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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朕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希望你能坦诚做自己。”

    他周围带着面具的人太多,不希望再多周拂宁一个。

    做自己,真的可以吗?周拂宁愣住,

    眼带迷离之感,像是找不到前行道路的小姑娘。

    因生存的环境艰难,

    她早已习惯性示弱,除非实在被逼到没法子的时候,

    就如她主动揽下和亲一事,人人都觉得她傻,傻到自己往火坑里跳,却极少有人知她就是为了自己才如此选择。

    但她也没有忘记自己本身是什么样的,她渴求安稳,

    即便她不奢求有人能爱她如生命,可不妨碍她渴望,

    她缺失的父爱母爱,

    总希望能有人帮她补上,让她也感受感受被疼爱的滋味,

    这是她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因为她也害怕,

    害怕得到又失去。

    秦珩是她要嫁的人,却不是她一个人的夫君,她渴望的安稳或许可以实现,又或许一个也实现不了。

    周拂宁有些泄气,

    被秦珩瞧出来了。

    “很难吗?”

    周拂宁张嘴欲答,

    又止住,

    她咬咬唇,

    在秦珩认真的注视下,

    终是道,“不是难,而是一时半会儿难以适应。”

    要她改变,也是需要时间的。

    后来秦珩说给她时间去适应,也没再多待。

    这话不出意外传到了秦越耳中,传话人正是热衷倾诉的当事人秦珩。

    “她是这么与你说的?”秦越手反叩,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眸中深邃漆黑,无人知他在想什么。

    “嗯。”秦珩点头,一副求教姿态,“小皇叔你说说她这是不是要对我敞开心扉的前兆?”

    秦珩依赖秦越惯了,他想,虽然小皇叔没有过男女这方面的经历,可他见过的一定不少,阅历丰富,比较靠谱。

    见秦越眉头一皱,他的心就提起来。

    秦越又摇摇头,“臣觉得不像是。”

    “怎么?”秦珩急切追问,“她在朕面前温柔乖巧不是装的,不就是为了讨朕欢心?”

    “北齐宫宴上,乃至回冀国这一路上,她在臣面前亦是娇柔乖巧,难不成她是要讨臣欢心?”秦越反问。

    秦珩一噎,听他如此说脸色不大好看。

    “她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人,乖乖巧巧,并不为迎合任何人。”

    好像有道理,秦珩面色恢复正常,固执道,“朕就是感受到她对朕不一般。”

    而秦越却无情戳穿,“因为你是皇帝。”

    秦珩:……你说一句好话会死啊!

    “陛下当真喜欢她?”秦越平心静气问道。

    “面对她时,朕最容易心软,怕她受委屈,不愿为难她,她便是稍微挨得近一些,朕就会心跳加快,这难道不是喜欢?”

    “也许是她初来冀国,陛下贪图新鲜感。”

    秦珩:……小皇叔你为何处处驳我?

    他被说得打击了信心,又想他才不是贪图新鲜的肤浅人,顿时来气。

    “朕就是喜欢她!”他坚定道。

    秦越表面无所动,可内心却是一沉。

    这孩子怎么不听劝?而且,他好像适得其反。

    通过秦越确定心意后的秦珩颇为激动难眠,这是他第一次心动,可得好好把握,即便周拂宁注定要成为他的后妃,他也不可轻怠。

    在他心中,只有心意相通,互相心悦之人,才算夫妻,虽身为帝王,但他并不在乎三宫六院,心仅属一人即可。

    立后旨意一下,沈太后心头的一桩大事算是彻底放下,秦越与她相争又如何?到底还是要听太皇太后的话乖乖让步。只不过她也知道,秦珩因此不大高兴,她想着办一场茶花会,邀卫兰瑛在内的名门贵女们入宫,再让秦珩前来,与卫兰瑛培养情感的同时,再挑挑有没有中意的人,亦可纳入后宫。

    她合了心意,为安抚秦珩,总要也给他些甜头。

    不过长芜殿并不在受邀之列,但消息一放出,她们难免会听到一些。

    春玉第一个忿忿不平,“太后日日差人送东西来,表现得对公主多好似的,茶花会却不邀公主,这分明是故意的。”

    “不邀请我才好,去那样的场合,周围一群全是姑娘家,各个心思灵巧,一举一动说不定都会被人盯着看,只为找出你的错处。”周拂宁咬下一口苹果道。

    “可毕竟有皇上在。”

    春玉的意思她很明白,要想在后宫立足,就要得圣宠,她能多见秦珩一次,就多一次机会。

    “奴婢不知上次公主与皇上说了什么,只是瞧着他离开时眉眼阴沉,脸色比来时还要难看些,后来他就再没来过长芜殿,也不曾召公主去。”春玉担忧道。

    周拂宁眼眸黯黯,有几瞬的恍惚,她没注意秦珩离开时的脸色,当时也确实担心她的不识抬举会惹得秦珩对她心起芥蒂,可……是他让她做自己,那时犹豫为难的她,恰就是真实的她。

    她与秦珩全程的相处对话,瑶欢都在一旁听见了的,周拂宁说话拿捏了分寸,秦珩心思朗阔,应该不至于为这事置气。

    “公主还未册封,连位分都尚未定,就巴巴往皇上面前凑,丢的是公主还有我们北齐的脸面。”

    春玉并未想这么深,她只希望周拂宁为自己争取,将日子过得好些,被瑶欢这么一说,她羞红了脸,垂首跪下,“是奴婢眼界浅,请公主治罪。”

    周拂宁看瑶欢一眼,瑶欢便将春玉扶了起来。

    “不需要动不动就请罪,在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我知道你对我衷心才会说这些话。”周拂宁朝她宽慰一笑,“只是你可在我面前说这些,却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否则不知要招来多少麻烦祸患的,我身边只有瑶欢和你能用的,自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出事。”

    “但是我能力有限,并不能放言保你和瑶欢无虞,却可以说,只要我在,定会尽力护住你们。

    “瑶欢沉稳心细,我多放心她,所以,日后你可得跟着瑶欢多学学。”

    她可以不完全信任身边人,却不能丢失可用之人,瑶欢可以为着她母妃的恩情对她衷心,可春玉却需要引导笼络。

    一番话听得春玉眼泪险些落出来,在得知她要作为陪嫁宫婢随公主远赴冀国和亲时,她表面上装作无事,背地里却还是哭肿了眼,但是她也从未与同行其他人诋毁抱怨过。事情已然定下,再伤心也无用,她除了伺候好主子别无心思,但从前也只是想着尽职。

    可现在,周拂宁话中意思是将她当作心腹,是自己人,她们是要一同往前走的人,不禁心中动容,眼眶染红。

    她跟着周拂宁已有一段时间,对她的性格大致也有了了解,看着娇软柔弱,实则十分有主意,心思细腻也不比瑶欢姑姑差,甚至更谨慎有条理。

    既然已经踏上这条路,就是要努力向前,她不妨将自己一颗真心全部交出,而后静等花开。

    春玉已暗下决心,她连连点头道,“春玉日后定多加注意言辞,不让公主烦扰。”

    周拂宁莞尔一笑,将人心都照亮。

    茶花会那一日,为避免麻烦,周拂宁打算整日都待在长芜殿内不出去。

    可是日清晨,多日不曾来过的秦珩再次踏入长芜殿。

    “替公主梳妆更衣,随朕去赴太后的茶花会。”

    周拂宁:……什么会?

    “茶……花……会?”

    她神情错愕,有些呆,又不失可爱,秦珩失笑,不自觉伸出手去点点她光洁如莹的额头,“没错。”

    周拂宁更愣了,干什么,为什么要点我额头?

    片刻后她神思回归,窘迫得眨了眨眼,道,“可是……太后没有让我去。”

    她不想去茶花会,更不想和秦珩同行而去,这得多扎眼啊,听说准皇后卫三姑娘也会在,这纯纯是往自身揽仇怨,她若真册封为妃,还得在皇后手底下过活呢。

    秦珩或许是无心,他一介男子,生来就是太子,从小接触学习的都是文韬武略,对女子心尖的弯弯绕绕自然不大通晓。

    “朕知道,所以才来找你,欲带你一同前去,你整日待在这长芜殿是要闷坏的。”

    “我贸然前去,太后会不高兴吧。”周拂宁婉拒着。

    “你就不怕朕不高兴?”

    “……”

    周拂宁没法,只能在春玉和瑶欢替她梳妆时小声说一句素净些,然后跟着秦珩前往郁芳园。

    话说,她长着一张比花儿都娇艳的脸,容是不点胭脂,不戴钗环,也如珠玉璀璨。

    一路上,周拂宁都尽量与秦珩前后错开,保持一定距离,秦珩虽然不满,但也没挑明,只是不经意间脚步放缓。

    他慢,周拂宁只能更慢,于是两个人就像是饭后散步般走着,完全不像要去赴宴的。

    最终还是秦珩先按捺不住,他脚步停下,问道,“朕会吃人?”

    周拂宁也停下,听他言下不满,忙摇头回道,“不会。”

    好实诚的回答,见她一脸纯真,秦珩差点儿笑出来。

    他稳住神情,“那你离朕这么远?”

    她该怎么解释秦珩听了才会舒心?

    秦珩身量比她高了一个头还多,此刻弯着腰看她等她的回答,令她心内紧绷。

    偏在这时,她余光内出现一道熟悉身影,是那块几天没见的牛皮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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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吼,秦牛皮糖越闪亮登场】

    【秦·牛皮糖·越?】

    -完-

    第26章

    ◎这不大好吧?◎

    是秦越走在另一条石子小径上,

    在他们前方,正要踏上主道。

    于是权衡之下,周拂宁在思索借口敷衍秦珩和叫住秦越以缓危急之间,

    选择了后者。

    她稍稍提高声调,“楚王殿下。”

    秦越早就注意到那边的周拂宁和秦珩,

    他没有过去的意思,却是想看看周拂宁何时能看见他。

    听她一声清脆入耳,

    背着身的秦越唇角翘起,深谙眼眸也明亮了些。

    不过在转身之际,这一切都如云雾散去,留下的唯有冷峻。

    秦珩一听是秦越来了,暂时放过周拂宁,

    朝秦越走去。

    “小皇叔今日怎么进宫了?”

    周拂宁舒一口气,也跟了上去,

    朝秦越福身作礼。

    “太皇太后召见。”

    秦珩知道他们母子关系不大好,

    却不知为何事不好,他哦了一声,

    “皇祖母年纪大了,肯定希望时常能见着你。”

    秦越不答,

    看他一眼,又往周拂宁身上烙下深深一眼,才道,“陛下这是……”

    “小皇叔你不关心这些事可能还不知道,

    母后给各家下了帖子,

    办了个茶花会,

    我们正往郁芳园去呢。”

    “郁芳园?”秦越皱眉出声,

    随后面色沉下,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你说什么呢?”

    谁打的主意?秦越不解。

    这段时间,天气都极好,夜半落雨,日间清爽,也就是太阳仍有些刺眼。

    周拂宁站的方向被太阳直射,她皮肤细嫩脆弱,晒得久了,面颊泛红,双眼不堪强光刺已经眯了起来,想伸手用衣袖去挡却碍于身前立着的尊贵二人只能忍住。

    两叔侄谈话时,周拂宁静听着,忽地一低头,她瞧见秦珩的影子投射在她脚边,只要她往旁边挪动一步,便可藏于他身影之下。

    正当她要这样着做时,秦越突然离开秦珩身前,往侧边一站,让出前路,“臣也要前往郁芳园,与陛下同行。”

    周拂宁没在意他说什么,她眼中只有面前的一片阴影,秦越高大的身影,恰好替她挡住日光。

    一行人继续前行往郁芳园去,秦越秦珩并排走,周拂宁落后一步,享受着现成的人伞。

    他又在无形之中当了回好人!在周拂宁心中,将他低落的形象挽回一成。

    前头的秦越蓦然来一句,“烈阳当空,陛下出门,没人伺候打伞?”

    秦珩抬头看一眼还算柔和太阳,这也算不上烈阳吧?

    “小皇叔放心,朕没那么不禁晒。”

    秦越悠闲叹气:可惜了,孺子不可教。

    待他们到达郁芳园,园中比周拂宁刚入宫瞧见时的又不一样,这次是精心打理装扮过的。

    “皇上驾到。”

    “摄政王到。”

    “晋和公主到。”

    立刻有内侍高声通传,周拂宁认为她这一声高喝完全是蹭前面二位的。

    如北齐宫宴觐见,她尽力昂首挺胸,维持着一国公主的娇贵姿态,随着秦珩秦越在一众人的高度注视下,走到前方凉亭。

    凉亭中,沈太后,还有另一位年岁较大的贵妇人坐于上首,想来就是秦越生母太皇太后了。

    秦越和秦珩先一一给太皇太后和沈太后行礼,后各自入座。

    面前无人挡着,周拂宁心一虚,她含着小心,“晋和参见太皇太后,参见太后。”

    太皇太后不比沈太后,第一次见她所露多半是慈爱,她双眼微浊,看着周拂宁眼带犀利,是不善的打量。

    周拂宁能感受出太皇太后不大喜欢她,许是为秦珩大庭广众抱她回寝殿一事,误以为是她故意扮柔弱引诱秦珩?

    “哀家怎不记得你还请了北齐公主来?”太皇太后没免她的礼,对沈太后说起话来。

    这对母子行事还真是如出一辙,初次见面,秦越亦是将她晾在一边。

    她余光不禁往侧边秦越的方向扫去,想看看他是何反应,有没有觉得这场景十分熟悉。这个时候她还能有闲心思想这个,心倒是越来越宽,又或许可以说她心性有所成长。

    在太皇太后转眼那一刻,秦越就耸了眉抿着唇,心中不悦更甚。

    沈太后笑着应答,“本是有意相邀,只是怕晋和公主体弱劳累,这才作罢,不过既然来了,就大家一同热闹一番。”

    她倒善做和事佬,不过话里话还是在说她不请自来。

    “是朕特意让她陪朕来的。”秦珩解释道。

    太皇太后不说话,伸手端起茶盏啜饮,仍没有让周拂宁起身的意思。

    秦珩不忍看她如此,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说话,尤其是沈太后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这边,宫婢正要给秦越斟茶,他抬手制止,直看向周拂宁,“劳请晋和公主为本王添一盏茶。”

    听他骤然唤她,周拂宁一愣,他声音沉润,仿佛只是如平常说一句话。

    凉亭中的人皆是一惊,为秦越温声与周拂宁说话而惊,为他是否有替周拂宁解围之意而惊。

    她抬首去看太皇太后脸色,她也微有错愕,不过很快隐去,放下茶盏恩典般道,“起身吧。”

    周拂宁谢恩后只能往秦越这边来,接过宫婢手中的茶壶,替他斟上一杯。

    在她提壶时,秦越瞥见她玉笋般细腻纤柔的手,还有薄纱下,白莲藕般的手腕,鼻尖沁满她身上淡淡香气,他喉结一动。

    她身上的是什么香,这般好闻?

    待周拂宁斟茶完毕,沈太后及时道,“赐座。”

    秦越目不斜视,秦珩松一口气,太皇太后怀揣心事,唯沈太后掌控局面。

    她一招手,一名女子从凉亭外进来,她一张瓜子脸,杏眼桃腮,身着芙蓉色丝锦宽袖上衣,下身是杏色百褶裙,发饰简洁不繁复,上下皆袒露着大气与英气,该是出自将门世家卫国公府的三姑娘卫兰瑛。

    她行礼毕就被沈太后扯到身前,拍着她的手道,“好孩子,你与皇上虽自小相识,可你随父远赴边疆多年,与皇上也是多年未见,快去给皇上见礼。”

    卫兰瑛也不扭捏,端敬与秦珩行礼,“臣女见过陛下。”

    秦珩客气回道,“免礼。”

    沈太后笑道,“你们也别都挤在这凉亭中,园中花开得正盛,不管你们是赏花或是喂鱼,皆随你们玩去。”

    “珩儿,带兰瑛逛逛。”

    秦珩拗不过,更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驳太后面子,但他不放心周拂宁一人在这里,遂道,“好啊,阿宁也一起吧。”

    周拂宁:……这样真的好吗?

    她下意识去看卫兰瑛的脸色,她不但没有不满之色,反而朝她礼貌一笑,对方大度至此,周拂宁自没有推拒的道理,反显得小气。

    为不打扰皇帝与准皇后培养感情,大不了她当个哑巴便是。

    秦越也打算起身,却被太皇太后叫住,“越儿。”

    他无奈又坐回去,眸中涌入多少不耐。

    凉亭内已然安静下来,太皇太后道,“哀家还以为当你看见这莺燕吵闹的场面必会转头离去呢。”

    当她瞒着将人叫来郁芳园时,就已经做好了他丝毫面子不给甩手离去的准备,可没想到,他没发作,还随皇上一道来的。

    “儿臣知道您的意思,来这一趟,是为了不让您下不来台,可若是您坚持……”他呵笑一声,并未接着说下去,可明眼人都听得懂。

    太皇太后脸色不好,沈太后赶忙打圆场道,“楚王连日忙于朝政,也正好趁今日赏赏美景,舒展身心。”

    秦越起身,“不必。”

    说罢,欲利落离开。

    方出凉亭,就遇上了太皇太后身边的程嬷嬷,她领着一位姑娘正来。

    陈娉竹见秦越就笑,本是花容月貌,笑得更是柔婉,她行礼道,“王爷这是要走?”

    秦越点头,虽未出声,却瞧得出他与面前女子熟悉,冷是冷,却没到极致。

    “王爷不妨多留些时候,臣女有些想与王爷说。”说话间,她透过秦越,往凉亭里看了一眼,“臣女先去与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请安,王爷可在园中稍等片刻。”

    她像是料定秦越会应允,声调温润,不缓不急。

    秦越果然没有拒绝,朝一边而去。

    凉亭中太皇太后见此,脸上才终于有了笑意,在陈娉竹拜见时让程嬷嬷将她扶起,“如今是你的面子都比哀家在他面前的大。”

    陈娉竹羞赧一笑,连声称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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