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魏征目光注视下，李世民重重的点了点头，目光深邃道：“他的确是这么说的，说实话，朕也有些不信。”</p>“但事关江山社稷、万民生计，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p>
“为此，朕昨天便让辅机派人去调查。”</p>
魏征闻言，不禁大急道：“陛下，国家大事，岂能因为所谓的猜测而因此搁置啊！”</p>
“若是因此耽搁了战事，贻误了战机，那才是大唐最大的损失。”</p>
“在臣看来，太子之言，只不过是一人所想，没有任何证据可言！”</p>
“故而，臣恳请陛下，还是早些用兵突厥，以免错失良机啊！”</p>
李世民闻言，长叹一声道：“话虽如此！但乾儿所言，亦是有些道理的。”</p>
“否则又将如何解释长安中发生的事？”</p>
面对李世民的反问，魏征一时间也是不知该如何解答。</p>
李世民看了魏征一眼，徘徊踱步道：“爱卿之言，甚有道理。”</p>
“但乾儿所说，亦非没有根据！”</p>
“这样！你且先筹备此事。”</p>
“但若无朕的旨意，万万不可草率行事！”</p>
魏征见状，无奈道：“既是如此，那臣便不打扰陛下学习了。”</p>
“臣先行告退。”</p>
魏征向着李世民作揖行了一礼，便准备离开。</p>
谁料，李世民却是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来到了魏征前面，笑着连连摆手道：“不打扰，不打扰！”</p>
“再说了，你我君臣也好长时间没有说说体己的话了，今日你便陪朕去御花园中走走。”</p>
说着，李世民一手抓在魏征的手腕处。</p>
“陛下……？”</p>
“陛下，您不会是不想读书吧？”</p>
魏征狐疑的看着略显反常的李世民，疑惑的询问道。</p>
“怎么可能？没有的事！”</p>
李世民昂首挺胸，义正言辞的回应着。</p>
但目光却是一直不敢与魏征对视，四下环视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p>
可越是如此，越是让魏征肯定，陛下就是不想上课！</p>
“一想到眼下这么多事，这个小兔崽子居然还敢溜出宫去，朕就气不打一处来！”</p>
“非得让他知道，太上皇与朕创业是多么艰难！”</p>
李世民强行扯开话题，不着痕迹的松开了魏征，一边说，一边走，步伐是越来越快……</p>
魏征看着李世民的背影，愣在原地。</p>
随即忍不住抚须笑了起来，真没想到居然还有陛下害怕的事情。</p>
俗话说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p>
上午可以不去读书，不过下午李世民还是前往了御书房。</p>
听着话陆德明那个老头，絮絮叨叨了一下午，李世民只觉得身心俱疲。</p>
这个老东西，都快八十的人了，精神居然还这么好。</p>
……</p>
直到晚上。</p>
李世民这才一脸疲倦地来到了长孙皇后的寝宫。</p>
几乎是刚一踏入宫殿，李世民便直接躺在了卧榻之上，丝毫没有往日皇帝的威仪。</p>
长孙皇后看着李世民的模样，忍不住偷笑一声。</p>
对于李世民和李承乾父子互换身份的事情，长孙皇后也早就听人说起过了。</p>
尤其是在看到李世民这副模样后，几乎不用多想，便已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p>
“陛下，这才第二天您就坚持不住啦？”</p>
“亏您之前还跟臣妾说，高明如何身在福中不知福呢。”</p>
李世民闻言，直接一个鲤鱼打挺从卧榻上坐起，一脸正色的辩解道：“哪有，高明这小子，今天早上没去上朝，跑出宫去了。”</p>
“魏征那匹夫，拉着朕商议事情，搞得朕有些头疼。”</p>
“再说了，朕小时候读书多么用功，你又不是不知道。”</p>
“仔细想想，自从十七岁跟随太上皇起兵，如今已经过去十几年了。”</p>
“这十几年，哪有时间能安下心来好好读书！”</p>
“说起来也多亏了高明，我才能重温当年读书的乐趣。”</p>
说着，李世民还不忘露出极为享受的神色。</p>
长孙皇后看到这一幕后，笑靥如花。</p>
但为了李世民的自尊，还是不禁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p>
“是啊，高明确实有些过分。”</p>
长孙皇后笑着点头附和道。</p>
“不说他了，提起读书，我就想起以前的事情。”</p>
“那时候我十四岁，你才十二岁，我说去读书，你非拉着我去捉蝴蝶！”</p>
李世民被她笑的心虚，于是开始说起少年之时的趣事，转移话题。</p>
长孙皇后怎么能忘，说起来那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p>
皇帝陛下也是胆大，第一次见面，就拉着她的手，说是带她捉蝴蝶。</p>
从那之后，到现在，两人相知相爱十几年。</p>
从青葱少年，变成了现在大唐的皇帝、皇后。</p>
当然，她也不会揭穿李世民的谎言，只是微笑着听他讲述过去的故事。</p>
正当两人温存于少时的美好时光时。</p>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在宫宇之外。</p>
顷时。</p>
一名老太监匆匆步入殿内，恭敬拜道：“陛下，长孙大人求见。”</p>
“辅机，他怎么这个时候进宫了？”</p>
李世民闻言一惊，眉宇间浮现出一抹深邃。</p>
长孙无忌身为他的大舅哥，自然是他最为信任之人，更是享有随时进宫面圣的权利。</p>
但！长孙无忌也是个懂分寸之人，这还是他第一次动用这个权利。</p>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世民才有所惊讶。</p>
不过……</p>
在这惊讶的背后，李世民却是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p>
能让长孙无忌夜晚觐见，必然是发生了大事！</p>
李世民心思这般，当即起身，肃声吩咐道：“传朕旨意，命长孙无忌前往御书房，朕马上就过去！”</p>
“是，陛下。”</p>
老太监恭敬回应一声，躬身从殿宇内退了出去。</p>
而在此刻，长孙皇后亦缓缓走到李世民身边，柔声道：“陛下，既然大哥有事找你，那您快去忙吧。”</p>
“莫要因为臣妾，从而耽搁了国事！”</p>
李世民点了点头，握住长孙皇后的手，轻轻的拍了拍，然后起身离开。</p>
……</p>
是时！</p>
御书房！</p>
李世民匆匆而至！</p>
“辅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需的你深夜入宫面圣？”</p>
李世民疑惑的询问道。</p>
长孙无忌闻言，面色凝重的看向李世民，语气略显低沉道：“陛下……出大事了！”</p>
“什么？！”</p>
李世民心脏骤然一紧，面色微变道：“辅机，到底出了什么事？”</p>
长孙无忌脸色难看道：“陛下，臣派出去调查的人刚刚传来了消息，眼下才刚入秋，草原连降大雪，草原各部族牛羊死伤惨重。”</p>
“河北、河东、河南三道大旱两月无雨，颗粒无收。”</p>
“目之所及，赤地千里！”</p>
“太子说的都是真的！”</p>
轰！</p>
顷时！</p>
李世民脑海中瞬间传出一阵轰鸣。</p>
强烈的眩晕感，令李世民身子不禁一个踉跄。</p>
若非长孙无忌眼疾手快，李世民怕是要直接摔在地上。</p>
可纵是如此，李世民依旧迟迟未曾缓过神来，脸色苍白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p>
反观长孙无忌，此刻则是显得镇定了许多，宽声劝慰道：“陛下保重龍体啊！”</p>
“虽说现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有些始料未及！”</p>
“但好在，发现的还不算晚！若是没有太子的提醒，我大唐贸然出兵的话，怕是……”</p>
说至这般，长孙无忌识趣的闭上了嘴巴。</p>
而李世民经过长孙无忌这一提醒，冷汗更是宛如黄豆般布满额头！</p>
是啊！</p>
若是没有李承乾的提醒，大唐按照原有计划出兵，必然受环境所害！</p>
试想大唐将士穿着秋装，步入漫天大雪之中，怕是还未交战，便已被全部冻死在草原之上！</p>
更不用说三道大旱，粮食减产，百姓饿殍遍野。</p>
到时候内外交困，不但前方战事不利，百姓也会苦不堪言。</p>
难怪昨天李承乾会说，贸然出兵，只会重蹈杨广旧事。</p>
届时！</p>
怕是整个大唐也会在多重危机中摇摇欲坠！</p>
李世民一想到这点，冷汗便冒个不停！</p>
幸哉!幸哉！发现的早啊！！！</p>
足足十数息后，李世民在长孙无忌的搀扶下，缓缓坐到龍椅上，渐渐稳住了心神。</p>
是时！</p>
李世民目光落及于长孙无忌身上，开口道：“辅机，你说的不错！”</p>
“现在知道还不算晚！”</p>
“来人！”</p>
话音落下，老太监躬身步入御书房内，恭敬拜道：“陛下有何吩咐？”</p>
李世民定睛看向老太监，威严道：“传朕旨意，速速传唤房玄龄、杜如晦、魏征三位爱卿即刻入宫。”</p>
“朕有要事与他们商议！</p>
“遵旨！”</p>
太监领旨，匆忙离去。</p>
……</p>
约有半炷香左右。</p>
魏征、房玄龄、杜如晦个个神情肃穆的相继抵达御书房。</p>
皇帝夜晚急召，必然是发生了大事。</p>
尤其是在看到长孙无忌亦同样在场时，三人愈发肯定心中的猜想。</p>
“陛下深夜召见，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房玄龄率先开口询问道。</p>
李世民神色凝重，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辅机刚刚带来消息，草原连降大雪，草原各部族牛羊死伤惨重。”</p>
“河北、河东、河南三道大旱两月无雨，颗粒无收。”</p>
“什么！！！”</p>
“居然全都被太子说中了！”</p>
魏征失声惊呼，冷汗直流。</p>
要知道，他今天可是还去单独找过陛下，坚持用兵突厥一事。</p>
若是当时皇帝恩准了他的提请，岂不是说大唐将会面临万劫不复的地步！</p>
甚至，整个大唐也会因他而毁于一旦！</p>
届时，那他魏征，便是大唐的千古罪人啊！！！</p>
反观房玄龄、杜如晦，虽震惊于这样的消息，但更多的还是疑虑于魏征方才所说的话！</p>
“太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之前说过？”房玄龄疑惑的询问道。</p>
于是魏征又把李承乾如何通过羊肉和粮食价格，推断出北方有大雪，中原地区有大范围干旱的事情说了出来。</p>
“嘶~”</p>
房玄龄、杜如晦二人倒吸一口凉气。</p>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太子，竟然能从如此细枝末节中察觉到如此关键的信息。</p>
甚至，就连平日里他们这些大臣都未曾察觉到！</p>
这一刻！</p>
他们脑海中不禁想起了当初在朝堂上太子对他们的称赞！</p>
如今看来，真是赤果果的打脸啊！</p>
“难怪昨日太子不批我等的奏折，原本臣以为太子意气用事，原来太子早有预料。”</p>
“幸亏啊！否则的话，大唐怕是要……”</p>
“想不到太子殿下年纪轻轻，居然能有此等见识，着实在令人佩服。”</p>
房玄龄后怕之余，心中亦有些钦佩。</p>
“确实，想当初吾等还被太子称之为朝中擎柱，如今看来，实在是惭愧！”</p>
杜如晦也不禁感慨一声。</p>
“眼下不是说这事的时候，中原地区三道大旱，诸位爱卿，有何良策？”</p>
李世民可没有心思听他们说太子多有远见，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解决问题。</p>
房玄龄闻言，面色微顿道：“回陛下，当下我们能做的，只有尽快筹集粮食。”</p>
“开放粮仓，安抚灾区百姓，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p>
对于房玄龄给出的方案，李世民只能说是中规中矩。</p>
随后李世民看向一旁魏征，询问道：“玄成，因为先前备战一事，户部可统计出了各地粮仓的存粮数量？”</p>
魏征上前一步，拱手道：“回陛下，户部正在统计，暂时还无法具体计算出来。”</p>
“因为最近一直在调集粮草准备对突厥的作战，故而很多粮仓数目都有变化。”</p>
“之前调集了多少粮草到北方？”</p>
李世民又问道。</p>
“回陛下，之前兵部预定派遣十万大军作战。”</p>
“故而户部按照支撑十万人作战三月的需求，已经调集了两百多万石粮草到北方。”</p>
“此外还有几十万石粮草，正在陆续往北方运输，加在一起大概有三百多万石。”</p>
魏征把现在粮草的调集情况说了出来。</p>
李世民闻言，眉宇深锁，语气凝重道：“若是三道全都大旱，那这些粮食一时之间也难以调回，这该如何是好？”</p>
看到他这个样子，众人都沉默不语，他们之前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准备对突厥的作战上。</p>
谁能想到事情还有这等变化，现在粮食已经运送到了北方，再调回来一路上人吃马嚼，会消耗很多不说，短时间也调不回来。</p>
一时间。</p>
御书房气氛压抑至极。</p>
就在众人思索之时，长孙无忌突然开口道：“陛下，既然太子能够预知这些灾祸，或许他已经有了应对之法。”</p>
“我们不妨请太子来，听听他的见解，也许能有良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