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刘盈噘着嘴跟着阿母去洗漱吃早餐。“盈儿,你昨夜去你小叔父那调皮了?”吕娥姁待儿子吃完饭后,才问道,“吃饱了就去你小叔父那里道个歉。”
“好。”
已经让叔父情绪剧烈波动了一次,根据刘盈用屁股换来的经验,短时间内叔父不会再爆第二次经验值,所以刘盈十分干脆地同意道歉。现在让叔父认为他是个乖孩子,之后爆经验值才更容易。
吕娥姁微笑道:“乖。你小叔父是大才,你要好好和他学读书写字,不要得罪他。”
听见读书写字,刘盈脸就皱成一团。
他现在是个皮猴子,读书写字之类需要精心的事,真是要他的小命。
不过思及他老爹遗言里的嫌弃,刘盈还是强忍着不耐烦道:“好,我会好好学习。”
瞧瞧他老爹遗言里写了什么?
我刘邦年轻时不爱读书,书法文章写得不好,我那个废物儿子很小就被大贤教导,居然比我还不如!
我刘邦年轻时不爱读书,当皇帝后也知道需要多读书,我那个废物儿子很小就被大贤教导,老子让他写个公文他都让人代写!
明明是传位诏书,话里话外还嫌弃自己,之前还推说什么太子懦弱,遗言里的嫌弃才是废太子的真实理由吧?
哼,不就是字写得烂文词不达意还偷懒让别人代写功课和公文嘛,自己不干事让别人干事,这叫垂拱而治,圣君行为!
虽然刘盈有的是借口,但被老爹嫌弃还是很不爽。
“我会好好练字,好嘲笑阿父的字是狗爬字!”刘盈握紧小拳拳。
正在擦拭头冠的刘邦抬头,满脸无语。
你阿父我还在这呢,你这个不孝子能不能遮掩一点?
吕娥姁轻笑:“盈儿,你阿父的字写得可好看了,你才是狗爬字。”
刘邦眉角挑起自得的幅度。
刘盈看看母亲,又看看父亲,冷漠撇脸,继续无能狂怒,琢磨着怎么再攒一波经验值,和技能副本死磕。
就算副本给的技能没什么用,就算刘盈自认千古明君深深厌恶亡国副本,但他就是受不了被驴甩下车的气。
赌上阿父的宝剑和阿母的漆盒,这“千里走单驴”,我必通关!
可惜同龄人中属于“历史名人”的太少,连萧何的两个儿子都算不上历史名人,导致刘盈要速刷经验值只能去招惹长辈,屁股遭殃的几率大大提高。
同龄人,废物!
勋贵二代,全是废物!
刘盈想着大汉的未来,悲从心来,真是一个忧国忧民的好明君了。
吕娥姁凑到刘邦耳边悄声道:“盈儿又是皱眉又是叹气,表情变来变去古怪极了,不会被魇着了吧?”
刘邦瞥了一眼时而唉声叹气,时而暴跳如雷,自顾自地不知道在演什么的顽童儿子:“他大概是在想一些折腾人的事,不用担心。以他的脾气,谁能魇他?招来的鬼都受不了他。”
吕娥姁心底拿不准丈夫是嫌弃刘63*00
盈,还是夸奖刘盈。
她低声叹气道:“盈儿还是太顽皮了些,若和肥儿一样多好。”
刘邦失笑:“你说反了,肥儿若能学得盈儿两三分本事,我就不用担心他的前程了。你别看盈儿小,心里藏不住事,就以为盈儿愚笨。相反,这正是他过分聪慧的表现。”
吕娥姁心头满意了。果然自家儿子在丈夫心底才是最好的。
她心头满意,嘴上却继续谦虚:“但我还是觉得肥儿那样乖巧的孩子更好。”
刘邦起身:“你这话别被盈儿听到,他铁定会去欺负肥儿。”
刘盈正越想越悲愤,想着大汉那些废物勋贵二代,就恨不得上下左右降龙十八掌招呼上去,却被刘邦按住了天灵盖。
“你蹦跶什么?”刘邦制止住儿子的乱蹦乱跳,“刚吃完饭,不要跳来跳去,会肚子疼。”
刘盈甩开他阿父的手:“我在想,同辈友人除了我,皆是废物,真是令人气愤!”
刘邦:“……”
刘邦:“哦。”
刘邦:“你连你萧伯父家的小女儿都打不过,你也是废物。”
刘邦这么一提,刘盈顿时悲从心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敌,就像是卧龙凤雏,东邪西毒……啊,你说举的例子和宿敌没关系?管他呢,总之差不多就是这样,刘盈也有个宿敌。
他自幼在同龄人之间打遍天下无敌手,眼看着就要称王称霸,却被同岁的萧壮壮阻断了帝王霸业。
刘盈想到此处,愈发悲愤。
他这么努力刷技能副本,短期目的就是战胜萧壮壮,重登孩子王的宝座。
“你等着,我过一两月就能战胜她!”刘盈恼羞成怒,“我要让她认我做老大!”
刘邦笑着戴好竹冠,理了理打理得十分漂亮的胡须:“那你可要抓紧时间了。等她七岁后,你就没机会再打赢她了。走,我带你去向刘游道歉。我向儒生帽子里便溺,你往儒生的木牍上小解,你还真是我的种。”
刘盈正想问为何等萧壮壮七岁,自己就无法再战胜她了,就被刘邦后半截话吸引了注意力,忘记了自己最初要问什么:“阿父,你不是说你向儒生帽子中便溺的事是假的吗?而且我没有小解就被你拎回屋了,我和你不一样。”
刘邦笑容一沉,狠狠弹了刘盈脑门一下。
“哎哟。”刘盈抱头蹲下。
吕娥姁沉沉叹气,收拾餐具,不忍看愚蠢的儿子。
刘邦抱着手臂冷声道:“你果然是知道刘游的书埋哪里,故意去惹刘游生气。”
失策!被套话了!
刘盈嘴硬:“我不知道阿父在说什么。”
刘邦没有和刘盈进行车轱辘般的争辩。他伸手将刘盈拉起来:“别太顽皮。”
刘盈狐疑地看向自家父亲。他还以为自己就算不挨顿狠揍,至少念叨少不了。就这么便结束了?阿父不再训他了?
刘邦确实没打算再训斥刘盈。
他已经发现,训斥对刘盈没有任何用处。就算揍了刘盈,过几日刘盈又故态复萌,完全不记打。
经过观察,刘邦终于找到能暂时让刘盈记住的惩罚。
刘盈被刘邦带到刘交处,很乖巧诚恳地向刘交道了歉,倒让刘交怪不好意思。
老实人刘交已经把昨夜之事当作是自己神经过敏,大题小做。刘盈一道歉,他也道歉,耳垂都窘迫红了。
刘盈就喜欢老实人,他眼珠子滴流滴流地转,心里琢磨着坏主意。
刘邦瞟了一眼刘盈乱转的眼珠子,勾起嘴角:“盈儿晚上夜游,定是白日里精神太旺盛,静不下心。我听闻写字最静心,书法又是士人登宦途的门面,请四弟监督盈儿,让盈儿每日写下千个大字。”
刘交还未说话,刘盈扯着嗓子尖叫:“阿父,你这是谋杀!”
刘交:“???”怎么写一千个大字就是谋杀了?
刘邦掏了掏耳朵,懒洋洋道:“某人说想去咸阳,我月后正好要去咸阳,想去吗?”
刘盈倒吸一口气:“你用这个诱惑我?!”
刘邦道:“现在我心情好,一千个大字就够了。等会儿我心情不好……”
刘盈跳起来踢他爹的膝盖,打断他爹的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好的每日一千个大字就每日一千个大字,不准反悔!”
刘邦拍了拍膝盖上的泥:“一言为定。”
刘交挠头。每日写一千个字,至于用去咸阳来诱惑吗?这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写完吗?
第4章
卖酒达人刘老三
二更合一,营养液欠账……
马上,刘交就被刘盈刷新了认知。
刘盈此人,简直就像个猴儿似的,让他坐着不动,他能在跪坐着的小凳上把裤子磨破。
刘交就看刘盈在那扭啊扭,扭得自己都浑身不自在了。
木牍竹简都需要花钱,用布头树皮所做的纸更是珍贵,除权贵不敢用。刘盈练字自然不可能用上这些东西。
刘交给刘盈做了一支毛笔,削了个泥板,刘盈用毛笔蘸水在泥板上写字。泥板上的水痕即使晒干后也会留下痕迹,可以让刘邦检查刘盈的大字作业。
大部分人家大量练字,都是在石板泥板上写。刘交和刘邦都是这样。
而刘盈,他看见泥板,只想把泥板掰碎。
你看这泥板,是不是很好掰?掰起来的声音一定很好听,掰碎的泥板在手里捏碎的手感一定很棒。
扭啊扭,扭啊扭,刘盈控制着自己想掰泥板的冲动,可怜兮兮道:“叔父,我休息一会儿。”
刘交比刘盈还忍不住了,他撇过头咬牙切齿道:“去休息。”
再看一眼,他的戒尺一定会落刘盈头上。
若不是刘交不断提醒自己刘盈只是个五岁小孩,现在坐不住很正常,他早抽出戒尺了。
刘盈如释重担地站起来,先疯跑了两圈,又捡起地上的树枝乱舞了一会儿,才继续照着刘交在泥板上留下的范例描字。
又过了不到一刻钟,刘盈没有和刘交打招呼,再次起身疯跑了两圈,并胡乱打了一套拳,然后继续描字。
刘交看得目瞪口呆。
等刘盈如此反复了几次,汗水都从脸颊上流了下来,刘交心中的不耐烦倒是平息了。
他悄悄观察刘盈,好奇刘盈能坚持多久。
刘盈坚持了一上午,真的把一千个大字写完了。
写完的时候,他直挺挺地趴在地上吐舌头,像是一只累瘫的小狗。
写一千个大字是不可能累瘫的,但为了坚持写完这一千个大字,他的运动量真是太大了。
刘交拿出汗巾给刘盈擦汗,又给刘盈换了一身三嫂特意送来的干净的麻衣,免得刘盈穿着汗湿的衣服着凉。
他居然对自家年幼的侄子生出了敬佩。
刘盈是多静不下心啊,忍不到一刻钟就要起身跑圈。
可刘盈如此静不下心,居然还能坚持写完这一千个大字,这孩子有毅力。
刘交照顾好侄儿后,才去看刘盈描写的大字。
五岁孩童的手腕力道不足,写的字不可能好看。刘交不会对刘盈的字吹毛求疵。
但刘盈完成的功课比他想象中的更好。看到刘盈描的笔画都很认真地遵循了他留下的痕迹,刘交惊喜不已。
他在咸阳时为了赚取生活费,也曾给富裕人家的孩童启蒙。许多孩童都比刘盈坐得住,能老老实实描完一千个大字才去玩耍,但没有一个孩童能把所有字都描对。
孩童对身体的控制力有限,毛笔太软,若想完全照着师长留下的痕迹描写,实在是太为难他们了。
这描摹当然不是指一模一样,只是每一笔都盖住了师长留下的字迹的痕迹而已,但笔画可能过长过短。成人集中注意力,都能做到这件事,对孩童却很不容易。
“今日我达成要求了。”刘交还未评价,刘盈就骄傲道。
刘交颔首:“盈儿做得很好。”
刚还累得和狗子似的刘盈马上跳了起来,满血复活:“那我去找阿父玩了!”
刘交伸手:“等等……”
刘盈很快就跑得没影。
刘交焦急地去寻嫂子。刘盈如此年幼,要是跑丢了怎么办?自己没看好侄儿,实在是愧对兄嫂。
吕娥姁正在和刘邦的外室曹氏一起纳鞋底。
秦国的妻妾制度遵循周礼,士大夫能有“一妻一妾”,庶人只能有妻不能有妾。其中所指的“妾”就是受法律保护的、能入祖坟上族谱的家中女眷。
刘太公早年买了民爵,所以有一个合法的妾室。刘交就是刘太公的妾室所生。
刘邦没有爵位,只是个吏,不算“士人”,所以曹氏跟着他就只能是“外妇”,法律上没有名份。
如刘邦这样,家境(或者脸)稍稍好些的男人,家中常有没有名份的妾室,或称外室,或只称家仆。
能有姓氏的人都不是什么普通出身,就算现在家世卑微,宗族中也有几个当过官的先祖。曹氏就是如此。她跟在刘邦身边,一是相信刘邦迟早能成为士人,自己迟早有名分;二也有存着将来自己能成为刘邦之妻的念头。
刘邦迎娶吕娥姁后,曹氏便息了念头,老老实实遵循着妾室的本份。
现在刘邦为吏,家中情况不差,再加上曹氏身体不好,吕娥姁此时表现得较为大度,对待曹氏如对待寻常妾室一般,并不当家仆对待。妻妾还算和睦,常一起做些针线活。
听刘交来道歉,吕娥姁放下手头针线活:“他刚跑来和我说了,与肥儿一同去寻良人,不用担心。”
刘交惊讶:“他告知过嫂子了?跑这么快?”
曹氏想着儿子被五岁弟弟拖走的模样,忍笑道:“盈儿不仅跑得快,力气也很大。”
吕娥姁听曹氏夸奖自己的儿子,弯起嘴角:“是肥儿让着他。
听闻刘盈没有独自乱跑,提前告知了嫂子,还带着刘肥一起离开,刘交松了口气。
他笑道:“盈儿果真聪慧。”
吕娥姁想起刘盈今日应当在刘交那里学字,忙问道:“我居然忘记了,盈儿正在学写字啊。唉,我去把他叫回来。”
刘交阻拦:“盈儿已经写完一千个大字了。”
吕娥姁和曹氏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什么?一上午就写完了?!”
刘交满意地点头:“嫂嫂和曹阿姊可要来看看盈儿写的字?”
吕娥姁拉住曹氏:“走走走,我们去看看,若盈儿敷衍了事,我绝对饶不了他!”
曹氏想起自家儿子比刘盈大好几岁,识字进度却比刘盈差,言语中带了些羡慕和忧愁:“盈儿已经够厉害了,阿姊对盈儿别太苛求。”
虽然曹氏比吕娥姁大,但吕娥姁是妻,曹氏是妾,所以曹氏叫吕娥姁为“姊”,吕娥姁称曹氏为“妹”。
吕娥姁摇头:“不是苛求,但他既然已经承诺,就必须守诺。”
曹氏还是在心里想,让五岁孩童守诺,这不就是苛求吗?
不过刘盈这次是真的很优秀地完成了功课,吕娥姁再苛求也挑不出错。
刘盈拖着刘肥的手,一路蹦蹦跳跳,带得刘肥走路东倒西歪:“这次阿母再说我不是,就是阿母不慈!我要去向大母告状!我还要向外祖父和外祖母告状!”
刘肥叹气:“阿弟,你少招惹阿母,免得又挨训。”
刘盈正色:“是阿母不慈,我没有招惹阿母!”
刘肥道:“不,阿母没有不慈,是你招惹阿母。”
刘盈松开刘肥,叉腰道:“刘肥!你站在哪边!”
刘肥举起双手:“我站在你这边……不是要去寻阿父吗?去迟了,说不准阿父就不在酒肆了。”
刘盈勉强放过刘肥:“他说了今日事不多,下午就肯定在酒肆。”
如刘盈所说,只要公务空闲,没有额外的事,刘邦早上完成亭长的日常治安巡逻后,下午必定混迹酒肆。
他一般去两家酒肆,一家是姓王的老妇人开的,一家是姓武的老妇人开的。虽两家酒肆的老板不同姓,但其实是亲戚,对账都是一起对。
刘盈先去王媪的酒肆门口看了一眼,见酒肆客人不多,没进门寻找就直接离开。
等到了武媪门口,他见武媪不大的酒肆已经坐满了人,才进门寻找自家父亲。
果不其然,刘邦就在武媪的酒肆中。
看刘邦身旁的空酒坛,他已经喝了一坛,正吃着水煮豆子,和身旁的人聊天。
刘邦身旁聚集了许多人,刘盈和刘肥挤了好一会儿,才挤到刘邦身边。
刘盈自傲道:“阿父,我已经写完一千个大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