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沙落落是庶出，还是嫁给六十岁老翁做填房，不是什么光彩的事。</p>

    沙晋发自然一切从简。</p>

    内外没有声张，六亲不请，寒碜得跟卖女儿似的。</p>

    沙晋发也不怕丢了他江南第一首富的脸。</p>

    沙落落真心为有这样的爹，感到羞耻。</p>

    没有上前打招呼，她晃晃悠悠走自己的路，假装没看见，准备回房。</p>

    沙晋发却发现了她，厉声喝道：“站住！你不在房里梳妆打扮，等着新郎来接，杵在这儿做什么？”</p>

    呵！新郎？</p>

    做爷爷，沙落落都嫌他老。</p>

    江南首富还有脸上演贤婿哥哥和岳父弟弟！</p>

    说出来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p>

    沙落落讽笑，转身时，对他爹无辜咧咧嘴。</p>

    沙晋发看她这傻样，又拿她没辙，只能甩甩手，气沉沉走了！</p>

    沙落落回到闺房，找出之前辛苦赚来的血汗钱，存了七八个年头，才存到一根金条。</p>

    加上刚刚兑现的四根，现在有五根了。</p>

    圆喜和沙小小进门看见惹眼的金疙瘩，眼睛都亮了，齐呼：“天呐！这么多小黄鱼，这得是多少钱呀？”</p>

    “小姐，圆喜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你是怎么办到的？”</p>

    沙小小比圆喜还激动：“是啊，阿姐，这么多钱，可以买个沙府这样的大院了，或者买洋房，买好多好多漂亮的旗袍裙子。”</p>

    她们只知道这些年，沙落落拼了命似的溜出去赚钱，没想到已经赚了这么多。</p>

    沙落落也不解释！</p>

    小心翼翼包好金条，顺手拿给圆喜：“圆喜，这件事对我很重要，你一定要帮我办好。记住，绝不能有任何差池。”</p>

    “什么事啊？”</p>

    圆喜被她这么严肃的表情吓到，接过金条都感觉肩膀上责任重大。</p>

    沙落落道：“你把这笔钱，送到西门港口我朋友那里，她自然知道怎么做。”</p>

    “小姐……”</p>

    “阿姐……”</p>

    沙小小和圆喜满目不舍，紧紧抱着五根金条，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但她说的话和决定，总能让她们毫无理由信服。</p>

    圆喜走后，沙落落坐在老式巴花妆台前，回归淡然：“小小啊！阿姐今日大喜，快帮我换衣裳，再梳个点眼的妆容，讨个好彩头。”</p>

    “阿姐，你怎么还笑得出来？”</p>

    沙小小苦着脸，“要换成是我，早投河去了。”</p>

    十六岁的她，花容初绽，清新秀丽，干净得不染一丝烟火气。</p>

    不过姐妹两人，在长相性格方面，倒是南辕北辙。</p>

    一动，一静。</p>

    沙落落的静，和她的音容笑貌一样，空灵中带着矛盾的绝艳，如同凌傲在风雪中的红梅，遗世独立，清艳静好。</p>

    小时候，沙府上下连个下人，都敢差遣她干这干那，干各种粗活脏活。</p>

    沙落落装“疯傻”，故意全干砸了。</p>

    后来，再也没人敢指使她干活。</p>

    人生如戏，她只管演戏。</p>

    正因如此，现在才细皮嫩肉，冰肌玉骨的。</p>

    “我投河了，不就随了段氏的心意，你当我真傻呀？”沙落落轻笑。</p>

    沙小小撅着嘴，情绪低落，“也是！你看，段氏这毒妇，平时这么苛待我们也就算了，连你出嫁都不肯给套像样一点的婚服。”</p>

    听到婚服，沙落落本能抬眸一看，婚服确实不太像样。</p>

    段秀盈也是“有心”了！</p>

    早早为她准备这样别出心裁的婚服。</p>

    沙小小捧着老式大红婚服，意难平道：“人家现在都赶着西洋风，穿西式的白婚纱，美得像个公主，哪还有穿这么过气的婚服。”</p>

    她把婚服摊到沙落落面前，“阿姐你看，这都绣的是什么呀？凤不像凤，雁不像雁，丑不拉几的。”</p>

    沙落落瞅了一眼，满不在意收回目光。</p>

    沙小小越看越不对劲，猛然道：“是乌鸦，阿姐！你快看，是乌鸦呀！”</p>

    “确实是乌鸦！“沙落落刚才就看出来了。</p>

    沙小小撕烂婚服的心都有了，“哪有婚服绣这种不祥鸟的，这也太讽刺了吧？段氏她欺人太甚，我去找阿爹评理去……”</p>

    “别去！”</p>

    沙落落道：“去了也没用，阿爹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p>

    “可是……”</p>

    “不过就是一件衣裳，绣凤凰也好，乌鸦也罢，对我来说，今日穿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目的能够达到。”</p>

    “阿姐说得是。”沙小小如饮醍醐。</p>

    为阿姐穿好乌鸦纹裙纹褂，挽好一个垂贵髻，插上仅有的一只珍珠簪。</p>

    虽说婚服图案不尽人意，可阿姐粉面清纯，眉梢飞扬，眼角都是娇艳风情，含蓄又张扬，美得令人移不开眼。</p>

    真真是好看！</p>

    “阿姐，你这么稍微拾掇一下，可真标致！”沙小小叹道。</p>

    沙落落听着就笑了。</p>

    笑的眉眼弯弯，眼中繁星点点，犹如银河洒满苍穹。</p>

    她淡然起身，拉着沙小小走出去。</p>

    想必她等的人，也快来了。</p>

    戏也该上台了！</p>

    果不其然，说曹操曹操到。</p>

    沙落落才带着沙小小迈出屋子没几步，就瞧见沙起起打扮得花枝招展，从外面款款走来。</p>

    沙家矜贵的大小姐。</p>

    今日又是一身最新潮的琵琶襟滚边高开叉牡丹纹旗袍。</p>

    小波浪卷发挽了一些在脑后，走路前呼后拥，高跟鞋走得当当响。</p>

    手里精美的象牙扇，一扇一个风情，像极了权贵家荣宠一世的少奶奶。</p>

    “呦！这谁呀？”沙起起看到穿着嫁衣的沙落落，怔了一下。</p>

    俨然也被她一改灰头土面的形象惊艳到，嫉妒像野火一般在心头蔓延。</p>

    沙落落怎么可以比她还好看！</p>

    她怎么可以？</p>

    她不该是寒碜吧唧，穿着乌鸦晦气喜服，从头丑到脚没眼看么？</p>

    怎么可以这么光鲜亮丽，人比花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