从安走在前面,原本我紧跟着他,渐渐的,就落到了后面,不知脚上是不是磨出了水泡,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

    我停下来,坐在石头上,所有人都回头看我。

    元白微知道我走不动了,朝我低下身:“我背你。”

    我迟疑了一下,林景鸿看出我不情愿,主动说:“殷殷,我来吧。”

    他们都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我抿了抿唇,谁都没有理,回头眼巴巴地看着李悬:“你可以过来背我吗?”

    李悬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今天怎么这么乖?知道让哥哥背。”

    他走过来,对站在我面前的元白微说:“借过。”

    元白微没有动,面无表情地伫立,我嫌他耽搁时间,正要催他让开,他却在我开口之前转身,兀自往前面走了。

    我趴在李悬背上,搂着他的脖颈,闷闷地说:“李悬,我有件事想问你。”

    林景鸿跟在我们旁边,闻言也看了过来。

    我跟他们两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彼此之间没有秘密,我就没避着林景鸿:“宋从安说他喜欢我。”

    李悬说:“看出来了,不止是我,长了眼睛的应该都能看出来。这种事也不稀罕,从小到大,喜欢我们殷殷的人,简直多得数不过来,谁让我们殷殷那么好看呢。”

    我很烦恼地说:“我真是搞不懂宋从安,他喜欢我,不应该对我好吗?他却找人把我推下悬崖,差点害死我。”

    林景鸿脸色一变:“是宋从安的人把你推下悬崖的?”

    李悬和林景鸿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正色起来,林景鸿问我:“殷殷,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被他严肃的语气吓到:“元白微告诉我的。”

    林景鸿似乎对这件事很上心,立刻道:“我去找元白微。”

    他快步上前,和元白微并肩而行,一改往日温和的态度,面容冷肃,没有一丝笑意。

    我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在我眼里,林景鸿是最温文尔雅的公子哥,脾气顶好,从不对人发火,但他现在不假辞色,居然有几分慑人,连我都害怕起来。

    李悬冷道:“宋从安能找人把你推下悬崖,那他被掳走的事,也十有八九是自己做的,既然如此,你还管他死活?不如把他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我倒没想到这一点,烦躁道:“我才懒得管他,是元白微要管,一路上照顾得可仔细了。”

    李悬讽道:“他倒会怜香惜玉,这边照顾着宋从安,那边和你接吻,一个也没落下。只有你傻乎乎的,连别人占你便宜都不知道拒绝。”

    我哼了一声。

    元白微说李悬只想占我便宜,李悬也这样说元白微,看来他们没一个好东西。

    李悬忽然问:“宋从安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看起来不像是磕碰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那件事告诉李悬,于是压低声音,凑近了他的耳边。

    如果我知道李悬听了这件事,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打死我都不会说的。

    李悬抽出腰间佩剑,雪亮的弧光架在宋从安的脖颈上,立刻就割出了一道血线,顺着森寒的剑刃一滴一滴落下来。

    我被他放在地上,扶着林景鸿,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半晌才反应过来。

    “李悬,你干什么!”

    我正要上前,宋雪庭就先我一步,压下了李悬的剑,声音含着一丝薄怒:“把剑收回去。从安没有惹过你。”

    李悬的手没有动,依旧压着宋从安颈侧细嫩的肌肤,血越流越多:“他碰了我的殷殷,你说算不算惹我?”

    李悬怎么能把这种事拿出来讲!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

    我简直无地自容,涨红了脸辩解:“不是,没有碰,也不是没碰,只是我们没到那一步……总之,李悬你先住手!”

    李悬这时候就听不进我的话了,依旧死死盯着宋从安。

    我连忙去扯林景鸿的衣袖:“李悬最听你的了,你快劝劝他!”

    林景鸿却反握住我的手,不敢相信地看着我,逼问道:“你和宋从安?什么时候?就在昨天晚上吗?殷殷,你怎么能……”

    “好了,做都做了,你就别说我了。”我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先拦住李悬,别让他失手伤了人命。”

    我形容不出林景鸿此刻看着我的眼神,既愤怒又难过,还有我很熟悉的一种情绪,是妒忌。

    宋雪庭回头看着宋从安,语气变得不再平静:“他说的是真的吗?”

    宋从安看了我一眼,乌润的眼珠才转回去,对宋雪庭说:“是真的,但那是个意外,我一时没忍住,才越了雷池。哥哥,对不起。”

    李悬道:“你和他说什么对不起,碰了我的人,不该和我道歉吗?”

    宋从安那么柔弱的一个人,面对煞神一样的李悬,剑都抵在了脖子上,居然也能面不改色,这让我对他有了很大的改观。

    “殷殷不是你的,他没有承认过。”

    “是吗?”李悬转过头问我:“殷殷,现在告诉他,你到底是谁的。”

    我一直认为李悬和林景鸿才是一对,此时当着林景鸿的面,当然不好意思承认和李悬的关系,支支吾吾地否认道:“你胡说什么,别闹了。”

    李悬冷笑一声:“是我在胡说吗?”

    他慢慢收回了剑:“好,就当我在胡说,以后你尽管和别的男人厮混,受了委屈也别来找我哭。”

    因为闹了这样的事,一路上的气氛都很沉闷,连对我最温柔的林景鸿都沉默寡言,把我背起来之后,没和我说一句话。

    进了城,李悬和元白微各自离开,宋雪庭也带着宋从安去了医馆。

    临走之前,宋从安拉住我的手,很不舍地问:“殷殷,过几天你会来看我吗?”

    我把手抽出来,敷衍道:“最近我很忙,可能没狱惜时间。”

    宋从安的眼睛黯淡下来,像两盏漂亮的灯熄灭:“没关系的殷殷,如果我能熬过这个冬天,到了春天,我会去见你的。”

    他这话说得像交代遗言,听着十分不祥。

    我心里有些不忍,正要安慰他两句,宋雪庭就打断了我:“从安不会有事,有想说的话,日后再说吧。”

    宋雪庭还是沉默寡言的模样,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侧脸,居然也透出几分清冷。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目送宋雪庭背着宋从安离开,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集市里,我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言的怅惘。

    虽然宋从安病痛缠身,但他至少还有一个哥哥,始终不离不弃地照顾他。

    我也想有一个哥哥,如果有的话,那他一定很疼我,不会让我受委屈,也不会放任我去追逐不爱我的人。

    接我的马车停在城门口,林景鸿送我上了马车就要离开,我慌忙掀开车帘,把他叫住:“林景鸿,你跟我一起回府吧,我一个人回去会挨罚的。”

    父亲肯定知道我逼着元白微下跪的事了,他对元白微青睐有加,比对我这个亲儿子都好,此时肯定火冒三丈,我不拉个人回去帮我说情,铁定要跪祠堂了。

    林景鸿似乎有些犹豫,我撒娇道:“景鸿哥哥,你就帮帮我嘛。”

    他叹了口气,无奈又温和地说:“好吧。”

    到了门口,我就开始装睡,让林景鸿抱我下马车,管家果然等在那里,一见到我就迎上来:“少爷,老爷让您回来之后去书房找他,我看老爷面色不好……”

    林景鸿温和地说:“殷殷掉下悬崖,受了不少惊吓,现在已经累得睡着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管家怔住,随后恭敬退下:“那我去回禀老爷,麻烦林公子送少爷回房了。”

    林景鸿轻声答应,然后一路把我抱回房间,丫鬟们连忙叠被铺床、烧水沏茶,收拾妥当后,都识趣地退了下去,还带上了门。

    林景鸿摸了摸我的脸:“好了殷殷,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不必装了。”

    我从床上爬起来,长舒了一口气,又有些犯愁:“今天躲过去了,那明天怎么办呢,要不然你明天也过来?”

    林景鸿又要拒绝:“明日我有些事……”

    我抱着他的腰,赖在他怀里撒娇:“景鸿哥哥。”

    林景鸿白皙的脸上透出一点薄红,神色也极不自然,像是窘迫,又像是害羞,我觉得他这副情态很有趣,就又软着嗓子叫了一声:“景鸿哥哥,好不好嘛。”

    他咳了一声,侧过脸,低声说:“明日我会尽快把事情处理完,然后过来陪你。”

    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景鸿哥哥真好。”

    林景鸿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反应极大地起身,我被带得跌在床上,疑惑地瞅着他。

    他从耳根到脖颈都红透了,平日在朝堂上能舌灿莲花,此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才平静了一些:“殷殷,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我向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林景鸿凑近了一些,低头倾听,我看他这么认真,就更想逗一逗他,于是搂住他的脖子,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然后趴在他肩膀上笑:“就是觉得你很好的意思呀。”

    林景鸿闭了闭眼睛,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在抑制着什么激烈的情感,等他再睁眼的时候,我看见他的眼睛亮若繁星。

    然后他抓住我的手,勉力维持平静,却还是难掩欣喜:“殷殷,你真的这么觉得吗?我也觉得你很好,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我,我……”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把我按在床上,低头要亲我。

    我和他紧紧相贴,被他身上滚烫的温度吓到,下意识侧过头,他的吻就落在了我的唇角,痒痒的,又很温柔,像一片雪花落下。

    林景鸿没有生气,还柔声安抚我:“是不是还没准备好?没关系,我可以等的。”

    我觉得林景鸿好像误会了什么,但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最要命的是,林景鸿抱了我一会儿,居然问我:“殷殷,可以告诉我,在悬崖下面,你和元白微、宋从安都做了什么吗?”

    我心虚地说:“你知道这个做什么?”

    林景鸿吻了吻我的头发,低声道:“我希望殷殷能和我坦诚相待。而且,说起来会显得我小心眼,但我是真的很介意。”

    看来我不该和林景鸿开这种玩笑,他好像当真了。

    见我许久不出声,林景鸿还以为我生气了,小心翼翼地问:“是我管得太多了吗?如果殷殷实在不想说的话,那就不说了。”

    然后又和我确认:“你不会再和他们两个见面了吧?”

    我反问他:“为什么不能见面?”

    林景鸿怔了一下,我打量着他明显僵硬的神情,片刻后,看见他那双浅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无奈:“好吧,可以见面,但要我在场,可以吗?”

    我见他越扯越远,不想多谈,敷衍道:“以后再说吧。我脚疼,你让丫鬟给我打一盆热水来。”

    林景鸿打开门,吩咐了几句,片刻后,他亲自端着一个铜盆进来了。

    我坐在床边,一双脚都隐在衣摆下面,随口道:“就放在那,没事的话,你先回去吧。”

    林景鸿半跪在我面前,和我视线平齐,温柔地握住我的手:“现在还早,殷殷,我可以多留一会儿吗?等你睡了我就走。”

    他想留就留,我觉得无所谓,也就随他去了。

    但我从衣摆下探出一双脚,想要放进水里时,林景鸿的视线就一直黏在上面。

    明明不知多少次被他看过脚了,但这次好像与别次都不同,他的目光太专注,看得我有些恼羞成怒,就轻轻踢了他一下:“有什么好看的,不许看了。”

    林景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侧过脸,掩饰地咳了两声,低声道:“殷殷,你误会了,我只是在看你脚上的伤。”

    我从出生起,就没走过这么多山路,连脚上都磨破了皮,还有血丝渗出来。

    “都怪宋从安。”我想到此事还愤愤不平:“不是因为他,我就不会掉下悬崖,也不至于受这劳什子的罪。”

    林景鸿一面听着我抱怨,一面握住了我的脚,轻轻放到热水里。

    但是水的温度太高,我本就受了伤的脚被烫到,下意识踢翻了铜盆,只听“咣当”一声,铜盆倒扣在地上,热水却全都洒在了林景鸿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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