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容玥打了个哆嗦,“殿下放心,我不会说。”燕明煊勾起削薄的唇,笑得越发猖狂。
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只要太子死了,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他怎么会救太子,他巴不得太子死的越快越好。
容玥见他神色疯癫,仿佛要走火入魔了一般,总觉得心慌意乱,有种不好的预感。
——
杨府。
容钰赤脚坐在地毯上,墨发披肩,白衣逶地,单薄的肩头仿佛轻得风一吹就散。
卫京檀从窗户里翻进来,就刚好对上容钰孤寂的背影,他的心好像被针刺了一下,疾步上前,一把将人捞进怀里。
然而容钰回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棋子被你弄乱了!”
卫京檀这才看到,容钰是坐在地上,自己与自己对弈。
他心下松了松,脑袋埋进容钰肩窝里使劲儿蹭,又亲又咬,闷声道:“打疼了。”
容钰扯唇讥讽,“你脸皮堪比城墙,还会疼?”
卫京檀眸色一沉,狠狠堵住那张刻薄的嘴,如愿以偿看到浑身竖起尖刺的少年被他吻得身酥腰软。
他抱起容钰往床上走,容钰懒洋洋道:“就在地上吧,地上凉爽。”
卫京檀不赞同地拒绝,他把容钰放到柔软的羽被上,摸摸少年冰凉的脚,“你本就体寒,还贪凉。”
容钰侧身倚在床头,单手支着下巴,眼神慵懒地眯起。卫京檀捧着他的脚,眼神溢出浓浓的垂涎,就差把“想吃”二字写在脸上了。
容钰心里骂了一声变态,勾起鲜红的唇,“那你给我暖暖?”
卫京檀垂眸看着掌心里精巧苍白的玉足,眼色暗沉,喉结滚了又滚,哑声道:“怎么暖?”
容钰乐不可支,要不是腿动不了,真想一脚踩在卫京檀脸上,让他在这装大尾巴狼。肉文貳3;灵溜酒贰3酒
听见容钰戏谑的笑声,卫京檀克制地抿了下唇角,把容钰双足揣进衣襟里。
少年体温本就偏低,双足光滑细腻如同冰玉一般。
甫一接触到火热的腹部,卫京檀一下子绷住下颌,呼吸瞬间变得粗沉,一股战栗自下而上窜起,让他喉咙发紧,而裤裆里那根滚烫的东西几乎立刻就胀了起来。
容钰倒是没有丝毫感觉,只觉得卫京檀的反应十分有趣。看着看着他又想,若是腿能动就好了,说不定床上还可以多换几个花样儿。
卫京檀把容钰的脚贴在腹部暖着,又从袖口里掏出几张纸,“这是我找蔡舒要的药方,能治你的弱症。你以后日日都要喝,我会让卫五提醒你的。”
容钰最讨厌喝药,见此不由得露出不快的神色。卫京檀俯身去吻他的眼睛和嘴唇,声音里带着微不可查的担忧和不舍,“钰儿,要听话,你不能有事。”
听他的口风,容钰忽的眼色一变,直勾勾盯着卫京檀。
卫京檀摸摸他的脸,低声道:“宋梓谦要动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宋梓谦要对三皇子下手了。一旦这张风平浪静的假面被撕开,等待扬州官场的,将是一场血流成河的清洗。
而当这场洗牌完毕,就会有人注意到在这件事里搅混水的第三方,所以卫京檀得在被人发现之前离开。
这是数日之前,蔡舒和手底下的幕僚们就商量好的,他们必须启程前往南方。
容钰也不算太惊讶,剧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面目全非,再找不着半点原书的影子了。卫京檀早就做好了离开的打算,如今能留在他身边这么久,已经十分出乎他的意料。
他想了想,让卫京檀去妆奁的抽屉里拿一张纸。
“投桃报李,你赠我药方,那我也还你一张。”
卫京檀看着药方上面的字,眼神一点点变得惊讶,“这是治疗时疫的药方?”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蔡舒这几日也在钻研,时常在他面前念叨。
容钰淡笑不语。
卫京檀自然也不问容钰是从哪里得来的药方,他们二人之间已经是全然托付的信任。他谨慎地将药方揣好,有了这个,燕明煊的算盘就算是彻底崩了。
他又看向容钰的腿,从纤细苍白的小腿到刻着深深疤痕的膝盖。他本想趁此机会找神医给容钰治腿,但如今神医被燕明煊关着,或者说,神医自己不想出来。
他与蔡舒都无计可施,此事只能往后搁置。
卫京檀把容钰的脚从怀里拿出来,摸了摸,又爱怜地放在脸上贴了贴,终于是暖和了。
是夜,扬州刮起大风。
天色阴沉得厉害,仿佛被泼了墨一般,闷热得令人窒息。大风裹挟着沙尘,将庭院中的海棠吹得左右摇晃,无数花瓣从树枝飘落而下,扬扬洒洒,像一场粉红色的雨。
“是要下了雨吗?”墨书望着窗外嘀咕。此时此刻不知有多少人望着天,乞求能下一场大雨,可这天已经阴了一天一夜,风也刮了一天一夜,一滴雨丝也没落下来,反倒让人心中徒增许多不安。
墨书又看到了那只金色的鸟,“哥儿,你看!”
容钰顺着视线看过去,圆滚滚的金色小鸟在枝头蹦跳,像在跳舞。不一会儿,就用鹅黄色的尖喙衔了一朵海棠花,飞到容钰面前。
它一点也不怕人,一边叼着花一边围着容钰转圈,然后将小花放在容钰手边,歪着小脑袋,黑豆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容钰。
容钰与它对视了一会儿,不禁莞尔。
墨书笑道:“这鸟儿还怪有灵性的,它这是喜欢哥儿呢。”
一旁的卫五看着这一幕,眼神十分复杂。心想,这可不只是喜欢,分明就是在求偶,和它的主子一样在这里孔雀开屏呢。
*
这天晚上,连月亮也没有出来。
扬州府衙汇集了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影,与平常管理府城治安的衙役不同,这些人身披铠甲,腰挂长剑,肃杀之气直冲天际。
他们是真正训练有素的军士。
为首的一人身高八尺,是个不折不扣的壮汉,他走向站在最前面的削薄身影,道:“宋大人,兵我借给你了,祝你成功。”
“于大人,多谢。”声音清冷若碎玉。
那背影转过身来,正是宋梓谦。
他站在夜色中,狂风撕扯着他的衣袂,身形清瘦且单薄。可他笔直的脊背仿若一柄锋锐的刀,劈开重重风浪,在噬人的旋涡逆流中岿然不倒。
于洪看着宋梓谦离去的背影,突然喊了一声,“今夜若事成,来日整个大周都会响彻你宋晏安的名号!”
宋梓谦脚步微顿,未曾回头。
“我命如蜉蝣,不值一提。”
……
大周设立转运司来管理漕运调度,以京都为中心,长江、黄河为主要运输通道,各地运河为辅路,向全国各地辐射开来,形成一张漕运网,负责连接朝廷与各地的粮食、物资运送。
都转运使李维是掌管扬州转运司的最高长官,燕明煊的私盐就是从他手里经送,平安无事地运输出去的。
大门在深夜被一脚踹开,李维从梦中惊醒,看着闯入家门的人影,惊慌大喊,“宋梓谦,你干什么!”
宋梓谦淡淡道:“李维,你身为都转运使,收受贿赂,滥用职权,辅助三皇子运送私盐,跟我回去,交代罪情,可从轻发落。”
李维又惊又怒,“你疯了不成,你敢审我?”
李维身为转运使,虽然品阶不如宋梓谦高,但权力不小,身后又有三皇子撑腰,因此并不惧怕宋梓谦。
宋梓谦面无表情地重复,“李维,你四年来帮助三皇子从漕运码头运输私盐二十一次,共计一百五十四万石,罪大恶极,按《大周律》第一百三十七条,当斩。”
说罢,宋梓谦拔出一直紧攥于左手的长剑。
“宋梓谦!你疯了!你没有权力斩杀官员!”李维瞪大了双眼,怒吼道。
宋梓谦默不作声,只将长剑置于李维脖颈,锋利的长剑闪着银色寒光,刀身刻着三个古朴凌厉的大字。
——“尚方剑”。
见尚方剑如见天子,有先斩后奏之权,这剑自然是太子给宋梓谦的。
李维惊恐地张大了嘴,还没等他发出声音,已血洒当场。
身后的军士注视着这一幕,看着宋梓谦侧脸冰冷的线条,不免为他的果断狠辣而吞了口唾沫。
如果他没记错,这位宋知州,应该是个文官吧?怎么杀人如杀鸡一般。
宋梓谦当然是个文官,他一介书生二十五载,从未杀过一个人,哪怕是当了官,也教导属下不许滥用酷刑。
可有些人,必须要杀,不杀,就不能让别人看见他的决心。
剑尖仍在滴血,他紧攥着剑柄的手微微发白,转身大步迈向黑夜之中。
接下来是同为转运司的转运副使、盐铁判官,掌管户籍以掩盖拐卖人口的户部主事……
大大小小的官员,除了之前被燕明煊灭口了的,剩下的几乎都是对三皇子忠心耿耿的。宋梓谦全抓了个遍,若是乖乖认罪、束手就擒的,便押回去候审,若是抵死不认的,当场格杀。
从夜晚到天亮,狂风刮了一整夜,雨还是没有落下来。
这一晚,宋梓谦杀了官员二十九名。
当风裹挟着树叶打着卷儿飘荡而下,一同吹来的,还有尚方剑上挥之不去的血气。
天空泛起惨淡的白,宋梓谦提着滴血的长剑,迈向最后的三皇子居所。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章没有主角)
当远山的第一缕晨光投射在这大地上,宋梓谦逆着光影,走进那座幽深的宅院。
第一个拦住他的人是临虞公主。
两人已有一月没见。熹微的天光下,古朴而方正的宅院像一个囚笼,他们在笼子里相对而站。
“驸马,你带兵闯入皇子居所,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临虞公主满头金玉珠翠,妆发精致到无可挑剔。她一袭华美的锦袍,站在那里,高高在上,一如过去的四年间,每一天,她都如此居高临下地唤他——“驸马”。
宋梓谦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驸马,他是进士及第的金科状元,是崇政殿上皇帝钦点的天子门生,他本该留在翰林院,等待他的是升入内阁的首辅之路。
可一纸赐婚,生生扭转了他努力半生的结果。
他的追求、他的傲骨、他满腔热血为国为民的抱负,通通在“驸马”两个字下,化为泡影。
自此以后,世人只知“宋驸马”,无人识他宋晏安。
“驸马,你现在回去,我会向皇兄求情,饶你一命。”临虞公主头颅高昂,仍是高贵华丽的模样,只是若细看,便能发现她绷紧的唇角和强装镇定的眼神。
宋梓谦似乎是扯了一下唇,又好像没有,在冷冽的风中,他的神情显得淡漠非常。
“三皇子呢?”他问。
临虞公主:“皇兄在忙很重要的事,不能见你。”
临虞公主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想起他们初见的那天。
十里长街繁华喧闹,意气风发的状元郎骑着高头大马,戴着红花,从无数少男少女钦慕的目光中走过。
她站在高高的墙头上向下看,俊俏的少年郎同春风一起吹进了她的心里。
年少的她提着裙摆跑回去求父皇求母妃,想要嫁给他。
那时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会变成这副模样。
她曾经爱慕的少年,同床共枕的夫君,如今手持长剑站在她面前,用最冷漠的语气审判她犯下的罪行,“临虞公主,私下经营赌场,种植售卖违禁物神仙醉,纵容引导官员嫖妓,结党营私,干涉官员调任,拐卖良籍百姓,辅助三皇子私占盐场,运输私盐……”
话落,他轻飘飘丢下三个字,“抓起来。”
“宋晏安!”临虞大喊,想要追上去,却被身后的军士牢牢抓住,她纹丝不乱的发髻终于有些散了。
“宋梓谦,我是公主!”她终于不再唤宋梓谦“驸马”了,可她自己仍然陷在公主的华丽壳子里不肯出来。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宋梓谦提着剑与她擦肩而过,一步也不曾回头。
穿过寂静的长廊,宋梓谦孤身走进最大最威严的主院。
主院灯火通明,三四只药炉熬着药,散发出浓郁的药味,燕明煊坐在正厅的椅子上,手持一卷医术,撑着额角面色疲惫。
他听见脚步声睁开眼,见到宋梓谦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大骂随从,“晏安来了为什么没人通报!”
随从跪在地上,“回殿下,大家伙都熬了一天两夜了,许是有些疏忽。”
燕明煊让他滚下去,然后对宋梓谦笑道:“晏安,来坐,这时候过来有什么事吗?”
他神情和煦,仿佛对前院儿发生的事半点不知情。
宋梓谦不想与他虚与委蛇,正欲开口,又被燕明煊打断。日更肉群九二:午妻]六午!四九:二[四衣;侮妻!六侮#四肉-文{
“晏安,我正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燕明煊神情激动地站起来,颤着手指向烧得正旺的药炉,“药成了!治疗时疫的药成了!我就知道太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燕明煊的随从连忙上前扶着他,担忧道:“殿下快快坐着,为了这药您都好几个晚上没合眼了,当心身体。”
燕明煊一把推开随从,“你懂什么?太子是我大周江山的未来,只要他能好起来,扬州的百姓能好起来,我这条命又算什么?!”
他表现得大义凛然,好像为了太子、为了大周能随时舍弃性命。而他的仆从也用十分崇敬的目光看着他,感动心疼得泪眼潸然。
宋梓谦面色淡漠地看着他们主仆演戏。
他今晚闹出的动静极大,燕明煊不可能不知晓他的动作,如今却做出这种行为,实在是虚伪到令人恶心。
“走,晏安,随我去见太子!”燕明煊兴奋地去拍宋梓谦的肩膀。
宋梓谦向旁边迈开一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你这是何意?”燕明煊的脸色阴沉下来。
宋梓谦:“三皇子燕明煊,勾结临虞公主,贿赂威胁官员,大肆敛财害命,私自侵占开采盐场,贩售私盐约一百五十四万石……”
他一桩桩细数燕明煊的罪名,每说一个字,燕明煊的脸就森冷一分。到最后,他伪装的和煦与闲适不复存在,假面开始崩裂、逐渐摇摇欲坠。
燕明煊努力维持笑容,“你有证据吗?”
宋梓谦面无表情,“证据确凿。”
“好!好!好得很!”燕明煊唇角抽动两下,忽的大笑起来,用力地鼓掌,“真是尽职尽责的宋知州啊!”
燕明煊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
从四年前宋梓谦上任,他就在燕明煊与临虞公主的掌控下,成为了一个傀儡般的工具。
他惫懒渎职,尸位素餐,从未尽过一个知州的责任,扬州百姓从一开始敬他信他,到如今轻他厌他,甚至恨他。
他背负着整个扬州的骂名,哪里算得上尽职尽责呢?
可宋梓谦并不因为燕明煊的嘲讽而有所波动,他像一座缄默的石,也如一把生锈的刀,早就在数年如一日的隐忍与克制中,变得波澜不惊。
“三殿下,请随我回府衙,接受审讯。”
燕明煊笑起来,眼中藏着不屑,“你审我?我是皇子,你拿什么审我?”
宋梓谦提剑直指燕明煊,“没有人是我不能审的。”
燕明煊的目光落在剑身上,瞳孔骤然紧缩。
——尚方剑,上斩昏君,下斩佞臣。
“二哥给你的?”燕明煊垂眼看着剑上的血,浓郁的血腥之气几乎冲垮了院中的药味。
“你杀了不少人。”燕明煊噙着冷笑,“宋梓谦,你如此胆大妄为,可有想过远在京都的宋老夫人和弟弟?”
他这是在用宋梓谦母亲和弟弟的安危威胁宋梓谦,一如四年来的每一次驱使,他都是用这一招来控制对方,让他像狗一样为他所用。9,0
压抑在心底经年的恨意在顷刻间冲出围栏,于体内掀起一场狂风骤雨,宋梓谦的眼底沁出血红,几乎要失去控制。
心底一个声音在嘶吼,杀了他!杀了他一切就都结束了!
“你想杀我?”燕明煊非但不怕,反而无所畏惧地向前倾身,剑尖在他脖颈划破一道血痕,他低声轻语,“你现在杀我,就是在杀太子,就是在杀扬州数十万的百姓。”
燕明煊笑起来,“晏安,你动手啊。”
宋梓谦牙关紧咬,握着剑的手已然泛起青白。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之时,门外传来太监尖细拖长的腔调,“太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