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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今天没带够钱,不要了。”杜窈窈怅惘地拂了拂手,“抱歉。”

    “穷酸!”商贩啐道,“买不起摸这么久,孕妇真是晦气!”扣裙|珥=三,棱馏久%三久"馏

    杜窈窈浑然无觉,转头朝马车走去。

    小翠还嘴,“今天不买,我们说不准明天买,你少狗眼看人低!”

    她快步追上杜窈窈。

    “夫人,您怎么又不买了?”早上明明看到她揣了两百两银票。

    “不想要了……”杜窈窈轻声,语意艰涩,“再不要了……”

    “怎么了?”小翠迷怔地挠头。

    一方砚,这么大反应?

    小丫头追上去,换个话题,“夫人,您说沈相的原配该多好看啊,国色天香,难道比夫人还美吗?”

    杜窈窈是小翠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了。

    “不知道啊。”杜窈窈叹息,风掀起她帷帽的白纱一角,晶莹的大眼睛里水光涌动。

    “再标致的脸蛋身子,只是男人身边一副可有可无的炮架子。”

    “炮架子是什么?”小翠奇道。

    杜窈窈没有回答,自嘲地扯唇,将眼泪硬生生憋回去。

    ……

    叶莹盯着人群中一个略为熟稔的背影,她瞠大美目,怀疑是故人。

    转瞬又见女子抚着大肚上马车,眨眨眼,可能看错了。

    ……

    杜窈窈过两日去别的地方买了砚台。

    砚没放热,京城传来一则惊天霹雳。

    杜文武因科举舞弊,连同考官,一并入狱了。

    原谅我

    原谅我

    -

    “相公,杜老爷带杜二姑娘在府里候上一天了。”夜晚进书房掌灯,六儿禀道。

    沈阶从宫里刚回来,闻言淡道:“去外面找个客栈,安排他们住下。顺便传个话,就说杜文武一事,皇帝震怒,我管不了。”

    “是。”六儿应,偷觑一眼沈阶平静的面色。

    新帝脾性和善,为着作弊举子是相公的大舅子,也该网开一面。

    相公在新帝心中的地位,朝中人皆知,上至同意宽恕叛党之大事,下至做主被下药这等鸡毛蒜皮。

    科举舞弊,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全在掌权人的一念之间。

    怕不是管不了,而是不想管。

    六儿纳闷,相公对夫人痴情一片,怎不愿帮忙夫人娘家的事儿。

    沈阶指尖轻叩书案,思忖道:“再帮我通知刑部、大理寺、御史台,所有参与此次科举舞弊案调查的官员,不得对杜文武徇私枉法。除严刑拷打外,杜文武的监牢待遇,和其他犯人一视同仁。”

    稍顿,“另外,放出消息,新帝登基,非常重视初次科举,作弊之人,许要按律斩首。”

    “啊?”六儿张大嘴巴。没有雪中送炭,反而雪上加霜。

    通常收押的犯人,家底若是丰厚,父母亲人给狱卒送些油水,犯人在牢中的生活能好过些。银钱不多,长官们睁只眼、闭只眼就过了。

    相公此举,故意让大舅子在牢里不好过。

    还有斩首消息……

    六儿琢磨不透,“相公您这……?”夫人死了,也不能做得这么无情啊。

    沈阶眸中一片复杂难明,长睫低垂,掩住难堪心事,他低声,“让我试试吧。”

    试什么?

    六儿更迷糊了。

    若不是杜文武买通考官的证据确凿,他险些怀疑相公设计谋害杜家。

    但一想,相公为人公正廉洁,断不会拿科举大事玩作儿戏。

    可这这这……一系列的操作,太叫人摸不着头脑了。

    六儿出门,沈阶拿出一幅画像,女子眉眼弯弯,浅笑盈盈。

    他低头,虔诚地亲吻她唇角,“窈窈,原谅我啊,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一日日的等待和寻找,没有踪迹,没有结果。

    一夜夜的愧疚和思念,彻夜难眠,衾枕孤寒。

    头一回感到,死了比活着好。

    可他不能死。为公身居要职,匡扶社稷,为私,他要帮她看顾柔弱的母亲,他要找她,确定在不在人世。

    若不在,九泉之下,他以后得向她请罪。

    若在,总不能叫她一辈子恨他,要解开心结和误会。哪怕她不原谅,一剑捅死他,他心甘情愿。

    杜文武的事是个意外,沈阶真没想到杜家如此胆大妄为,竟出巨款,买通考官,提前预知试题。

    杜文武请一才子帮他撰文,才子不知这是科举试题,嘴不严实,转头和其他举子讨论。

    会试当场,有几个考生直言听过题目,揭发考官泄题,有人舞弊。

    一番核查,杜文武、才子和考官一同下狱。

    他借此做文章,特意交代六儿的私心是:想试探杜窈窈在不在人世。

    亲生女儿死去,翠娘前两个月伤心欲绝,后头恢复寻常,时不时买年轻姑娘穿的布料做衣裳。

    做了没见她穿过,那衣裳去了哪里?

    就算烧了。疑点第二,杜窈窈京城的四个铺子转到翠娘名下,他能理解,但翠娘紧接着把铺子交给宋行楷管理?

    宋行楷的娘亲杜兰和翠娘从前不睦,翠娘有这么好心?还是杜窈窈生前的嘱托?再或,是杜窈窈本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杜家只杜文武一个独苗,说命根子不为过。儿子落难,杜青和翠娘急疯了……窈窈,她会不会出现?

    做他的后宫之一?(二更)

    做他的后宫之一?(二更)

    -

    翠娘病重了。

    杜窈窈马不停蹄地赶往青州。

    她怀疑一切是沈阶所为,蓄意给杜家下套,只为逼她露面,向他求情,然后乖乖做他泄欲的宠物。

    转念又想,以杜青那种贪婪自大的性格,做出贿赂考官的事,不是不可能。

    眼下之急,如何解决,杜窈窈寻不到良法。

    奔波数日到达青州,她扮作宋家的婢女,跟随杜兰一起去杜府探望翠娘。

    翠娘得青州太守夫妇照拂,地位不比往昔任人欺压,守门的婆子见有个婢女蒙面,心生疑窦,不敢多问。

    房里一股清苦的药味,杜兰进去寒暄几句,支开众人,留下杜窈窈和翠娘母女。

    “窈窈……”翠娘撑起身子,消瘦的脸未语泪先流,“我苦命的女儿……”

    “娘——”杜窈窈见翠娘面容惨白,双眼凹陷,整个人瘦得一把骨头,她鼻尖一酸,跪在床边落泪,“女儿不孝。”

    “窈窈,窈窈……”翠娘将杜窈窈抱在怀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娘,爹真花了五万两银子买考官的试题吗?”杜窈窈含泪问。

    翠娘嗫嚅着,“我也不太清楚。自打文武过了乡试,你爹就着人在京城打听历年的考官和题目,买过不少市面上猜题的考卷给文武。”叹了口气,“我没想到、没想到……”

    科举舞弊,这是对其他学子的不公平,朝廷肯定对作案之人严惩。

    过去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处罚方式各式各样。有的取消科举资格,有的打板子发配边疆,有的……牵连家族,砍头示众。

    杜窈窈不懂,为何杜文武偏偏是最严峻的那种。

    翠娘抹泪诉道:“窈窈,你爹去找了女婿,找了几回见不着他。想买通狱卒看看你哥哥,有钱无门……”

    杜窈窈早对沈阶不抱希望了,唯杜青蒙在鼓里,以为沈阶还是他的亲亲女婿。

    官场没那么清廉,下边人得小营小利,全个家属人情,事别闹大,上边人不会深究。

    杜文武这里,怕是被有心之人提前叮嘱了。

    杜窈窈不懂沈阶想干什么?

    落井下石,火上浇油,他和杜家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吗?好歹玩了杜家女儿几年。

    是怀疑她假死,故意逼她出来吧?

    “窈窈……”翠娘颤抖着下床,紧紧抓住杜窈窈的手,曲膝跪下,垂泪不语。

    历史再次重演,当初翠娘替杜文武求官,也是这样。?衣伶*五?-八吧-?五9伶

    杜窈窈的心一点一点变凉。

    她恨在古代做女儿身,女子太容易被男人抛弃、被家族放弃。

    她不怪翠娘。翠娘本身是个遭受封建桎梏的女人,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女儿重要,儿子更视为命根子。

    沈阶只是在大难时抛弃了她,有什么呢?男人有权有势,再低个头,女人当不计前嫌,大度原谅。

    何况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无限风光,又能救出杜文武,何乐而不为?

    自尊是什么,人格是什么,原则是什么,重要吗?

    不重要!

    这是一个大把女人欢天喜地同享一个有权男人的社会。

    她杜窈窈会屈服吗?

    永远不会。

    内心永不屈服。

    “娘,”杜窈窈扶起翠娘,安慰道,“哥哥的事,我会想办法。”

    翠娘不肯起,絮絮道歉,“窈窈,对不起,娘对不住你……”

    杜窈窈怅然地笑,“身为人女,担女之责,应该的。”

    她眼里落着泪,唇角弯起,“母亲,起来吧。走投无路我会去找沈阶的,他以前那样喜欢我,我求求他,他会放了哥哥的。”

    “窈窈,”翠娘感激涕零,又潸然泪下,“娘知道委屈你了……”

    “不委屈。”杜窈窈淡然,就当翠娘给她做这么久母亲的谢礼。

    最差一切回到原书。

    沈阶开后宫,她做他的后宫之一。

    一个是表弟,一个是妻子

    一个是表弟,一个是妻子

    -

    杜窈窈没先找沈阶,而是选择找他的表弟——林书彦。

    一个女人,有时听不懂男人的话,是装作不懂,并非完全get不到。

    沈阶过去三番两次提起林书彦,那吃醋的表情言语,让杜窈窈猜测,林书彦对她有意。

    男人对女人,始于心动,终于床榻,很难有完全分开的情和欲。

    杜窈窈给林书彦去了一封信。

    –

    林府湖心的藏书楼。

    婢子阿泠细细煮好一壶茶,斟上一杯,奉给年轻斯文的公子,“谁来的信啊?”

    边说,她边娇俏地抵在他肩头,“一封信,你怎么看那么久。”

    林书彦将信收回袖中,展信的大拇指和食指攥得发白,掌心也是一片濡湿。

    他没接她的茶,从书案起身道:“你今晚早点睡,我回主宅休息。”

    阿泠的外貌特别,林书彦为掩人耳目,将她安置在鲜少人进出的藏书楼顶层。

    “不嘛。”阿泠无限依依,“哥哥是嫌阿泠昨晚伺候得不够好吗?”

    阿泠出身江南瘦马,饱受调教,眉眼清美,一颦一笑柔媚动人。

    “没有。”林书彦盯着阿泠的脸蛋,袖中的书信似燎火滚烫,烧得他心绪不稳。

    终是模样似,人不是。

    他没留下与她温存,推脱道:“我还有事,改日陪你。”拂袖匆忙乘船走了。

    阿泠站在门口,望着一望无垠的湖面,她像一只被困的鸟雀,寂寥地在这小岛上停歇。

    林书彦第二日着手打听杜文武的事,没过几天,他的种种异动传到沈阶的耳朵里。

    “林公子收到一封从青州寄来的信,撤了京郊灵台寺为‘瑶娘’供的一盏长明灯。这几日游走在御史台和大理寺,探听杜文武在牢狱的消息,还上疏求情,举子寒窗苦读不易,请圣上对作弊之人从轻发落。”

    六儿将暗卫收集的消息汇总,一溜烟儿地禀报给沈阶。

    沈阶负手立在窗前深思,消息背后的疑点。

    青州来信,林书彦撤灯。

    “瑶娘”,是杜窈窈初次见林书彦,请他援救用的化名。

    长明灯,人死后不分昼夜长燃之灯。佛家里说是用来替亡魂引向通往阴间的路,也有为亡灵祈福之意。

    林书彦为杜窈窈供长明灯,抱的什么心思,同为男人,沈阶一清二楚。他管不住旁人窥伺她的心。

    他不供这种灯,因为他不相信杜窈窈完全死了。

    那么,是谁寄来的信,能让林书彦撤灯?

    此举是不是意味着,林书彦知道杜窈窈生还人世的消息。

    沈阶如在茫茫黑暗抓到一丝希望的光亮,他压下心头的雀跃,吩咐,“派人牢牢盯紧杜家和宋家,翠娘和宋行楷有任何风吹草动,立马上报给我。”

    “是。”六儿垂首应。

    “对了,”沈阶询问,“书彦收的那个婢女有蹊跷吗?”在福王府林书彦谈及此事,态度躲闪。

    六儿清秀的面上一言难尽。

    他正想提此事,踌躇半天,不知怎么张口。

    “怎么了?”沈阶久久得不到回应,疑问。

    六儿瞄着沈阶的背影,胸中忐忑,咬咬牙,心一横,措辞缓慢而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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