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梦娜故作大度得摆手道,“不必了,你先把我的行李放进去,让我跟贺小姐还有她母亲聊聊天叙叙旧。她们毕竟是贺家的旧人,我不送送她们,倒显得我很无情了。”“是,梦娜小姐。”
贺桑榆眼睁睁看着佣人们穿着雨衣,将梦娜的行李一件一件搬进别墅大门,这种新旧更替一般的场景让她的心口如同被撕裂一般,愤怒又不甘。
“我的一切都被你毁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梦娜蹲下身,将她满是泥泞手狠狠拍开,“为什么?还不是只能怪你自己蠢,我在你身边这么久了,你也不去调查调查我到底是谁的人。”
贺桑榆想到几天前林蔓蔓给自己的资料,猛然惊醒了过来,“你……你真的是姬月明的人?不……不可能!姬月明她跟我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出卖我?!”
“你现在才反应过来,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梦娜起身,裙摆摇曳着向前迈开步子,贺桑榆扑倒着抓住她的外套衣角,“你别走,你跟我说清楚!姬月明为什么要这样算计我!你说清楚啊!”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就那么相信姬月明?你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可以在你最落寞的时候无情抛弃你,更何况是一个跟你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姬月明那样精明的一个人,在跟你有利可图的时候利用你,这不是很好理解吗?真不知道是贺家从小把你养得太单纯,还是你原本就那么蠢笨,竟然会愿意与虎谋皮。”
听着梦娜无情嘲讽的声音,贺桑榆已是泪流满面:“你都是骗我的……都是骗我的……”
她从出生开始就背负着家族命运,贺家这个辉煌了数十年的音乐世家需要她去继承、发扬光大,为了家族,她甚至能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去追求厉枭霆……
可是到头来才发现,原来周围所有人都在利用她,没有一个人是真心为她好……
梦娜扯着自己的衣角,一用力,她整个人就扑倒在满是泥泞的地上,重重地摔了下去。
贺桑榆狼狈地扑在了泥泞里,任由泥水溅满她的脸颊,泪水不停地流了下来。
原来她这辈子,真的没有人真心爱她啊,她至始至终都不过是别人的工具人而已……
“桑榆!桑榆!别管她了,你父亲既然已经做到这个份上,我们母女俩就好好过活,只要你健康平安,妈就什么都不图了。”蓝盈春把她抱进怀里,也终于拦到了一辆出租车。
“走吧,妈带你离开这里。”蓝盈春看到自己用无数金钱培养出来的千金女儿,如今沦落成这副田地,心里的酸涩像潮水似的堵住了咽喉。
母女两人扛着行李,狼狈地上了车。
直到看见出租车的尾灯彻底消失在黑夜中,贺家管家才重新走出别墅,“梦娜小姐,我们进去吧。”
梦娜从他手里接过雨伞,“不急,你先进去,告诉老爷我晚点就回来。”
贺管家本想再说什么,但被梦娜轻轻一睨,也就不敢多嘴,拿着多余的那把伞转身回了屋。
梦娜撑着伞,走过人行道,最终停在了一辆黑色的红旗面前。
她看了眼四周,确定没有尾巴跟随之后,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三十多岁少妇脸下,那张娇嫩白皙的少女脸旁。
“您来了。”她单手放在胸前,恭敬得朝着紧闭的车窗颔首。
黑色的车窗缓缓落下,漆黑的包厢内,路灯洒落在厉枭言那张清冷的侧脸上,有种说不清的淡漠和悲悯。
“你做的很好,这是给你的奖励。”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从车厢内伸出,将一叠厚厚的信封递给了她。
梦娜捏着这叠厚厚的信封,她知道里边都是钱,也是她答应帮厉枭言离间姬月明和贺桑榆关系应得的报酬,可是没有人知道,她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她变装成一个三十多岁的已婚妇人,宁可出卖出自自己的身体和灵魂绑上贺东耀,也要完成任务,不是因为她多在乎事后可以拥有的一切,最重要的,是她希望自己能够离厉枭言近一点,再近一点。
从她进入组织,第一次完成任务时身负重伤被他救下,“厉枭言”这三个字,就已经成了她生命中挥之不去的烙印了。
“接下来还有什么需要我的做吗?”她颤抖着声音问。
殷切的声音里,还夹杂着些许的期待和不舍。
“没有了。你拿上这些钱,可以选择出国,或者留在帝都隐姓埋名,我会保你一世荣华,也能确保贺东耀不会再来骚扰你。至于你想要如何选择,决定好了就告诉我的手下。”厉枭言毫不留情得按下车窗的按钮。
看着他冷峭的侧脸逐渐消失,梦娜急忙抓住上移的车窗,“厉部长,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哪怕……让我远远看看你,也可以。”
“没这必要。”厉枭言没有半点犹豫,狠心关上了车窗。
在即将被夹到手之前,梦娜只能将手退了下去。
看着车辆缓缓启动,她的心也犹如坠入无边的深渊,冷得彻骨。
车厢内,厉枭言顺着模糊不清的后视镜,看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人影,莫名收紧了掌心。
三个月前,他在一次任务中救下了命悬一线的杀手若影,虽然她是直属于暗夜组织贞部的杀手,但自从那次过后,这个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姑娘,就只侍奉他一人为上级。
他本不想利用她至此,是她在得知自己的计划以后,主动请缨也不顾反对接近贺东曜,成功让他放下了戒备了。
到最后,他不得已,也只能把这一项任务交给了她。
“小厉总,其实若影这姑娘……”前排的助理吕夏欲言又止。
从当初厉枭言在厉家的时候,他就一直跟着他,如今他离开厉家加入了暗夜组织,他自己也随着厉枭言一起加入了。
作为手下,他自认为没有资格去过问部长的私人感情,但这段时间若影对部长的感情,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都说杀手冷酷无情,可往往就是这样的人,遇到感情才最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厉枭言正要开口提醒他不要多言,突然觉得胸腔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一种难以控制的愤怒灼烧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他紧握拳头,狠狠砸在玻璃车窗上,伴随着一声巨响,车窗碎裂,破碎的玻璃碎片在一瞬划破了他的拳峰。
吕夏赶紧把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跑到后座查看他的情况,“小厉总,您没事吧?”
厉枭言双目绯红,低沉着嗓子甩开他的手,“滚!离我远点!”
跟着厉枭言的这段时间里,吕夏不是没有察觉出他不对,但每次小厉总都会厉声呵斥让他离开,这次也不例外。
他看着四周荒芜一人的寂静街道,“小厉总,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走了您怎么办?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你的身体最重要……”
“我自己知道回去!把车开走!别来烦我!”
厉枭言鲜少这样发脾气,以至于吕夏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只能按照他的吩咐,把车开远了,却还是担心他的安危,停在路边等候。
直到视线里再也看不见那辆黑色的车,厉枭言才艰难得撑着路灯起身,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瓶药,拧开瓶盖抖出几颗蓝色的药丸。
因为情绪波动而不停颤抖的手让他根本控制不了倒出来的药丸数量,索性全都吞了进去。
他靠着路灯的柱子,努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过了许久才渐渐缓和了下来。
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他就患上了躁郁症,这段时间的病情越发严重,总是会突然之间情绪激动而发病,严重的躯体化反应让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甚至会在某些时刻失去意识,做出自残和伤害身边人的事情。
第195章
他的怒火
这个样子的他,又怎么能够让若影留在自己身边。
她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就连基本的安全,也无法保证。
不止是若影,就连嫣儿、蔓蔓和爸妈、大哥,这些他曾经最亲最亲的家人,他都没有办法去面对。
“像我这样的,大概这辈子都只能活在阴暗的角落里了。”
他苦笑着撑起身体,托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走下人行步道的台阶,漫无目的得在空旷的街道上行走着,宛若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月光拉长着他的身影,而在路灯照射不到的角落里,若影蹲在角落,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
薄家别院
黑色奥迪rs7停在了别墅门口,薄枭下车之后,径直走上台阶,进入了别墅大厅。
温若颜一路追赶进去,心莫名提到了嗓子眼。
回来的这一路,薄枭从未跟她说过一句话,不管是质问也好,发火也罢,这些通通都没有。
如此沉默冷淡的他,反而让她越发害怕。
“薄枭,你今天在庆功宴上好像没吃什么,我让厨房再给你做一点吃的吧。”
“所有人退下去,把门关好,让新来的保姆照顾好小小姐,无论听到任何声音,不允许她出房间。”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背影笔挺得站在大厅中央,水晶吊灯投射下来的暖光却好像完全照不进他的身体,冷得整个屋子都压抑着一种暴风雨前的沉闷。
原本在守在偏厅等候吩咐的几个佣人纷纷嗅出了危险的意味,迅速回到保姆房,将门紧紧关上。
温若颜站在不远处,恐惧如潮水一般不断涌上心头。
她怯生生得走过去,试图抓着薄枭插兜的双手,“你怎么了啊?怎么突然这么严肃啊?”
她的手刚伸上前,男人猛得转身,眼底怒意横生地盯着她,“我为什么这样,难道你不知道吗?温若颜,在我面前请收起你那副伪善的嘴脸。”
“我,我怎么会知道呢?薄枭,你别这样,大晚上的吵架要是把暖暖……”
“别给我提暖暖!”薄枭冷声打断她,“温若颜,我警告过你无数次,不要招惹曦月不要伤害曦月,你之前做出那些事,甚至伤害到了暖暖,可念在她小离不开你,而你也是她亲生母亲的份上,我都忍了。”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动曦月!”
眼下,温若颜已然意识到薄枭察觉到了什么,但她依旧装傻狡辩,“薄枭,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没有伤害过厉曦月,暖暖那件事我也是不知情的,暖暖不是也向你解释过了吗?你也同意我继续留在薄家照顾孩子了,为什么今天参加完庆功宴回来,你就一直这样针对我啊?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不知道?”薄枭冷嗤一声,勾起的唇角在霎那间凝固,犹如一只吃人的野兽,死死盯着她,“那些记者,都是人证,你手机上应该也还有你联系服务员掉换了厉曦月的酒,给她下药的证据吧,你要我把这些全都找出来摆在你面前,你才死心承认是吗!”
温若颜被吼得一惊,也终于清楚自己没法再继续装傻置身事外了。
她娇柔的脸上挤出楚楚可怜的泪水,哭起来那样可怜:“薄枭,我知道错了,我的本意不是要让你和厉曦月有所染指的,你知道的,我绝不会有这个想法。”
“你当然不会,你不过是想着用下药这种肮脏的手段,让她名声尽毁,但你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会出现在那个房间里。”薄枭狠厉的眼神似恨不得将温若颜碎尸万段:
“从今天开始,你不准再踏入薄家半步,我跟你父亲以及你们温家所有的合作,也到此为止。至于你跟暖暖……你这种失职的人,不配当她的母亲。”
温若颜一听到薄枭连温家也不肯再资助,瞬间吓得瘫软在地,苦苦哀求,“薄枭,你不能这样对我,这些年虽然你给了我父亲很多项目,但他每次都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完成的,你不能因为这些就跟他划清界限啊!”
听到她最先想到的不是暖暖,而是自己父亲的利益,薄枭眼底的神色更冷了。
“我为什么不能?你的父亲有多少本事,你心里比我更清楚!”
薄枭厌恶地甩开她,如同甩开一个可怕的病毒。
这些年来,温家一次次的狮子大开口,向他们薄家要走了无数的项目,念在温若颜是暖暖的母亲,他哪怕知道这项目温家吃不下,也还是愿意交给他们,私下里再支会一些企业去帮他们。
可现如今,他只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纵容温若颜越发猖狂蛮横。
温若颜眼前软硬皆施也无法让薄枭动容,她泪水簌簌地往下掉:“那暖暖呢!你让暖暖怎么办?薄枭,我是暖暖的亲生母亲,她还那么小,她不能没有母亲在身边啊!”
“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你难道想让暖暖永远失去自己的亲生母亲吗?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对她到底有多残忍?薄枭,求求你不要这样做,暖暖她不能没有妈妈啊薄枭……”
薄枭直起身,理了理被她揪得起了褶皱的西服,冷声宣布:
“你放心,曦月会替你照顾好我们的女儿。”
温若颜瞪大了眼睛,“你……你说什么?”
他刚刚竟然说,厉曦月会替她照顾好薄意暖?!
但是这怎么可能!!!
她辛苦谋划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能一朝母凭子贵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是厉曦月刚刚才跟薄枭搞上,就想夺走她养了这么多年的薄意暖?
这怎么可以!!
她拼命扯着薄枭的衣袖苦苦哀求:“不,薄枭,我知道你喜欢厉曦月,也知道你跟厉曦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求求你不要对我和暖暖太残忍,求求你了薄枭……”
薄意暖是她留在薄家的最后一丝希望。
如果连这点希望都断了,那她以后就永远别想攀附上薄家了!
“请温小姐离开别墅。”
薄枭懒得再与她纠缠,一边迈步走上楼梯的台阶,一边吩咐道。
“薄枭,薄枭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要离开暖暖!”温若颜还想上前拦着他,从门外赶来的保安就已经扣住她,将她拖拽了出去。
外面温若颜的惨叫声越来越远,薄枭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冷。
温若颜的品性他早该有所觉察的,可是这么多年来,他竟然失职了!
不管对暖暖还是曦月,他都失职了!
如果知道失去曦月的这些年里有多痛苦,他当初说什么都不该在那件事发生后,给温若颜提出承诺,更不应该跟温若颜牵扯这么多年。
这一切,都是他错了!
……
厉家庄园
厉管家端着一盆冷掉的水从卧室出来,几个小家伙见状,就立刻涌了上去把他团团围住。
“管家爷爷,姑姑她怎么样了啊?”
“几位小少爷,小小姐,你们不要担心,快去休息吧,二小姐她只是有些发烧,烧退了就好了。”
林清玥不放心,“让我们进去看看姑姑。”
厉芷嫣也稚嫩道,“是啊是啊,管家爷爷,你让我们进去吧。”
林锦儿抱着手里的洋娃娃,一脸乖巧的保证,“我们会乖乖的,不吵姑姑。”
姬宴臣虽然与厉曦月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也难掩担忧,“请让我们进去,我们都很担心姑姑。管家爷爷,希望你能满足我们这个小小的请求吧,我们保证不会吵闹的。”
小萝卜头们乖乖挤在一起,一张张小脸又软又萌,看得管家心都快融化了。
瞧瞧这些乖宝贝们多贴心啊,他这个当爷爷的都不好意思拒绝!
屋内,林蔓蔓听到门外孩子们急切的请求声,推门走了出去。
“宝贝们,你们都在这里嚷嚷什么呢?”
看到她出来,几个孩子越发激动,一窝蜂得涌过来。
“妈咪!姑姑还好吗?”
“姑姑醒了没有啊?”
“我们想去看看姑姑。”
“放心吧,姑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在睡觉呢。”林蔓蔓捏了捏几个女儿的小脸,又看向一向稳重的厉梓晟,“梓晟,你是哥哥,把弟弟妹妹们带回房间休息,好不好?”
厉梓晟乖乖应下,然后招手把几个妹妹都圈到自己身边,“乖,跟哥哥回房间。”
孩子们虽然都担心厉曦月,但也知道这种情况下不该打扰她,听到妈咪说她没事,也就只能乖乖跟着回房间了。
直到看见几个孩子进了电梯,林蔓蔓才重新回到了屋内。
躺在床上的厉曦月依旧双眼紧闭,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
厉枭霆坐在床边,时不时就帮她换下额头上的毛巾,查看她的情况。
“我给曦月诊过脉,也施了针,她的确是中了情……药。”林蔓蔓坐到他身边,“现在这种状态是正常的,药效排除体外她的体力消耗太大,需要时间来调节。”
厉枭霆垂在两侧的双手不断收紧,眉眼间满是心疼和不忍。
赵屿小心翼翼得敲了敲房门,探进来一只脑袋,“厉总,现在方便给您汇报吗?”
听到他的声音,厉枭霆收起眼底的情绪,声音沙哑得开口,“进。”
赵屿轻声走进来,大气也不敢喘,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小声道,“已经查清楚了,是温若颜在二小姐的酒里下了药,联合国音乐大赛的裁判被送往医院,虽然人是小姐砸伤的,但这种事他并不敢出去乱传,所以在我们去警告之前,他也一个字没有透露。”
厉枭霆声音冷沉得可怕:“温若颜现在人呢?”
“我们离开醉云轩的时候,她也跟着薄家少爷薄枭同乘一辆车离开了,属下刚才来报说是回了家就关上了门,里边的情况不得而知。”
厉枭霆坐在逆着光坐在沙发里,林蔓蔓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知道这一刻他必定是压抑了无穷尽的愤怒。
他捧在掌心里护着的妹妹,却被其他人这样陷害清誉,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忍不下这口气。
但他心中有所顾忌什么,她也是清楚的。
如今暖暖和曦月到底是不是亲生母女还不得而知,他担心自己一旦动手,暖暖若是理解,倒也罢了,若是不理解,今后他这个“恶毒舅舅”的名号,怕是甩不掉了。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林蔓蔓招呼赵屿退下,他便颔首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