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面对李世民的质问。</p>李承乾不紧不慢的吹了吹刚捞起的羊肉，放入口中咀嚼了两下咽下去后，这才徐徐开口道：“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突利和颉利两人都想做东突厥的大汗，他们之间的矛盾本就不是一天两天能捋清的。”</p>
“你们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两人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这时候突然打起来？”</p>
李世民、长孙无忌闻言，面色不禁一怔。</p>
是啊，当初他们还一起兵临长安，今年就要兵戎相见了？</p>
他们之前只知道，两人要打起来，突利可汗还派人找大唐，邀请大唐一起出兵。</p>
按照突利可汗的说法是，颉利可汗手下的部众劫掠他们部众的牛羊马匹。</p>
可具体怎么回事，他们还真的不太清楚，也没有仔细了解。</p>
只是觉得能够联合突利干掉颉利，然后再收拾突利，报仇雪恨，一举解决大唐北方的威胁。</p>
所以也就根本没有考虑这么多。</p>
可现在听到李承乾的话，这才发觉不对劲。</p>
“难不成你知道具体怎么回事？”</p>
李世民一脸疑惑的看向李承乾，虽然心里有些不信，他能知道突厥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p>
“我当然知道，乃是草原之上大雪下个不停。”</p>
“两个部族牛羊损失都不小，颉利部仗着自己兵强马壮去劫掠突利。”</p>
“突利难以抵挡，这才求助大唐。”</p>
“眼下虽然长安已经入秋，可草原现在却突然变得十分寒冷，若是现在贸然出兵，且先不说环境寒冷不宜作战和行军！”</p>
“一旦战况出现转变的话，很有可能就会让大唐将士们白白葬送在草原之上！”</p>
李承乾一脸认真的解释着。</p>
可在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听来，却宛若晴天惊雷炸响在耳边！</p>
“你是怎么知道的？”</p>
李世民忍不住问了出来。</p>
恰巧这个时候，太监拿来了碗筷。</p>
“父皇、舅舅，你们不是还没有吃饭么，坐下来一起吃点，这可是新鲜的羊肉，我专门让御厨切成薄片，在汤水里这么一烫，别提多香了！”</p>
李承乾没有回答李世民，反而是邀请两人一起吃羊肉。</p>
“别卖关子了，若是你喜欢吃羊肉，朕以后天天让御厨给你弄，快跟朕说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p>
李世民都快急死了，这小兔崽子倒是会卖关子，他哪有什么心思吃羊肉啊！</p>
“自然是从这上面知道的！”</p>
李承乾夹起羊肉，在火锅里涮了涮，蘸了酱料放进嘴里。</p>
长孙无忌此时一脸的无奈。</p>
李世民则是脸色铁青，恨不得将火锅掀了。</p>
你倒是回答问题啊，吃什么吃！</p>
“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羊肉的味道变了，而且羊肉的价格是去年的两倍还多。”</p>
“我问过负责采买的太监，太监说，卖羊肉的掌柜说，现在羊肉数量不多，所以才会涨价。”</p>
“长安人口数十万，达官显贵不知道有多少，按照道理来说，不应该会缺少羊肉才对。”</p>
“唯一的可能就是供应出现了问题，流入长安的羊肉变少，价格才会上涨。”</p>
李承乾将自己做出判断的理由说了出来。</p>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心中暗然一惊。</p>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李承乾会从羊肉的价格分析出这么多情况。</p>
“太子殿下，你的猜测不是没有问题，可会不会是因为突利和颉利打仗，这才导致商路不通，所以羊肉价格上涨？”</p>
紧接着长孙无忌觉得不对，于是乎开口问道。</p>
“舅舅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舅舅难道忘了，又不是只有突厥养羊。”</p>
“灵州、怀远一带也都有牧民饲养大量的牛羊，如果不是因为大雪提前到来，冻死大量牛羊，即便是羊肉价格上涨，也不会涨的这么离谱。”</p>
“只能说是北方大部分地区，牛羊数量减少太多，才会这样。”</p>
李承乾微微颔首，紧接着又给出了自己的推论。</p>
这下李世民和长孙无忌都沉默了。</p>
是啊，产羊的地方不仅仅是突厥，现在羊肉价格上涨这么多，肯定是牛羊出现了问题。</p>
没想到李承乾居然真的靠羊肉味道不对，以及价格上涨就能推断出这么多的信息。</p>
“之前你说我大唐有巨大的隐患，这隐患又是什么？”</p>
将此一事告一段落后，李世民紧接着追问起了第二个问题。</p>
“这隐患便是旱灾，据我猜测今年河北、河东、河南三道等地大旱，搞不好就是千里赤地，寸草不生。”</p>
李承乾没有了吃羊肉的心思，叹了口气，面带忧虑的说道。</p>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p>
两人大惊，同时问道。</p>
“自然是从粮食得知，长安之中多为河北、河东、河南三道粟米。”</p>
“原因无他，乃是这三种粟米颗粒饱满，色泽亮丽，口感香甜，而在东西两市大卖！”</p>
“可近些时日来，这三种粟米却隐退于市，甚至其他粟米色泽也都暗淡，干瘪。”</p>
“同理，这三处地区必然出现旱情，其他地区或多或少也有所影响，只不过情况远远没有这三地的情况严重。”</p>
李承乾结合天气情况，以及粮食价格的变动，将大旱的情况说了出来。</p>
“甚至，如果儿臣所料不错的话，恐怕这三地早已赤地千里，寸草不生！”</p>
此话一出。</p>
李世民、长孙无忌脸色大变！</p>
虽然李世民很想出言反驳，但偏偏李承乾话说的有理有据，让人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来！</p>
“不说这些了，父皇、舅舅，你们真的不吃么？”</p>
“再不吃，可就没有了，我每个月的例银就这么多，现在吃个羊肉都得精打细算。”</p>
李承乾突如其来的话，让二人回过神来。</p>
李世民闻言，不禁白了李承乾一眼。</p>
单凭李承乾刚才的那番话，他现在哪还有心思吃得下？</p>
“你慢慢吃吧，辅机，咱们走！”</p>
李世民手臂一甩，直接转身离开。</p>
原因无他！</p>
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去做！</p>
那便是尽快的去验证李承乾所说的话！</p>
若一切皆为实情，现如今的大唐还真不能贸然出兵！</p>
甚至，还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内忧之中！</p>
……</p>
回往皇宫的路上。</p>
李世民、长孙无忌二人，皆沉默不言。</p>
尤其是李世民。</p>
一想到李承乾方才所说的那番有理有据的话，心口更像是压上了一座大山，透不过气来。</p>
难道突厥真的因为牛羊冻死才爆发的内乱？</p>
难道大唐今年真的会赤野千里？</p>
李世民眉头深锁，忧心不已！</p>
而长孙无忌同样也在反复思量着李承乾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p>
“辅机，你觉得高明的话可信吗？”</p>
李世民突然开口道。</p>
长孙无忌沉吟片刻，回答道：“陛下，太子殿下的话虽然乍听起来有些危言耸听，但仔细琢磨却是有理有据，我们不得不谨慎考虑。”</p>
李世民闻言，深邃的目光中浮现出一抹坚韧。</p>
长孙无忌的话，说到了他的心里！</p>
现如今的大唐，已经经不起太大的折腾！</p>
所以在处理这些事情上，必须慎之又慎！</p>
否则的话，很有可能会走上隋朝的老路！</p>
李世民打定心思后，目光陡然看向身侧长孙无忌，不怒自威道：“辅机，你现在就回去，速速派人探查此事，务必查明真相。”</p>
长孙无忌闻言，拱手拜道：“臣遵旨。”</p>
话罢！</p>
长孙无忌急匆匆的离开。</p>
……</p>
翌日，辰时三刻。</p>
文武百官皆已来到了紫宸殿外，等待上朝。</p>
而魏征则是独自站在一处，面色不悦。</p>
任谁跟他打招呼都是爱搭不理。</p>
他今天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劝劝太子！</p>
“你别说，巳时上朝，难得睡了一个好觉。”</p>
房玄龄精神奕奕的说道。</p>
“谁说不是呢，往日还有不少人哈欠连天，我看今天精神都很不错。”</p>
杜如晦笑着点头。</p>
巳时到了。</p>
众人按照官职大小，排成两列，准备早朝。</p>
可等了一会，也不见有人宣朝。</p>
众人不由的议论纷纷，这是怎么回事？</p>
“太子有令，今日罢朝，各位大人都回去吧！”</p>
就在此时，一个太监小跑来到了这里，开口说道。</p>
“罢朝？！太子殿下为何罢朝？！”</p>
正准备今天火力全开的魏征，一听罢朝顿时就不乐意了，上前抓住太监的衣领质问道。</p>
“这，这个，太子殿下今天出宫去了。”</p>
太监被他这一吓，全都交待了出来。</p>
“简直荒唐，今天才第二天上朝，居然出宫玩乐去了！”</p>
“简直荒唐！”</p>
一听这话，魏征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p>
放下太监之后，大步向宫内走去。</p>
“辅机，你看……”</p>
房玄龄走到了长孙无忌身边，开口询问。</p>
“让他自己去吧，咱们回去各忙各的。”</p>
长孙无忌还在担心昨天的事情，哪有心情跟着魏征进宫，当即说道。</p>
“好。”</p>
房玄龄点了点头，随即便让众人各自回衙，办公去了。</p>
……</p>
此时。</p>
御书房内。</p>
李世民听着陆德明在那里讲论语，只觉得浑身难受，哈欠连天。</p>
虽说平日里自己经常熬夜处理朝政，早晨又早早上朝，但也从未像是今日这般如此困倦过。</p>
尤其是陆德明一开口，那种倦意前所未有的强烈。</p>
“不行！朕不能让那臭小子瞧不起！”</p>
“朕要给哪臭小子做个榜样看看！”</p>
李世民猛地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强行打起精神来。</p>
可还没多大一会功夫，就又听不进去了，两只眼皮不停地打架！</p>
原因无他，只是这陆德明的讲课，实在是太无聊了！</p>
完全就是一种折磨啊！</p>
要不，就说昨天自己批阅奏折睡得太晚精神不佳？</p>
不行不行，这个借口不好。</p>
昨日朕偶感风寒，身体不适？</p>
这好像也不太好，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自己诅咒自己呢。</p>
就在李世民想着以什么理由尽快逃离这里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声音。</p>
“启禀陛下，尚书左丞魏征求见!”</p>
一听这话，李世民猛地来了精神。</p>
虽说这魏征平日里竟惹自己生气，可这关键时刻，还是挺有用的嘛！</p>
李世民心思这般之际，当即看向陆德明开口说道：“陆学士，魏征求见，想来必是有急事，朕去见见他，等会再来听你上课。”</p>
“陛下国事为重，快去吧。”</p>
陆德明对李世民，自然不会跟对李承乾一样，当即体贴的说道。</p>
李世民闻言，如同开弓利箭般猛地从座椅上窜了出去。</p>
徒留下一脸错愕的陆德明，怔在当场，不明所以……</p>
几乎是李世民刚一踏出御书房。</p>
魏征便怒气冲冲的走了上来。</p>
“陛下，太子今天才第二天临朝，就跑去宫玩去了，这简直不像话，您还是别互换身份了。”</p>
“恕臣直言，让太子继续临朝理政，只会耽误国家大事。”</p>
魏征开门见山地说道。</p>
“咳，爱卿稍安勿躁！等他回来，朕一定好好训斥他！”</p>
李世民一边安抚着魏征的情绪，一边拉扯着他尽可能的远离这边。</p>
免得再被魏征察觉到自己同样也是不想上课。</p>
但显然！</p>
魏征的关注点，并不在此一事上。</p>
“陛下，这不是训斥的事情。”</p>
“太子是储君，却如此轻率行事，实在是不该。”</p>
“此事若传出去，对太子和陛下的声誉也会造成不良影响。”</p>
魏征有些焦急的说道。</p>
“爱卿说得对，太子的行为的确有些不像话。”</p>
“朕答应你，等他回来，朕一定好好教训他一顿，罚他中午不许吃饭，让他好好反省。”</p>
李世民再三保证道。</p>
魏征闻言，也不好再继续深究此事，只得强压住心中的火气，追问道：“陛下，此事暂且不论，关于用兵突厥一事，不知您考虑得如何了？”</p>
听到魏征说起出兵一事，李世民神色也严肃起来。</p>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恐怕暂时没有出兵了。”</p>
“没办法出兵？”</p>
魏征闻言一惊，语气不禁有些着急道：“陛下，这件事情咱们不是商议过很多次了么，您怎么又变卦了？”</p>
李世民面色深邃的摇了摇头，将昨日李承乾的话悉数告知于魏征。</p>
“什么？！”</p>
“太子，竟然说出征必败？”</p>
“大唐还出现了大旱？！”</p>
魏征失声惊呼，难以置信的紧盯着李世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