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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刘盈给灰头土脸的吕台使了个眼色,吕台对刘盈回了个坏笑。

    两人一个按肩膀,一个抱腿,把吕产也压在了地上。

    刘盈叫道:“樊伉,上!”

    樊伉“啊呜”一声,扑到了吕产背上。

    吕产惨叫:“住手!”

    刘盈:“哈哈哈哈哈。”

    吕台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但也忍不住笑。

    吕产捶地:“我不要你这个大兄了!”

    好了,吕台跟着刘盈一同哈哈大笑了。

    吕则带着吕种、吕禄两个弟弟站在门内。

    此事与他无关,他却莫名有点尴尬,好像自己格格不入似的。

    他低头看向两个弟弟,两个弟弟眼中皆有艳羡。

    吕则在心中叹气。

    父亲拉不开脸面,要不自己不要脸试试?但不要脸面真的好难啊。

    几人的胡闹,在吕释之板着脸过来时戛然而止。

    吕释之训斥他们胡闹的时候,刘盈对吕释之做鬼脸。

    吕释之实在是拿刘盈没办法,总不能越俎代庖揍刘盈一顿?

    还好吕娥姁板着脸的威慑度还是很强的,刘盈乖乖与表兄弟们去收拾一身泥土。

    待刘邦和樊哙到达的时候,刚收拾干净不久的刘盈又与表兄们比爬树,再次弄得一身脏污。

    吕娥姁气得头都晕了,直骂刘盈费衣服,以后不给刘盈穿新衣。

    刘邦这次来蹭大舅哥家的肉,还把养在母亲那里的小女儿带了过来。

    刘邦的小女儿还未取名,只唤作“孺儿”,意为幼子。

    刘孺儿只比刘盈小一岁,但因为吕娥姁两次生育连得太紧,母女当时身体都不好,刘孺儿现在走路还摇摇晃晃,说话也不利索。刘媪见三儿媳管教刘盈就已经殚精竭虑,便把刘孺儿养在自己身边。

    刘盈平日很少见到妹妹,今天见到,立刻拎着一只毛毛虫冲了过去。

    刘邦赶紧把女儿抱起来:“刘盈!”

    刘盈把毛毛虫塞到刘邦腰带里就跑。

    樊哙笑得喘不过气:“老大,盈儿一点都不怕你。”

    刘邦把毛毛虫丢掉,笑骂道:“我是他父,他怕我做什么?”

    樊哙叹气:“我家伉儿就很怕我。”

    刘邦看向躲在刘盈身后的樊伉,大声嘲笑樊哙。

    两人的大舅哥吕泽抱着一坛酒走来,催促他们赶紧来喝上一场。

    刘邦将小女儿交给吕娥姁,今日聚会这才开始。

    酒过三巡,吕释之也放下了架子,与刘邦一同敲着酒坛子唱歌。

    吕泽舞起了剑。

    樊哙专注烤肉切肉,喂饱到处乱跑的小崽子们。

    刘盈咂巴了一下嘴上的油,眯起了眼。

    他看向大舅父二舅父,又看向父亲现在的铁杆小弟,他的三姨父。

    大舅父二舅父和三姨父都在沛县随同阿父一同起兵,按理说,应该是阿父的铁杆心腹。

    但在阿父占领砀郡,大舅父二舅父回到老家后,却说自己是“客将”,直到阿父当汉王后,才重新归入阿父名下。

    “以吕后兄初起以客从”。

    三姨父樊哙在鸿门宴上忠肝义胆,但在阿父东伐的关键时刻,三姨父却差点举兵叛离阿父。

    “上东围项羽,闻樊哙反,旄头公孙戎明之卒不反,封戎二千户”。

    刘邦已经完全喝开心了,拉着樊哙一同高歌。

    樊哙一嗓子,震得吕泽的剑都掉在了地上。

    吕释之把酒坛子敲得哐哐响,让樊哙再唱一个。

    女眷们见这几个酒鬼还要闹许久,纷纷逮住自家小崽子,强拉着他们去睡觉。

    吕公和吕媪年纪太大,早就带着刘孺儿去睡了。

    刘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牵着母亲的手去睡觉。

    进屋前,刘盈回头又看了一眼庭院里的酒鬼乱舞。

    阿父和大舅父拿着剑鞘比试了起来,三姨父和小舅父抱着酒坛子互相撞击。

    他笑了笑,看向阿母。

    吕娥姁一直在絮絮叨叨数落刘盈今日的调皮捣蛋,刘盈东张西望的时候,她嘴里也一直未停。

    刘盈松开阿母的手,抱住了阿母的腰。

    “我累了,困了,不想走了。”

    吕娥姁只好把儿子抱起来,一63*00

    边继续数落,一边朝着里屋走去。

    刘盈蜷缩在母亲怀里,沉沉睡去。

    再过几日,他就要去咸阳了。

    再过一年,天地都要变色了。

    不过嘛,以后的事以后说。

    现在,且酣睡。

    第7章

    有儒名为浮丘伯

    二更合一,营养液欠账……

    睡醒之后,吕公想把刘盈留几日。

    刘盈以需要在四叔父那里完成学业为由拒绝,并不怀好意地邀请吕种一起来学写大字。

    吕释之很是意动。

    他虽不大看得起刘邦的家人,但刘交确实向大儒求过学,给他儿子启蒙也算合适。

    刘盈热情道:“种表兄,我教你写字!”

    吕种见刘盈难得对他热情,虽然很不喜欢写字,也打算同意。

    原本意动的吕释之却拒绝了。

    吕种的年龄是刘盈的两倍,会的字还不如刘盈多,实在是让他颜面无光。他不能让吕种和刘盈一同学习,免得变成刘盈的对照组。

    刘盈就知道吕释之会拒绝,装模作样地叹了几口气后,不再劝说。

    吕娥姁对儿子有深厚的滤镜,没发现刘盈的坏心思。

    刘邦让吕娥姁抱着刘孺儿慢些走,自己先把刘盈带去上课。

    路上,他问道:“你明知吕释之会拒绝,为何要问他?”

    刘盈得意:“我就是要让他当众拒绝,好让其他人看清楚他的愚蠢!”

    刘邦见多识广,自己心眼子比蜂窝还多,也对刘盈毫无理由的招惹是非,路过的狗都要踢一脚的无聊行为叹为观止。

    刘盈继续每日写字、玩耍、找碴。一旬飞速过去,他承诺的一千个大字,终于坚持到了最后一天。

    这一日,刘交没有像以前那样监督刘盈,留刘盈一人拧着眉头描字。

    刘邦和刘盈一样是个显眼包。

    儿子完成了成年人也不一定坚持得了的事(至少他不能坚持每日写一千个大字),刘邦特意向曹参请了假,带着一伙兄弟来鼓掌喝彩。

    刘邦不仅约了忙碌的萧何、曹参,还回丰邑一趟,把曾经的好兄弟王陵、雍齿也叫了过来。

    刘邦年少时住在丰邑。刘太公虽然现在把家搬到了沛县城,但平日还是常回丰邑住。

    每逢休沐,刘邦就会回丰邑呼朋唤友,与没有搬家到沛县的好兄弟们聚一聚。

    王陵和雍齿都出身丰邑豪强,都在丰邑为吏。刘邦唤王陵为兄,唤雍齿为弟。现在还留在丰邑的豪强子弟,这两人与刘邦关系最好。

    夏侯婴和樊哙本也想过来,无奈一个有公务,一个有大生意,只能稍后再来为刘盈贺喜。

    雍齿没好气道:“不过是写一千个大字,你至于这么炫耀?”

    刘邦道:“当然要炫耀。你儿子能每天写一千个大字?”

    雍齿脸色一沉,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王陵笑道:“确实值得炫耀。可惜卢绾不在。他若知道此事,恐怕能高兴地翻几个跟头。”

    曹参道:“再过几月,卢绾的徭役就该服完归家了。”

    萧何略微在心中计算了一番,道:“还有三十八日,只是月余,没有几月。”

    曹参哭笑不得:“我只是泛指,别和我较真。”

    王陵佩服道:“真不愧是萧主吏掾。”

    刘邦得意:“那当然。”

    雍齿低声嘟囔:“又不是你,你得意什么。”

    刘邦道:“我兄弟厉害,我当然得意。你如果厉害,我也得意。”

    雍齿被刘邦堵得说不出话。

    王陵最先笑话雍齿:“你什么时候在嘴上赢过刘季?别自找没趣。”

    萧何也是丰邑老乡,很了解雍齿,也忍不住笑。

    这几人中只有曹参是沛县城里人,不过曹参豁达,很快就跟着一同打趣雍齿,仿佛他也是几人发小似的。

    雍齿被逗得面红耳赤,挥挥袖把脸撇一边,不想理睬拿他玩笑的几人。

    他把脸撇向一旁时,看见几个陌生人影,顿时心中警觉:“刘季!那几人是谁?他们好像在往盈儿处观望,莫不是人贩子?”

    刘邦嬉笑的神情一冷,顺着雍齿视线看去,手放在了腰间剑柄上。

    萧何拍了刘邦的肩膀一下,道:“别紧张,看那老者神态装束,当是有修养的人。”

    曹参眼睛微微虚起:“他身后垂着脑袋的人,是不是刘交?”

    王陵惊讶:“这你也能看清?”

    雍齿松了口气:“不是人贩子就好。我就说怎么留盈儿一人在这里,也太危险了。”

    刘邦紧绷的身体也松懈了下来,手从剑柄上移开:“走近些看?”

    萧何阻拦:“如果老者身后之人真的是刘交,会让刘交恭敬对待,还未提前告知你的人,莫非是他的老师浮丘伯?”

    众人的背顿时挺直。

    他们并非重儒,只是浮丘伯是很有名望的名士,还是丞相李斯的同门。在这等长者面前,他们有一种曾经读书时面对师长的不自在。

    曹参问道:“刘交没告诉过你,他邀请了浮丘伯来沛县?”

    刘邦摇头:“我若知道,现在还会带着一身酒气?”

    刘邦平日里虽然洒脱,但见长者和权贵的时候,还是会很认真地打理形象。

    他曾当过贵族的门客,又常在萧何面见贵客的时候去充当护卫,很清楚在什么时候用什么形象。

    曹参用袖子掩住嘴:“若早知道,我也不喝酒了。”

    曹参是刘邦一群亲近好友中,唯一在启蒙时便由父亲取字的人,家世比其余几人好许多。

    不止王陵、雍齿这两个丰邑的土豪强,就连博闻强识的萧何都未有字。他们平日都是以名相称呼。

    刘邦因曾祖是士大夫,家中穷讲究多一点,但所取字也不过是家中排行而已。仅刘交拜师大儒,所以取字为“游”。

    曹参是正正经经的字“敬伯”,他读的书不比萧何少,只是更爱习武,平时不显露文采。寻常学者入不了他的眼,可一位能在咸阳学宫讲学的大儒,是他这样的家境也请不来的。

    “我们有没有机会去请教他?”曹参向往道。

    萧何也殷切地看向刘邦。

    刘邦苦笑:“别问我,我现在只想藏起来。”

    雍齿本想笑话刘邦,但他自己也有点发憷。

    王陵提议:“我们先躲起来?”

    五人一致同意。五个壮汉躲在了树干后,被蚊子叮了都不敢动。

    浮丘伯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五个壮汉如此显眼,他眼神不差,一眼就看见了。

    不过浮丘伯没有在意五个躲起来偷懒的人,继续专注地注视着刘盈。

    坚持了一旬,刘盈现在写字没有第一天那么焦躁。但他也中断了两三次,蹦蹦跳跳了好一会儿才回桌前继续写。

    浮丘伯身后还有两位学生。

    他们看到刘盈没有定性,原本脸色都不好看,以为刘交欺骗了老师。

    但刘盈如此折腾两三次后,他们的神情有了变化。

    “啊,终于写完了。”

    当刘盈放下毛笔,跳起来振臂欢呼的时候,他们居然不自觉地也露出了欣慰欣喜的神情。

    “老伯,你偷看我好久了。”刘盈欢呼完后,朝着浮丘伯跑来,“你们一直在看我,看得我好焦躁,差点握不住笔!”

    刘交忙道:“盈儿,不许无礼,这位是……”

    浮丘伯抬起手,打断刘交的话:“你什么时候注意到我在这里?”

    刘盈看看刘交,又看看浮丘伯,脸上嚣张的神情收敛了一些。

    他后退了一步,先装模作样地学着刘交和萧何平日的模样作揖,才抬起头道:“老伯刚来,我就发现了。叔父对老伯如此尊敬,老伯可是叔父的老师浮丘伯?老伯老伯,听说你是荀子的弟子,那你会背《荀子》的书吗!”

    浮丘伯对刘盈招招手。

    刘盈毫无紧张感地走向浮丘伯,还抓住了浮丘伯的手,看得刘交整个人肩膀一耸,就像是差点被惊得跳起来似的。

    “我是荀子的弟子。你知道荀子?”浮丘伯牵着刘盈,走到桌案旁,拿起刘盈写字的泥板。

    刘盈仰头得意道:“我当然知道!我还会背几段荀子的文章!我本想让叔父教我更多荀子的文章,但叔父居然一无所知。他真的是老伯你的弟子吗?我看他学识浅薄,不太像啊。”

    刘交:“……”我学诗的!你问我《诗》啊!

    浮丘伯放下泥板,笑容儒雅:“你真的会背?知道荀子文章的人可不多。”

    刘盈很傲气,禁不住别人怀疑,立刻道:“我背给你听!”

    他立刻摇头晃脑背了一篇荀子的《劝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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