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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十章

    今天的商砚显然不在状况,孟怀薇一眼就看了出来。她剥干净葡萄的皮,将晶莹剔透的果肉含在口中,仰脸递了上去。

    她生得年轻貌美,眉眼间有淡淡的妩媚,唇瓣染了果汁的甜蜜气息,和唇蜜相得益彰,亮晶晶的,是平日商砚最爱的那副风情万种的姿态。

    可他仍在走神,眉间的川字纹拧得愈来愈深,下意识侧过头避开了她的谄媚。

    孟怀薇含春的粉面便生出了强烈的不甘,她冷哼一声坐回沙发,从男人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娇滴滴地说:“不喜欢干嘛还待在这?又在想谁?”

    商砚却没有像她料想那般轻怜重惜地哄,只是抱歉地看了一眼,匆匆地站起了身,拿上一旁搁置的大衣,快步走向门口。

    “我今天还有点急事,怀薇,下次再见。”

    厨房里的砂锅还在炖着商砚最爱喝的粥,咕噜噜的声响里,孟怀薇攥紧了掌心,精致的美甲深深嵌入皮肉,她好似感受不到痛意,怨毒地盯着门口。

    肯定是阮乐瑶,不用猜测她就知道,商砚又是为了阮乐瑶把她丢下。

    孟怀薇真想不通,人人皆说七年之痒,可商砚和阮乐瑶都快度过了两个七年,凭什么他还那么爱她?

    她生得比阮乐瑶年轻,身材姣好,面容秀美,只要是有心,任何男人都会被她吸引,阮乐瑶这么多年早该人老珠黄,又凭什么让商砚的一颗心都拴在了她身上?

    她百思不得其解,目光冷冷地看着那口锅,怒气就像是粥面上连接不断冒出来的气泡,干脆利落地伸手端起来,一并倒进了垃圾桶。

    商砚从早上出门时就隐约觉得不对劲,他坐进车内的时间就已经打了许多电话给阮乐瑶,但无一例外没有接通,只得打给了下属。

    “去看看你嫂子在不在家,”他内心隐隐发慌,没有一句废话,短促地说,“快去。”

    助理吓了一跳,他住的地方离商砚的家很近,便没有挂断电话,一路小跑着上了楼。

    听着那头越来越急促的敲门声,商砚的油门踩到了底,他知道自己肯定超速了。

    一路风驰电掣到了家门口,助理还在一声声喊着阮乐瑶的名字,商砚推开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连手都在紧张得发抖。三番四次没能插进钥匙孔。

    咔哒一声,门开了,屋里空无一人。

    商砚喘着粗气,心中的不安愈发放大了,助理从没见过他这么着急的模样,连忙道:“或许嫂子只是出门了,哥你先别急。”

    第十一章

    “小杜,”商砚怔怔地说,“你觉不觉得,屋子里好空。”

    姓杜的助理愣了愣,他从前也来过商砚家取文件,听完这话环顾四周,果然发现屋子里空空荡荡的。

    商砚连鞋都忘记了换,快步冲向房间,衣帽间也被搬空了一大半,只剩下他自己的西服和阮乐瑶帮他搭配好的服饰孤零零的挂在其中。

    浴室、卧室、客厅、厨房,曾经阮乐瑶带来的东西都消失了,就像有双大手无情抹去了她所有的存在痕迹。

    他发了疯一般地到处寻找,试图能够找到一点点证明阮乐瑶不是幻觉的证据,直到猛地拉开客厅那个常年不使用的抽屉。

    那些照片便如雪山崩塌般冒了出来,一张张飘落在地。

    助理是知道老板在外面有情人这件事的,但当那照片洒落在客厅时,他还是感觉到胸口沉闷的窒息。

    阮乐瑶无疑是个很好的老板娘,她善解人意,温柔美丽,不仅对老板关怀备至,还会爱屋及乌给他们这些下属送夜宵和餐点。

    但哪个男人成功后不会在外找人玩玩?只要没有抛弃糟糠之妻,就不算十分出格的事情,老板对阮乐瑶依旧很好,好到让下属羡慕自己不是女人,所以他一直替商砚瞒着阮乐瑶。

    现在事情显然败露了。

    商砚抓着一叠照片,手指用力到泛起白色,他颤抖着翻开后面的字迹,脑袋像充血了一般突突直跳。

    他对孟怀薇一直都是玩玩而已的态度,没想到她真的有胆量挑衅阮乐瑶,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同时又感到难以言说的后悔——

    阮乐瑶是一个不会迁就的女人,创业初期,她也陪着自己吃过很多苦,可那都是建立在商砚爱着她的,她也同样爱着商砚的前提,她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从日期上看来,她已经知道这件事很久了。

    商砚回忆起那几次阮乐瑶行为的异样,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他最恨的就是女人凭着自己的一点恩宠蹬鼻子上脸,但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处置孟怀薇,而是找到阮乐瑶。

    现在看来,最大的可能性是她离家出走了。

    商砚打了两个电话,先后给阮乐瑶的朋友和警局,再去找了物业调监控。

    可监控已经慢放了很多,物业的安保人员都说没有看见他们这栋楼层有疑似阮乐瑶的人进出。

    换句话说,她应该还在楼里。

    商砚决心一扇扇门敲响去问,他已经想好怎么向阮乐瑶道歉了,她很心软,只要自己认真道歉保证再也不犯,阮乐瑶是会原谅他的。

    但前提是,他能找到她。

    第十二章

    物业那边也一直在注意小区门口的进出人群,却一直没有新的发现,商砚这几天遭遇了无数白眼,却还是边道歉边敲门,试图找到阮乐瑶。

    他失败了,阮乐瑶就宛如凭空消失了一般,不愿再出现在他面前,警局也告知他这个身份信息已经被销户了。

    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可能会不见呢?商砚筋疲力尽地躺在那张散发着柔软馨香的双人床上,眼睛因为几天几夜的失眠布满了红血丝。

    他睡不好,一闭上眼就想起阮乐瑶,那是他相知相伴相爱了数十年的女人,现在她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自己。

    门铃就在这神游中陡然响起,商砚几乎是一跃而起,因为太过于激动,手骨狠狠磕在了桌边。他却完全顾不得这些,几步冲向大门。

    会是阮乐瑶吗?心跳几乎要从喉口蹦出来,打开门看见的却是孟怀薇的脸。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她委屈地说,“你在做什么?你到底还爱不爱我?!”

    她还胆敢直接上门,毋庸置疑那些照片就是她传给阮乐瑶的。商砚心头火气,拽着她纤细的胳膊走进房间内,将那叠照片狠狠地扇在了她脸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孟怀薇只怔愣了一瞬,继而笑了起来,冷冷的,怨毒地看着商砚。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照片如雪花般散落一地,每一张都透露着十足的亲密,上面是商砚温柔吻着她唇瓣的侧脸。孟怀薇看着怒火上涌的商砚,恍如隔梦。

    “商砚,你不要忘记了,是你先招惹我的!”

    “你这个偷腥的男人凭什么指责我不该做这种事?到底是谁更不该,这世间上除了我孟怀薇这个小三,还会有千千万万的小三小四小五!”

    “如果你有定力,你会看我吗?会把我招到你的公司,给你做见不得光的情妇吗?你以为我会多看你一眼?”

    “啪”得一声十分清脆,孟怀薇被扇得偏过头去,黑发覆盖在她因为争吵和疼痛泛红的脸颊,她迟迟没有动弹。

    “你打死我也挽回不了你出轨的既定事实了,商砚!”

    这话算是直接地刺痛了商砚的心,他的气息越发粗重,怒视着孟怀薇,他恐惧着这个女人说出更多的话,因为他知道,她是对的。

    阮乐瑶发现他出轨,她走了。

    那么多个和孟怀薇在一起的甜蜜的碎片此刻都成为切肤之痛,钝刀硬生生地刮开腐肉,暴露出他贫瘠而恐惧的内里,他猛地一甩手,指着门外瞪着她大吼道:“滚!滚出我家!”

    第十三章

    孟怀薇“哈”得笑了,她再也不见那副贴心小意的娇俏模样,散乱的头发和红肿的脸颊看上去更像一个怨妇:“商砚,你做梦呢?嫖娼还要给钱,你打算白睡我这么久?”

    “你想怎么样,”商砚气得胸口上下起伏,脑袋眩晕,“你还想威胁我?!”

    他甚至想要掐死面前这个女人,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么做的后果,孟怀薇似乎也看出他眸光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微微后退了一步,扬起脸道:“给我五百万。”

    “你他妈真是给脸不要脸!”

    “商砚,你好歹是个上市公司的老板,五百万都不舍得还想过好日子?我给你最后一个星期的时间,快点把钱打给我,不然我就把这个发给阮乐瑶。”

    她轻飘飘地丢下一张体检报告单,上面赫然显示怀孕六周。

    孟怀薇有了他的孩子。

    他甚至还没和阮乐瑶有孩子,阮乐瑶如果看见了,真的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涔涔细密的冷汗从商砚额头冒出来,他看着女人摇曳生姿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阴冷。

    找阮乐瑶的第三周,依旧没有任何收获。

    商砚迟来地感觉到了害怕,被褥上那点残存的香味早就消失殆尽,但是他在家中的座机上接到了一个电话,

    对面自称是搬家公司,说在销毁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小戒指盒,看上去挺珍贵的,不知道还要不要。

    商砚立刻反应过来那是阮乐瑶留下的婚戒,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了要,对方显然是来要钱的,加上好友后,他打了十万过去,诚恳地说:“这戒指才两万多,兄弟你收下别嫌弃,但一定要把戒指给我留着。”

    他态度爽快,对面也没多纠缠,直言道:“行,那你找个时间来拿吧,最好赶着周末哈,焚化炉知道吗?”

    本地最大的垃圾处理厂,商砚当然知道,他心中一痛,知道阮乐瑶肯定是被伤透了心才选择把所有东西都丢了,连忙道:“那还有其他从这搬走的东西吗?兄弟你都给我留着吧,我一起来拿。”

    第十四章

    孟怀薇是十分不愿意接受商砚邀约的,短短几天时间他们就从暧昧的情人撕破了脸,再见面空余尴尬。

    可商砚的理由很正当:“我的钱现在都是固定资产,短时间内资金流水多出一笔五百万的帐,任谁都会怀疑,只能分批给现金给你。”

    她只好不耐烦地拎着包开车出了门。

    孟怀薇当然不知道那个工业园是个垃圾场,定位是商砚发给她的,她越开越偏,总算到达了那个脏兮兮又荒无人烟的地方。

    商砚站在原地抽烟,手边放着一个巨大的黑包,几天不见,他就变得更加落魄了,面色很差,胡须也没有刮干净,和从前判若两人。

    “拎到我车上来,”孟怀薇不肯靠近他,警惕地说,“咱们俩就没有什么接近的必要了吧。”

    男人嗤笑一声,三两步走过来一把攥住了孟怀薇的手腕,他力气极大,孟怀薇吓得连连后退,却还是被扯着走向了工业园内部。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她的挣扎在商砚看来不过是小儿科,那双爱抚过她身体每一处的手如今像铁镣铐一般死死钳住了她的活动,孟怀薇惊慌失措地扭动着,听见商砚低声道。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阮乐瑶已经失踪很久了?”

    “现在陪我去拿她的东西吧,让我看看你忏悔的样子。”

    他连拉带拽,两人走进了那个巨大的垃圾焚化炉,工人已经在这里等他们了,见这幅姿态,不禁一怔,笑道:“哟,小两口吵架呢。”

    孟怀薇尖叫道:“我不是他——!”

    她的声音被商砚牢牢捂在了口鼻中,商砚冷冷地盯着那个工人:“把戒指还给我吧。”

    工人尴尬地点点头,把那个小戒指盒递给了商砚,他看着挣扎的孟怀薇,忍不住说:“你们拿完就走吧,这边不是很安全,温度很高的。”

    商砚点点头,不置可否,他把戒指揣进兜里,又拖着孟怀薇离开了。

    工人看着他俩的背影,总觉得有些心惊胆战,但一个出手就是数十万的人处理起事情来不是他能置喙的,只好闭了嘴做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关注。

    就如他所说,焚烧炉火焰温度极高,孟怀薇被那些气流呛得泪流满面,尖叫道:“放开我!放开、咳、!你想干什么,商砚,我怀了你的孩子!”

    商砚冷冷地看着她,伸手一推,孟怀薇被垃圾绊得一个踉跄,哭叫着说:“你、我不要你的钱了,放我走吧!”

    第十五章

    “孟怀薇,你还没有意识到你做错的到底是什么。我对你那么好,你千不该万不该去招惹阮乐瑶。”

    “她不见了,她去哪了?她是不是死了,我不知道。人间所有我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你替我去阴间看看吧。”

    他话中的杀心毫不掩饰,孟怀薇本失声痛哭着,闻言声音尖刻地说:“你就没有做错任何事吗?!难道不是你主动出的轨,现在又在装什么深情,你这个贱货,烂人!”

    她竟扑上前主动和商砚扭打着,猝不及防间,那枚戒指从商砚手上滚落,直直朝着焚化炉掉去,商砚瞳孔一缩,奋力推开她,下意识扑了过去!

    滚烫的气流瞬间吞没了他的身体,商砚却不管不顾,伸手紧紧握住了那枚戒指。

    他甚至听到了一声惨叫,知道是孟怀薇的声音,可灼热的气焰即将把他吞没了,他却一点也不害怕。

    这个没有阮乐瑶的世界很无趣,他今天来本就做好了和孟怀薇图穷匕见的打算,只是天不遂人愿,没有带着她一起死。

    他安心地等待着死亡,可手上的婚戒微微亮起光芒,脑海里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声音。

    【阮乐瑶,女,二十六岁,攻略任务已完成,现已回原世界领取奖励,回收系统用具,婚戒。】

    商砚感受到手心的戒指突兀地消失了,他不知道那个声音从何而来,却听明白了戒指是它收走的,他惊惶地大喊着:“还给我!”

    他可以就这样死去,可是不能丢失那枚婚戒!

    商砚突然想起不久前,阮乐瑶亲口对他说过婚戒已经丢了,他甚至怀疑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混乱的梦,醒来就会发现她已经安稳地睡在自己身边。

    可是那迫在眉睫的烧灼感告诉他这不是假的。

    那个声音似乎十分惊讶,顿了顿道:【检测到目标任务的悔恨值达到顶峰,可支持开启反攻略程序,是否绑定系统?】

    “什么叫反攻略?!”

    【宿主阮乐瑶为攻略者,现已完成目标回到现世界,您作为被攻略者无权享受同等待遇,但拥有反攻略的程序供您选择。您可以反向穿越到宿主身边进行攻略,成功没有奖励,失败则会死亡。】

    商砚目瞪口呆地听着这段话,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阮乐瑶无影无踪地消失在了公寓里,他和系统交谈的时间似乎是静止的,对方又用官方的语气解释了阮乐瑶的存在。

    听到阮乐瑶为自己放弃了回到原世界,商砚的眼眶红了,他半晌才用力点了点头。

    “是我对不起她,现在要换我来陪伴她了,我要绑定系统!”

    第十六章

    横竖都是死,不如向阮乐瑶争取被原谅的权利,商砚心想。

    系统“叮”得一声,不知怎么,商砚从它那冰冷的机械音中听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不怀好意。

    【恭喜您绑定成功,宿主商砚开启反攻略程序,请做好穿越准备,祝您旅途愉快。】

    剧烈的疼痛贯穿了商砚的身体,他张着嘴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像被电流贯穿了身体般疯狂地颤抖着。

    很快,他便在这巨大的折磨下痛苦得晕了过去。

    孟怀薇失魂落魄地趴在焚烧炉旁边,她踉踉跄跄站起身,知道商砚肯定已经死透了,连忙跑向大门口。

    肚子传递出剧烈的痛楚,鲜血从她光裸的大腿流了下来,她面色惨白,冷汗涔涔地跪倒在那个大大的黑色袋子前。

    很多很多钱,她笑了,笑得面容扭曲。

    “商砚啊,商砚,”孟怀薇喃喃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可当孟怀薇把钱存进银行报警自首后,警察却用看精神病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女士,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们本地只有两个叫商砚的人,一个都八十多了,还有一个刚刚出生!”

    全世界除了她没有人再记得商砚和阮乐瑶的存在,她去上班看见的却是不认识的上司面孔,所有同事听完她状若癫狂的问题后,都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集团的老板不是个女人吗,姓阮呀,”同事笑着说,“怀薇,你是不是想上位想疯了。”

    孟怀薇真的疯了。

    阮乐瑶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两边时间流逝速度不同,即使在攻略任务的世界待了十年,现实生活也仅仅度过了几个小时而已。

    她一睁开眼,厨房里熬煮的粥发出“噗噗”的轻响,已经快要溢锅了。

    阮乐瑶快步冲进厨房,路过洗漱间时看见镜子,一时间怔愣住了。

    她很久没有看见过这张脸了,年轻的、貌美的,像清晨盛在玫瑰花瓣上的朝露一般清丽,是她的二十二岁。

    那些和商砚爱得缠绵悱恻痛苦深沉的日子,就像是隔着一层雾面的纱,看不清也传递不过来,除去卡里突然收到的那一大笔转账,和厨房溢锅的粥,阮乐瑶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

    她终于明白了系统为什么要告诉她【百分之九十五的宿主都会选择在任务完成后回归现实生活】了。

    无他,情爱在这大额转账面前不过是过眼云烟,阮乐瑶把自己摔进沙发,蒙着被子尖叫起来。

    第十七章

    在这之前她是一个刚毕业的、失去了双亲的大学生,现在摇身一变成为了这个城市数一数二富有的人,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至于商砚,阮乐瑶想了很久也没能想起他的脸,便索性不管了。

    她租住的这个房子是市区里最便宜的群租房,隔壁不知为何午休到这个时间点,被她的尖叫吵得连连砸墙,她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却兴奋地直想蹦跶。

    阮乐瑶火速点开房东微信:“我要退租。”

    “没满一年不退押金,”房东照例那么严肃,“也不退钱。”

    无所谓,她现在是可以直接买房的人了!

    阮乐瑶连厨房的粥都不想喝了,她随手倒掉,拿起身份证和银行卡就要去查余额。手机转账虽然收到了信息,但毕竟没有实感,只有看见ATM机上那一串数字,她才能从中获得由衷的快乐。

    她没敢坐柜台,毕竟这钱是凭空打进来的,虽说知道系统肯定有合理的解决方法,但还是莫名有些心虚。

    阮乐瑶看着那一大串零,心脏怦怦直跳,半天才缓过劲来。

    当下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虽说记忆已经模糊了,但她还是依稀记得在商砚那儿时,偶尔出现的寄人篱下的感觉。

    明明是对方的正牌妻子,但因为没有工作,阮乐瑶时常会想象着自己如果被抛弃了应该去哪儿。

    所以她直奔售楼中心。

    中介疑惑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孩,情不自禁地问道:“小妹妹,你的家长呢?你自己一个人来看吗?”

    这是市里价格最高的一套楼盘,也是安保最好、环境最佳的小区,最要紧的是离阮乐瑶的实习公司很近。

    虽然她现在已经可以选择躺平一辈子衣食无忧,但并不打算放弃这份工作,因为阮乐瑶知道,当人长期不进行社会化活动真的会变得孤僻和敏感,就像在那个世界一样。

    到最后她没有一个朋友,如同脆弱依附在商砚身边的伴生物,只能仰人鼻息。

    看似千娇百宠,却也会被抛弃。

    思及此,阮乐瑶微微一笑,对中介道:“是我自己要买房,请给我选择一套最快能够交房的,预算没有上限。”

    第十八章

    阮乐瑶选择了直接交付全款,她现在不缺这点钱,在中介惊得说不出话的目光下转身离开了。

    最快能够入住也需要这周末,她只能继续在群租房委屈几天,顺便收拾一下自己重要的东西。

    室友看着阮乐瑶从外面回来,惊讶道:“你这么晚去干什么了呀?”

    她和阮乐瑶的关系还算好,又是同一个公司的实习生,所以阮乐瑶嘿嘿笑了一笑,大大方方地说:“我要搬出去住啦。”

    “发财了?”另一个室友就是下午被她尖叫声吵醒的,她脾气不好,冷嘲热讽的语气听得阮乐瑶眉头一皱。

    但阮乐瑶向来是与人为善的性格,只好道歉道:“下午是我吵到你了,对不起,以后我就不在这儿住了。”

    对方面色缓和了些,冷哼一声扭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脾气可真坏,谁知道有人要睡到下午三四点啊。”室友又转头羡慕地看着阮乐瑶,“你是不是转正啦?打算住哪里去?”

    财不外露这件事,从小阮乐瑶就知道,毕竟她早早失去了双亲,对人提防的戒心相当充沛。只是这算得上是她在这个城市唯一的好友,阮乐瑶便小小得透露了自己的住所。

    “那儿可贵可贵了!之前我刷到过,房租一个月都要八千块诶,阮乐瑶你真的发达啦。”

    室友的羡慕之心明晃晃得毫不作伪,阮乐瑶也笑得开心:“我请你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火锅?烤肉?都可以。”

    犹豫了片刻,阮乐瑶还是去敲响了另外那个室友的门:“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东西呀?”

    “不去。”

    对方冷冰冰的,阮乐瑶和室友同时撇了撇嘴,她也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习惯,转身便走了。

    没有系统那个金色的面板在脑袋里,阮乐瑶还有些不习惯,但她很清楚,十年的感情都能被一瞬间抹去,更何况那点小习性?只要在自己的世界多呆一段时间,她就会恢复到最开始的样子。

    除了十分富有。

    吃完晚饭后,室友还连拉带推地扯着阮乐瑶去酒吧,从前她经济状况拮据的时候从来没有去过这种地方,一时间也有些好奇。

    音乐就像最大音量的雷声在舞池中炸响,刚挤进去阮乐瑶就感觉到有些头晕,她站不稳似的想要伸手搀扶一下室友的胳膊,但手掌直接贴到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上。

    男人冲她一笑,他的五官十分俊美,绅士地握住了阮乐瑶的手,带着她从挨挨挤挤的人群中往卡座走去。

    “第一次来吗?”

    第十九章

    音乐声太响,他凑得很近,压低的声线搔得耳朵发痒,阮乐瑶摸了摸泛红的耳垂,抿着嘴笑了起来。

    “是呀,我第一次来!”

    “我是酒吧的安保人员,”男人领着她坐下,向她展示胸口的工牌,那桃花般的眼眸瑶瑶眨了眨,像是暧昧的挑逗,“我叫汪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叫我,我会随时保护你的安全。”

    “保安这么帅的吗?”

    阮乐瑶愣愣地说出这句话,对方显然被她逗笑了:“也可以是营销,但是今晚你第一次来,我不想在你身上赚酒钱,真的很不安全——你的朋友呢?”

    被美色迷惑的阮乐瑶才想起来室友,她伸直背四处张望,只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在舞池中央,撇撇嘴说:“抛下我自己玩去啦!”

    “那我陪你坐一会儿吧。”汪池顺势在她身边坐下,体贴地拿了一瓶果汁,问阮乐瑶,“这个是不含任何酒精的,价格也很便宜,你要喝吗?不喝我就不开了。”

    阮乐瑶对他很有好感:“喝呀,你开吧,没关系,开贵的也可以。”

    其实她在那个世界还挺能喝酒的,只是这具属于自己的身体还没有接触过酒精,阮乐瑶不敢托大,只好问他:“是我开酒你会有提成吗?”

    “对,”汪池点点头,“但是你不想喝也没关系,我在今晚可以只当个保安。”

    他垂着眼睛看向阮乐瑶时十分温柔多情,眼底的水光映着舞池的霓虹灯,像波光粼粼的海浪。阮乐瑶根本就不缺钱,干脆点了点桌面道:“那把这里最贵的酒都开了吧,我不喝哦,你想喝可以喝。”

    汪池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眼力很好,能看出这个女孩全身上下都不是什么品牌,只是担心她初次来会出问题,可是阮乐瑶却显得格外豪气。

    “是担心我付不起吗?”迎上他略带打量的眼神,阮乐瑶却不觉得冒犯,笑眯眯地说,“先刷卡吧,可以吗?”

    他们开了十几瓶酒,价格不是最贵的,但显然也不是阮乐瑶这个年龄段消费得起的,汪池笑着说:“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甘心给你当保安而已。”

    他真的很会哄人。阮乐瑶的手撑着脸颊,打量汪池的侧脸,觉得很感慨。

    还是有钱好,难怪商砚一天到晚都在工作加班,家里养一个外面养一个,可不是得花很多钱?

    “你能喝的话你喝吧,放在这里很浪费哦。”

    汪池笑着对她说谢谢,开了一瓶白兰地,又找酒保要了一个柠檬。他的手指纤长,动作很漂亮,干脆利落地斟酒和削皮动作都赏心悦目。

    阮乐瑶侧着脸欣赏,对方便递过酒杯,问道:“要尝尝吗?”

    第二十章

    度数比较高,阮乐瑶浅浅舔了一口,酒液的香醇和柠檬的酸涩恰到好处,剩下的汪池接过,仰起头一饮而尽,喉头滚动的剪影格外诱人。

    “你肯定是这里的销冠。”阮乐瑶弯起眼睛,笑盈盈的,不知道让她脸红的是那一小口酒,还是印上自己唇印的,汪池的嘴唇,“光看调酒我也回本了。”

    “今晚回去大家都要嫉妒死我。”汪池笑了笑,“遇到这么一位美丽又大方的客人。”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闲天,阮乐瑶的室友已经在舞池跳嗨了,挤过来时看到这么一大桌酒,惊讶的大叫一声:“阮乐瑶!你不是被人骗了吧!这好贵啊!”

    阮乐瑶捂着额头无奈地说:“没有,你想喝吗?喝吧,不要喝多了,我扛不动你。”

    室友又惊又喜端着酒走了,汪池坐在光线少的地方,对方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他对阮乐瑶说:“刚刚她拿走的度数不浅,如果需要帮忙扛人服务,我也可以提供。”

    “要她知道被你这个帅哥扛过,肯定要后悔自己喝多了。”

    说来很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见面,阮乐瑶却觉得自己和汪池聊得很投缘,所以在对方提出要加个好友的时候,她没有任何抗拒。

    桌上的酒偶尔会在汪池调制过后进入她的口中,这具身体哪怕没喝过酒,酒量也相当可观,但阮乐瑶的脸已经红透了,汪池看她醉意上涌,体贴地说:“今晚就到这里?”

    “可以再聊一会儿。”

    汪池做了个受宠若惊的表情:“随时奉陪。”

    室友大概在厕所吐过第三轮后摇摇晃晃地回来了,她有些睁不开眼,无力地软倒在阮乐瑶的沙发上,后者便撇了撇嘴,朝汪池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只能你帮我一起把她扛回去了。”

    阮乐瑶自己动作都有些打晃,幸好汪池的体格十分强壮,他几乎把阮乐瑶半搂在怀中,手十分绅士地捏紧了拳头,只起到一个倚靠的作用。

    但是室友显然没能被这么妥帖地对待了,汪池抓着她的胳膊,把她塞进出租车,又对阮乐瑶温柔地说:“记得回去喝点解酒药,注意安全。”

    这一幕被某个人尽收眼底。

    等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了,阮乐瑶艰难地把室友拖拽上床,刚歇一口气时,汪池发来了消息。

    “到家了吗?”

    “到了,”阮乐瑶笑了起来,回复道,“今晚谢谢你,帮大忙了。”

    “不,我才是。”

    第二十一章

    就这样发了些没有营养的对话,最后以互道做了结尾,阮乐瑶艰难地撑起身体准备去洗漱,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爱去喝酒了。

    这样温柔又帅气的男人,即使知道他是来挣钱的也忍不住让她为之心动。

    第二天是工作日,阮乐瑶被闹钟叫醒后萌生出不去上班算了的想法,她昨天按照汪池的说法去调了一碗解酒汤,很有用,至少现在不怎么因为宿醉头疼着。

    室友就完全不一样了,她哀嚎着挂在阮乐瑶身上,眼睛都肿成了核桃。

    “谁让你喝那么多,”阮乐瑶好笑道,可是立刻她就想起自己份量也不小,连忙闭上了嘴,有点心虚。

    室友没看出来这点小情绪,絮絮叨叨的说:“你怎么能开那么多好酒,你发财了?家里拆迁了?中大奖了?羡慕死我了,阮乐瑶,你养我吧。”

    “我自己还要去上班呢。”

    两人在同一个地方实习,也习惯性地一起上班,另一个室友倒是早就转正了,所以作息和她们大不相同。

    刚出小区门,阮乐瑶却顿住了脚步。

    室友疑惑地看着她:“再不走要迟到了哦?”

    “你先去。”阮乐瑶看着不远处那个身影,脸色有点冷,“帮我请个假吧。”

    室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一个看不大出年龄的男人,他穿着一身西装,看上去有成功人士儒雅温和的模样,面色却有些差,个子很高。

    她没敢多问,心底却仿佛知道了什么秘辛,讷讷地说:“那、那我就说你生理期肚子疼。”

    室友走远了,阮乐瑶才勉强抚平心中的惊涛骇浪,她本以为这张脸早就被遗忘在了记忆深处,却惊觉自己忘不掉。

    忘不掉那些背叛、那些辗转难眠的深夜。

    可她更知道自己不能有一点惊慌,声音淡淡的:“你怎么会在这里,商砚。”

    商砚显然一副没睡好的模样,他已经年近三十了,却只是眼下浮起淡淡的青紫,依旧十分俊朗帅气的皮相,嘴唇发着抖,快步冲上来抱住了阮乐瑶。

    “我的瑶瑶,”商砚哽咽着说,“你怎么能什么都不说就抛下我?”

    他身上还是那股熟悉的香水味,可只要闻到,阮乐瑶就会想起那一叠叠照片中女人娇美的脸蛋和他宠溺的笑,他们光裸着身体,亲密无间地拥抱在一起。

    这让阮乐瑶一阵阵犯恶心。

    她推了商砚几下,没有推动,脸色便如同冷冰似的凝固下来。

    “商砚,这还是我的错了吗?你出轨了。”

    “别碰我,我觉得恶心。”

    第二十二章

    阮乐瑶是经历过任务世界的,对商砚的出现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但她着实不想再和人有任何关系了。

    但商砚也不强硬,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阮乐瑶一路上已经收获了无数人怪异的目光,她心知想这样去上班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找个地方说话吧。”阮乐瑶深吸一口气,只得妥协了。

    他们选在咖啡厅,商砚的目光始终落在阮乐瑶的脸上,恍惚间有点怀念。

    这是二十岁出头的阮乐瑶,是他曾经陪伴她一起经历过的岁月,她生得那么嫩,像春初含苞待放的新芽。

    而他已经年近三十。

    无法言说的自卑感让商砚微微低下了头,他知道他对不起阮乐瑶,所以任由对方用一双冷淡的眼审判着自己。

    “你想干什么?”阮乐瑶轻声道,“商砚,你觉得追过来真的有意义吗?”

    商砚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说不出为自己辩解的话,他只得伸手试探地拢住了对方的手掌,果然被挣开了。

    他垂着眼:“瑶瑶,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真的很爱你。”

    阮乐瑶简直无法理解他是怎么坦然说出这种话的,她皱紧眉头,感到有些反胃。

    如果一个人的爱是可以同时分成两份还伪装得天衣无缝,那这未免太过于廉价,她不需要。

    “不用了。”阮乐瑶用餐布擦干净被他碰过的手,认真地说,“爱你的那个阮乐瑶已经死了,商砚,我不恨你,因为那个世界我也在利用你。”

    “现在的我是属于自己的阮乐瑶,不为任务而活,也不为任何人活。所以,请不要来骚扰我了。”

    她甚至不关心孟怀薇现在和商砚还有没有关系,起身准备离开,商砚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哀求道:“真的一点机会都不能给我吗?”

    “不可以。”

    她确实有些模糊了在那个世界的感情,但依旧记得第一次看见商砚出轨记录时心中浓烈的痛意,说是千疮百孔也不为过。

    阮乐瑶甩开了男人的手,转身去结了账离开,桌上的拿铁甚至还散发着袅袅的白雾,她便一刻也无法忍受待在商砚身边了。

    反正已经请了假,阮乐瑶干脆去看了自己的房子,中介看到她的时候便绽放出了笑颜,点头哈腰地对阮乐瑶道:“您好,今天是来?”

    “你们这边应该有合作的装修公司吧?帮我找个最好的设计师,我需要快点入住。”

    第二十三章

    中介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轮到自己,他能在这一单中获得的提成可以说是大大超出了自己的预期,便更加尽心尽力了:“当然、当然!阮小姐,我一定为您提供最好的方案。”

    她是个不差钱的主,预算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只要做得好就会满意。

    中介深知这一点,笑容满面地说:“我现在就给您把设计师的名片推过去,他是本市最好的了,我敢保证!”

    “嗯,谢谢。”

    阮乐瑶花出去钱,心情又好了些,她打车回家,途径那个白天一点也不醒目的酒吧时,眼神闪烁了下。

    不知怎么,她又想起汪池了。

    两人的聊天记录就停留在昨天晚上最后一条消息上,阮乐瑶白天偶然翻阅社交平台后,知道了他是酒吧的营销,一般就是靠哄着客人订卡座和点酒赚钱的。

    所以那些照顾和温柔,都是为了从她口袋中掏出钱来而已吧?

    出乎意料的,阮乐瑶并不介意这种事情,汪池再想要赚她的钱,又能从那一大笔财产中拿到多少呢?

    更何况她确确实实从中获取了她需要的情绪价值,阮乐瑶不排斥用金钱赢得别人贴心关怀这件事。

    而且,汪池真的很帅。

    在那个世界的十年,阮乐瑶除去电视上的明星就没见过比商砚长得更好看的人了,他眉眼温润,有些商人自带的精明在其中,却不显得令人讨厌,又是商贾首富,吸引前仆后继的女孩太过正常。

    而汪池却是与商砚截然不同的长相,他的五官没有那么精致,但眼睛生得极好,薄唇高鼻,是自带攻击性的风流意味。

    如果二者衡量,阮乐瑶觉得汪池会更胜一筹。

    说什么来什么,她刚刚还在思考今晚有没有空去酒吧,汪池便发来了消息。

    “刚刚在路边上看到你了,今天不上学吗?”

    阮乐瑶差点笑出声了,汪池竟然以为她还是个大学生!她坏心眼地逗弄对方:“我逃课了,老师不点名的。”

    “你真的大学生啊。”汪池的语气有些无奈,“那昨天开那么多酒。是我不好,下次请你喝。”

    他的说法阮乐瑶不当真,但建议正和她心意,于是阮乐瑶直截了当地回复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这周五,你们应该会放假?”

    “会的,”阮乐瑶总算明白什么叫美色误事了,她嘴角弯弯的,心情很好,“那到时候联系你,还是老地方。”

    室友上了一天班回来累趴在床上,阮乐瑶顺嘴问了句她想不想去,立刻获得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想啊想啊!”

    第二十四章

    其实阮乐瑶不明白酒有什么好喝的,也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爱在酒吧里蹦跳,但她有点想见汪池,便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了。

    或许是因为心中有期待的事情,时间就过得飞快,加上实习期即将顺利通过,阮乐瑶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

    她正在耐心等着周五下班,但距离赴约还不到一个小时的时候,办公室门外传来了主管熟悉的声音。

    “嗯,这就是今年咱们企划部的办公位置,我带您进去看看吧。”

    她不知为何心中腾升起不妙的预感,下一刻玻璃门自动打开了,主管的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拍了拍手掌,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其实所有人都已经竖起耳朵等待她的通知了,阮乐瑶也不例外,她直起腰看着跟在部门主管身后的男人,难以控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阴魂不散。那一刻,阮乐瑶脑海中只浮现了这四个字。

    “这是咱们部门新来的经理,”主管笑着介绍道,“以后咱们团队会跟随着商经理的步伐越来越好。”

    相当热烈的掌声,一般人是因为商砚俊秀的五官,他微微一点头,目光落在了阮乐瑶身上,语气很温和:“大家好,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共事的同伴了。”

    今天似乎是特殊的场子,酒吧没有再播放之前那样震耳欲聋的音乐。

    室友像朵花蝴蝶般翩翩错落在各个卡座间,阮乐瑶面无表情地搅动着手上酒杯里的液体,冰块砰得叮当作响。

    身边的沙发陷下去一块,汪池的腿隔着牛仔裤,准确无误地将温度传递到了她光裸的膝盖上,他的声音在这种暧昧的氛围下显得很醇厚,像一块丝滑的巧克力。

    “有什么心事吗?”

    阮乐瑶叹了口气,愁眉不展地看着室友的背影,简直有点羡慕起她的无忧无虑了。

    “碰到不喜欢的人要做我的直系领导,真是讨厌!”

    她也懒得去维护自己是大学生那个逗趣的谎言了,汪池同样没有计较,他把酒杯从阮乐瑶手中解救出来,将手上带着一层白雾的玻璃杯塞进了她的手心。

    “尝尝这个。”

    完全没有酒味,气泡水炸开在舌尖,总算驱散了那一点烦闷。

    阮乐瑶眉头舒展了些:“这个很好喝,谢谢。”

    “也是有度数的,要节制。”汪池笑了起来,“但是明天休息日,所以你也可以选择放纵,我会保护你。”

    第二十五章

    这酒度数还不低,阮乐瑶虽然不会喝醉,但是一口接着一口后,脸颊已经泛起了红晕。她毕竟不是真正刚毕业的学生了,撑着侧脸看向汪池时,眼中水波粼粼的,满是风情。

    “真正危险的人是谁呀?”

    汪池久久看着她,喉头滚了滚,手指瑶瑶覆上她的脸颊,揩掉那一滴酒水。

    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呼吸交融,能闻见彼此唇齿间甘冽的酒香,声音低得近乎呢喃:“你觉得呢?”

    阮乐瑶眨了眨眼,转开视线,看向室友,笑着说:“大概是她吧。”

    她开的几瓶酒都被室友喝光了,对方正醉醺醺地在和隔壁玩大话骰,喊号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输了便干脆利落地仰头喝下一整杯。

    汪池从善如流地拿过桌上的一副骰子:“你想玩吗?”

    “我不太会。”阮乐瑶回答。她这也只是第二次来酒吧,在进任务世界前是没钱也没时间,进任务世界后则是全身心围着商砚打转。

    “没关系,我教你。”

    他们挨得很近,汪池低声跟她将游戏规则,酒桌上的骰盅响起碰撞的声音,最后停下来。

    阮乐瑶大概听懂了,她掀起盅看了一眼,嘴角抿着笑:“我要叫三个三。”

    “那我就叫四个三好了。”汪池很纵容地笑着,阮乐瑶却喊了开。

    于是两个人掀开自己的点数,汪池有两个三,阮乐瑶却一个都没有,他输了。

    “你真的是第一次玩吗?”喝酒的间隙,他看着阮乐瑶笑,酒液清澈透亮,打湿了他红而润的唇瓣,“这么敢瞎说。”

    “大话骰啊,”阮乐瑶弯了弯嘴角,“谁胆子大,谁就赢咯。”

    又玩了几轮,阮乐瑶有输有赢,她的脸喝得红扑扑的,汪池便收了骰子笑道:“不玩了,喝醉了还得扛你们两个,扛不动啊。”

    他摇头的样子十分逗乐,阮乐瑶笑着说:“别人都是让客人心甘情愿地多掏钱,你怎么还往外推啊。”

    汪池却用那种别有意味的眼神深深地看着她,沉默良久才轻声说:“你不一样。”

    阮乐瑶没听清,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

    汪池却没有再回答了。

    今天阮乐瑶才真正感觉自己有点喝多了,她支着额头缓了好一会儿,汪池倒了一杯冰水给她压了压上涌的酒劲,她呼出一口热气:“叫她一起回去啦,很晚了。”

    指针已经过了一点,确实不早。

    阮乐瑶等一觉醒来还要和那个设计师面聊,她每天下班没事就会琢磨喜欢的装修风格,有挺多细节只要在面对面沟通时才能说清楚,所以回去就要赶紧休息了。

    但是不知道因为周末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们在酒吧里没能打到车,阮乐瑶便被汪池搀扶着出了门。

    但只是刚走进路灯下,一个男人的身影便几步走了上来,从汪池怀里一把拽过了阮乐瑶。

    “你是谁?!”

    第二十六章

    阮乐瑶真觉得自己有点倒霉,幸好室友喝得人事不省,否则看到这一幕她根本无从解释。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商砚死死钳着她的胳膊,力道大得阮乐瑶生疼,她皱紧眉,喝过酒后软趴趴的身体却无力挣脱。

    汪池倒是脸色丝毫未变,冷冷地看着商砚:“你又是谁。”

    “我是阮乐瑶她丈夫,”商砚冷笑道,“一看你就是酒吧的营销吧,骗了我妻子不少钱?”

    汪池甚至懒得回一句话,他的目光落在阮乐瑶脸上,阮乐瑶对他摇了摇头。

    他了然,伸手捉住了商砚的胳膊,硬生生把他的手捏得撒开了,又眼疾手快地扶住阮乐瑶柔软的身体,才对一脸怒气的商砚道:“她不承认你就不是,别在这里闹事,我是安保。”

    阮乐瑶手指点了点商砚:“离我远点。”

    商砚本是一副气势颇盛的模样,他和汪池相当高,仰着头时两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可被阮乐瑶这么一说,又情不自禁地有些失落。

    他犹豫片刻,对阮乐瑶说:“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瑶瑶,我送你回家吧。”

    “他不是你就是了?”阮乐瑶嗤笑一声,她打的车总算来了,“商砚,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补偿你。”

    “不需要,离我远点就是最好的补偿了。”

    汪池帮她把室友塞进了后座,他刚打算离开时,车里的阮乐瑶却说:“你也上来。”

    汪池脚步一顿,还是坐进了车里。

    商砚看着远去的车灯,心中一阵揪痛。他以为阮乐瑶会等自己,但忘记了她现在拥有无限的选择。

    曾经那么多的爱语和亲密都成了过眼云烟,任谁都能看出阮乐瑶对他的排斥。

    他凭什么自信呢?

    凭他们之间七岁的年龄差距,凭借自己普普通通的经理职位吗?

    男人的成功往往离不开事业和外貌,可被丢在这个世界的商砚条件大不如前,他甚至有些自卑起来。

    但至少,现在阮乐瑶还是在自己的手下工作。商砚想,至少还能见到她。

    出租车开得平缓,司机生怕室友吐在自己车上,反复强调让阮乐瑶给她撑好垃圾袋。

    阮乐瑶哭笑不得地点点头,但最后接过这个任务的人是汪池,他不怕脏似的,手始终停留在一顿一顿的室友面前。

    “你就不怕她吐你手上,”阮乐瑶笑道,“放心吧,她喝醉了还算乖的啦。”

    “那你呢?”汪池抬起眼看她,长睫下盛着一汪清泉般的眸光,“你想吐么?”

    其实他想问的是阮乐瑶喝醉后乖不乖,但显然她的酒品很好,所以又将这句带着点暧昧的调情咽了回去。

    阮乐瑶再次感慨他生了对好眼睛,被这么一盯,呼吸都要凝滞住了似的:“我没事。”

    刚到小区门口,室友便猛地扑下车在绿化带边上吐了,阮乐瑶给她递水,回过头时发现汪池正在结车费。

    “不用你,”从酒吧打车到这里价格也不便宜,阮乐瑶有点尴尬,“今晚还麻烦你了呢。”

    “没事的,这点小钱。”

    第二十七章

    他说得倒也没错,阮乐瑶今晚开的酒都是酒吧里难得销售的贵价,这点钱确实是小巫见大巫。阮乐瑶便没有推脱,笑着道:“那等下你帮我把她扶上去,好么?”

    “当然。”

    显然汪池也没想到她眼都不眨就开万把块钱的酒,却住在这种地方,有点惊讶。

    阮乐瑶索性不装了,噗嗤笑道:“之前是骗你的,我已经大学毕业啦,现在在工作,这是公司分配的房子。”

    也不知道汪池信了没有,阮乐瑶脑袋还有些晕,她掏出钥匙开了门,对汪池说:“今天谢谢你,我打车送你回去吧?”

    “没关系,我散散步好了。”楼梯间的声控灯黑了,汪池没有出声叫亮,黑暗中他声音瑶瑶的,“,阮乐瑶。”

    “。”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闹钟响了四遍,阮乐瑶才从令人头痛的梦境里挣扎起身。

    她再一次梦见了商砚。或许是因为十年时间并不如她想象中那么小的影响,只要是做梦,商砚多少都会出现在她的梦境里。

    这让她对接下来和设计师的会面也有些不满。

    阮乐瑶午饭都没有心思吃了,她起床洗漱后以最快的速度套了外套,臭着脸出了门。

    这个设计师可以说是相当难预约,但是阮乐瑶在中介的大力推崇下对他颇有期待,何况那些呈现出来的效果图确实很不错,符合她心中对房子的要求。

    所以哪怕让她多等了几天,阮乐瑶也还是情愿的。

    他们见面选在一个糖水铺,毕竟只是做一个装修前简单的沟通,用不着多正式的会面。所以在服务员带领下走到汪池身边时,阮乐瑶还有些茫然。

    “是不是走错了?”她扭过头看向服务员,对方回以一个尴尬的笑容。

    “没有走错。”汪池容色淡淡的,站起身握住她的手,“你好阮小姐,我是汪池,你的设计师。”

    昨天夜里他们还在一起喝酒玩骰,现在他却摇身一变成为中介赞不绝口的设计师?!阮乐瑶觉得有些魔幻,呆呆地看了汪池半晌,直到对方噗嗤笑了出来。

    “还要牵到什么时候?”他晃了晃手,捏着阮乐瑶温暖的掌心,“阮小姐——”

    阮乐瑶迅速放开了他,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汪池贴心地递上菜单:“来点甜品,想吃什么?”

    直到点完单,阮乐瑶才恍惚回过神,她就说汪池根本不像一个简简单单的酒保或者是营销,但也是在没想到这两重身份差得如此之多。

    “很抱歉,没想到你就是我的顾客,”汪池诚恳地说,“之前也没有骗你,那个酒吧是我朋友在经营,我是来替他压场子的。”

    “所以不管哪方面,我都是你的乙方。”

    第二十八章

    阮乐瑶倒没觉得冒犯,只是很惊讶而已,她摸了摸脑袋,舀了一勺服务员端上来的豆花,心不在焉地说:“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

    还以为我能用钱收买你。阮乐瑶在心中这样想,终究没说出来,摇摇头道:“没什么。”

    事实证明,无论哪个行业汪池都可以做得很优秀,他对阮乐瑶的屋子已经提前做过基本的规划了,两个人聊天过程中,很快就已经大概分出了对应的装修思路。

    他点单的甜品都很合胃口,阮乐瑶不知不觉填饱了肚子,又心满意足地完成了对房子的初步计划,很爽快地掏出来手机:“报价呢?”

    汪池说了一个哪怕不了解这方面内容也知道很低的价格,阮乐瑶吃了一惊:“不太好吧,这个价格,你把设计费算进去了吗?”

    “给朋友设计屋子还需要很多费用吗?”汪池那双桃花般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阮乐瑶,“还是说,我们算不上朋友?”

    他话里有话,阮乐瑶不敢乱接,只是按照那个数字又多加了两万,在手机银行上转给了汪池。

    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何况他们非亲非故,阮乐瑶不愿贪这点小便宜。

    周末过得相当魔幻,周一又要见那个阴魂不散的商砚,阮乐瑶头痛得想辞职,可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熬到转正,心有不甘。

    因为这点事情逃避并非她的本性,所以阮乐瑶决定一屁股坐在工位上不起身,只要当做没看见就能忽略商砚时不时看过来的温柔眼神。

    其实她也很害怕自己再心软。

    阮乐瑶性格不强硬,否则也不会心甘情愿在异世界为了商砚多留几年,但她更明白什么叫做断舍离,投入进去的时间和情感越多,沉没成本越高,她就越舍不得离开对方。

    或许现在商砚的不舍,也不过是基于那所谓的沉没成本罢了。

    阮乐瑶的工位在茶水间附近,一个上午商砚不知道溜出来多少次喝水,他手上那个茶杯大约只有两三百毫升,慢悠悠地打完水后还要在那儿站着喝完。

    简直是如芒在背。

    不只是阮乐瑶难受,工作间隙旁边的室友也悄悄地探过头来念叨:“轻啊,你觉不觉得这新经理看咱们这块的频率格外频繁啊?”

    阮乐瑶心中一咯噔,就怕室友突然觉得这人有点眼熟,想起在酒吧门前的那段拉拉扯扯,所以大家都去食堂吃饭的时候,阮乐瑶抱着一堆文件进了商砚办公室。

    商砚在等她。

    第二十九章

    他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往事,那时候商砚还不是大家口中的“商总”,他第一次分到办公室的时候职位还很低,谁也没有料想到他能够一路爬上去,成为年轻有为的总裁。

    只有阮乐瑶,从校服到婚纱,从他只是一个小职员到别人眼里非常成功的青年企业家,十年时光让一个女孩成为了女人,岁月慢慢让她沉淀得更有余韵了。

    她从来不会抱怨商砚晚归,在他喝得吐到胃出血的时候,在大雪封路的夜晚跑了两公里去给他买药,很多人都说商砚宠阮乐瑶,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因为阮乐瑶对他真的很好。

    可是现在,这一刻,阮乐瑶那冷漠的眼神穿过了纷纷扬扬的往事,落在了他的眼里,冻得他牙关都在打颤。

    商砚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上前一步想解释点什么,但阮乐瑶直接将空文件夹丢在了桌上,声音冷冷的。

    “我无权干涉你做什么,所以你在这里工作,我管不着。但是商砚,你最好也不要干涉我,我会辞职的。”

    “不、”商砚急切道,“小、瑶瑶,对不起,我不会再打扰你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阮乐瑶转身离开了。

    她刚走两步就看见端着饭盒回来的室友,对方撇了撇嘴:“看你不去吃饭给你带的,下午还有活要干呢,别饿死了。”

    “谢谢你。”阮乐瑶转账给她,干脆凑了个整,室友大叫一声。

    “跑腿费这么多以后我天天给你买吧!”

    “走开走开。”

    她的心情稍微好了点,这么一番警告后,商砚肯定会为了挽留她而不再继续做什么小动作的。

    阮乐瑶其实搞不懂商砚在想什么,包括上辈子,能将一颗心分给两个人的人现在又何必来这里装深情?

    她的世界现在只有简单的快乐,无需再沉浸在那些痛苦的爱里挣扎,这毫无意义。

    正式入职的这一周很忙碌,阮乐瑶偶尔会在手机上和汪池沟通设计思路,但始终没腾出空闲见面。

    好不容易两个人都腾出了时间,他们立刻心照不宣地邀请了对方吃饭,即使明明这些东西手机上也可以交流商讨。

    阮乐瑶感觉自己有点想汪池了。

    或许因为他的职业很特别——和美术、设计相关的行业,总是能够跳出沉闷的规定和界限,不仅如此,汪池在酒吧的那一面也打造得很成功,足够吸引一个人去探究他的内核。

    很自由、很浪漫、很有趣。

    这样的人对于阮乐瑶来说是前所未有的领域。

    “今天我们不去喝酒了,”汪池说,“我骑摩托带你去玩,要不要来?”

    第三十章

    他甚至没有找借口谈公事,就像一个站在溪流边上对她伸手的精灵,阮乐瑶无法抗拒把自己的手搭上去,很果断地回复道:“来的。”

    她开始期待下班了,但是挂在电脑上的企业邮箱“叮”得一声响起,这意味着她收到了一封公开邮件,不知道是新的工作内容还是通知。

    阮乐瑶无声地叹了口气,甚至不想点开,身旁的室友脸色却有点苍白,手掌拍了拍阮乐瑶的肩膀,指着电脑:“阮乐瑶,你快看……”

    阮乐瑶疑惑地凑过去,眼睛瞬间睁大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公开邮件里的照片,立刻点开了自己收到的,喉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脸色瞬间煞白。

    【深扒贵公司被包养的实习生,年纪瑶瑶在市中心买房,在夜店找营销陪酒,还和你们新来的上司拉拉扯扯。】

    配图每一张都是她,在酒吧和汪池挨得很近的、走进商砚办公室的、售楼中心的。

    很模糊,甚至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可是这个耸人听闻的标题加上照片,让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带上了些许探究。

    阮乐瑶的实习时长确实很短,但这也是她努力工作的结果,和汪池一起喝酒的事情也不算作伪,但她一没男朋友二没对象,谁能制止她去寻找有好感的对象?!

    她冷着脸扫视回去,毫不畏惧地迎上同事的目光。

    毕竟都是成年人了,倒没有人直接质问她什么,只是一时半会这窃窃私语根本停不下来了。

    室友担忧地看着她:“阮乐瑶……”

    “没事,”阮乐瑶心乱如麻,努力冲她笑了笑,她实在搞不明白是谁在做这种给她泼脏水的事,“你先好好工作。”

    主管就在这时出现了,她敲了敲玻璃门,面色有些严肃:“阮乐瑶,出来一下。”

    聊过后阮乐瑶才知道原来整个公司都搜到了这个邮件,发送人根本查不出来,只能紧急让管理处理了一下。

    主管亲自批阅了她的转正协议,所以知道那个邮件的真实性很低,但还是求证地问:“那上面的东西都是假的吧?”

    阮乐瑶瑶瑶吸了一口气,郁闷地说:“没有,酒吧喝酒是真的。”

    房子也是真的,阮乐瑶避重就轻没有提起,毕竟她还是坚信财不外露这件事情。

    主管看上去有些无奈:“这个是你个人的爱好,我们管不着,其他的是假的就行。回去工作吧,没多大事,我们尽量查。”

    阮乐瑶只能点点头回去了。

    第三十一章

    发邮件的这个人一定很恨自己,阮乐瑶想。

    即使邮件已经被撤销了,办公室里偷偷看阮乐瑶的人还是不少,这班上得如坐针毡,阮乐瑶反反复复思考着自己到底是挡了谁的道。

    她工作很努力,因为她喜欢自己现在的职业,拥有一向能够为之努力的事业是很美妙的事情。但现在这样一处注定了阮乐瑶不可能安然无恙且安安心心地工作下去。

    她干脆打了个电话,那头很快就接了。

    “亲爱的阮小姐,”汪池笑着说,“还没到下班的点吧?”

    “没有,但是我要翘班了。”阮乐瑶理直气壮地说,“你开车来接我。”

    同事全都竖起耳朵,她声音又没有刻意压低,这一下几乎是坐实了阮乐瑶在被人养着的事情,面面相觑时,表情便格外的兴奋。

    阮乐瑶冷笑一声,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

    面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阮乐瑶抬起头,看见商砚正有些着急地看着她:“你要去哪儿?要离职吗?”

    “我干嘛要离职,”阮乐瑶莫名其妙地说,“那不是让污蔑我的贱人称心如意了吗?”

    她落落大方,挎着包站起身:“商经理,您让一让。”

    想继续看热闹的同事没了目标对象,索然无趣地转移了视线,阮乐瑶听到包里的手机叮咚一声的提示音,知道是汪池到了。

    她头一回任性选择了早退,几步跑出电梯,就看见大门口跨坐在摩托上的汪池,男人身高腿长,机车靴酷酷地束紧踩在地面上,帅气得令人侧目。

    阮乐瑶接过他递来的头盔,汪池帮她弄好下巴上的束带,动作顿了顿:“楼上有人在看你。”

    她猛地回头,果然回廊的栏杆处站着几个不怎么熟悉的同事身影,她无语地做了个倒大拇指的手势,跳上车。

    “别管他们,一群无聊的人,”阮乐瑶闷闷不乐地,又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你的车好帅啊……”

    “喜欢的话下次我还骑过来。”

    “这个要考驾照吗?”

    “要的,D照很简单,”这句话戳中了汪池的笑点,他的胸膛微微震颤,伸手拉过牵着他衣角的阮乐瑶的手,牢牢地环在腰上。“抓紧我,走了。”

    摩托轰的一声开离了公司门口,这一幕莫名地有些像私奔,室友站在人群中咬着唇,听见他们窃窃私语。

    “这感觉就是照片上那个营销诶。”

    “不是说阮乐瑶拿情夫的钱去养他吗,怎么长那么帅啊!”

    “那阮乐瑶这情夫真的蛮有实力的,这摩托车四十多万诶。”

    室友一怔:“四十多万?!”

    “嗯啊,川崎NinjaH2,国内在售最贵的摩托,”同事递来手机,展示上面的照片给她看,确实和汪池骑的一致,“是不是很帅?要不是车太高了我穿高跟都踩不到地,我也买。”

    “你买得起?中彩票了?”

    “滚滚滚。”

    一片嘻嘻哈哈中,室友的手指紧紧掐入了掌心,她脸色苍白,目送早就开出视线的摩托车陷入了沉思。

    第三十二章

    摩托车再帅也限速,他们开了半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下车时,阮乐瑶有些震惊。

    这里已经是城市的最边缘了,或许是她前二十几年过得太苦,阮乐瑶从来没意识到原来在这种钢筋水泥的丛林里还能拥有一片真正的森林。

    晚风拂过林间树叶,一阵沙沙的轻响,月光也洒落在地面上,目之所及处皆泛起微薄的白光。

    汪池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她合不拢的嘴上,笑着说:“喜欢吗?”

    阮乐瑶说不出话,只得连连点头。

    “还有更多好玩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汪池牵住了她的手,这里美则美矣,却着实有些偏僻,阮乐瑶不安地动了动,他便捉紧了,轻声道:“你知道吗?这地方曾经被称作走不出去的森林。”

    阮乐瑶一怔,又听到他继续说:“因为太大了,树木很多,指南针在这里都会因为磁场问题,出现分辨不出东西南北方向的状况,所以很多人走着走着就迷失在了这林子里。”

    “最后,他们消失了。”

    阮乐瑶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默默地握紧了汪池的手,却发现对方在微微发抖。

    ——汪池在憋笑!

    再迟钝她也反应过来汪池在逗自己了,她无语地瞪了这人一眼,悲哀地察觉到自己竟然生不出一点气。

    美色误人就是如此。

    阮乐瑶已经隐隐约约听见一点人声了,果然树林的中间有一片腾空了的场地,三三两两的男女围着篝火席地而坐,正聊着天。

    “哎呀,汪池!”一个女人热情地喊道,“大设计师,你怎么有空来?”

    汪池只点了点头,没应她的话,那人也毫不奇怪,只是目光落在了汪池紧紧牵着的阮乐瑶身上。

    被人打量阮乐瑶才猛地一抽手,汪池却干脆搂着她,走到一个男人身边坐下,他介绍道:“这是沈念,那个开酒吧的。”

    “什么开酒吧的,”沈念的脸顿时黑了,又笑嘻嘻地转头看向阮乐瑶,“你好你好,我是野营俱乐部的老板,不只是个酒吧老板!听汪池的意思,你来过我们酒吧?下次找我打半折。”

    “你好,我是阮乐瑶,”他们都太过于热情,阮乐瑶觉得有点可爱,“好,下次一起喝酒。”

    汪池一挑眉:“谁要跟他一起喝,三杯就趴,比你还菜。”

    一个酒吧老板却不会喝酒,阮乐瑶更是觉得可乐,哈哈地笑了出来。

    汪池说:“别理他们,跟着我就好了,他们都是一群老油条。”

    “呵呵,妹妹,你可别上他的当,在场谁不晓得汪池是风流债最多的一位,”沈念撇了撇嘴,递给阮乐瑶一根烤串,“我只谈过一任,有需要可以找我。”

    他的后脑立刻就被汪池拍了一巴掌。

    阮乐瑶知道他们只是关系好在开玩笑,抿着嘴努力不让自己乐出声,她悄悄地问汪池:“今晚是为什么聚会呀?看上去很好玩的。”

    汪池很受欢迎,但确实是这里的稀客,阮乐瑶看得出来他很少会主动参加这种聚会。

    “流星雨,”汪池来到这里后,莫名变得话很少,但只要阮乐瑶跟他说话,他就会很认真地回答,“我想带你来看,所以来了。”

    第三十三章

    一时间,阮乐瑶怔住了。

    篝火映在汪池那双漆黑的眼眸里,亮晶晶的,良久他笑了起来:“NASA说的,不一定会有,你会怪我吗?”

    阮乐瑶摇头。

    她心中生出一种很柔软的感情,汪池就像一个小孩那样,想把自己觉得有趣的东西都带给她看,这让阮乐瑶觉得自己被重视着。

    汪池不缺钱,酒吧营销那套也不成立,那他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呢。

    呼之欲出的答案让心跳愈演愈烈,但阮乐瑶还记得自己在上一份恋爱中狠狠栽的那个大跟头,公司一团乱事还等着她处理,她却像私奔似的,跑来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流星雨。

    很荒谬,却很有趣。

    手机不停震动着,阮乐瑶猜测是商砚或者公司的主管发来的消息,她不想理会,直接静音关机。汪池手上捏着一罐几乎没有度数的果啤,看着她笑。

    “怎么不喝酒?”

    “等会还要开车回去,不安全。”

    晚饭就是篝火堆边上烤得流油的牛羊鸡肉,微微的饥饿感让这些不加任何腌制只有简单调味的食材变得更加美味,阮乐瑶不用开车,在众人的怂恿下多少喝了些酒,脸上浮起一层红晕,看上去像是烤软了的棉花糖。

    “好像不会有流星雨了,”她醉醺醺地仰起头看天空,声音有些空茫,“怎么办?”

    汪池坐在她身边,声音低低的,就像是催眠:“可以向我许愿。”

    这话实在是令人怦然心动,可阮乐瑶却做出一副装傻的姿态,撑着脸笑嘻嘻看着汪池:“那我许愿,我没有经历过那十年。”

    她说得不清不楚,因为没办法向汪池坦白那些刻印在记忆深处本能的痛楚,只有自己才心知肚明,和商砚的十年时间绝没有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忘怀。

    阮乐瑶失去了信任和爱的能力。

    但汪池却闭口不提,没有追问,没有试探,握住她暖融融的手,掌心相扣。

    “我听到你的愿望了,我会为你实现的。”

    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话,阮乐瑶都觉得这样已经足够了。

    通知上的最佳观测时间已经过去了,天空中闪烁着的繁星却仍没有下坠的打算,但没人会觉得遗憾,收拾好背包后熄灭了火堆,三三两两打算离开。

    沈念和她交换了号码,说下次可以再来,他亲自驱车去接。

    阮乐瑶还没来得及说话,汪池便一挑眉梢嗤笑道:“用得着你?”

    “护食。”沈念笑骂道,“汪池,你是狗吧。”

    摩托车再次穿行在空无人烟的道路上,汪池担心她喝了酒乱动,再三嘱咐要搂紧他的腰,阮乐瑶嘻嘻哈哈地答应了,手掌很听话地抱紧。

    “你的腰好窄,”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讶,“宽肩窄腰,男人最好的嫁妆!”

    这是清醒状态下阮乐瑶绝不会说出来的话,汪池忍不住笑:“谢谢,你的腰也很细。”

    阮乐瑶仰着头没说话,呆呆地看着天空:“汪池,你看,是不是流星啊?”

    汪池靠边停下了车,也跟着抬起了头。

    命运就是这么凑巧,他们认真观赏时甚至捕捉不到流星的痕迹,可在归程时,于没有任何浪漫气息的国道上被迫看了一场绚丽的流星雨。

    那就许个愿吧。

    第三十四章

    周末过得再愉快,还是得面对公司留下的一堆烂摊子,阮乐瑶知道或许回家也会被室友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索性就在酒店短租了一段时间。

    她隐约能够猜到那个往公司发邮件的人是谁,却苦于没有证据,只能暂时按捺下心中的揣测。

    阮乐瑶照常上班,刚到公司时,正在聊天的同事们顿时不约而同地静了静,随后好几股探究的视线扫射般落在了她身上,室友连忙从扎堆的人群中跑过来:“瑶瑶,你这两天去哪里住了呀?”

    “我去开房了,”阮乐瑶朝她一笑,甚至有些温柔,“满意你听到的吗?”

    室友尴尬地说:“怎么这么想?”

    阮乐瑶没有回话。

    她没有主动惹事的兴趣,但也不怕事,如果真的得不到善了,那就干脆闹完辞职。

    阮乐瑶正常进行着工作,却突然发现好了点什么,办公室尽头的那个房间一上午都没有开合过,商砚竟然没有来。

    商砚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吗?阮乐瑶和他相处十年之久,自然知道他的为人,不可能的。

    商砚确实不在公司,那封邮件给阮乐瑶带来的影响足够大,对他来说也不小,所以暂时为了避嫌请假了。

    这个世界他的身份很好用,年轻有为的黄金单身汉,空降公司的领导层角色,刚到阮乐瑶公司入职和熟悉环境的那几天,已经有几个女孩向他表示过好感了。

    可是美如孟怀薇,在他心中也是比不上阮乐瑶一星半点的,更何况其他人。

    这栋房子他花光了几乎账户里的三分之二的积蓄,只为了还原上一世他和阮乐瑶的住宅,但他没想到阮乐瑶根本没给他任何机会。

    系统提示过他,这个任务很难,可是想起曾经深爱自己的阮乐瑶,他还是冒险想要一试。

    商砚想起在自己的世界时,他和阮乐瑶从校服走到婚姻,创业初期也十分困难,阮乐瑶从来没有抱怨过,只会默默地支持着他。

    那时候他赚大钱的想法是什么呢,无非就是希望能给阮乐瑶一个更好的家庭环境,可最后他不仅对阮乐瑶食言了,更是对曾经的自己食言了。

    一步错步步错,商砚将脸埋在床上发出痛苦的嘶吼,悔恨的泪水已经彻底打湿了被褥。

    再也不会有一个那么好的阮乐瑶在等着他了。

    门铃被按响,商砚狼狈地擦干了眼泪,他看着镜子中形容憔悴的自己,忍不住苦笑。

    真丢人。

    “怎么是你?”

    他目瞪口呆看着门外的人,下意识后退一步想要迅速关上门,但汪池已经把一只脚卡进了门缝,不紧不慢地说:“我们谈谈吧。”

    “有什么好谈的,”商砚冷笑道,“你不就是个卖身的鸭子吗,不会以为自己真的能和阮乐瑶在一起吧?”

    “她只是图一时新鲜而已!”

    汪池神色淡淡的,并不见动怒,只是向前一步挤进房间。

    “那也不是你说了算。”

    第三十五章

    一整天都感觉得到有人在打量自己,阮乐瑶简直烦不胜烦,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对空口白牙造的谣言那么当真,干脆利落地收拾了东西起身。

    今天的任务基本算是完成了,也没必要干耗在这里。

    “阮乐瑶!”

    刚从工位上走出第一步,气喘吁吁的商砚就出现在了门口,他的脸色很难看,出于八卦中心的两个人瞬间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阮乐瑶冷着脸看向他:“商经理,有什么事吗?”

    商砚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妥似的,甚至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低声恳切地说:“你跟我走吧。”

    “我带你走,好不好,不在这里上班了。”

    阮乐瑶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嘴角抽搐着从他手中扯回自己的手腕,就这么一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幸灾乐祸的同事等着狂欢。

    “商经理,你想做什么,为什么要牵着我?我们有关系吗?”

    她话说得决绝,商砚眼中的光亮逐渐消失了,垂下眼尴尬地说:“对不起,我太着急了,你方便出来吗,我有话对你说。”

    阮乐瑶见他神色不像作伪,只得跟着出去了。

    “瑶瑶,”商砚刚到走廊,就急切地握住了她的肩膀,“你相信我,千万不要和汪池在一起!”

    “这和汪池又有什么关系?”

    “汪池也是攻略者,”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只是他的攻略对象而已,他对你的爱都是假的!”

    阮乐瑶怔了怔。

    理智告诉她,商砚这种人什么话都编得出来,可是感情上,她却不得不去回想汪池与自己发生的点点滴滴。

    所以那些巧遇,那些甜蜜都是另一个人刻意制造出来的吗,就像当初的她自己那样?

    但不管汪池如何,阮乐瑶都不会因而原谅商砚,所以她只是推开了男人握着她的手,摇摇头说:“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不知道,我会亲自向他求证,但是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商砚,我难道要给你第二次伤害我的机会吗?”

    “瑶瑶,我真的知道错了,”商砚急切地说,“你还这么年轻,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真的很想你。”

    “我年轻和你有什么关系?”阮乐瑶简直觉得他莫名其妙,“难道那个世界的我遇见你时不够年轻?我的时间不都是在你身上浪费掉的吗?”

    “早知道在任务完成的那一刻我就该回来,”阮乐瑶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对着眼眶发红的商砚说,“多一秒都是我亏。”

    她把那段爱情叫做浪费时间。

    商砚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或许这辈子他也等不到阮乐瑶原谅他了,而在这里无亲无故的他,会寂寞地死去吧。

    这就是他背叛的惩罚。

    第三十六章

    阮乐瑶递交了离职手续,主管看着她,似乎不用询问理由,只是有些心疼地说:“你是怎么成长上来的,我都看在眼里,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对你不利。瑶瑶,如果你可以无视这些风波,我还是希望你能继续在这里工作。”

    主管一直对阮乐瑶很好,阮乐瑶便也十分感激,她摇摇头说:“这段日子还是多亏了您的照顾,我行得端做得正,那些事我没做就是没做,但是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日常生活了。”

    “那我也不多做挽留,祝你前程似锦,保重。”

    实习三个月,正式入职却不到一个月,阮乐瑶苦笑一声,看来酒店的房间要延期更久了。

    她还要回家收拾一趟东西,那毕竟是公司租的房子,赖久了也会让别人为难。

    但是今天实在是太累了,阮乐瑶心想。

    和商砚对峙简直耗费了她所有心力,与其说是公司那堆破事让她心烦意乱,不如说是商砚频繁的出现,使得阮乐瑶心中的防备越来越深厚,看见他就是一场折磨。

    她躺在酒店的大床上胡思乱想,手机发出轻微的震动声,是汪池。

    阮乐瑶又想起了商砚那番话,她总觉得汪池打来这通电话也是为了这件事,但莫名的不想接听。

    汪池不承认,她心中已经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汪池承认,那那些美好的回忆就如同破碎的肥皂泡一般虚幻,带着利益的味道。

    真可笑啊,阮乐瑶,你曾经不也干过这种事吗?

    只是没人会像你一样傻,把一颗真心都搭了进去。

    她干脆拉黑了汪池和商砚两个人,躲在柔软的被褥里昏昏睡了过去。

    阮乐瑶是在滚烫的被窝里醒来的,她睡出了一身汗,身上酸痛得像是跑了十几公里,脑袋也一阵阵发热。

    她发烧了。

    点了体温计和退烧药的外卖,阮乐瑶倚靠在床头感觉自己有进气没出气了,昏昏沉沉地捂着头,好半晌才等来敲门声。

    或许是因为太信任酒店的安保,又或许是太过于疲惫,她甚至没主动确认门外是谁,直接拉开了门。

    她被裹紧一个男人的怀抱里,对方很高大,抱得很紧,低声说:“我来陪你了。”

    阮乐瑶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谁,她努力想要挣开,对方却容不得她反抗似的,以不可抗拒的力度抱着她回到了床上,数落道:“生病了还不穿鞋。”

    阮乐瑶眼眶有些酸涩,哽着嗓子说:“你干什么对我这么好,你的目的是什么?”

    汪池倒水的动作顿了顿:“你不都知道了么。”

    是啊,为了任务,为了活下去,她阮乐瑶竟然也有一天会被当做攻略对象,那么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合乎胃口的行为动作都是假的,是为了卸下她的心防。

    她烧得有些脆弱,眼尾湿湿红红的,汪池把水烧起来,蹲下身握住阮乐瑶的手说:“你要是生气的话,可以打我一顿。”

    “但是阮乐瑶,我要跟你说,只有在刚接近你时,我出于其他目的。后面的,都是凭借着一颗真心。”

    第三十七章

    阮乐瑶脑袋乱糟糟的。

    她知道因为任务爱上任务对象是很常见的一件事,曾经她自己亲身体验过,为什么就是没办法相信汪池呢?

    罪魁祸首或许还是商砚吧。

    但是汪池看起来很认真,像是在求婚又或者婚礼宣誓一般,对她剖白自己的心意。

    “阮乐瑶,”他的唇落在她手背上,带来一点凉意,“不要抗拒我。”

    阮乐瑶脸有些红,偏过头扯回手:“你让我静一静,不要逼我。”

    汪池乖乖站起身,一米八几的个子看上去却很听话,他给阮乐瑶泡好了药,拿了一粒糖果递到她嘴边,把她当小孩哄。

    阮乐瑶吃过药之后头没有那么痛了,她看着汪池:“为什么你知道我生病了。”

    汪池知道她住在这里是因为上次他骑摩托直接把阮乐瑶送了过来,但是阮乐瑶很难不怀疑他有一个特殊的系统,能够监视自己动向的那种。

    汪池只笑,不答话,阮乐瑶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冷哼一声不想理他了。

    “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好不好。”她倔,汪池自有一套办法,揉着阮乐瑶的手说,“我想给你看点东西。”

    他很不情愿地继续说:“是商砚发给我的,我不抢占他的功劳。”

    阮乐瑶本来不想搭理他,但又很好奇他和商砚会因为什么事情联系,低着头把汪池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又问道:“为什么他会发给你?”

    “因为你把他拉黑了,他以为你至少不会拉黑我。而且阮乐瑶,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房子还在我手里装修呢?”

    “大不了我派个监工过去,你还有胆子私吞吗?”

    阮乐瑶手机收到了汪池发来的照片,一张张一页页,都是对着电脑拍摄的,背景十分清晰,阮乐瑶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是公司的房子。

    她果然没猜错,那个明明一直以好室友好朋友自居的女孩最后还是背刺了她。

    阮乐瑶一开始以为是那个一直看自己不顺眼的人做的,但是她跟阮乐瑶根本不在一个部门,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反而是关系好的这个室友,她们作为同期的实习生,阮乐瑶转账了她却没有,心中妒忌。

    阮乐瑶沉沉地叹了口气,这是她不想看到的结局。

    “这照片是怎么来的?”她反复浏览那些本来已经删掉的邮件,突然想到这件事,“我室友应该在上班吧?”

    “嗯,是你另一个室友拍的,商砚去跟她谈了。具体谈成了什么条件,我不清楚。”

    阮乐瑶没想到商砚会为了她做到这一步,她咬了咬嘴唇,神色不大好看,汪池立刻道:“你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对他心软吧?”

    “你到底知道我们多少事?”

    提及这个,汪池又不做声了,阮乐瑶火气上涌,冷冷地说:“不回答就滚出去,我没兴趣和骗子交流。”

    第三十八章

    汪池显然很为难地张了张嘴,下一秒他身体猛地一抖,倒在了地面上不住抽搐起来,面色十分难看。

    阮乐瑶吓了一跳,伸手就要去扶他,汪池却就地滚开了,他就像短时间遭遇了极大的痛苦一般不住地喘着气,苦笑道:“别碰我,有电。”

    阮乐瑶立刻明白过来,心中有些愧疚。

    系统是不允许攻略者说出关于程序的事情的,会被电流阻止,早些年间阮乐瑶差点也脱口而出,最后被电流打得痛不欲生。

    汪池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干脆坐在了地板上,仰起头看着阮乐瑶:“对不起。”

    对不起不能告诉你,对不起最开始骗了你。

    虽然他不能说话,可眼神透露着这个意思,阮乐瑶垂着脸摸了摸他的头发:“痛不痛?”

    汪池笑了起来:“不痛。”

    其实阮乐瑶并没有那么旺盛的探究欲,不能说就算了,她不勉强。

    她要的东西很简单,一颗真心足矣,可是她不知道汪池给她的到底是不是。

    无论如何,阮乐瑶还是要回家收拾东西的,她等感冒症状没有那么严重,选了个工作日回家。

    出乎意料的是,室友也在收拾东西,双方打了个照面,阮乐瑶一愣。

    “你做得真绝,”室友冷冷地说,“我也被开除了,开心吗?”

    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倒打一耙:“你有脸说这句话?你污蔑我的时候没想过后果吗?我对你也不算差吧,你做出这种狼心狗肺的事情被开除不是很正常吗?”

    室友的表情带着些怨怼,她死死盯着阮乐瑶:“可你就是平白无故有钱了,你为什么不承认?!如果不是被包养,那商砚为什么对你那么好?!他当着整个公司的人的面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让我滚出去!阮乐瑶,这不是你吹的耳边风吗?!”

    阮乐瑶凝视着她激动的脸,突然笑了。

    原来她是真心实意那样认为的,认为阮乐瑶就是一个为了钱可以不顾脸面的人,所以才会写下那样一封邮件。

    “商砚也辞职了,难道你们不是打算双宿双飞吗?”室友将最后一件东西收拾好,扬手把一个盒子砸在了阮乐瑶身上,冷道,“再也不见了,去过你的好日子吧。”

    那是阮乐瑶最开始搬进来时送给她的礼物。

    莫名的愤怒涌上了心头,阮乐瑶快步走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的头发,她气得手都在发抖,是被朋友背叛和误会的伤心。

    “我是会过上好日子,”阮乐瑶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不和任何一个男人有关,你凭什么这么认为我?!”

    气氛压抑沉重地剑拔弩张,直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阮乐瑶松开手,倒退一步。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再也不。”

    室友打开门,看见门外的男人冷笑一声,撞开他快步走了。

    看到商砚的脸时,阮乐瑶才知道她在笑什么。

    刚说完她和商砚没有关系,他就找上了门,或许任谁都不会相信吧。

    “瑶瑶,”商砚低声道,“你准备搬走了吗?”

    “我已经从公司辞职了,”阮乐瑶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从柜子中掏出自己的证件,“那件事谢谢你,但没必要。”

    商砚眼神黯了黯。

    他当然没有想要邀功的意思,但显然阮乐瑶也毫不领情,他所做的一切只是自作自受,阮乐瑶确实没有必要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脑中的系统显示着倒计时,那就等同于他生命的最后时间,商砚神色黯淡地说:“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他一厢情愿追着阮乐瑶来到这个地方,就要承担起选择的后果。

    第三十九章

    “说完这句话,他还念叨了很多我听不懂的内容,”阮乐瑶托着下巴,无聊地说,“如果他真的跟我再也不见就好了。”

    她总算从那一堆沉疴烂事中挣扎出来,不想再回头。

    汪池知道商砚会死,但他并不想告诉阮乐瑶,那是他的私心。

    他的攻略任务并不是让得到阮乐瑶或者是其他什么,只有一点明晃晃显示在面板上。

    汪池要做的,是让阮乐瑶幸福。

    幸福这个概念很宽广,汪池一开始想的是让阮乐瑶接受他的爱,然后给予对方无微不至的关怀与宠爱,可是慢慢的他发现,阮乐瑶那么好,他不舍得用自己虚假的去骗取她真正的幸福。

    更不愿意出于完成任务的目的。

    所以他不想逼迫阮乐瑶,想要真心地对她好。

    “现在辞掉工作一身轻了,想去哪里?”汪池问阮乐瑶,“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出去走走。”

    系统在最开始的时候就给汪池看过了阮乐瑶的所有资料,他知道前二十年阮乐瑶过得并不好,她失去双亲,却还是坚强地用自己的能力考上了很好的学校,获取了很好的工作机会。

    她意外被卷入系统,认认真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爱上了一个相濡以沫的男人。

    在旁观的过程中,汪池亲眼见证了阮乐瑶的三十年,他在阮乐瑶爱他人的时候,也对阮乐瑶怦然心动。

    这大抵是一种移情,汪池想。

    阮乐瑶犹豫了很久,站在酒店地图的面前,看着那宽广辽阔的世界,汪池便站在她的身边。

    “可以到这里,”他点了点地图的右下角,“这个国家有很多未经开发的森林和历史悠久的动物,是很独立的一座岛屿,你会喜欢的。”

    “或者是这里,很冷,但是很美,会有极光和冰川。”

    阮乐瑶顺着他修长的手指看过去,眼神一点点地散发出光彩,汪池就像一个最好的讲解员,尽职尽责地为她规划出她可以行经的地方。

    她期待着,雀跃着,想要迎接自己新的生命和生活。

    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汪池想,这样她也很幸福,不是吗?

    但下一秒阮乐瑶便扭过头,看着他的眼神亮晶晶的。

    “你陪我一起去吧,”阮乐瑶毫不犹豫地说,“我一个人会害怕。”

    世界太宽阔了,那些无垠的沙漠和辽阔的土地,仅仅只用自己的双腿去丈量未免太过无趣,这一刻阮乐瑶抛下了所有的杂念,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期望。

    “系统也好,任务也好,”阮乐瑶说,“既然我是你在这个世界的主角,那就要陪我做我想做的任何事,对不对?”

    汪池看着她,手掌覆上阮乐瑶的脸颊,轻声说:“我可不可以吻你?”

    心中澎湃的感情几乎快要容纳不下了,阮乐瑶脸瞬间红得有些发烫,扭过头抿着唇,半晌才道:“下次不要问我这种问题了。”

    他们短暂地接了个吻。

    第四十章

    “我现在在黑沙滩哦,”阮乐瑶把脸埋在冲锋衣竖起的领口中,声音有些闷,语气也闷闷不乐的,“你什么时候过来啊。”

    汪池看了一眼机票,笑着说:“没办法,你的房子我得放在心上啊,监工是白当的吗?可能你去下一个国家我才能来,不要太依赖我了,好好玩——”

    啪得一声,阮乐瑶把电话挂了。

    他们一起玩过了四五个国家后,阮乐瑶在国内装修的房子出了点小问题,汪池只得连夜乘航班,转了两趟机才成功回国。

    除去瞒着阮乐瑶买了机票,汪池兜里还揣着一枚戒指。

    只有一枚,因为是他单方面的向阮乐瑶求婚,阮乐瑶不管答不答应都可以,这枚戒指会戴在他自己手上。

    这是他为阮乐瑶立下的已婚的证明,为了让她安心知道自己会待在她身边。

    汪池心情很好,可他很快接到了一个电话,面色便沉了下来。

    “好,我会来的。”

    短短半年时间不见,商砚就成为了这幅形销骨立的样子,他没有生病,住在一个很小的屋子里,看上去很平静。

    “我快死了,”商砚笑了笑,“你知道的,我成功不了。”

    汪池看着他,神色有些动容,半晌才道:“后悔吗?”

    “如果你问的是,追来这个世界后不后悔,我不后悔。”商砚道,“如果你说的是出轨,我很后悔。”

    他不甘心地看着汪池手上的戒指,苦笑一声。

    “我和瑶瑶曾经是世界上最甜蜜的爱人,如果我没有做错事,哪里可能轮到你呢。”

    “这世界上没有如果。”汪池淡淡地说。

    “她现在幸福吗?”

    汪池最终还是赶上了航班,他没有回答商砚那个问题,直到落地以后匆匆赶到阮乐瑶身边,被她恼怒地踢了一脚。

    不疼,像小猫发脾气,张牙舞爪的。汪池笑了起来。

    他们那天晚上去追了极光,雪地里反射着天空变幻莫测的颜色,阮乐瑶的脸被冻得通红,雪花凝结在她的睫毛上,美得动人心魄。

    汪池单膝跪了下来。

    “我知道你很害怕,”汪池认真地说,“所以我不要求你对我做任何承诺,阮乐瑶,我爱你,无关任何别的事情。”

    他掏出那枚只有自己尺寸的钻戒,戴上手说:“如果哪天你愿意,我会给你对戒,但现在这个能约束的只有我而不是你。”

    阮乐瑶的眼眶红了,泪水在她眼中滚来滚去,汪池吻了吻她的唇,温柔地说:“你幸福吗?”

    “嗯。”

    问题还是需要本人来回答不是吗?商砚死前都会悔恨着自己弄丢了那个最爱他的女孩,而这对于汪池来说是无上的幸运。

    汪池心想,真希望这个任务的达成条件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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