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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从傅城的公寓到酒店,大概需要三十分钟左右,她默默计算着什么时候再加注比较好。

    十五分钟后,她掐准时间发出信息:“傅城,给个准信。”

    “箭在弦上。”

    此时傅城已经到达大堂,看见第二条信息,脸色彻底阴沉下去。

    什么叫箭在弦上?是她等不了了,还是那个鼻子很挺的忍不了了?

    宴会厅里的英贤不知道他就在外面,点下发送后,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她笑自己太坏了。

    她有种青春期搞恶作剧的快感,非常幼稚,极度无聊,可就是架不住作恶的欲望汹涌澎湃。

    英贤要去洗手间,拿起手包向外走。威尔眼尖,追上来做最后的尝试:“蒋小姐,不如留一个电话?”

    英贤没想到他如此执着,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看上去不像会死缠烂打的人。”х?

    威尔明白了她的意思,面露遗憾,绅士地说:“通常不会,只怪蒋小姐太有魅力。”说完俯身贴她的脸,“Have

    a

    good

    night.”

    英贤很给面子地迎上去:“谢谢,你也是。”

    成年男女,欢场交锋,就算拒绝也没必要口出恶言,被拒绝的那个也不会尴尬难堪。

    道别之后,威尔返回会场,直接走到一位卷发女人身边,看来早就瞄好了。

    还真是贼不走空,英贤笑了笑,一回身,撞上傅城的视线。

    如果不是早知道他的瞳色偏浅,她会以为幽黑是他眼瞳的底色。

    事情的发展与她设想的略有不同,她没打算让傅城见到威尔,那样就真太无聊了,没必要。

    刻意而为的游戏,难免出岔子,英贤没太当回事,风轻云淡地把包递给傅城:“帮我拿一下,我去下洗手间。”

    见傅城不接,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还是——你要一起来?”

    男人的嘴唇动了动,抬手接过缎面小手包。

    “谢谢。”英贤转身往洗手间走,察觉身后有脚步声也没太在意。

    他是保镖,守在洗手间门口很正常,何况他还拿着她的包。

    推开门的一刹那,傅城突然上前一步,擒住她的肩膀往洗手间里面推。英贤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他反剪手腕禁锢住。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叫英贤见识了他吃饭的本事。

    英贤不慌不忙地说:“傅城,我是标准的手无缚鸡之力,用对付恐怖分子的架势对付我太浪费了。”

    人有三急,在生理需求面前,玩心不值一提。见他没反应,英贤一本正经说:“你先出去。”

    傅城冷笑:“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话一出口,傅城自己先惊。他不敢相信自己竟会说出这种话,惊讶过后,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爽快。

    他早就想问,为什么给他发信息?为什么叫他来?她到底想干什么?

    他心中千回百转,有些失神地松手。英贤垂下眼皮遮住笑意,上前一步凑上去。

    果然,他下意识后退,躲开她。??|

    英贤得逞地扬眉:“怕我吃了你啊?那你还敢来?”

    傅城抿了抿唇,抬眼问:“叫我来干什么?”

    英贤语调悠闲:“你猜。”

    没有回应。

    她挑衅似的斜睨着他:“猜对了有奖励。”

    傅城低头盯着她,一时恶从心头起,手掌握住女人细长的脖颈,咬牙切齿地问:“很好玩?”???

    英贤不仅不怕,反而笑得千娇百媚:“对啊,非常好玩。”

    一口浊气堵在傅城的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憋得他烦躁。

    他就不应该来。

    深吸一口气,傅城松手,退开两步,冷漠地看着她。

    他这副要留不留,要走不走的样子,令英贤既怜悯,又抑制不住地生出作恶的欲望。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交织在她的心间。

    英贤轻叹一口气,仰头看向他,不怀好意地说:“还是你比较好。”

    隐秘的快慰转瞬即逝,傅城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脸色比先前更差了。

    傅城看着她的眼睛,内心挣扎了半天,终于目光沉沉地问道:“什么比较好?”

    这个问题挺不傅城,所以英贤更乐了,反问:“你说呢?”

    傅城当然知道她是故意激他,公共场合,两个人衣衫完整,能有什么事?

    可是,她现在不就和他一起待在洗手间里?她那么肆意妄为,若有心,什么能拦住她……

    拖上这一会儿,英贤是真的有点儿急了,收敛表情赶人:“不开玩笑了,你先出去一下。”

    傅城没明白她意思,冷硬地审视着问:“你又想干什么?”

    “跟你没关系。”

    他不说话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非要个答案。

    两人僵持着,英贤忍到极限,不情不愿地说:“我要上厕所,上厕所!可以吗,傅先生?”

    见他明显一愣,英贤莫名尴尬,怒气腾腾地瞪他。

    这副模样,看得傅城嘴角微微上扬又快速落下,边拉门边轻声说:“我在外面等你。”

    几分钟后,英贤也开门走出去。

    她看也不看傅城,手包也不要了,直接往电梯方向走。

    几分钟的间隔足以让任何情绪冷却。

    两人沉默着进了电梯,又沉默着进入房间。

    他们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英贤以为那会发生在她洗完澡之后。房卡还未插入取电槽,一道力量拦腰将她轻松提起来阔步向里走。

    “等一下,先洗澡——”

    这次傅城没听她的。

    看着他利落的下颌线,英贤想:他变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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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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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祸

    英贤是被柯蕊的电话吵醒的:“老板,老板,出事了!”

    听见最后那三个字,英贤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清了清嗓子,压住喉间的沙哑问:“怎么了?”

    “今天施工6队去江北的榆后村施工,村子里本应该没有人了,但是咱们刚一动工,突然跑出来好多人,拉着横幅说咱们强拆,还说他们是被逼签的合同,现在要求见负责人。他们组了人墙挡路,还要砸咱们的机器。我也是刚接到电话,还不清楚具体情况,现在正在往现场赶。

    “6队负责人说现在两边起了争执,场面有点儿失控。

    “村民中间有人先动手了,扔石头砸伤了一名工作人员的头。但是现场很乱,没人看见到底怎么回事。”

    英贤蹙眉,快速捋清思路。

    江北四村的再开发是蒋英见负责地产时拿下的,不料拆迁难度远超预计。蒋英见不愿承认自己判断失误,坚决不肯提高补偿额度,项目因此搁置了四年多,直至英贤接手。

    四年间,江北区大部分都已再开发完毕,曾经地处黄金地段的四个村反而成了江北区的遗留伤疤。多数村民其实无心做钉子户,大都是跟着凑热闹的,耗了四年,斗志也耗尽了。这时候英贤适当地提高补偿金额,并承诺会在动工后的四十五天内发放,多数人立刻签协议搬走。

    剩下几个态度坚决的,英贤没有和他们硬碰硬,而是说服村长出面做工作。协议中写的是拆迁款要在动工后发放,有人不走,就无法动工,其他人也拿不到钱。村镇是人情社会,很少有人能扛得住被左邻右舍怨恨的压力,这几人也在不久后签字搬离。

    江北四村已经空了一个多月,怎么会突然冒出一群人抗议?

    英贤语气严肃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去,我随后到。柯蕊,马上通知现场所有工作人员,无论是谁,无论什么情况,都不准动手!被打伤的人公司会负责到底,今天在场的所有人回公司后都可以拿到相应的补贴。但是如果有谁动手了,那么他不仅一分钱都拿不到,之后还要面临公司的内部处理。”

    “好的。”柯蕊不无担忧地说,“老板,您别来了。现在闹成这样,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万一他们对您——”

    “闹成这样就是想要我去,我不去才有问题。”英贤叮嘱柯蕊,“叫公关部做好准备,尽量不要让这件事闹上媒体。另外,带上咱们自己的人去现场拍照录像,留存证据。还是那句话,无论发生什么,不准动手。”

    “好,老板,我明白,我现在就给施工队长和公关部打电话。”

    挂断电话,英贤下床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

    她不仅要出现,还要以一个良好的形象出现,万一被媒体拍到,她的形象就是蒋氏的形象。

    事出紧急,英贤接电话时没有刻意避开傅城,他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

    在她整理自己时,傅城先一步穿好衣服,站在门口等她:“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这是公司的事。”

    “万一发生什么状况,我的经验比你丰富。”

    他表情端肃,眉宇间无半分旖旎,看上去真的是出于专业考量才提出陪同的,并非献殷勤。

    英贤犹豫片刻,看着他说:“好。”

    傅城的车技也比她好太多,节省了不少时间。

    柯蕊见到两人,心中奇怪傅城怎么会来,但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她立即向英贤汇报情况:受伤的员工已被送往医院,目前没有其他人受伤。另外,有几家消息灵通的媒体已经到达现场。

    英贤看了一眼抗议人群,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人太多了。

    她记得榆后村是江北四村中最小的一个村子,不过五十几户人家,就算全村男女老少集体出动,都不见得能凑出这么多闹事的人。

    英贤小声吩咐:“柯蕊,待会儿如果闹起来了,立刻给公安局还有国土局的李主任打电话。”

    柯蕊一听,急忙问:“老板,现在打不行吗?”

    英贤摇头:“现在这种情况,他们来了也做不了什么。”反而可能出于安定考虑,要她许下一些不可能的承诺,这就相当于间接坐实了强拆的罪名。

    英贤安抚了一下在场员工的情绪后,接过大喇叭走上高处。

    地上有不少碎石砖,穿高跟鞋行走不方便,傅城赶在柯蕊之前,上前扶了她一下。

    不等英贤道谢,他又退回到两三米远的位置,目光扫视周围的人群,神情戒备。

    英贤现在没有心思想别的,看了他一眼便拿起喇叭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蒋氏地产的负责人蒋英贤。很遗憾今天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与大家见面。蒋氏非常重视这次再开发项目,大家有什么其他需求都可以和我慢慢谈——”

    “大家不要听她的!”村民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之前就是她骗咱们签字的!”

    话音刚落,就有人朝英贤扔东西。

    英贤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朝自己飞来的是什么,便下意识抬手护住头,心中已经做好挂彩的准备。她在来之前就考虑过受伤的可能性,虽然身体受苦,但能因此占据道德高地,也不算太亏。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傅城不知何时冲了上来,替她挨下这一下。

    合法施工莫名其妙成了强拆,还有同事挂彩,施工队员工正憋着一肚子火,见对方又扔石头,忍不住冲上前去骂:“你们还要不要脸!连女人也打!”

    “谁让你们强拆!活该!”

    场面忽然混乱起来,抗议人群一窝蜂冲上前,将英贤几人团团围住,叫嚷、推搡着。

    “快走。”傅城第一时间护住她的身体,低语道,“有问题。”

    英贤的肩膀被他紧紧攥住,跌跌撞撞前行。她一边给柯蕊使眼色,一边重申指令:“蒋氏的人都不准动手!”

    除了顾及蒋氏的形象问题,她还要顾及沈家。现在是沈平的关键时期,她作为沈东扬的未婚妻,绝不能在这种时候闹出丑闻,无论真假。

    这个时候,柯蕊也察觉到不对劲了。这些人闹着要见负责人,现在人来了,反而不给说话机会,上来就动手,太不合理了。而且,普通村民当真有扔石头砸人的胆量吗?

    周围乱成一团,短短几十米的路,英贤走出了漫长的感觉。

    傅城护着她一路回到车上,直至车子启动,还有人在拍打车窗。

    英贤急忙提醒傅城:“不能伤到人。”

    傅城镇定地说:“相信我。”

    他轰了一脚油门,刺耳的轰鸣声将围住他们的人吓了一跳,人群本能后退。傅城抓住时机,猛踩油门,倒行出去。

    “小心。”他提前将胳膊横在她胸前,然后一个甩尾,调转车头疾驰而去。

    英贤反应不及,身体猛地前倾,幸好有他的胳膊保护。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走了,事情还没解——”

    “解决不了。”傅城利落地打断她的话,“这些人是有备而来的,他们围上来的时候非常整齐。正常情况下,如果是突发性暴力冲突,这么多人中一定会有人表现出犹豫态度,不想参与,他们会待在远处观望或者逃跑,但是这些人中没有一个犹豫的。”

    顿了顿,他又道:“很明显,他们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围住你的准备。”

    英贤安静了几秒,对傅城道出实情:“我猜到了。”

    傅城转头看她,眸光凌厉,似有愠怒:“猜到还来?”

    “不来怎么知道对方给我准备了什么把戏?”她一副风轻云淡的语气。

    傅城想说“太冒险了”,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她不会听。他抿紧嘴唇,不再说话,甚至不再看她。

    英贤看着男人的侧脸,心下微讶:这是……生气了?

    很快,傅城又发现了问题,脑子快速转了一圈——原来刚才声势浩大的闹剧不过是个障眼法,真正的动作在车上。

    有人趁乱对车子动了手脚,刹车失灵了。

    他不动声色地调转方向,朝着人烟稀少的昆山方向开。他记得那里有一段相对平缓的上坡路,路两旁是一大片长满野草的荒地,说不定可以趁上坡减速时跳车。

    在幸运地连遇三个绿灯后,运气耗尽,傅城狠踩油门,在黄灯的最后一秒闯了过去。

    英贤疑惑地问:“这是去哪里?”

    “昆山。”

    “去昆山做什么?”

    傅城没有回答,而是转过头问她:“英贤,你相信我吗?”

    两人纠缠这样久,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他声音低沉,连带她的名字也有了重量。

    英贤深沉地看着他,不搭腔。

    傅城眸底泛起自嘲的神色,很快又被他压下去,他说:“把车上能穿的东西都穿上,尽量多地护住皮肤,然后慢慢爬到我身上来。”

    英贤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按照他的吩咐做了。后座有件备用外套,英贤将它套到自己身上,然后跨坐到傅城的大腿上。

    她想起在景山的那一夜,她也是这样跨坐在他身上。

    那时候她从未想过,两人会在这种情境下重温那一刻。

    她低声问:“车有问题,是吗?”

    傅城不回答,只说:“待会儿一定抱紧我,拿出你吃奶的力气来。”顿了一下,他放软声音道,“放心,不会有事的,我有过很多次跳车经验。”

    但是那时候没有她这个拖累。

    英贤搂紧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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