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众鄙夷的目光和厉声指责中，我压抑住激动的情绪，准备开口说话。</p>

    刚张口，忽然一阵头晕目眩，身体晃了晃。</p>

    我立刻意识到，低血糖犯了。</p>

    今天为了做头发赶公交车，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p>

    我的低血糖很严重，最惊险的一次，是江辰研二那年，我一头栽倒在地上摔破了头，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p>

    “李阿姨，您儿媳刚才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吗？”</p>

    主持人厉声质问我。</p>

    我勉强撑着额头，极力想要发出声音，可身体却像万斤之力，一丝一毫都抬不起来。</p>

    “李阿姨，你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但是你儿媳今天坚决要离婚，为了帮你儿子追回老婆孩子，我建议你最好当众向陈女士道个歉。”</p>

    我死死盯着江辰的方向。</p>

    他正抬头朝我看来。</p>

    我一喜，艰难伸出食指，朝自己眉心指了指。</p>

    每次低血糖发作说不出话来时，对着江辰做这个动作，他立刻就明白，给我拿水或是备用糖。</p>

    此刻，我满心期待地看着他。</p>

    他眼神骤然跳动，凝然一秒，又默默移开了。</p>

    主持人见我不说话，转头问江辰。</p>

    “江先生，要不你劝劝你妈道个歉？”</p>

    江辰低着头，小声说：“我妈已经知道错了，她现在也没争辩。”</p>

    网红嘉宾“嗤”了一声，“不说话就是道歉？多少家庭因为丈夫的不作为，让自己的老婆饱受折辱！”</p>

    台下观众纷纷点头。</p>

    心理学家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动作，“李女士，你刚才和儿子之间的小动作，是在传递什么话？在台上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吗？”</p>

    江辰抿着嘴不作声。</p>

    陈媛忽然轻轻笑了，一脸悲愤道：</p>

    “这是因为江辰搂着我，吃醋了。”</p>

    “我是孤儿，不知道别人家的母子关系怎么相处，但在我们这个家里，但凡江辰和我有一点亲密举动，婆婆就脸色难看，千方百计把他喊走。我甚至觉得——”</p>

    “觉得什么？”主持人问。</p>

    “觉得江辰不是我的丈夫，而是她的丈夫！”</p>

    现场“嗡”一声炸开了锅。</p>

    台下观众议论纷纷，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异样的鄙视。</p>

    “我知道！这是恋子情结对吧？”</p>

    网红嘉宾转头问心理学家。</p>

    心理学家缓缓点头，侃侃而谈。</p>

    “李女士中年丧夫，独自拉扯自己儿子长大，从她反对儿子结婚，到她对陈女士的态度这些细节看，的确有可能把对丈夫的情感依赖转移到自己儿子身上。”</p>

    “江先生，你平常有察觉你母亲对的态度有问题吗？”</p>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江辰身上，等待他的答案。</p>

    江辰却低着头，久久不作声。</p>

    突然，他站起身冲到台中央，“扑通”一声向我跪下，嘶声喊道：</p>

    “妈，为了您儿子的幸福，为了孙子，您就给媛媛倒个歉吧！”</p>

    全场哗然。</p>

    ……</p>

    我徐徐坐直了身体。</p>

    这是第一次，我硬撑着熬过了低血糖带来的身体反应。</p>

    原来，也不过如此啊。</p>

    身体的痛，污蔑的痛，背叛的痛。</p>

    百口莫辩的痛，千人所之指的痛</p>

    原来熬过去了，不过如此！</p>

    此刻，我一一扫过所有人的脸，最后落在了江辰和陈媛的脸上。</p>

    江辰嘴唇轻颤，目光哀求地看着我。</p>

    陈媛直直与我对视，眼神里全是得意和挑衅。</p>

    我缓缓笑了，终于说出上台以来第一句完整的话。</p>

    “陈媛肚子怀的是不是我孙子不知道。”</p>

    “至于道歉就更不可能了。”</p>

    “毕竟，对于生过两个孩子却弃而不养的人来说，她还没有资格！”</p>

    全场骤然安静。</p>

    江辰疑惑地看着我。</p>

    而一旁，陈媛的瞳孔倏地瞪大，惊恐一点点溢了出来。</p>

    我身子轻轻后靠，静静看着他们。</p>

    刚才生死挣扎间，我突然想通一件事。</p>

    我决定，儿子儿媳都不要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