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过这话若是裴绎自己来说,绝对没一个人会信,可是换成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担心自己兄长,脸上一副焦急得快要哭出来的神情,一帮男人哪还忍心再质疑,纷纷后退让出一条道来。“阿绎你妹妹也太懂事了吧!”
“靠!你特么招女人也就算了,家里还有个这么贴心的小棉袄,命也太好了吧!”
“绾绾,你介不介意再多几个哥哥啊?”
“滚!”裴绎笑骂一声,装模作样地一手捂着胃,一手搭在妹妹肩上,脚步虚浮地跟着她离开人群。
裴绾把哥哥带到附近一处安静的休息室,里面有一张宽大的长沙发,她扶他躺下,又给他倒了杯水。
以裴绎的酒量其实并没喝太多,何况喝的还是香槟,只是想借机享受一下妹妹的照顾。
此时看着那个为他转前转后的乖巧身影,心头暖烘烘的,倒似乎真有了些醉意。
“绾绾,你喜欢今天这样的婚礼吗?”
“喜欢啊。”
碧海蓝天,椰风沙滩,大马士革白玫瑰铺就的红毯,精心设计的刺绣长摆婚纱,还有新郎新娘相互许下的动人诺言。
试问哪个女孩会不喜欢这样唯美浪漫的婚礼呢?
裴绎伸手轻轻拨弄她耳侧黄白相间的缅栀子花,鼻尖萦绕着沁人的花香和她的淡香。
“那你以后想要这样的婚礼吗?”
裴绾愣了愣,裴绎的眼神难得有些迷离,看起来不太清醒,她大着胆子轻声问:“那哥哥呢……哥哥以后会办这样的婚礼吗?”
裴绎的手抚上她的脸,目光像在看她又像什么都没看,柔情缱绻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嗓音也异常低柔:“嗯,她喜欢就办。”
裴绾怔怔地跪坐在地毯上,裴绎已经闭眼睡过去。
他的话却在心头久久盘旋。
他们这么快就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吗?
为什么到现在都还不告诉她呢?
难道要等到订婚的那一刻才会让她知道吗?
灿烂温暖的阳光透过沙发边的落地窗轻盈地笼罩在他们身上,可她却依然觉得冷。
明明最大的愿望就是哥哥能幸福,她理应为他高兴的,可是为什么却怎么都抑制不住从心底蔓延的酸楚和悲伤呢。
泪意好像又要漫上来,裴绾咬紧唇极力忍住,最近哭的次数太多,连她都有些嫌弃自己的软弱。
她痴迷地望着他冷峻的侧颜,耳畔仿佛有一只恶魔在不厌其烦地低语劝诱。
为什么他不能是她的?
凭什么她必须忍着心痛成全别人?
他那么宠她,不管她做错什么,他应该都会包容原谅的吧?
浑噩中,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唇也不知不觉越靠越近。
他的唇薄削而性感,面无表情时是渗人的冷冽,可一旦眼里盛出一丝笑意,嘴角便会不自觉地勾起最魅惑人心的温柔。
她好似陷入一场不可自拔的虚幻中,明知无望又甘愿沉迷,直到尝到了他唇上余留的香槟的芬芳和凉意。
她惊慌地退开站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像被蛊惑似的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转身就要夺门而逃,却看到休息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大半。
裴绾脑中一片空白。
门外立着一个女人,意味深长地笑望着她,栗色的长发如美杜莎妖娆的蛇发,张着血盆大口随风狰狞。
第0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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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2
第21章.威胁
裴绾脸色煞白地站在走廊角落,看着面前的女人,神思恍惚。
贺芝却笑得十分亲和,仿佛根本没看见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
“绾绾,其实我很理解你,你现在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又整天跟阿绎这么优秀的男人朝夕相处,的确很容易被诱惑,但他可是你哥哥,你说他要是知道从小疼爱的妹妹对自己抱有这种心思,会怎么想?”
打蛇打七寸,这无疑是裴绾内心最害怕的事。
她知道自己离经叛道,爱上一个绝对不该爱的人。
这些年她一直将这个秘密埋藏在心底,从不敢在哥哥面前流露丝毫端倪。她宁愿一辈子只当他的妹妹,也承受不起被他知晓真相后的厌恶和排斥。
贺芝望着裴绾那摇摇欲坠的眼神,淡淡一笑,到底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不经吓。
但贺芝显然低估了她眼里的小丫头。
裴绾的孩子气从来只会在裴绎一个人面前流露,不过须臾她就强迫自己恢复了冷静:“你如果想让他知道,就不会在这儿跟我浪费时间了,你想要什么?”
贺芝有点意外,但也很满意她的上道。
“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只是想请你帮个小忙。”贺芝撩了撩肩上的长发,“下个月是我爷爷的八十大寿,寿宴就定在瑞兹酒店,贺家之前给阿绎送去了请柬希望他能出席,但是被回绝了,我希望你能替我再问问。”
虽然瑞兹本就是燕城最顶级的酒店之一,选择在这里也无可厚非,但以贺家如今的境地,寿宴特意定在裴家旗下的酒店,又想方设法请裴绎出席,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毕竟酒店是敞开门做生意,只要裴绎没有授意拒之门外,他们想在瑞兹设宴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裴绎本人若是出席,意义则完全不同,这无疑会给所有对贺家观望的人一个信号,裴贺两家将会重修旧好,贺家的危机也会随之迎刃而解。
裴绾不禁心头冷笑,贺家怎么还有脸觉得裴家是可以任他们随意利用的?
“我们两家似乎没有这样交集的必要。”
“怎么没有?你那时还小可能不记得,我爷爷很喜欢阿绎,以前经常请他去家里做客,更何况我和阿绎之间还有一些误会,一直没有机会单独聊聊,我也希望借我爷爷的寿宴,让我们把那些陈年误会都解开。”
果然贺芝依然没放弃裴绎,那裴绾就更不可能答应,嘴上说什么解开误会,还不知道她到时会做些什么。
“抱歉,我恐怕帮不了你,我哥哥的决定向来不是旁人能左右的,我也无能为力。”
贺芝并没恼怒裴绾的拒绝,仍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何必这么自谦,谁不知道阿绎最重视你这个妹妹?我想你的意见他多少都会听进去的,况且,你应该也不希望你心爱的哥哥,因为你刚才的一时冲动而遭人唾弃吧?”
“你在威胁我?”裴绾脸色一沉,“空口无凭,你就不怕我告你诽谤吗?”
“的确,光说当然很难让人信服,但有事实依据就不一样了。”贺芝慢悠悠地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举给她看。
裴绾直直盯着那张照片,手指紧攥成拳。
贺芝轻笑一声,把手机收回去:“你放心,这照片在我这儿目前还很安全,但之后别人看不看得见就取决于你了。”
“他有喜欢的人了,不会再接受你的。”裴绾直视着她的眼睛,试图从她眼里捕捉到一丝动摇。
贺芝无所谓地耸耸肩:“那有什么关系?我只要他这个人和你们裴家背后的支持就行了,他乐意喜欢谁,我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也应该很清楚,像他这样的男人是不会只属于一个女人的,只有选择我,才能给他最大的自由。”
“所以你根本不爱他,你爱的其实是他能带给你的名利,或者应该说,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谁说我不爱!”贺芝不假思索地反驳。
裴绾头一次惊讶地看到她一贯无懈可击的高傲面容上隙开一条哀戚的裂缝。
“没有哪个女人在真正爱过他后能轻易遗忘……”贺芝黯然而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裴绾,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幸运,自小到大什么都不缺,还有家人的悉心呵护,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如果鱼与熊掌不能兼得,那没有面包的爱情就一无是处。”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贺芝很快收敛起情绪,从包里拿出墨镜遮住微红的眼圈。
“我会重新寄一封请柬到裴家,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裴绾在贺芝从她身旁擦肩时,轻声问:“靠算计得来的一切,你真的心安吗?”
贺芝脚步顿了顿,但这次没有再回答。
裴绾看着她摇曳生姿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走廊外的椰林,她走得那么坚定,仿佛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她。
裴绾拉开休息室的门,看到裴绎还静静躺在沙发上,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她走过去给他轻轻搭上一条薄毯,目光不经意扫过墙上的一面镜子,才发现她鬓间的那朵缅栀子花不知何时竟不翼而飞。
她低头在房间四处环视一圈,依然不见踪影,心想大概是刚才在走廊上被风吹走了,然而她现在有更紧迫的事要做,实在没有心思去找一朵花。
休息室的房门又被轻手轻脚地关上,脚步声逐渐远去。
沙发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睛,从裤兜里摸出一朵缅栀子花,默然出神地凑到鼻尖,若有所思。
裴绾回到气氛热烈的现场,人群正随着乐队的表演在尽情狂欢。
她看见崔南溪正摇头晃脑地又蹦又跳,却怎么都没找到宁昙的身影。
她走过去拍了拍崔南溪的背,崔南溪转过头来:“你回来啦!你快看,这主唱好帅啊我的天,声音也绝了……哎你脸色怎么看着不太好?”
裴绾摇摇头:“我没事,你知道阿昙去哪儿了吗?”
“哦!他们那帮人在里头打游戏呢!”
裴绾走进室内,果然见宁昙跟一群年轻男女正坐在一起热火朝天地团战。
她站在旁边正犹豫该不该打扰他,倒是他身边的人注意到了裴绾,胳膊肘捅了捅宁昙。
宁昙被捅得一个手滑没躲开攻击,瞬间掉血,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干嘛!手抖啊?”
“你小青梅来了。”
宁昙没理会他们的调侃,抬起头来,裴绾面上虽然极力挂着微笑,眼里却有掩饰不住的脆弱和倔强。
上次见她露出这种神情,还是裴家出事的时候。
他立马把手机丢给其他人。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第0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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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请教
宁昱周末一大早就被裴绎吵了起来。
他打着呵欠极其不情愿地从楼上飘下来。
“你知不知道睡懒觉是对周末最大的尊重!我昨晚凌晨才出差回到家!你能不能有点人性!你精力这么旺盛怎么不去跑步啊!”
“我跑完才来的。”
“……”他是怎么跟这种自律到令人发指的人成为兄弟的?
“那你这大好周末不老实陪你家小祖宗,大清早来骚扰我干嘛!”
“有事问你。”
宁昱脑子“叮”一下被敲醒,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还专门到他家来,那得是多慎重的事?
他招呼裴绎到餐桌坐下,保姆给他们摆上早餐。
裴绎抬眸看了一眼楼上:“宁昙在家吗?”
“没在,不知道这小子最近在野什么,成天往外跑。啥事啊?这么神秘,还怕他听见?”
裴绎咳了一声,斟酌着措辞:“如果,嗯……宁昙有喜欢的人,但是你不同意会怎么办?”
宁昱一脸莫名:“什么怎么办?他有喜欢的人关我什么事?再说他那欠抽的个性,我越不同意他越来劲!”
“要是他们不能在一起,你也不劝劝?”
“这感情的事有什么能不能的,只要他不是喜欢男人,喜欢谁都跟我没关系。”
裴绎眼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等会儿!”宁昱终于反应过来,“是不是绾绾有喜欢的人了?你不同意?你看我上次就说吧你还不信!诶是哪个不怕死的浑小子啊?勇气可嘉!改天可得让我瞻仰瞻仰!”
“……”被骂浑小子的裴绎只能心头苦笑,裴绾在学校走得近的异性就只有宁昙,他使尽各种手段都没查出那个占据她心神的人到底是谁,却万万没想到那个混蛋竟然是他自己。
那一刻他内心有不顾一切的狂喜和冲动,但身为兄长的责任感又很快把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他不断告诫自己,妹妹还小,分不清亲情与爱情,她只是从小过于依赖自己,父母去世后更是把他当成了唯一的依靠,他不能因为男人的自私和独占欲而毁了她。
他甚至开始反省,是不是因为她少女初长成,而自己还无意识对她保留着习以为常的亲昵,才给了她错误的引导。
宁昱发现裴绎一直不说话,以为他正在酝酿怎么搞死对方,诚心劝慰道:“其实吧,这年纪的小孩谈个恋爱很正常,绾绾也快成年了,你还像她小时候那样严防死守容易产生逆反心理,万一她表面听话,背地里被外面的小王八蛋骗走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裴绎听他讲得还一套一套的,有点刮目相看,难得不耻下问:“那宁昙不听话的时候,你都是怎么教的?”
“教什么教?揍一顿完事!”
“……”算他问错人了,竟然幻想着同为兄长,宁昱总还会有点人性。
从宁昱那儿没有得到任何指导意见的裴绎回到家,拿上车钥匙又去了车库。
他一路开到燕大校门口停下,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里面传来岑珂惊讶的声音:“裴总?”
“你现在有空出来一下吗?我在你学校门口。”
“啊?实在抱歉,裴总,我正在做家教,还在学生家里。”
裴绎有点意外,他来之前还特意让秘书问清了主管说她今天休班,才到学校来找人,没想到她还在做家教。
“什么时候结束?”
“我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您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那时候出来。”
裴绎看了一眼表,离中午也没剩多久,便让岑珂把地址告诉他。
岑珂的学生家在滨江一带,刚好离RINGS那片酒吧餐厅不远,裴绎在附近选了家牛排馆,大约等了二十分钟,岑珂便匆匆赶了过来。
岑珂在给裴绎发过一次短信,收到他回复的几句勉励后,他们就再没联系过,这还是头一回接到他的电话。
毕竟裴绎现在也算是她的大老板,她条件反射以为是自己工作出了纰漏,被告状到他那儿,可想想瑞兹不过是他旗下众多产业的其中一家酒店,连总经理向他汇报都得提前预约,她一个小喽啰犯错哪值得人家集团总裁亲自过问。
但她实在想不出他突然找她会因为什么,就这样困惑地走进那家餐厅。
“抱歉,裴总,让您久等了。”
裴绎态度十分温和,比上次在酒吧见到他时更平易近人,还绅士地站起来替她拉开座椅,搞得岑珂受宠若惊,心头也愈发忐忑。
这是裴绎经常会来的西餐厅,清静雅致的环境很适合一些简短的商务约谈。餐厅经理也认得他,之前看他一个人坐在窗边那桌,还以为这次得是多重要的大人物,连裴绎都得耐着性子等老半天,结果进来一个明显还带着学生气的女孩就已经够令人诧异,再看到裴绎那一系列周到的举动,经理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
裴绎见岑珂面对自己还有些紧张,率先打破了沉默。
“最近怎么样?在学校和酒店的工作都还顺利吗?”俨然一个关心后辈的学长。
岑珂只觉得眼前的一切特别不真实,明明上次他还像个云端之上遥不可及的人,现在她居然能和他坐在一起吃饭。
她硬着头皮答道:“都很好,现在刚开学不太忙,我还能顺便做点家教兼职,酒店的工作也熟悉得很快。”
她当然不会讲酒店里那些不堪的闲言碎语,这是她该独自面对的,没有让他为难的必要。
然而裴绎并非不知道。连宁昱都跟他提过在瑞兹不止一次撞见有人暗地里非议岑珂,可想而知平时有多少人在她背后编排。
他以为她会借机抱怨,但面前这个女孩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强。
她不说,他也不便多问。
“其实你不必再另外做兼职,那些钱你慢慢还就是,没人会催你。”
“我也不光是为了急着还债,除了我妈妈的医药费,我们平时还有许多开销,我爸爸在监狱里也需要定期花钱打点,才能少吃点苦,那些人胃口大,单靠我那点奖学金是填不够的。”
裴绎生平头一次对一个年轻女孩生出几分敬佩,才二十岁的年纪就遭遇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灭顶之灾,还能如此勇敢地直面生活,宁昱那家伙的眼睛倒是难得擦亮了一回。
岑珂说这些倒不是为了博同情,大概因为裴绎知道她的处境,也见过她最狼狈的时刻,她反倒能够坦然提及这些在别人面前难以启齿的事。
但她也有自知之明,像裴绎这样的大忙人哪有空在这儿听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诉苦呢。
“裴总,您约我来应该不是为了听我絮叨这些不相干的事吧?”
裴绎听完她刚才那番话倒是有些犹豫,觉得自己的问题在这个还在为生活奔波的女孩面前似乎显得不合时宜,原已不打算提,被她一问,倒难得露出一丝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