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其实裴霄也听不太清楚声音，他只能垂下头，满是血和灰尘的脑袋轻轻地靠在苏檬的肩膀上。

    他听到苏檬令他心碎的哭声，只能喃喃道：“不哭了……檬檬，不哭了。我爱你，你原谅我了，我爱你，谢谢你。”

    苏檬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她能感觉到裴霄飞速流逝的生命力，只好反复地用嘴唇去亲吻他的脸颊和唇瓣，去探测近在咫尺依旧难以感受到的呼吸。

    裴霄疲惫地闭上眼睛。

    “檬檬，你还爱我么?我想听……想听你说，你爱我。”

    “出去了我就告诉你，”苏檬的手努力刨开身边的尘土，想给裴霄创造一个更好的呼吸环境。

    对方却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小心地摸了摸裤兜位置，轻轻地笑了一声：“太好了，没有丢……”

    他握紧苏檬刨的全是沙土的手，小声说：“我给你准备了很漂亮的一束花，没来得及送给你，你看见了吗?”

    他说话流畅了不少，苏檬以为她的动作起效了，呜咽着说：“看见了！”

    有很多很漂亮的花材，每一支都是苏檬喜欢的种类。

    裴霄闭上眼，说得很慢。

    “那就好。我本来想把戒指……装在花里，可是助理说，很土。”

    “所以我把它装在裤兜里了，我想在你彩排完，下台后再拿出来，我怕你不愿意，再嫁给我一次。”

    苏檬泣不成声。

    “我愿意……我愿意……我们出去就举办婚礼……”

    裴霄摸索着给她戴上戒指，刚刚好。他笑了起来：“这是我们从前结婚的时候……买的那一对。你会不会觉得我小气?我一直把他俩戴在胸口，没想到，还能有一天，再次能给你带上……”

    “真是谢谢老天垂怜……”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苏檬屏住了呼吸，她的手被紧紧攥着，两枚一模一样的钻戒在黑暗中闪着微光。

    裴霄说：“檬檬，我想听你说你爱我。”

    苏檬睁着眼睛，泪水已经干涩了，她低声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阿霄，我爱你。”

    她就这样不知疲倦地说着，直到身上这具躯体逐渐变得冰冷僵硬，终究是忍不住大哭起来。

    ……

    苏檬直到出来后才看见，裴霄的背上被炸得血肉模糊。

    有一根钢管插进了他的肺部，所以他才会在讲话的时候不停呛血。

    他很痛、很痛，平时连淋雨都要对着她卖可怜的裴霄，却足足忍受了一个小时这样的痛楚。

    他不敢睡、不敢闭眼、不敢死，不敢停下来沉默。

    他知道苏檬怕黑。如果他不说话，苏檬会很害怕。

    所以哪怕每句话都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他也说个没完。

    贝瑶在爆炸当场就死了。

    苏檬看着裴霄下葬，入土，就葬在她墓碑的背面。

    她好几次来都是晚上，所依直到这时才发现，夏季最热的阳光直射时，会被裴霄的墓碑挡得结结实实。

    他哪怕死去了，也要为苏檬留下一片荫蔽。

    许多人说，他们再也没有见过在那场特大爆炸案中幸存的漂亮的、年轻的钢琴家

    也有人说，在海外曾经看见她，正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裙，为福利院的孩子们弹奏着钢琴。

    她无名指戴着一枚戒指，好像已经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