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周瑕仰头看他,“既然你这么想卖,那我成全你。”周瑕忽然把他抱起来,丢进了床垫。桑栩顺从周瑕的所有动作,尽力让他舒服。可周瑕动作粗鲁,一点都不考虑他现下虚弱的状况。
桑栩强忍着头晕,承受他的索取,身上大汗淋漓。周瑕把他翻过来的时候,他主动去吻周瑕的唇,吮吸周瑕的舌尖。而周瑕狠狠咬他,腥甜的血液渗出,充盈二人唇齿。周瑕好似暴怒的机器,碾遍他全身。
桑栩越迎合,越服从,周瑕越生气。因为这代表桑栩什么都不在乎,无论是周瑕,还是他自己。
刀兵入库,雨歇云散,两个人都精疲力尽。周瑕躺了会儿,侧头看桑栩,他紧闭着眼,满头汗,眉头蹙成结,似乎很难熬一般。
“装什么装?”周瑕哼了声,“刚才不是叫得很爽么?”
桑栩没有回应他,周瑕看见他嘴唇发干,有丝丝血迹。
“喂,桑栩。”周瑕拍了拍他脸颊。
一上手,滚烫如火。
桑栩整个人好像在锅炉上烤,烫得吓人。
“你怎么了?”周瑕坐起身,忽然发现他领口里有血迹,拉开他领子一看,他肩膀上的伤口裂开了,流了满衣服的血。可卫衣太厚了,没有透出来。
桑栩也没想到自己会发烧,大概是肩膀的伤还没好,白天在公司又因为偷看那座奇诡的肉山受了伤,晚上被周瑕这么一折腾,一下子内伤外伤统统爆发,把他烧成了火炉。
“你补天丹呢?”周瑕轻拍他的脸颊,试图让他醒过来,“别睡了,告诉我你补天丹放哪儿了?”
周瑕去翻他的包,里面除了电脑什么也没有。
桑栩睁开一条眼缝,摇了摇头。他嘴唇翕动,似乎说了什么,周瑕附耳听,他嗓音如蚊子叫,“不能吃。”
“你都这样了,还不吃?为什么?”周瑕怒了,“你脑子坏了?”
“要把……公司……”桑栩喃喃,“做大做强……”
“什么?”
周瑕没听懂,可是桑栩闭上眼,不应声了。
服了,真的,周瑕没见过桑栩这种虚伪又抠门的人。
周瑕打电话给周安瑾,电话忙,没人接,又查百度人被操得快死了怎么办,百度说打120,周瑕打了120。
桑栩做了好多梦,梦里他回到高中,又变成那个弱小怯懦的高中生。
“你跟我爸妈说,钱是你偷的,我就把你家钥匙给你。”
“表哥,你好贱啊。我欺负你,你还帮我顶锅?”
他没吭声,给人买饮料,拿校服,还帮人写试卷。总之,人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抬起头一看,那人竟然变成了周瑕,蹙着眉看着他,一副很厌恶很失望的样子。
周瑕这种骄傲的人永远不会懂,讨好别人是桑栩的生存法则。只有这样,他才能免受欺凌,活下来。
醒来时,自己睡在病床上。动了动胳膊,肩膀被缠得很厚实,有种被束缚的感觉。
周瑕坐在地上,靠在他床沿,正在玩翻花绳。
有时候桑栩觉得他像个小孩儿,容易生气,也容易哄。
“……哪里来的花绳?”桑栩没话找话。
“儿童屋的小孩送的。”周瑕翻了好几个花,一边玩一边骂,“真无聊。”
“对不起,”桑栩说,“连累你陪我上医院。”
周瑕没说话。
病房里陷入静默,桑栩看他翻花绳的动作越来越暴躁,想了个新话题,“能跟我说说桑家人么?”
“一群疯子。”周瑕说。
“周家人呢?”
“不记得了。”
桑栩看向他,他不用回头也感受到桑栩疑惑的眼神,放下花绳,勉为其难地解释。
“我只有被埋在你们家坟地后的记忆,被埋之前,在周家的事,全部不记得了。”
“那桑家的事,你记得多少?”桑栩蹙起眉。
周瑕失去记忆,难道是因为不完整?
“你家有个大朝奉叫桑离忧,是你爷爷的爷爷,就这王八埋的我。”周瑕看向窗外的夜色,道,“他说,因为我做了坏事儿,所以被埋,他们老桑家不允许有我这么放肆的邪祟存在。我说,你给我等着,等你死了,我灭你全家。后来他说,他把桑家最好看的人送我当老婆,能不能不灭他们家。你祖宗打的一手好算盘,他知道他们老桑家迟早完蛋,我迟早会出来。我说,老婆在哪?他说,还没生出来。”
桑栩:“……”
“桑离忧让我等,我等了不知道多少年。老桑家怕我不安分,天天派人来陪我聊天。桑离忧疯了,他儿子来。他儿子疯了,他孙子来。后来,全家都疯了,就剩你爷爷了。”周瑕说,“你爷爷说,疯癫的大朝奉被五姓杀了,懂神通的桑家人死绝了,鬼门村的老弱病残全进了棺材,桑家现在没有女娃,就一个你,送我男的当老婆行不行。”
那个狡猾的老人,知道他喜欢色彩鲜艳的东西,特地从桑家祠堂后面的库房里挑出崭新的摄丝戗金七彩大盒子给他当骨灰盒。
嘁,周瑕才不稀罕。
他继续说:“他说什么来着,说你温柔贤淑,聪明伶俐,除了不会生孩子,哪哪都好。我想着你全家都死光了,那就这样吧,反正我也不喜欢孩子。”周瑕哼笑了一声,“没想到还是被骗了,就你们桑家会哄人,让我躺在地里一百多年。”
静谧的夜色里,一切都是悄悄的,只有周瑕沉静的话语声。桑栩慢慢明白了,他屡次惹周瑕不高兴,又屡次把他哄好,不是因为他好哄,而是因为他喜欢那个坟地,喜欢鬼门关的桑家。
“没骗你,我愿意嫁给你。”桑栩忽然说。
“滚。”
桑栩顿了顿,轻声问:“你想他们么?”
“不想。”周瑕回答得很快。
往日的事潮水似的一浪一浪涌上眼前。
桑家小孩会说话后,每个月都要穿着过年才穿的鲜艳衣服,轮流到他坟前拜会。雾气还没起来的时候,他们出门远行,总要到他坟前道别。
他很好奇那些小孩长什么模样,长大后又是什么样子。他知道老桑家对他有所求,他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等他出来,就能看见他们了。可当他出来后,那些曾经在他坟前咿呀说话的孩子,都成了面目全非的怪物。
病房里又一次陷入沉默。
天空中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夜色是黑郁郁的。楼下有车驶过,车灯扫过街道,夜色融化了一般,一片白。
周瑕望着窗外的灯光,忽然说话了。
“桑小乖,你练那些神通,将来你也会疯。”
第32章
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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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桑栩没有选择。
必须变强,才能在一场又一场的噩梦里生存。他不能完全依赖周瑕的保护,万一哪天周瑕决定回到周家,不再庇护桑家的遗孤了呢?桑栩做事习惯依照最坏的假设做准备,他只信任他自己。
变疯,那也是将来的事,或许以后能有办法解决这个危机。走一步看一步,活在当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桑栩静了一会儿,问:“你原谅我了吗?”
周瑕没应。
桑栩又说:“别生气了,你一直生气,我也很难过。”
周瑕撇过头去,哼了一声。
看来已经原谅他了。桑栩放了心,困意涌上头,缓缓闭上眼。
他的手机嗡嗡震动好几下,周瑕转回头,看他已经陷入了梦乡。即使睡着觉,眉心也是微微蹙着,好像在思考很难办的问题似的。也不知道成天在想什么,心事这么重。
手机连续震动,周瑕不耐烦地拿起他手机。是他上司发来了微信,说什么东西出了bug,让他回公司加班。
周瑕不免想起桑栩被他关在周家老宅,还天天熬夜办公的样子。
他用桑栩的指纹解了锁,打开微信,手写输入——
栩:【我是桑栩的太爷爷。】
周瑕拍了一张桑栩躺在病床上挂水的照片。
刘建国:【小栩太爷爷,小栩怎么了?】
栩:【加班累得,差点死了,救护车送过来的。】
刘建国:【怎么会这样,小栩太爷爷,您不要着急,我立刻跟公司说。哪家医院,我现在过来?】
栩:【不用了,我不想看到你。】
栩:【还有,不要叫他小栩,叫桑栩。】
刘建国:【……好的。】
刘建国终于不发信息来了。周瑕关了他的手机,闭目养神。
第二天十点半,桑栩看着微信对话框里的信息,陷入了沉默。
突然,信息框弹出刘建国的信息。
刘建国:【最近的确是让你加了很多班,给你造成了太大压力。我看你这两年的年假都没休,你先休七天年假吧。休息好了,再来上班。】
桑栩心情很复杂,慢慢在对话框里打字。
栩:【谢谢组长。昨天我太爷爷语气不太好,您不要放在心上。】
刘建国:【没事没事,都理解的,你好好休息,不要让老人家担心,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讲哈。】
经此一遭,刘建国不再在下班时间给桑栩发需求了。
中午桑栩出院,路上桑栩买了副黑色美瞳,用来遮眼瞳的颜色,然后二人回了家。
周一难打电话给周瑕,说有急事,家族紧急召开会议,邀请他参加。周瑕现在离不开桑栩,只能电话参与。周一难让周瑕避开桑栩,说会议的保密等级很高,桑栩不能听。
周瑕找了俩耳塞把桑栩的耳朵堵住,对电话说:“行了,你说吧。”
“老祖宗,”周一难道,“我们收到秦氏的消息,说桑家有人还活着,而且穿越了长梦,来到了现实。”
周瑕看了桑栩一眼,那家伙背着身,不知道在鼓捣什么。肯定是这傻逼用观落阴窥探别人被发现了,太蠢了,没有他周瑕这小混蛋该怎么办?
“桑家有人还活着?”周瑕啧了一声。
“是,不知道老祖宗有没有什么头绪?”周一难问,“您觉得会是桑家的谁呢?本家,还是分支?是来向我们报仇的?”
桑栩悄悄竖起了耳朵。
“我怎么知道?”周瑕懒洋洋地说,“要不你们把姓桑的都杀了。我这不就有一个吗,桑栩,先拿他开刀。”
周一难笑道,“桑家那个鼠辈为了防止被我们找到,一定改变了姓氏,现实里姓桑的反而不大可能是桑家人。好吧,不打扰老祖宗您了。您在小桑家过得还习惯吗?对了,麻烦您告诉小桑一声,让他下午来一趟老宅,我有事交代他办。”
周瑕不耐烦道:“行了,你跪安吧。——对了,”他忽然想到什么,问,“你儿子呢?周安什么来着,昨晚我给他打电话,他怎么不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周一难道:“安瑾的妻子入梦,不小心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刚用了补天丹,安瑾在陪她呢。”
周瑕:“……”
“没什么大事,反正家里补天丹有的是。”周一难呵呵笑道,“老祖宗忙,不便陪儿孙入梦,我们理解,老祖宗也不必挂怀。”
周一难挂了电话,笑容从唇边褪去。回头看床上的儿媳妇,她虽活着离开了梦境,但因为在梦里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吃补天丹吃晚了,形体已经崩散。周安瑾握着她畸异的手,望着她缠着绷带的脸庞,脸上没有表情,却有眼泪无声滑落。
“老祖宗陪桑栩入梦,不陪自己家人。”周安瑾开口了。
“得了,桑栩能陪老祖宗上床,你媳妇能么?”周一难冷冷道,“男子汉,哭什么哭?这孩子没救了,你放手吧。”
“您要怎么处理她?”周安瑾轻声问。
“就按老规矩,给她喂几斤补天丹,让她和你姐姐,你妈妈待在一起吧。”周一难低低叹了口气,“你说的也对,老祖宗本能陪她入梦的……”
他想起丢了眼睛的周安易,老祖宗本可以露出活人面目,却偏要自家孩子看见他的真容,丢了眼睛。邪祟毕竟是邪祟,何况他本来就不算是周家的先人,根本没什么感情可言。
叫他一声老祖宗,就真把自己当祖宗了么?
周一难说:“放心,爸有办法治住他,让他为我们所用。一个不完整的邪祟,连自己怎么来的都不清楚,不足为惧。”
另一边,周瑕放下手机。
说是不必挂怀,周瑕还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点不满的意味。毕竟在他看来,要是之前周瑕答应陪周安瑾的媳妇入梦,她就不用受伤了。可他们要周瑕怎么陪,不会要周安瑾的媳妇吃他的骨灰吧?
一个两个的,都想着吃他的骨灰,周瑕有点生气。
挂了电话,踱到桑栩面前,发现这货手里捧着他的骨灰盒。
“干什么呢你?”周瑕满脸警惕,“你想干嘛,你不会想把我骨灰盒卖了吧?”
桑栩抬起头,把骨灰盒递给他,“打开看看。”
看什么?难道他骨灰还能回来不成?周瑕狐疑地打量了桑栩一下,他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周瑕打开骨灰盒,眼前有光芒一闪。骨灰盒不再空空如也,里面填了泡沫,填了草皮,多了几株漂亮的玫瑰花,旁边还有一只戴着眼镜的小松鼠。
骨灰盒成了一个小花园,边上缠了丝线似的小灯。盒子一打开,灯就亮,小松鼠咔哒咔哒转起了圈。
“松鼠是我名字的谐音,”桑栩说,“爷爷他们不在了,以后我陪您说话。”
“谁要你陪我。”周瑕嘟囔着。
他戳了戳里面转圈的松鼠。
好吧,他承认,有点可爱。
“我上个厕所。”桑栩站起身。
“等等,问你个事。”周瑕问,“在那座凶宅里,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桑栩蹙起眉,“奇怪的东西?”
“比如说封印着虫子的珠子。”周瑕说。
桑栩面不改色地摇了摇头,问:“那是什么?”
“我的一部分,”周瑕看他否认,神色有些失望,“我被埋进你家坟地之前,桑离忧把我的三尸九虫封印了。只有拿回它们,我才能真正完整。到那时候,哼哼,什么桑万年什么无常仙,都要跪在地上叫我爸爸。本来我在凶宅里感应到了一颗尸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看来公司可以隔绝周瑕对尸虫的感应。桑栩心中默默有了猜测。现在不完整的周瑕不仅记忆和心智不完整,力量也受到了影响。
“你记不起以前的事,是因为这个么?”桑栩问。
“嗯,”周瑕说,“父母亲朋,全忘了。桑离忧说,记起那些对我没好处。嘁,他凭什么替我做选择?我看他就是想让我忘记我自己的家人,死心塌地替老桑家看着你。就是因为要看着你,我自己的儿孙都埋怨我了。”
桑栩垂下眼眸,“对不起。”
爷爷说过,决不能让周瑕变得完整。
为什么?难道桑家对周瑕做过什么,周瑕想起以前的事,会向桑家复仇么?
可爷爷又叮嘱他,要照顾好老祖宗……桑栩蹙起眉,难道周瑕变得完整,对周瑕自己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调查清楚之前,还是别把尸虫给他了。
桑栩想了想,问:“对你使用观落阴,我能看见你的过去吗?”
“不一定能成功。”周瑕摸着下巴看他,“你试试。”
桑栩用黑布遮住眼,把手放在周瑕头上。
模糊的画面簌簌闪过,他看见周家大公子在吸粉。
桑栩:“……”
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获得,甚至连周老大的过去看得也很模糊破碎。
“躯壳是周家老大的,没看到关于你的信息。你用你第一次上我的真身呢?”
“那更没用了,”周瑕郁闷地说,“你太弱了,看不了比你位阶高的东西。蚂蚁脑子里塞个大象,脑袋会爆炸。”
他意兴阑珊地摆摆手,又转回头去看他的骨灰盒。
桑栩掏出公司钥匙,插入卫生间锁孔,反手关上门。公司还是老样子,两个前台一个发呆,一个对着他流口水,他目不斜视,直接上二楼,进入老板办公室,滑动半空中的面板。
这一次,他打算尝试一下会议室功能。
点击会议室,面板弹出员工花名册,勾选名字可以选择参与会议的员工。桑栩想了想,选了翠花和二丫,收发室大爷和保安大哥他不敢选。
霎时间,天地改易,办公室拆解,世界变成一片蒙蒙,仿佛混沌未开的初生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