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决绝
第2章决绝5.
照顾辞和顾佑安把夏安的出院派对策划得很热闹。
顾佑安把礼物送给夏安之后并没有想象中很开心的感觉,他老是想起临走前,我跟他说过的那句话和那种好像下一秒消失的态度。
顾佑安有点忐忑和不安,他还太小,说不清这种不安从哪里来,只想着早点结束回去陪我。
照顾辞也有些不安,他想着我说的那句重获新生。
终于想起来了,那是儿子跟她小声议论时说过的话!
照顾辞的脸色突然一白,想到我可能听到了,顿时慌张得不像话。
夏安却在这时靠近:「照辞,这次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你想怎么都可以。」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媚眼如丝,整个人胸前的柔软都贴在了照顾辞身上。
可照顾辞却推开了她,夏安有些委屈。
「照辞,我知道你还喜欢我,五年前我们没能在一起,现在我想勇敢一次,况且安安也很喜欢我......」
照顾辞和夏安是初恋,当年因为家人的阻拦没能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夏安,想补偿,可此时照顾辞有些心烦意乱,电话却响起了,是当初我那个主刀医生打来的。
「顾总,不好了,陈小姐今天办了出院!」
照顾辞脸色骤变:「她不是吃了药吗,怎么会办出院?」
那头的医生哭丧脸:「我也不知道,之前她被绑架背后的事她可能也知道了。」
照顾辞如遭雷击:「你胡说什么?」
「陈小姐走的时候问我......在给她做手术的时候有多少医德?」
照顾辞几乎有些站立不住,顾佑安看着脸色发白的照顾辞有些慌。
「爸爸,是妈妈怎么了吗,我们先离开,先去找妈妈好不好!」
照顾辞挂断电话的手都有些颤抖,被儿子一叫才如梦初醒。
他慌张地抱起儿子就往外跑,任凭夏青在背后怎么喊都没回头。
他们来到医院里,原先躺着我的那张病床上空空荡荡。
顾佑安扑腾着从照顾辞怀里下来:「妈妈呢,妈妈去哪里了!」
看到照顾辞没说话,顾佑安快要哭出来了,他拉着照顾辞要回家。
「妈妈可能回家了,我要回去!」
可回到别墅也没一点人影,照顾辞和顾佑安的东西还在,可我的东西,一件也不剩了。
顾佑安到底是个小孩子,当场大哭。
「妈妈的东西都不在了,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我要妈妈,佑安错了。」
照顾辞不死心地翻遍了别墅的每个角落,我的东西一件也不剩了。
他听着顾佑安的哭声,颓然地跌在了地上。
门铃突然响起,他的心里浮现出惊喜,赶紧过去开门,来的却是夏安。
夏安抱住照顾辞:「照辞,她走了不是正好吗,她少了一个肾,还可能终身残疾,走了不拖累你算他识趣。」
「以后我们三个就是一家人。」
「佑安之前也说想让我当妈妈的。」
顾佑安却突然推搡了一把夏安:「我要我自己的妈妈。」
顾佑安以前也讨厌过我,他觉得我总是不让他多看电视,玩游戏吃零食,温柔的夏安却能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看着我消失了,他却害怕得无以复加,他想起了我小时候照顾他的一幕幕,他也是爱妈妈的啊。
照顾辞也看着面前这张和以前的柔弱完全不同的脸+的大脑一阵疼痛,她用力推开夏安:「她是为了你才变成这样的,你应该感恩,你怎么能说得这么恶毒,你给我走!」
推推嚷嚷之间,门却又响了,这次来的却是之前为陈思慕和夏安做手术的医生。
他满脸的颓丧:「顾总,我来找你却是有事要坦白。」
6
「陈小姐说得对,我没有医德,我不配当医生。」
夏安却突然变得很慌张:「你滚,不要在这胡说八道!」
夏安的情绪异常激动,想把医生赶出去,可医生却纹丝不动。
「夏安的身体和肾其实没有任何问题,她也没有换肾。」
照顾辞和顾佑安像是听到了晴天霹雳。
照顾辞身体不停地颤抖:「你说什么!」
医生低着头继续:「陈小姐的那副肾,被夏安扔掉了。」
顾佑安只懂得用哭发泄情绪,他哭得几乎要背过气了,他突然冲到夏安面前又踢又咬。
「坏女人,你骗我们,你还我妈妈,你把我妈妈还给我!」
真相毕露,夏安不停地颤抖,照顾辞双眼红的恐怖。
他看着夏安,双手的青筋暴起。
他想起当初和陈思慕在一起的时候刚和夏安分开,他知道陈思慕暗恋他,想随便玩玩儿让他忘记夏安。
可陈思慕却当了真,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可现在一辈子没了。
滔天的愤怒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死死地盯着夏安,一脚踢在了夏安身上。
「你骗我,你骗我,都是你骗我思慕才走的。」
「你混蛋!」
夏安被折磨地吐了一口血:「是你,我是骗你,可你还不是上赶着让我骗!你们父子俩没一个好东西,我可没说想要她的肾,是你们自己送来的!」
顾佑安跌坐在地上哭地背过了去,他做错了,妈妈不要他了。
而照顾辞蹲坐在地上发出了真真低吼,随后一下又一下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就为了这么个女人,伤害了那样好的陈思慕。
父子两个,再也没了昔日的光彩。
照顾辞什么都顾不上了,每天把所有事情抛到一边,眼睛一转就是找我的消息。
顾佑安每天晚上都睡不着,他一睡着就会梦到妈妈,他跑着奔向妈妈,可妈妈不要他了把他狠狠推开,他一边跑一边叫,妈妈怎么都不理他。
整个顾家一片愁云惨淡,魂不守舍的照顾辞,整天哭泣的顾佑安。
照顾辞找了很久都没消息,他像个行尸走肉一样。
这天他主动去找了夏安,夏安被他折磨的已经躺在了病床上,看到照顾辞的时候浑身一抖。
「我错了,我不该骗你。」
可照顾辞置若罔闻,他拖着夏安就往警察局走。
夏安不停地尖叫:「照顾辞,你混蛋,你这个贱人!」
「活该陈思慕走了,你就是个贱人不配得到爱!」
照顾辞脸色白了一下,却还是坚定地把夏安送进了警察局。
他想他这么做,我是不是就愿意见他了。
可他等了一天,一周,一个月,我还是没出现。
照顾辞急了,他不过花了点钱,监狱里犯人那么多,想让一个人消失很容易。
夏安就这么轻飘飘地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因为这个事干得太冲动,照顾辞被家里人狠狠收拾了一顿。
背部都被打得皮开肉绽。
不过这一切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7.
妈妈在这边的生意做得很好,人脉很广,她在国外给我找了最好的骨科神经医生,我又做了一次修复手术。
我能站起来的可能性增加了一些。
我很高兴,可妈妈来看我时给我带来的消息却让我很震惊。
「那个叫夏安的女人死在了警察局里,听说是手术后并发症犯了,没来得及救治。」
我有些微微地怔愣。
夏安怎么会坐牢?不过夏安死了,那对父子估计伤心惨了吧。
毕竟一个是白月光初恋,一个是他心目中的妈妈。
我妈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我的脑门:「吓傻了?」
「不过他们不要以为人死债销,你的账,妈妈会替你讨回来的。」
我握着妈妈的手撒娇:「妈妈真好,我爱你。」
我当初怎么就为了照顾辞那个混蛋伤妈妈的心呢。
好在现在,一切还可以改变。
只是我没有想到会在异国他乡和照顾辞还有顾佑安重逢。
我在康复中心拄着拐杖练习走路的时候差点跌倒的时候,两个人像一阵风一样地冲出来扶住了我。
「思慕!」
「妈妈!」
我看着扶住我的一大一小,整个人都僵硬了。
我用拐杖用力一甩:「你们俩给我滚开,别碰我,我嫌恶心!」
顾佑安的眼里片刻就蓄满了泪水:「妈妈,你从来不会这么对佑安。」
我看着顾佑安满脸嫌恶:「你的妈妈不是我,你想让夏安当妈妈尽管去,别乱喊。」
顾佑安抱住我的大腿号啕大哭:「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叫别人妈妈了!」
照顾辞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最终却又收回了手,他的眼里闪烁着痛苦。
「思慕,你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
我冷笑一声甩开顾佑安:「那不是要问你。」
「我的这一身伤痛,还缺少了一个肾,能活着已经是命大了。」
照顾辞脸上血色尽消:「我知道,我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
「我没脸求你原谅,但给我个机会照顾你的身体好不好?让我看到你好起来?」
我摸了摸我的腰侧:「那这儿呢,这儿一辈子都好不起来了。」
「我永远都不能健康地活着了。」
我发泄着怒气,近乎嘶吼叫出了声,顾佑安怯怯地叫了声「妈妈。」
「别叫我妈妈,我不是你妈!」
我怒气冲冲地甩开两人,只听到了照顾辞充满痛苦的声音。
「思慕,如果我把肾还给你,你是不是就能原谅我。」
顾佑安瞪着断腿跟在我身后边哭边跑:「妈妈,佑安也愿意把肾给你,求求妈妈,别不理我。」
我嫌恶地看着后面的父子。
「都说了别叫我妈妈。」
「你们的肾我也不稀罕,我嫌脏!」
两个人的脸上有如出一辙的绝望。
8.
我的身体好些之后,我跟妈妈说,想着手收集我被坑害的证据。
妈妈点点头,看着窗外的时候却又有了一点犹豫。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庄园的栅栏外蹲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我心中咯噔了一下之后又有些厌烦。
难道我话还说得不够清楚吗,我拉下窗帘眼不见不净。
妈妈看了看我:「这儿冬天可冷得厉害,不出去看看吗?」
我摇摇头,却又怕妈妈又想法,毕竟隔代亲,我怕妈妈还是会心疼她外孙。
「妈,你觉得我太狠心了吗?」
我妈摇摇头:「你才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你对他的态度,就是我的态度。」
我的心里划过一丝暖流。
果然,无论你什么年龄在哪里,妈妈就永远是你的妈妈。
我忽略掉蹲在外面的人。
顾佑安当初主动配合照顾辞绑架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我是他的妈妈呢?
从在医院的那天起,我就在心里认定,他再也不是我的儿子。
我对他的感情,早在他们一次次的伤害里消失殆尽。
况且他一个小孩也坚持不了多久,受不了的时候自己知道走。
太阳从东边慢慢掉到西边,我不得不出门去康复中心复建了。
可我刚打开大门的时候就听见了一阵微弱的呼声。
「妈妈......」
我转过头看去,顾佑安竟然还没有走,他已经冻得瑟瑟发抖,脸色发白了。
我视若不见:「都说了,我不是你妈,也没有你这样的孩子。」
顾佑安颤颤巍巍,他已经很冷了,可心脏却痛得要命。
他以为我会被他打动,所以无论怎么样都不肯离开。
可他看着我冷冷的脸,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妈妈真的不要自己了。」
这样的认知几乎要将五岁的他压垮了,可却不敢再叫一声妈妈。
他带着颤抖的哭腔:「阿姨......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陪着爸爸骗你的。」
我媒体昂拉着车门进去后久违的给照顾辞打了个电话。
听到我声音的时候那头很惊喜:「思慕,你给我打电话了,你......我......」
我有些不耐烦:「去我家把你儿子领走!你还真是可以啊,让你儿子来演苦肉计。」
他着急地想解释:「不是......我没有......」
可我不想听:「行了,你儿子要冻死了,你自己看着吧,不来接我就报警了!你带他离得远远的,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让司机开车走。
司机用蹩脚的中文跟我说话:「小姐,那个小孩一直在追你呢?」
透过后视镜,我看到顾佑安一直跟着车子跑,却因为人太小再加上冻得不轻,跑两步就重重地跌在地上。
「妈妈,别不要佑安!」
他哭着站起来又继续跟着跑,不停地跌倒也没放弃。
顾佑安感到很恐惧,这样的场景和他的梦境重合了。
妈妈真的不要他了。
他不停地哭喊,摔破了膝盖妈妈也没停下来看他一眼。
他趴在地上大哭,等到照顾辞来了才把他从地上捞起来。
顾佑安的小拳头不停地砸在照顾辞身上:「都怪你妈妈才不要我了,她真的不要我了,爸爸求求你,你去求妈妈原谅吧,爸爸,我求求你。」
顾佑安哭到声音都沙哑了还在一声声叫着妈妈。
照顾辞听着他的声音,脸色白得像纸一样。
他想如果思慕愿意原谅他,他可以跪下来求她,可他知道,她绝对不会了。
9.
适度的复建让我能慢慢地行走了。
可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妈妈说找到了我合适的肾源呢。
是个心脏病发的男人,和我配型一致。
我的眼眶忍不住湿润了,我这一辈子还有机会成为一个健康的人吗?
我无限忐忑地被推进了手术室在麻药里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医生告诉我手术很成功。
我喜极而泣,不住地说着谢谢。
我想上天对我也不是太残忍。
我在医院里待了一个月已经能下地走路了,我想去感谢一下为我捐赠器官者的家人也祭拜一下这位捐献者。
可妈妈却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妈,你说吧,到底瞒着我什么,你不说,我早晚也会查到的!」
我妈叹了口气:「行吧,这是你自己的事,你是个成年人,我也没道理瞒着你。」
「你的肾,是照顾辞给你的,他不想让你知道,是怕你知道了不愿意接受。」
意料之外的答案冲击着我的耳膜。
我妈还在继续:「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也觉得你该受着,是他欠你的,我怕你闹。」
我怕安抚地拍了拍妈妈。
「我不会闹的,我只是没想到,就像你说的,很公平。」
他夺走我的,又还了回来,只剩那些伤害再也无法抵消。
因果循环,大概就是这样吧。
我也没矫情地说不要,还他之类的话,这是我该讨的债。
妈妈说照顾辞就在这个医院里,问我要不要去看看他,我摇摇头拒绝。
我不想再多有纠葛。
可我晚上的时候还是接到了医院的电话:「陈小姐,这位姓顾的先生肾脏移植后排斥反应很严重,反复昏迷,还一直叫你的名字,您来看看或许好些。」
我想了很久,还是答应了。
他跟之前的我在一个医院里,病房距离我之前的病房也不远。
我来的时候很巧,照顾辞刚从昏迷中醒了。
他的双眼深陷,整个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只是在看到我的时候眼睛亮了亮。
「你来了,对不起,我没想让你知道的......」
我看着他,心情很冷静,我只是在想人多感情真奇怪,他伤害我的时候毫不手软,转眼间就能为了挽回我毫不犹豫。
「我来是想告诉你的,虽然你把肾给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的,这是你欠我的。」
他费力地扯了扯嘴角:「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吗?」
「思慕,我只是想赎罪,原来被取掉一个肾这么难受啊,你当初也是这么难受的对吗?」
是,还有心灵上的无尽折磨。
透过医院惨白的灯光,我看见了照顾辞眼角的泪。
「真痛啊,真痛啊。」
「思慕,我欠你的一辈子都还不清,当初我和喜安被家里人阻拦分开。」
「重逢后她说她过得很不好,因为我妈妈针对她,当初感情断得太突然,我不甘心也愧疚,就做了那么多糊涂事。」
「我真的,很后悔。」
我沉下了眼不想接话,如果这个世界上多一分珍惜现在,就能少一分后悔。
后悔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事情。
「我要走了,还有,我会坚持立案的,属于我的公道,我一定要。」
说完,我转身就走,每天到照顾辞一句微不可察的「好。」
证据搜罗得七七八八,所有相关的加害者和证人都找到了,
我妈带着我回了一趟国处理这件事。
控告照顾辞的事不可避免地遇到了顾家的阻拦,事情进展得比较慢。
可照顾辞自己在父母面前磕了两个头,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
他在出来的时候就任由警察的手铐将自己带走了。
我们在警察局处理的时候,他那双苍凉的眼睛看着我,一五一十将自己做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事情的判决因为证据充足和照顾辞的配合,相关的人都判了刑。
但顾佑安还太小,并且不是直接加害人,没有受到影响。
结束的时候,照顾辞冲我张了张嘴,他没发出声音,我看出了他说的是对不起三个字。
我五味杂陈,走出警察局的时候,顾佑安固执地等在那里,顾家人怎么叫他都不走。
「还理那个恶毒的女人干什么,他把你爸害得还不够吗!」
顾佑安却执拗地看着我:「妈妈,我没有爸爸了......你带我走吧。」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强忍着哭泣。
我看了他一眼就转开眼:「顾佑安,你现在开始就学会一个道理。」
「人永远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买单。」
「你去吧,记住,我早就不是你妈妈了。」
我转头离开,冬天的第一场雪伴随着顾佑安喊着妈妈的尖锐哭声一起到来了。
这个冬天,可真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