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我虽然感受不到为人父的滋味，但我还是由衷的为朱哥高兴。“小六爷，我太兴奋了。你要是不困的话，咱们在医院附近找个餐馆儿，一起喝个酒？”
看了下时间，齐岚的电话迟迟不到。
估计她今晚的牌局，不可能按时结束了。
我便答应了一声，放下电话，喊了洪爷，一起去看朱哥的女儿。
医院楼下，此时的朱哥正在大门口来回踱步。
能看得出来，此时的他极其兴奋。
走到跟前，我便立刻问说：
“你不陪黄润，怎么还想去喝酒？”
“她睡了，护工照顾呢。我今天要是不喝点儿酒，我这一晚上肯定睡不着！”
说话时，朱哥把烟掏了出来。
犹豫了下，他把烟和打火机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
“戒烟，为了我女儿戒烟！”
看着朱哥如此的兴奋。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第920章
江湖似海深
我们和朱哥去的是一家海鲜烧烤档口。
点了些吃的，我们三人边吃边聊着。
能感觉到，此时的朱哥除了满满的幸福感外，整个人似乎多了几分柔软。
几瓶啤酒下肚，朱哥拿着一支烟，来回在手里捻着，也不点着。
好一会儿，才感慨一声，冲着我说道：
“想想我老朱这半辈子也挺有意思的。我十五岁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便稀里糊涂进了江湖。当过小弟，做过大哥。砍过人，也被人砍过。我本以为像我们这些矮骡子，最后的结局就是横尸街头。可没想到，老天对我不薄。在哈北遇到了黄润，本来是被她给千了。结果最后还成了我孩子她妈……”
朱哥说着，把烟放到鼻子下嗅了嗅。
接着，拿起酒杯，冲着我和洪爷说道：
“小六爷，洪爷，这杯酒敬二位！”
我们三人碰了下杯，同时把酒干了。
放下酒杯，朱哥用手背擦了下嘴边的啤酒。
“我从来没想过，我这德行居然有天能当爹。小六爷，你知道吗？当我抱着我女儿的那一瞬，我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好像温柔了起来。生活真好，有个女儿真好……”
谈到女儿，朱哥的嘴角挂着一丝温柔的微笑。
“小六爷，我今天请你们来，其实还有件事。我得先谢您这次赏了我一百万，让我没了后顾之忧。我想说的是，这江湖，我不玩了。黄润出院后，我就带着她们娘俩儿回哈北。做点小买卖，好好的把孩子抚养长大。小六爷，我知道你现在是用人之际。你也别怪老朱，有了孩子，就有了牵挂。我现在就算是拿刀，估计都没有砍人的勇气了。小六爷，以后的路，老朱就不陪你了……”
说这番话时，朱哥的眼眶微微泛红。
我拍了拍他的胳膊，会心一笑。
作为朋友，朱哥能在这个风诡云谲，吃人不吐骨头的江湖中全身而退，我是由衷的为他高兴。
酒一杯一杯的喝着，朱哥的兴致也越来越高。
喝到兴奋处，他更是击碗而歌。
“江湖似海深，多少不归人。万千江湖客，和光又同尘……”
东方破晓，我们的桌上已经摆满了啤酒瓶。
朱哥起身算账，洪爷上了洗手间，我则给老黑打了电话，让他上午去银行取些现金。朱哥喜得千金，大家还是要有所表示的。
我正打着电话，就见朱哥已经买了单，晃晃荡荡的站在路边，等着我和洪爷。
磨叽了好一会儿，洪爷才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我刚一起身，忽然就听门口处传来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
再一看，就见几辆摩托车疯狂的朝着朱哥的方向奔去。
摩托车后座上的人，挥舞着锋利的砍刀。
冲着朱哥，便砍了过去。
朱哥是老红棍，虽然喝了酒，但反应却并不算慢。
左边摩托车冲过来的那一瞬，就见他猛的一缩，就地一滚，躲过了这刀。
而他刚刚爬起来，又一辆摩托车冲着他疾驰而来。
“砰！”
一声巨响。
就见朱哥高高飞起，又狠狠的跌落在地上。
到底的一瞬，旁边的两辆摩托车，呼啸而来。
一前一后，从他身上快速碾压过去。
后座的刀手，手起刀落，一刀便砍在了他的头上。
我和洪爷拿起酒瓶，疯的一样冲出了排挡。
一见有人出来，几辆摩托车没有丝毫的停留，在一阵轰鸣声中，飞驰而去。
我已经顾不上这些刀手了，跑到朱哥跟前，蹲在地上，急声问说：
“朱哥，你没事吧？洪爷，打120！”
朱哥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我的那一瞬，他缓缓一笑，冲着我俩说道：
“这点伤算什么，没事的。走，回医院，我让你们看看我女儿有多乖……”
话一说完，朱哥挣扎着爬了起来。
能感觉到，此时的他异常吃力。
站起来的那一瞬，一只胳膊便搭在了我的身上。
“不行，你别乱动，等120！”
朱哥转头看了我一眼，他忽然笑了。
头上的鲜血，顺着他的脸庞，慢慢的流到他的笑容里。
“小六爷，老朱跟你那天起，你说话老朱从来没不听过。今天，听老朱一次。陪我去见我女儿。咱们是江湖人，打打杀杀的事经历太多了。我的伤怎么样，我自已清楚……”
话一说完，朱哥的嘴角竟开始渗血。
这一幕，让我心里一阵凄凉。
“小六爷，算老朱求你了，陪我去见我女儿……”
站在我身边的洪爷，轻声说道：
“小六爷，听朱哥的吧，我们一起去……”
看着朱哥，我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和洪爷一左一右的扶着他，朝着医院的方向走了去。
医院距离排挡很近，不过几百米的距离。
朱哥走的很慢，他嘴角的血也越来越多。
第921章
和光又同尘
当我们出现在安静的病房里时，黄润一脸惊恐的坐了起来。
她的手，捂着小腹的位置，带着哭腔问朱哥说：
“老公，你怎么了？”
朱哥再次的笑了，慢慢的摇了摇头。
“我没事的……”
说着，他蹒跚的走到了婴儿床旁。
婴儿床里，一个粉嘟嘟的小家伙正酣睡着。
小家伙并没有朱哥说的那么漂亮，甚至还有点小难看。
但这丝毫都不影响，这小家伙的可爱。
朱哥费力的把孩子抱了起来，他身上的鲜血，立刻把襁褓染红。
或许他太用力，小家伙一下醒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小家伙没哭。只是一脸懵懂的看着她眼前的男人。
“小润，我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此时的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回头再取，你快去看医生……”
朱哥对黄润的话，充耳不闻。他只是微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小家伙，轻声说道：
“我们这些江湖人，就像浮萍一般，没有任何的根基。有时看着风光，可在残酷的命运面前，我们好像又那么的脆弱。孩子就叫朱晓萍吧，平平凡凡，平平安安。可以吗？小润……”
黄润已经泣不成声，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话一说完，朱哥身体一颤，嘴角和鼻孔同时流出了一股鲜血。
朱哥把孩子送给了黄润，他扶着床尾的栏杆，冲着我，慢慢说道：
“小六爷，老朱没求过你什么。这一次，老朱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朱哥。无论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我鼻子泛酸，点头回应着朱哥。
“帮我把黄润和孩子送回哈北。如果可以的话，以后有时间，帮我照顾一下她们……”
“老公，你别说了，去看医生……”
黄润撕声大喊。
朱哥却并没回应黄润，而是一脸殷切的看着我。我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凝重的点了点头。
“江湖似海深，多少不归人……”
朱哥喃喃的说道，而我接了他的后两句：
“万千江湖客，和光又同尘！”
朱哥再次的笑了，转头看向黄润，慢声说道：
“小润，对不起，我爱……”
最后一个字没等出口，就见朱哥身体一探。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整个人身子更是倾斜的，朝着病床的方向倒了下去。
曾经叱咤风云的江湖红棍，再也没有往日的英武。
像一个睡着的人，安静的倒在血泊之中。
作为打打杀杀走过来的老江湖，从朱哥被车两次撵过的那一瞬，他就已经知道自已不行了。
他借着酒精的麻醉，和自身强大的意志力，以及想见妻女的迫切愿望，他才坚持到病房，做了最后的交代。
如果没有这些，他就是上了救护车，也一样躲不过命数里的这最后一劫。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黄润忽然停止住了哭泣。
她抱着孩子，痴痴的看着血泊中的朱哥。
就这样看了好久好久，她才失神般的问说：
“告诉我，谁干的！”
没等我回答，她接着又问了句：
“是哈爷？”
虽然没有证据，但哈爷绝对脱不了干系。
黄润把孩子放到婴儿床里，她挣扎着从病床上下来。
捂着小腹处，看着我。
忽然，黄润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眼泪无声无息的流淌着。
“小六爷，我老公没什么朋友。他曾和我说过，有一天他出事，唯一能帮上我的就是您小六爷。今天，我黄润求您一件事，希望您能答应……”
我急忙蹲了下来，想扶黄润起身。
可她死死的拽着床，愣是不肯。
“我黄润虽十几岁就被邹家豢养。但我走过江湖，也见过江湖。我老公被人砍死了，我接受。江湖嘛，不就是这样吗？但我作为他老婆，如果不为他站出来，不为他出这个头，报这个仇。那我还配做他老婆吗？小六爷，求您帮我照顾孩子。剩下的事，我黄润一人去办！”
当黄润最后一个字出口时，我的眼泪也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此时，门口站着不少看热闹的人，但却没人敢进来。
随着人群的一阵骚动，就见老黑和哑巴还有小朵，急匆匆的闯了进来，是洪爷通知他们的。
最出乎我的意料的是，走在最后的竟然是黄泽。
“黄润，你老公怎么了？”
黄泽一进门，她便急忙问黄润。而黄润只是盯着我，看也不看她一眼。
我蹲在黄润的面前，扶着她的胳膊，郑重问说：
“嫂子，信我吗？”
黄润则重重的点了点头。
“信！”
“好，朱哥交代我的事，我都记得。第一，送你回哈北。第二，照顾你们母女。我再加两条，第三，朱哥的仇，我来报。第四，朱哥死的憋屈，但我要让他葬的光彩！”
最后两条，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而说着，我便把黄润扶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句：
“老黑！”
“在呢！”
“照顾好嫂子，谁敢来打扰嫂子和孩子，就给人弄死他！”
老黑咬着牙关，蛮声回答道：
“老黑知道了！”
“洪爷！”
“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