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来江家的那十年,沈南枝别说进江靳年的房间,就连靠近跟他说话的次数都很少。现在身处在江靳年的卧室中,哪怕他人出去了,周围冷淡色系的床被与装潢,也始终都给沈南枝一种,紧紧绷着神经、无法放松的错觉。
因为不熟悉,她也不敢乱动,衣帽间等地方她不敢去,踩着地毯从沙发上够到衣服后,沈南枝又迅速缩回了床上,躲在被子中换了衣服。
等换完,她一刻没停留。
悄悄拉开房门,下意识就想溜。
只是刚摸到楼梯口,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微淡、听不出喜怒情绪的嗓音:
“南枝。”
沈南枝心口一跳,脊背都僵住。
脑海中思忖片刻,她僵硬地停住动作,唇瓣努力扯出弧度,回身朝江靳年看过来。
沈南枝怕他揪着昨晚的事不放,她想起来的画面不全,虽然他们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她不知道喝醉后在酒精的作用下还做了多少更‘有种’的事。
“靳年哥,今天周一,我有早课,需要回学校。”
江靳年掐断和周林的电话,往她这边走来。
沈南枝本能地想往后退,但后面是台阶,她腿弯动了动,愣是没敢在这个时候当着他的面跑,只是紧紧抓住楼梯栏杆。
江靳年没提昨晚的事。
就像昨天什么都没发生,只道:
“早餐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吃完饭我送你回学校。”
沈南枝下意识拒绝,“早饭先不吃了,我赶时间……”
“南枝。”江靳年看了眼手机,声线缓淡打断她的下半句话,“现在是七点五十,据我所知,你是十点的课。”
沈南枝:“……”
他退让一步,“去洗漱吃饭,我让周林送你。”
沈南枝没敢再吱声。
她撒开栏杆,视线往三楼长廊里面的房间瞧,正想随意找间客房,又被江靳年喊住。
“去主卧,你的洗漱用品都在里面。”
沈南枝有些诧异。
但当看到盥洗台上,和江靳年的洗漱用品放在一起的女土用品时,一种荒诞的感觉涌上心头。
放在昨天下午出门前,打死她也不会想到,陪着顾清禾那损友喝了几杯酒以后,会在江靳年的房间中醒过来,还在他的洗漱台前洗漱。
吃完早餐,沈南枝匆匆和注视着她的江靳年打了声招呼,便脚步不停、迅速上了车,由着周林送她回学校。
一路上,沈南枝不断回忆着昨晚胆肥的举动,一句话没说。
直到车子来到淮海大学附近。
周林看了眼当前的时间,通过后视镜问后座的未来夫人。
“沈小姐,您是直接进学校吗?”
沈南枝回过神,打开手机看了眼,才刚到九点。
她的课在十点,还有一个小时,完全有时间回公寓拿电脑。
于是她对周林说:
“麻烦送我回公寓,我还有东西要拿。”
周林应声,“是,沈小姐。”
她的公寓离淮海大学很近,下了车,沈南枝便对周林道了谢并让他回去。
周林走后,沈南枝进电梯上楼。
刚出电梯,就见不知何时等在她公寓外面的顾清禾。
这丫头倒是没有昨天下午的颓丧与消沉,一双眼睛亮得发光冲着她看,直看得沈南枝皱眉。
“小南枝,回来了呀?”
“昨晚在哪儿过的夜?”
第20章
你们昨晚,就没酒后乱个性?
沈南枝警惕地看她两眼。
目光收回,指纹解锁进公寓。
顾清禾像条尾巴一样跟进来,关上门后,兴冲冲跑到沈南枝面前,双手抓着她,语气别提多兴奋:
“快跟我说说,昨晚怎么样?”
沈南枝拨开这损友的手,尽量淡定地去吧台倒水,“能怎么样,你想怎么样?”
“?”顾清禾看着她的反应,再打量着自家闺蜜这腿也不软、腰也不疼的走路姿势,捏着下巴“嘶”了声。
沈南枝这会儿脑子还有些乱糟糟的。
没理会这损友一大早来她这边抽什么风,倒完两杯水,将其中一杯塞进她手里,便端着另一杯去了沙发上坐下缓神。
顾清禾喝了口水,将水杯放下,凑过去坐在自家闺蜜对面。
见她脖子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暧昧的痕迹,顾清禾长“咦”了两声,再度出声问:
“小枝枝,昨晚你和江总,就没酒后乱个性?”
“咳……咳咳!”沈南枝刚喝了一口水,不等咽下,就被她这句毫无遮拦的话狠狠呛住。
顾清禾抽了两张纸巾,给自家闺蜜递去,却仍旧没有就此停住口中的问题。
“枝枝,你们就什么都没做?”
沈南枝压了压这阵咳嗽。
待缓过来后,她抬眼朝对面的损友瞪去。
“大小姐,你脑子里在装什么?你一大早来我这边,就是为了问这东西?”
顾清禾可不觉得这是玩笑。
她早上醒来,听她哥说昨天南枝喝醉后,是江靳年亲自过来将人抱走的,听到这消息,她连家里催着的联姻之事都没再理会,快速收拾了下便赶来了公寓这边。
见自家闺蜜一点不上心,顾清禾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急迫,她起身坐去沈南枝旁边,抓着她手臂晃了晃,很是诧异,语气都惋惜了不少,再度确认:
“我的大小姐啊,昨天晚上那么好的机会,你就真的只是单纯在江靳年那里睡了一觉?”
沈南枝:“……”
她将手从这反常的损友爪子下抽回来。
“那你还想怎么样?顾清禾,你这惋惜的语气是几个意思?”
顾清禾拍了拍脑门,
一副错过几百上千亿的表情。
“当然是趁着醉酒这种天时地利的绝佳条件,一鼓作气睡了江靳年,把关系落实下来啊!”
沈南枝:“……!!”
“枝枝,我原先并不知道江靳年有意接下联姻,我之前只是想着,反正你和江家有联姻,江庭旭这边是指望不上了,先不说他排斥家族联姻,就说他三天两头和姓苏的那个小明星不清不楚,就不适合结婚。”
“但江靳年不一样啊。”
她掰着手指头给她数,“你看,两家的婚约在你出生的时候就定下了,这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他江庭旭中途反悔,拒不接下婚事,一定程度上,本就算江家亏欠于你。”
“所以我之前才一直让你考虑考虑江靳年,如果你能跟江靳年结婚,宝贝,你下半辈子就有了一个永远都不会倒的靠山!”
“只是江靳年这人吧,性子冷得跟冰一样,而且你和他这么多年关系又疏远,我之前捏不准他会不会同意联姻,这才只是每次都只随口提了一句,并未多劝你。”
“不过枝枝宝贝,既然如今江靳年他自已愿意接下联姻,你干嘛不顺水推舟,赶紧把这关系给他牢牢坐实了?!”
沈南枝:“……”
越说,顾清禾越惋惜。
昨天晚上那样好的条件,只要昨晚发生了一点什么,她家枝枝宝贝后半辈子就彻底高枕无忧了。
不仅能在豪门圈子里横着走,而且再也不用担心沈氏集团的前景。
这一切,只要跟江靳年进了配偶栏,全都手到擒来。
只是这样好的机会,她家枝枝不知道抓住!
沈南枝眼皮狂跳着看向这损友闺蜜痛心疾首、一副她错失了八百亿的可惜样子。
她忍不住提醒一句:“顾大小姐,你刚说的那一堆,全都是和联姻有关的事,昨天你自已还在酒吧哭天喊地、死活嚷着和联姻不共戴天,这才刚过了一夜,就跟进了传销一样,说服我去联姻?”
顾清禾却不认可这种说法。
“宝贝,我的联姻跟你的能一样吗?”
她痛心疾首,“你放眼整个圈子,谁能比江靳年有钱?谁又能比江氏实实在在的掌权人有权?”
“在淮海市,凡是跟资本搭线的,谁不是看他江靳年的眼色行事?”х|
“而且,就江靳年那种性子,他永远不会和任何异性过界,弄出什么风言风语的花边新闻。”
更不会像江庭旭那样,纵容着苏雾捅上热搜。
“枝枝宝贝,你昨晚真该趁着喝醉直接扑上去,生米煮成熟饭,给你自已攥住一个最可靠的饭票。”
“这不比你每天熬夜拼死拼活累成狗强多了?”
正所谓选择永远比努力更重要。
有江靳年这种资源程度的大佬在,她家闺蜜就该舒舒服服地嫁过去,余生永远荣华安稳不说,还能让那些整日盼着她闺蜜被退婚的狗眼看人低的豪门千金们狠狠打一波脸。
沈南枝嘴角抽搐着,听着自家闺蜜的洗脑。
等全部听完,她偏头哂她一眼,点出一个现实问题。
“可是大小姐,撇开你说的这些,有没有可能——”
沈南枝揉着胀得“突突”跳的太阳穴,“——你家闺蜜和你口中那位,根本就不熟?”
顾清禾不以为意,“不熟怎么了?等有了负距离,自然就熟了。”
突然听到这句黄色回答的沈南枝:“……??!”
第21章
生日宴
沈南枝在这里坐不下去了,再让这个异想天开的闺蜜说下去,她连孩子都能给她臆想出来。
放下水杯,沈南枝走去卧室。
“待会儿还有课,别天马行空乱想了,我去拿电脑,我们回学校。”
“去学校着什么急?”顾清禾跟上去,“还有四十多分钟。”
对于自家闺蜜和江靳年结婚这件事,顾清禾跟打了鸡血一样,很是上心。
追到卧室,还不忘叮嘱沈南枝:
“和江靳年联姻的事你再好好想想,他绝对比江庭旭靠谱。”
“不过昨晚错过了也就错过了,我听我哥说,江靳年的性情属于是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轻易罢手的,他既然对你提了一次联姻,就肯定会提第二次。”
沈南枝:“……”
对于她和江靳年联姻的事,顾清禾这位大小姐是真的上心,上心到去学校的一路上,她都在源源不断跟沈南枝科普和江靳年结婚的好处。
沈南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
进来淮大校门,为了避开这个话题,沈南枝拉住自家闺蜜,抢先一步将话题转开。
“你跟程家联姻的事怎么处理的?”
顾清禾话音一顿,随后蔫巴巴地叹了口气,“没处理,就冷处理呗,反正我不同意,就算真联姻,也得找个像模像样的啊,程禹安那种表面人模狗样,背地里喝酒泡妹的公子哥,我是不同意。”
“你哥怎么想的?”
顾清禾:“和程家的联姻,是我爸同意的,我哥了解几分程禹安的人品,也不同意我嫁,他说和程家的联姻,他会去跟我爸说,让我爸拒了。”
说完,顾清禾眼珠一转。
蠢蠢欲动地再次看向了沈南枝。
这么多年的闺蜜,她一个眼神,沈南枝就知道她想说什么,见这祖宗又要旧事重提,沈南枝果断打断她:
“你跟我去实验室吧,正好给我帮帮忙。”
“?”顾清禾指了指自已,“我?陪你去实验室?”
沈南枝点头,“对,下午就去,我先给你说说目前进度,时间比较紧张,你先提前了解。”
顾清禾想劝说的话被打断。
愣愣地听沈南枝说了快二十分钟的课题进度,直到进入阶梯教室。
……
沈南枝从前没喝醉过。
不知道自已喝醉后的‘断片’是有时效的。
接下来的两天内,毫无征兆的,脑海中就会蹦出一些醉后的画面。
随着想起来的东西越来越多,沈南枝越来越不敢见江靳年。
好在他这两天忙,e.r集团和天晟总部合并的事不断,基本上抽不出时间来公寓这边。
转眼间,一周过去。
周末是顾清禾和顾闻川的生日宴,顾大小姐从周六早上开始,就不断给沈南枝发消息,怕她忘了她的生日。
说起顾家这对兄妹的生日,也十分巧。
顾闻川比顾清禾大七岁。
但他们的生日,很是凑巧地赶在了同一天。
每年顾氏办生日宴,都办的格外隆重。
顾闻川圈子里的兄弟好友基本都会来,顾氏的地位在淮海也是数一数二,不管是为了利益,还是同在一个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淮海市的豪门千金大多也都会到场。
周末这天沈南枝来到顾氏旗下的宴会别墅时,赴宴过来的男男女女已经不少。
她刚从外面进来宴会厅,一身明珠点缀奢华公主裙的顾清禾就笑意盈盈地迎了过来。
“终于来了,小祖宗。”
沈南枝将包装精致的生日礼物递过去,唇边笑意明媚,“生日快乐,大小姐。”
顾清禾大大方方地将两份礼物抱进怀里,她看了看下面那份颜色稍微深一些的礼物包装盒,忍住想拆的冲动,抬头问自家闺蜜:
“和往年一样,下面那份是我哥的?”
沈南枝含笑点头。
顾清禾挽住沈南枝手臂,笑容满面地带着她往里走,嘴里玩笑道:
“既然都送到我手里了,干脆本小姐收两份礼物得了。”
沈南枝目光在宴会厅转了圈,圈子里的权贵名流几乎都到了,蛋糕前,侧前面的位置,顾闻川被几个好友围在中间。
收回视线,听着闺蜜这句话,沈南枝笑意慵懒,“可以啊,只要你哥愿意。”
顾大小姐霸道发言:“我闺蜜送的,他不愿意也得愿意!”
来到甜品区,顾清禾将小蛋糕递给沈南枝,拉着她吃甜品聊天。
中途还没说几句话,却见心情甚好跟她分享着昨晚趣事的闺蜜忽然侧过身,脸上的好心情都被影响了不少,捏着小勺,恨恨地挖着手中的小蛋糕。
沈南枝顺着她刚才的视线看过去。
宴会正厅的位置,一个西装革履、看起来风流倜傥的年轻男人似要往这边走来。
但还没走几步,就被后面的顾闻川喊住。
沈南枝目光在那男人身上多看了两眼,她这两年虽然少在圈子里走动,但自小在这个圈子中长大,人都是认识的。
刚才那人,就是差点和顾清禾联姻的程禹安。
听说这人也算是有手段。
接掌公司后,很快就做出了一番成绩。
程家公司目前的影响力也不低,程家底蕴虽比顾家低,但也不算逊色不少,程禹安在程家一众叔侄兄弟中脱颖而出,接管程氏集团、成为程家下一任的继承人已经是十拿九稳。
也正因为如此,在程禹安提出想和顾家联姻时,顾清禾的父亲才会同意。
顾闻川确实是个合格的妹控。
顾清禾直白表明不肯嫁程禹安之后,在这场生日宴上,从开始到即将结束,程禹安都没找到机会单独来跟顾清禾说话。
宴会快结束的时候,顾清禾被顾闻川喊了过去,沈南枝在宴会厅中待的有些头晕,放下手中的香槟,在侧门去了宴会厅后面的喷泉花园透气。
穿过玻璃门来到海棠花架下,沈南枝刚站了不到两分钟,身后就传来一道带着讥诮的声音。
“沈大小姐,真是好久不见。”
沈南枝转过身,看向从侧门随着她出来的孟家千金孟时锦。
孟时锦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世稍微差些的小跟班。
全都一副颐指气扬,鼻孔朝天的架势。
尤其孟时锦。
自幼跟沈南枝不对付。
孟家在淮海上层圈子里地位居中偏上,放在十年前,沈南枝的父母还在世时,她根本没有在沈南枝面前叫嚣的资格。
但后来,沈家遭逢变故,沈家公司的股份也大幅下降一段时间。
与沈家产业同为竞争关系的孟家趁势追击,使孟家的地位跳跃式升了不少。
自那以后,孟家这位掌上明珠,便觉得能将沈南枝踩在脚下,时不时地就想来讥讽炫耀一番。
但不等她如愿,沈南枝就被江父江母亲自接去,养在江家老宅,凡是重要的场合和宴会,那些年中,江母总是像沈母那样亲自将沈南枝带在身边,带她熟悉圈子里的一切人际关系。
碍于江家的权势地位,也碍于江、沈两家一早便定下的婚约,孟时锦与沈南枝再不对付,也不敢明着来。
但近两年,江庭旭不愿接下联姻、自小就被打下江家标签的沈南枝即将被江家抛弃的传言如浪花般越涌越多。
前几日江庭旭与苏雾那则暧昧不清引人遐想的视频更是传遍热搜,不免成了坐实‘两家婚约即将取消’传言的切实证据。
像孟时锦这种,早就想将沈南枝踩在脚下的人,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奚落机会。
沈南枝刚从宴会厅出来,她就紧随其后跟了过来。
“这两年在圈子里少见沈大小姐的身影,我还以为,沈家千金无颜在豪门圈子里待了呢。”
“今日怎么,又舍得出来了?”
孟时锦这话刚落,她身后那两个奉承讨好孟家的小跟班就满是不屑的接话:
“不就仗着和顾家千金的那点情谊吗?如果没有那点闺蜜情,这个圈子,哪里还是她一个无父无母的人配进的?”
‘无父无母’那几个字,让沈南枝骤然眯眼。
孟时锦轻嗤一声,跟她们一唱一和:
“原本还以为,沈大小姐还有江家这条退路,可结果呢?江董事长和江夫人再满意江、沈两家的婚事又如何?”
“江二少不肯同意联姻,不仅不应这门联姻,还和一个小明星高调上热搜。而你那个没有血缘的哥哥又常年在国外,连淮海市都不回。”
“沈南枝,我要是你啊,早在你爹妈死的时候,就麻溜滚出这个圈子了——啊!”
孟时锦的尖叫声和清脆狠重的巴掌声同时响起。
沈南枝甩甩手,冷眼看着孟时锦紧紧握着的脸颊上清晰浮现的巴掌印。
火辣辣疼的右脸,让孟时锦一时间控制不住教养,脸上讥讽的表情裂开,露出不可置信,死死盯向沈南枝:
“沈南枝,你敢打我?”
那一巴掌,沈南枝用了十成的力,且不说孟时锦脸怎么样,反正她的手火辣辣的疼。
“打你怎么了?一口一个爹妈,随意将长辈的生死挂在嘴上,怎么,对长辈这么不敬,你不是爹生父母养的?”
孟时锦气急败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