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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她迅速找到方不圆,跟他指明了刚才的位置。

    “不圆,快派几个人去那里救一下人,我……听到声音了,好像是……杨叔叔的声音。”

    方不圆立刻就招呼了几个人去清理废墟,杨宝叶和杨宝矿听到消息也急忙赶了过来。

    好在这里堆积的废土不是太深,差不多一个小时就清理出来了,地面赫然出现一个矿井口,只是这个矿井现在积满了污水,水下情况不明。

    “将抽水机拉过来。”方不圆立刻吩咐道,然后行动迅速换上了水下救援服,杨宝叶想说些什么,只见方不圆笑了笑说道:“你忘了我家是干什么的,我能第一时间了解杨叔的情况,宝叶,放心。”

    杨宝叶抽了抽鼻子,眼眶已经完全湿润,只能按下起伏的情绪,嘱咐道:“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杨宝矿也在一旁说道:“是啊,不圆,你注意安全。”

    方不圆微微一笑,矫健地顺着救援绳滑了下去,没过多久绳子就动了一下,旁边的救援人员连忙拉紧绳子将方不圆拉了上来,而他的身后,背着明显已经陷入昏迷的杨进国。

    “是重度失温,先进行心肺复苏,联系急救中心做好准备。”方不圆扯下呼吸面罩,立刻说道。

    “爸,爸,你还好吗?”宝叶和宝矿并着其他人将杨进国抬上担架,紧急送往了医院,方不圆也被扶到一旁休息。

    时簌看见杨进国被救出来,才终于卸下了浑身的重担,转过身后,扬起的嘴角停在半道,整个人恍若一桶冰水浇下。

    裴赐正站在她的身后,沈助理在他身边说着什么,他慢慢转过头,看向她的方向。

    只是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凉,就像从未认识她一样。

    ——只是一个,看着陌生人的眼神。

    时簌瞳孔紧缩,被他的眼神惊到,心脏如同大鼓咚咚作响,看着裴赐缓缓朝她走过来,后颈开始冒出一层薄汗。

    裴赐停在她面前,看着她,不发一语。

    时簌慌忙低下头,躲开他的眼神,却一直没有听到他开口。

    好容易鼓起勇气抬起头,就听见裴赐薄唇动了几下,她却什么都没有听见,眼前场景开始变得模糊,一瞬间天旋地转。

    在昏迷前的前一秒,她看见裴赐终于乱了神色,慌张接住她倒下的身子,大声喊着什么。

    那一刻时簌心里竟然只有庆幸,还好,至少可以先逃避一会儿了。

    她不想跟裴赐吵架,一点也不想。

    0048

    告白

    时簌醒来的时候,还有点恍惚。

    她在医院里,套房里很昏暗,没有开灯,窗外的月光投射在床边矗立不动的身影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单薄的月光打在他的睫毛上,照出深邃黑眸,眸中是她的样子,伴随着暗流涌动。

    他们都没有开口说话,任凭沉寂在黑暗中发酵,酝酿。

    时簌突然有些厌烦起此时的状态,于是开口打破了沉默。

    “裴赐,宝叶他们怎么样了?”

    “你不关心你自己,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他们吗?”裴赐的声音罕见的冰冷。

    云层遮住月光,也遮住了他的大半面容。

    “我应该没什么事嘛。”

    “应该?你都昏迷五个小时了,这叫应该没什么事吗?”

    时簌一下瞪大了眼睛,她昏迷了这么久吗?

    “我不是低血糖犯了吗?”时簌想要坐起身,又被裴赐按下。

    他掏出一个打火机,一下又一下的拨弄,似乎是有些烦躁。火光在黑暗中炸开又熄灭,然后重复循环。

    “你昏迷了5个小时,中间甚至一度出现心脏骤停的情况,簌簌,这可不是简单的低血糖。”

    “我不知道……”时簌喃喃道,她是真不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心脏骤停?

    “啪嗒!”裴赐突然将打火机盖上,起身走过来,俯身撑在时簌上方,两只眼睛死死锁定住她。

    裴赐伸手贴住时簌的脸颊,轻柔地抚摸,目光中满是疼惜。

    “这样吧,你先来,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杨叔被埋的位置的。

    别跟我说你听到他的求救声,医生说杨叔至少深度昏迷超过3小时了,他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发声求救,更何况他在井下,检测仪都检测不出他的方位。

    我问过沈助理,那个矿井是个半封闭的矿井,因为前段时间地下水逆流暂时封了,杨叔当时应该是为了躲避山石才躲进去的,没想到没想到后来地下水突然涌出反而差点让他淹死。

    我也问过宝叶,她跟我说是你主动提出想去矿区看一看的,你是为什么想去矿区。”

    时簌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从何解释。

    “你知道杨叔会出事,甚至还知道他出事的位置,我看过无人机的监控,你当时是直接走向那个位置的。

    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对辣椒过敏这件事的,就连不圆他们都认为我是不喜欢吃辣,可你一直都很确定,我会对辣椒过敏。”

    ?

    说到这裴赐无奈地笑了笑,“簌簌,神算子都没有你这么厉害吧。”

    时簌慌张垂下眼,躲避他质问的眼神。

    “簌簌,我再问你一遍,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裴赐的声音有些寂寥,比起窗外的寒夜一时不知道是谁更冷。

    “你……想听我说什么呢?”

    时簌咬了咬下嘴唇,心口突然有些泛酸。

    裴赐却突然叹了一口气,目光移向另一侧虚空,喑哑开口。

    “我以为,我们已经很亲密了,可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发现,我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你。”

    “其实北海道那一晚,我很后悔趁着你喝醉问出那个问题,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卑劣的小偷,试图偷窥你的秘密,我想,我们这么相爱,不会对彼此隐瞒什么的,我应该等着你主动告诉我,毕竟,每个人都有彼此的秘密,我也应该先向你坦白的。”

    “我——”时簌突然哽住。

    “你先听我说完,簌簌,我不知道别人的恋爱是怎么样的,告白,牵手,拥抱,亲吻。按照这一流程来,然后感情逐渐加深。就像一个积分器,从0到100,一点点的累计感情。

    可我不一样,我对你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满分,我不需要那些所谓的流程,我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像一个尘封已久的程序开始运行,所有的代码,所有的指令,都指向唯一的一个结果,就是爱你。

    有时候我自己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就好像上帝打造出来,就是为了让我来爱你。”

    裴赐自嘲地笑出声,笑声却满是荒凉。

    “是的,不是喜欢,是爱你,爱到没有自我的那种,因为我知道,你需要这样热烈至死的爱。

    “我当然也很爱你啊。”时簌的眼睛也开始泛酸,她怎么可能听到裴赐这一番告白没有反应呢?

    裴赐喉结动了动,侧身躺下,紧紧抱住了她,喉咙深处发出悲怆的哀鸣。

    “你爱我,但你不相信我。”

    这个事实让裴赐感到崩溃,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让时簌无法相信他,是自己没有给足安全感,还是他做了什么让时簌无法相信的他的事。

    裴赐的话让时簌泪流满面,她在裴赐的怀里低声抽泣起来。

    “簌簌,在医生告知我你心脏骤停的那一刻,我真的怕了,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保护不了你,你的小狗,好像真的挺没用的。”

    “不是的……”时簌揪着他的衣袖连连摇头,“你是最好的,没有人会像你一样对我这么好了。”

    裴赐吻去时簌脸上的泪水,又印上她的嘴唇,一个缠绵,悠长的亲吻,却蕴含深深的痛苦。

    “或许是我太心急了,我强烈的要求贴近你,进入你的生活,从始至终都没有问过你的意愿,也许你,并不需要我呢。”

    裴赐的话让时簌瞪大了眼睛,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要,跟我分手吗?”

    裴赐摇了摇头,“簌簌,我们之间,主导权永远在你,但小狗很自私,如果你想留下他,他就会占有,掌控你的一切,你确定,你要这么一只小狗吗?

    我会给你时间,让你好好想想,你不需要急着回答我。”

    裴赐骤然抽离起身,替时簌将被角掖好,摸了摸她的头,在她额头落下一个亲吻。

    “我去杨叔那边看看,你先好好休息。”

    时簌都来不及抓住他,就看见他的背影骤然消失。

    伴随着脚步声离开,门锁轻响,房间里再度恢复平静。

    满室寂寥……

    0049

    初恋

    那之后两人陷入一种奇怪的冷战中。

    裴赐每天都会来给她送饭,监督她吃完,每天例行跟医生询问她的病情,如同以往一样,但就是不跟她多说一句话,即使是时簌主动提出要跟他谈谈,他也是推三阻四,找借口溜走,到最后连病房都不怎么进了。

    因为时簌时不时会有心悸情况的发生,裴赐坚持要她等到身体恢复再出院,时簌这天在病房待得实在无聊,就打算去看看宝叶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杨进国目前还在重症监护室没有出来,时簌去的时候,宝矿正在安慰一脸憔悴哭得眼睛红肿的杨母李娇。

    “你说你爸好歹也是个大董事了,怎么以前那些破毛病就改不了,天天就爱往矿区跑,人家大老板没事就去喝喝茶,打打高尔夫,他倒好,每天就往那矿里钻,不知道的以为还在当黄金矿工呢,跟那些矿工混得跟拜把子的兄弟似的,你说他要是不去那,哪能遇上这种事啊?”

    李娇一边拿着纸擦着眼泪,一边埋怨道,可是眼睛还是一直往病房里看,话里话外都是慢慢的关心。

    杨宝矿只能连忙帮她顺气安慰道:“爸这个脾气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就觉得待在矿区里头自在,一天不去浑身痒痒,你不也是吗,你跟以前那些纺织厂的小姐妹不也天天约着去跳广场舞吗,说是跟那些富太太说话没意思。”

    “我跳广场舞可不会遇上这种事,还连累你姐,害她差点也被埋在那,要是他们俩都不在了,我可怎么办啊……”

    说着说着李娇又开始哭起来,时簌见状也不好贸然上去打招呼,只能驻足在原地。

    倒是杨宝矿先发现了她。

    “哎,时簌,你怎么过来了,你身体好些了吗?”

    杨宝矿的脸上也不掩疲惫感,还是对时簌扬起一个微笑。

    “我好多了。”

    “我哥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时簌突然被问住,她都不知道裴赐去哪了?

    “你就是时簌?”

    李娇调整了一下表情,亲密上前拉住时簌的手。

    “宝叶都跟我说了,孩子,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不仅救了宝叶,还救了我们家进国,要不是你,我家那口子现在真就彻底去见我那入土的公婆了,阿姨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这种意外谁也没法预料,我也只是尽我所能帮忙而已,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李娇又拉着时簌说了好一通感谢的话,时簌不太适应这种场景,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宝矿,你姐呢?”

    “她去楼道那边打电话了,好像沈助理有些事吧。”

    时簌这会想起了什么,循着方向找了过去。

    杨宝叶正被方不圆抱在怀里,隐隐可听哭声,方不圆也是皱了眉头小声安慰着她,见状时簌也不忍打扰他们,正打算离开,方不圆倒是先开口叫了她。

    “时簌,你怎么过来了?”

    杨宝叶也转过身,露出两只哭得桃子般红肿的眼睛。

    “时簌你身体好些了没,这几天我爸这边情况也不好,都没机会去看你。”

    “我没什么大事,就是低血糖而已,倒是你,宝叶,你也要注意身体,可别自己累垮了。”

    杨宝叶扁了扁嘴,上前给了时簌一个拥抱。

    时簌也轻叹一声,拍了拍她的背,“都会好起来的,宝叶。”

    方不圆上前把杨宝叶拉开,说道:“好了,我们先回去吧,待会下午你不是还要去找沈助理,先去吃午饭,不然没力气了,你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

    这时裴赐突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满头大汗,见到时簌的那一刻才长舒了一口气。

    杨宝矿好奇问道:“哥你这是打哪来?”

    裴赐黝黑眸子一直盯着时簌,几欲开口又咽了回去。

    “宝叶,那两个人的身份我查过了,是隔壁瓦莱黑帮的人,他们是想来绑架你爸,因为前段时间开采出的那颗鸽血红让他们红了眼,本来就对你爸拿下开采权不满,这次就想来弄些乱子,把开采权夺回去,我大伯已经让人去处理了,放心吧。”

    裴赐又看向杨宝矿,“那些村民矿工的事我和不圆会帮你处理,你就专心照顾好你爸妈还有你姐,医疗赔偿的事不用担心,裴氏的法务部会帮你处理。”

    “对,宝矿你就专心照顾好家里,我家的医院已经全面接受了所有受伤人员,目前大家情况都算不错,这次虽然突然,好在后续措施都跟上了,也没出什么大乱子。”方不圆也在一旁补充道。

    杨宝矿感动得眼泪夺眶而出,用力搓了几下脑袋,“哥,不圆,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你们这么帮我……”

    裴赐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你叫我这声哥,是白叫的吗,我连你这个弟弟都不帮,那还是你们的天赐少爷?”

    “就是宝矿,都是兄弟,杨叔也是看着我们长大的,我们还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事不成。”不圆上前给宝矿擦了擦眼泪,“好了,大小伙子哭成这样,不嫌丢人,你看你姐跟你妈都没哭成这样。”

    这时护士突然走出来说杨进国醒过来了,众人皆是脸上一喜,医生检查过后确认没有大碍,等待后续恢复就可以了。

    病房里也不适合留太多人,裴赐就带着时簌先离开了,留着方不圆在那陪伴。

    时簌本以为裴赐要带自己回病房,没想到他领着自己下到了车库。

    “我们这是要去哪?”上了车时簌才开口问道。

    没想到裴赐突然重了语气。“你自己身体都没好一天瞎跑什么,出来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找不见你有多着急!”

    时簌没想到裴赐居然也会朝自己发脾气,一时怔愣住,然后就低下了头。

    裴赐也是刚说出口就后悔了,本来心情就不好,今天护士突然来说时簌不见的时候,心脏吓得都快停了,偏偏还要处理宝矿家的事,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只能一边往医院赶一边督促人查监控。

    自己生了半天闷气发现车里安静得过分,看向时簌的方向,发现她垂着头,肩膀还一抽一抽的。

    这是……怎么了?

    裴赐顿感不妙,小心翼翼地开口,“簌……簌簌,你怎么了?”

    时簌慢慢抬起头,苍白的脸蛋上挂满了泪水,那颗琥珀色眸子此时挂满了委屈和伤心。

    “你吼我……”时簌哽咽说道,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往下掉。

    裴赐一看到时簌这个样子魂都吓没了。

    之前受那么严重的伤都没见她哭过,居然被自己骂哭了。

    时簌哭起来绝不是嚎啕大哭,就是直直盯着你,眼睛渗出一颗颗的泪水。

    裴赐被她看得心都要碎了,下意识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就开始道歉。

    “簌簌,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了的,我不是骂你,我就是……哎呀,你别哭了,小心哭坏眼睛,你生气你打我好不好,你别哭了……”

    时簌越想越委屈,自己的事没法跟人说,瞒着裴赐本来就不好受,想找机会跟他谈谈他还不理人,想到以后的事愈发的绝望,哭得越来越厉害。

    裴赐没想到自己把人哄得越哭越厉害,急得手足无措,恨不得自己在身上划两刀来谢罪。

    “你别哭了,簌簌。”

    “都是我错。”

    他一直说,时簌一直哭。

    积压的情绪好不容易找到阀口,当然一下子就泄了个干净,时簌哭了好久,裴赐到最后没了办法只能把她抱在怀里,吻去她脸上的泪珠。

    时簌被他吻得没了脾气,才推了一下他,示意他放开。

    “我要回家。”

    本来时簌早就可以出院了,只是想着找机会跟裴赐说话,才在医院多留了两天。

    眼见着车子往盛华里面开,时簌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我不要去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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