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魏忠贤还没有做出反应，京城中收到客氏离宫风声的官员就开始遐想起来。</p>客氏是谁？</p>
那可是天启皇帝的奶妈，魏忠贤的对食和最重要的帮手，阉党中不亚于崔呈秀的人物。</p>
新皇帝放她出宫，是不是意味着会对魏忠贤动手了？</p>
不管这个想法准不准确，很多人都愿意往这方面想。</p>
道理其实很简单，这符合他们的利益。</p>
很快，就有人出跳出来了。</p>
这个人是右副都御史、署南京通政司事杨所修。</p>
杨所修弹劾的技巧很高明，他并没有直接弹劾魏忠贤，而是朝魏忠贤的五个心腹、铁杆阉党开火。</p>
这五人分别是兵部尚书崔呈秀、工部尚书李养德、太仆寺少卿陈殷、延绥巡抚朱童蒙和吏部尚书周应秋。</p>
除了弹劾的对象之外，杨所修弹劾的角度也很刁钻。</p>
五人都存在同一个问题，那就是父母死后不回家丁忧。</p>
古代对于孝是很看重的，父母死了你不回家守孝，德行操守有很大的问题。</p>
杨所修就以这个为突破口弹劾五人。</p>
当看到这份奏本时朱由检心中乐开了花，他等了那么多天，酝酿那么久终于有人跳出来向魏忠贤发难。</p>
看来有必要见见这个打听攻击魏忠贤第一枪的人，朱由检转身对方正化说道：</p>
“传右副都御史杨所修进宫觐见！”</p>
消息传到杨府，听说新皇帝要亲自召见他，杨所修异常的激动，他正忐忑皇帝看了奏本之后不予理睬，依旧相信魏忠贤，如此一来自己就里外不是人了。</p>
没想到皇帝这么快就要召他进宫觐见，而且来人还是宫中的新晋红人、心腹太监方正化。</p>
这表示皇帝很重视啊！</p>
兴奋的杨所修连忙把朝服穿好，跟着方正化进宫觐见崇祯皇帝。</p>
入了皇宫，进入乾清宫，杨所修跪倒在地三呼万岁。</p>
“起来说话”</p>
朱由检的声音虽然还带有一丝稚嫩，但已经初具帝王的威严。</p>
杨所修站起来后恭恭敬敬的立着。</p>
“杨爱卿，这封奏本可是你亲自写书？”</p>
朱由检招了招手，一个太监上前将奏本接过然后走下台阶递交到杨所修手里。</p>
后者打开瞅了一眼，正是他亲笔手书，当即回答称是。</p>
此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龙椅上坐的人究竟是怎样的可怕，他很快就会被吓得全身直冒冷汗。</p>
朱由检问出第二句话：“杨爱卿，你可知道这份奏本意味着什么？”</p>
杨所修躬身说道：“启禀陛下，崔呈秀五人在丁忧期间不好好尽孝，个人操行实在不敢恭维，他们已经不适合待在现有的位置上了……”</p>
“朕问你可知道这份奏本意味着什么，没有问你奏本的内容，不要顾左右而言他。”</p>
一声严肃的声音传来，将杨所修的小心脏吓的震一下。</p>
“启禀陛下，这，这，意味着……”</p>
“还是朕替你说吧，崔呈秀、周应秋、李养德、陈殷和朱童蒙他们都是铁杆的阉党，魏忠贤的死党，你弹劾他们就是在弹劾魏忠贤。”</p>
“噗通……”</p>
杨所修经过错愕的后一下子跪了下去。</p>
如果刚进大殿的时候那一跪是乐呵呵的话，那么现在就是被吓的。</p>
此时的他非常懵逼。</p>
怎么跟料想的不一样？</p>
皇帝把客氏赶出宫，不是要对魏忠贤动手的信号吗？</p>
怎么，怎么……好像跟想象中的不一样。</p>
还没有等他想明白，朱由检又说话了：</p>
“杨爱卿，你知道你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吗？”</p>
“啊，意味着什么？”</p>
杨所修下意识的说道，大脑一片空白。</p>
其实吧，他这个人挺聪明的，脑袋也转的快，只不过皇帝这种突如其来的问法搞的他措手不及，来的路上精心准备的说词一句也用不上。</p>
这就造成了他发挥失常，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口。</p>
朱由检没有给对方思考的时间：“你本来是万历三十八年的进士、从工科给事中做起，当了太仆寺少卿，后来投靠魏忠贤，得任总宪，做到现在右副都御史的位置。”</p>
“换句话说，你本就是阉党一派的人，现在却跳出来攻击阉党，有背叛之嫌啊！”</p>
“啊……陛下……微臣死罪……微臣死罪……”</p>
到这里杨所修算是听明白了。</p>
皇帝还是信任魏忠贤，客氏出宫真的只是天启皇帝去世她没有留在宫中的理由，不得已如此。</p>
天，我怎么这么笨，认为皇帝要对魏忠贤动手。</p>
杨所修战战兢兢的趴在地上，恨不得一头撞死。</p>
“杨所修，你上这份奏本的动机是什么？”</p>
朱由检又问了一个问题，从杨爱卿直呼对方的名字，在杨所修心里防线上面狠狠的蹂躏、摩擦。</p>
“动机……”</p>
杨所修浑身都在颤抖，对啊，我上奏本的动机是什么？</p>
“还是朕替你说吧……”</p>
“客氏出宫，你认为朕要对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动手，他们马上就要大势已去，早晚要被朕拿下，而你，又是阉党中的一员，为了自保就趁着朕还没有动手的机会跳出来弹劾五人。”</p>
“如此一来，就落得一个首劾之功，撇清和魏忠贤之间的关系，从而在斗争中置身事外，甚至还能升官发财。”</p>
“还有，首劾的风险可是很大的，搞不好就会被魏忠贤给整死，于是你就另辟蹊径以丁忧的名义弹劾崔呈秀五人。”</p>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既可以撇清和阉党的关系，又可以大概率能保存自己，就算魏忠贤想报复也找不到很好的借口。”</p>
“杨所修，你这手算盘打的可是真是好啊……”</p>
“滴答滴答……”</p>
杨所修已经吓魂不附体，面如死灰，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的落下。</p>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没穿衣服的人，皇帝把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给看光了，什么秘密都没有。</p>
龙椅上的少年皇帝实在太厉害，太可怕了！</p>
谁要是再敢说他柔柔弱弱，昏庸无能，被魏忠贤牵着鼻子走这种迷惑人的无知谣言，老子要撕烂他的臭嘴，跟他拼命。</p>
当然，前提是他能够活着走出这乾清宫。</p>
现在的杨所修觉得自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p>
因为弹劾的奏本送出，就意味着和魏忠贤等人决裂了。</p>
现在皇帝也不支持，这也就意味着最后一条路被堵死了。</p>
至于东林党，他们已经被魏忠贤搞得自身难保，怎么会接纳他这个阉党成员。</p>
就在杨所修无比绝望的时候，朱由检的声音再次响起：“朕看杨爱卿流了那么多汗似乎有些口渴了，来人，上一壶好茶。”</p>
八成是放了毒的茶。</p>
这是要当场赐死我啊……</p>
杨所修慌忙磕头：“陛下，罪臣死罪，罪臣死罪，请赐死罪臣吧。”</p>
“一派胡言，谁说朕要赐死你？”</p>
皇帝愤怒的声音响起。</p>
然而在杨所修的听来却同天籁之声一般好听。</p>
他停下上半身的动作，微微抬起头朝上面扫了一眼。</p>
可惜除了台阶和皇帝的脚之外，看不到朱由检的上半身，也就看不到他的脸部表情。</p>
朱由检微微一笑，敲打完成：“起来吧，你是忠于大明忠于朕的忠臣，敢于第一个站出来弹劾阉党的官员，朕赏赐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惩罚你。”</p>
“啊……谢陛下隆恩！”</p>
杨所修慌忙站起来，接过太监递过的茶水就喝了起来。</p>
流了那么多汗水 ，他是真的渴了。</p>
就在喝茶的功夫，杨所修终于想明白当中关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