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04

    想来是他那日听了林星瑶的话，觉得我腹中的孩子会威胁到对方吧。

    这一刻，我的内心竟无比轻松，我端过那药冲他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多谢。”

    从此我们便是真正的两清了。

    我没有喊他夫君，他微怔。

    见我仰头要喝，他手指微微抽搐，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我将那碗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灌入喉中。

    沈俞白在房中呆站了片刻，随后夺门而出。

    那药发作的极快，不过一个时辰，我便觉得腹部绞痛，温热的液体顺着腿间缓缓流下。

    “啊——”我只觉得一阵剧痛，那块和我血脉最亲密的骨血便这样失去了生命。

    沈府灯火通明，我浑身冷汗地躺在床上，沈老夫人脸色铁青听那大夫说小产之事。

    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听说你今日外出了?若是你乖乖在家，怎么会连个孩子都保不住！真该让俞白休了你！”

    屋外林星瑶披着沈俞白的外衫，正满脸喜色地探头看我。

    见我抬眸，她故意拉了拉身上的外衫，冲我得意一笑，无声道：“活该。”

    沈老夫人训斥完我，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沈俞白这才缓步走过来。

    他拍了拍我的手道：“娘，只是一时气愤，你不要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沉默了片刻道：“晚凝，你别难过，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我没有接他的话茬，只说：“沈俞白，你今天一整夜都在书房吗?”

    他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是。”

    我笑道：“那你记得看我给你留的信。”

    他不在意地点头：“晚凝，我知道你为这个孩子难过，没关系，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我只笑笑：“我们不会再有孩子了。”

    他的脸上划过一丝疑惑，可还不等他开口，外面便传来林星瑶的喊声，沈俞白只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带着所有丫鬟退了出去。

    临关门前，沈俞白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

    屋内还弥漫着血腥味和中药苦涩的味道，成婚三年的夫人靠着床边，昏暗的灯光趁着人单薄无比，仿佛随时会消失。

    沈俞白摇了摇头，打消这种古怪的念头，

    木门缓缓关上，隔断了所有的一切。

    房间里一下子冷清下来，我慢慢起身，换上衣物，带上收拾好的东西趁着夜色出了沈府。

    ……

    沈俞白走在空旷的花园里，不知为何，妻子最后的那个笑意总萦绕在他心间。

    他想起自己亲手熬制的那碗打胎药，想起谢晚凝静静地看着自己，

    那一刻，对方似看穿了他所有的心思，令沈俞白有了几分怯意。

    可她确实把药喝了。

    明明这个孩子也是谢晚凝百般期待的，她为什么这么平静?

    难得她不爱自己吗?不——

    每次谢晚凝看他的表情，就像要将这张脸刻进骨子里，怎么可能会不爱他呢?

    沈俞白忍不住停下脚步，他按住自己的心口，想，也许是因为伤心、但没关系，这会是我最后一次辜负谢晚凝。

    以后他定会忘了林星瑶，一心一意只爱谢晚凝。

    想到这里，沈俞白难道有了几分笑意他挣开林星瑶的手道：“天色已晚，男女授受不亲，星瑶你自己回房吧。我去书房了。”

    说罢，他也不等恼怒的林星瑶，只快步地朝书房走去。

    他想起谢晚凝反复强调的信，虽不认识对方能写出什么东西，但没关系若是她喜欢，他也可以叫她识字。

    书房里很干净，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谢晚凝是一个合格的妻子，这三年来将谢府打理的很好，就连沈母那样苛刻挑剔的人，都对谢晚凝赞不绝口。

    这封信定然满是她的爱意，沈俞白下定决心，不管她的字都丑，他也会好好珍藏这信。

    可出乎意料，宣纸打开，上面写着漂亮，整齐的簪花小篆。

    那字笔锋温婉，工整干净，

    淡淡的松香味扑鼻而来，墨间偶尔夹杂着几丝金色，竟是传说中玉华书院特有的，岑夫子徽墨。

    可此刻的沈俞白却无暇思考为什么谢晚凝会有这墨，会有这般才学。

    他只死死盯着那信，这竟是第一封和离书。

    而第一句话，谢晚凝便告诉他，沈俞白，我并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