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他在看面前的一副题字。钟黎小跑着过去,他听到脚步声抬了下头:“慢点。”
钟黎站定时胸脯还在起伏,脸颊上红扑扑的,因他这一句含笑的话,被调侃得更加红了脸。
这显得她有多么迫不及待似的。
“刚刚赶着去复印资料,耽搁了一点时间,怕你久等。”她徒劳地给自己找补。
话说完又后悔了,感觉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果见他微不可查地牵了下唇。
钟黎不好意思地顺一下头发别开视线,过一会儿,又忍不住转回来,目光在他线条清冷的下颌线处流连。
察觉到她的目光,容凌挑了下眉。
她又心虚地移开。
耳边听到他虚咳了两声,钟黎关切道:“北京还零下呢,你穿这么少?”
“刚下飞机,懒得换了。”他牵起她的手,用宽阔的掌心包裹着她温暖的小手,带她回了酒店。
他还没来得及回住处,东西收拾了一半,行李箱还开着,一眼望去一堆杂物。
钟黎蹲下来帮他整理,嘴里念叨着:“看着挺整洁一人,怎么就不会打理呢?大少爷就是大少爷,既不让别人碰你东西,又不愿意自己整理……”
“我忙,日理万机。”他放松地靠在沙发里喝一杯茶,语气理所当然。
钟黎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可以把懒得整理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尽在晋江文学城
偏偏他在外永远是一副干净整洁的样子,谁知道他房间里这么乱。
见她气鼓鼓的,他笑着放下杯子,过去蹲下来跟她一起整理了:“开玩笑的,刚下飞机就忍不住过来看你了,想着一会儿再整理来着。我倒是想不整理来着的,上头有领导来肯定要说。”
“还有领导能指挥你?”
“那可多了去了,上次书记过来,看到我头像就说我了。”
“你头像怎么了?”钟黎回忆了一下。
他头像之前好像是一只猫,后来就换成了中老年风格的风景图。
钟黎不知道怎么就想笑,他也有被人管的时候。
“说这头像看着有点不太靠谱,建议我换一个。说是建议,我能不换吗?”他挺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也是,干你们这个是要严谨一点,还是我们舒服,想用什么头像就用什么头像。”
“当然了,你是老板嘛。”他将她揽到怀里,去啄她的嘴巴。
钟黎躲闪了两下,终是没有躲开。
背脊躲闪时后抵住门框,就这样被他压着不慎屈起,门框因震动而发出哐当的声音。
安静中,听着有点儿触目惊心。
“不要吧,在这里……”钟黎红着脸。
他去咬她的耳垂,低笑:“那你想去哪里?”
钟黎没话说了,这人正经的时候是正经,不着调的时候可就和正经完全不搭边了。
他细细地吻着她,很快将她带入这曲旋律中。
他身上有淡淡的干燥的沉香味,让她着迷。
她知道他有练字的习惯,那墨条是老爷子送的,连带着送的还有一盒端砚,闲来无事时就会研墨练字,便是这样令人沉迷的味道。
不知道是他指尖的散发的墨香,还是衬衣上的,她只是蹙了下眉就很快适应了。那种淡而雅的味道可以冲散一切不快和微微的麻痒痛意。
被吻得有些迷糊了,分不清东南西北,光影错落中光怪陆离一般晃动摇曳,让人联想到夏日午后,窗帘严丝合缝的室内,日光透过厚重的帘子只在地板上投映出淡而朦胧的虚影,光影也如此刻这般晃动起来。
到底还是喜欢的,如他身上这股墨香。
有段日子没见,竟这样想念,这种思念又化为了具象的行动。
他吻得她发狂,被沉重地压到门板上,又倏忽离开,后到了沙发里、桌台上、窗帘掩映的玻璃窗边。
有段日子没这样亲密,着实令人想念。
“明天跟我回家吧,黎黎。”他背对着她说,弯腰将套盒随手扔进垃圾桶,连带着覆盖几张纸巾,袜子有些地方沾湿了,他皱了下眉,也连带着扔了进去。
钟黎仰躺在他身后。
有些热,她将一条腿翘到外面,微微曲起地踩在那边,雪白莹润几乎和被单一个颜色。
她仍也有些冒汗和不舒服,捞过床头柜上的遥控把空调调低了些。
额头的汗意才缓缓散开。
“回家?”混沌的脑子终于回过味来,她咀嚼了一下他这句话。
“嗯。”他回头,目光顿了下。
她不太想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看得不自在,抿了下唇,侧过脸去摸床头柜上的烟。
不过显然她非行家,加上此举只为逃避而非真的想抽烟,打了两次才打着。
在容凌看来,她捏烟的姿势像是小学生捏着蜡笔,歪歪扭扭,滑稽得很。
可惜他不能笑话她,否则她肯定又要不舒服。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声音里带着揶揄。
许是被他调侃得不好意思,她恼羞成怒地将烟又掐了,背过去不理他。
他扶着她的肩膀又将她掰回来,浅浅地渡上一个吻。
“我刚刚抽了烟。”她含糊嘟哝。
“你这什么烟?一股水蜜桃的味儿。”他捞过那盒子看。
盒子也是□□相间的,挺少女,上面一串越南语。
不知怎么她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抢回来:“别人送的。”
容凌这才发现她养指甲了,不算很长,约有半厘米长短,根根修剪得圆润漂亮,呈珍珠色。
“你不用画图吗?”他接过她的手细看,语气挺稀奇的。这样瞧着漂亮是漂亮,似乎不太方便。
他记得她以前不养指甲,也不喜欢,说是画图纸不方便。
“为了拍照,我前几天和人去拍写真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垂下头,有那么一会儿的沉吟,之后复又看向他。
容凌被她看得都笑了:“干嘛这么看着我?”
钟黎摇了摇头,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其实前几天她遇到姜雪儿了,写真就是和她一道拍的。
好些年不见,她和她记忆里差别挺大的,穿得挺简约,白色雪纺衬衣,黑色铅笔裙,高跟鞋踩得大方又自信,笑起来也沉静多了。
远不似从前的模样。
“在哪儿高就?”钟黎笑着跟她寒暄。
她说这些年在香港,在那边开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混得还可以。
何止是还可以,她现在已经是市值百亿集团的老总了。
老公是一名副教授,在香港大学那边教书,育有一子一女。
“替我谢谢容公子。”临行前她郑重说。
钟黎都要走了,又回头,不是很理解。
“当年是他把我从闻弘政手里救出来的。他说,有个人拜托他拉我一把,我就知道是你。”
钟黎有些回不过神来,这才隐约想起,当年分别的时候曾经拜托他帮助一下姜雪儿。
他当时沉吟了会儿,说如果可以的话会尽他所能。
她当时只是为了良心好过才拜托他,没想过他会真的帮忙,毕竟,闻家和顾家的关系尚可,他不至于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得罪闻弘政。
之后姜雪儿和她互留了联系方式,说希望以后可以合作。
钟黎欣然应允。
没想到当初的无心之举,也有这样的善果。
事务所能这么顺利地发展到现在,接到那么多厉害的项目,与姜雪儿的支持离不开。
但这些事,他从来都没有和她说过,包括他为了帮姜雪儿被闻弘政报复,差点丢了半条命的事儿。
这样一想钟黎也就能理解,为什么顾允章四年后更不喜欢她了。
除了家世不匹配外,这也是一个原因。
容凌那时说:“你相信我吗?领个证很简单,但我不希望你以后过得战战兢兢的,逢年过节还要讨不自在,我希望他们都能喜欢你。”
他不是轻言承诺的人,但答应她的事情,都做到了。
薄薄质料的衬衣再次被她揭下,她这次没有忽略他小腹下面三寸的地方。
那本是一片光滑平坦的肌理,却有一个褶皱的小伤口,虽然不仔细看已经不怎么明显了。
钟黎坐在那边看老半晌,眼泪砸在手指上:“这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只是意外,而且也不是很严重。”他把衣服拉上,不愿让她再看,轻柔地替她拭去眼泪,笑,“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不觉得丢人?”
她摇着头,说不出话,心里只觉得椎心刺骨,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还有闲心跟她开玩笑:“可能这就是报应,谁让我那时候害得你受伤呢,这就叫天理昭昭,一报还一报,我们算是两清了。”
钟黎却笑不出来,只怔忡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她这样倒更叫他不知所措,又抱着她安慰了好久,又承诺一定会让房建章付出代价。
可话未说完便被她捉住了手,她摇着头说,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就好,过去的事情不想再追究了。
容凌却说:“就算我不跟他计较,京华也不会放过他的。有一些事情,是没办法放下的,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翌日雪停,树梢上挂着白皑皑的霜雪,因太阳只堪堪爬到树梢,还未来得及消融。
钟黎套上围巾帽子,手忙脚乱地从楼道里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倚在车门边低头发短信的容凌。
路面上还有薄薄的积雪,车轮横七竖八地辗轧过,露出黑色的泥印子。
他穿深蓝色的大衣,里面是件薄款的羊毛衫,眼窝是深邃的,眉眼在暗沉的天色下都让人眼前一亮。
钟黎小跑着过去:“不好意思,刚刚接到个电话,等很久了?”
他放下手机看她一眼。
她下意识站直难免有点儿惴惴。
这人向来都不喜欢等人。
可他也只是握住她的小手搓了搓:“穿这么点儿,不冷?”
钟黎意外发现他手还挺热的,分明看着只穿了两件,她摇摇头:“还好。”
还以为是先礼后兵,一会儿要发难的,她偷偷瞧他探听着虚实。
却见他严肃的面孔上,渐渐浮出一丝笑意:“在看什么?”
钟黎始知他根本没生气,面颊微红:“没有。”
司机在旁边憋着笑,弯腰给开后座门。
钟黎爬上去,俄而他高大的身影进来,把她堵在了里面。
分明后座挺宽敞的,她却有种不敢乱动弹的感觉,只好转头把目光移到窗外。
因为积雪还未清扫,车辆行驶得有些困难,偶尔遇到紧急刹车、转弯,钟黎难免平衡不好。
这次朝左转弯的时候,她不慎摔入了他怀里。
手,就这么按在了他的大腿上。
更尴尬的是,她摔的姿势不太雅观,那样曲着身趴在他身上,是个实在尴尬至极的姿势。
因为尴尬,也没第一时间爬起来。
耳边听到他的叹息声:“故意的?”
钟黎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更加脸烧,挣扎着就要起来,却被他提溜着轻易就捞到了腿上。
腰被一双宽大的手握住了,不费吹灰之力。
钟黎觉得不自在,扭了两下,没挣开。
“别乱动,车上呢,注意影响。”他拍拍她,语气倒是一本正经。
钟黎脸红如血,滑到一边不吭声了,知道在这种时候不要跟他吵,是自欺欺人,也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车开了会儿,沿途的景物有些陌生,她问他:“去哪儿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没多解释。
约莫半个小时候,车在胡同深处的一处宅院前停下。
这个胡同看着有些年头了,门口两颗古槐有脸盆那么粗,院角一株腊梅开得正盛,幽幽香气缓缓沁入鼻息间。
二楼的窗户上,还贴着那种老派的剪纸窗花,有人的,也有动物,细致而惟妙惟肖。
“好漂亮。”钟黎由衷道。
“我奶奶做的,喜欢让她教你。”容凌握着她的手下来。
进门的时候,钟黎还是有点紧张。
他回头对她笑了笑:“别怕,你上次不是来过?”
钟黎的毛衣织得不错,之前他奶奶有条毛衣织错了,就是让她帮忙修补的,领口多了一圈毛领,衣摆改成了层次的样式,倒是比原来更加好看,容奶奶直夸她心灵手巧。
临行的时候,容奶奶随手从衣柜里掏出一个盒子,拿出里面的一枚压襟送给她。
是银锁的样式,小巧而精致,锁头做成镂空海棠花的纹样,极为精致,格外衬她当时穿的一件铁锈红旗袍。
离开时,她勾着他的手,忐忑地问:“会不会很贵?”
“贵的话还是还回去吧,我不敢收。”
“不贵。”他忍着笑,“我奶奶比较简朴。”
“再说,真贵也没什么,那是给未来的孙媳妇的。”
她啐他,小小声:“谁是你的……”
庭院里很安静,容奶奶搬着一把椅子坐在廊下绣东西,鼻梁上戴着厚厚的老花镜。
看到他们很高兴,她让阿姨去沏茶,又端来果盘。
“您又偷吃糖果了。”容凌随手捡起盒子里的一颗巧克力,在掌心掂了掂。
“没有没有,这是过年时买了宴客的。”她连忙撇清关系,一应摆手。
钟黎笑了,坐下帮她纳鞋子。
中午奶奶留了他们吃饭,一碟酸豆角、一道红烧排骨、一道酱鸭和一道鲫鱼豆花汤。
容凌皱着眉头,很无奈:“您不吃蔬菜的吗?医生都说您胆固醇偏高了。”
“吃的吃的,今天不是你们过来吗?”嘴里又嘟哝含糊叹着气,抱怨他管得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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