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皇后当然不着急,她就是想看你们争斗不断,那样她的地位才会更稳固。云沁心中冷笑,面上却一脸失望,“奴婢听美人和娘娘的。”
苏美人露出一个算你识相的表情,但随即她眸光闪了一下,问云沁,“我记得你之前说过,那日你遇到了江利海,之后发生了什么?”
想起那日的事情,云沁眸色不可遏制地沉了几分,她心里明白,苏美人是在试探自己,想知道自己有没有怀疑她。
云沁并未隐藏脸上的恨意,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冷声道:“他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见她这个模样,苏美人嘴角隐秘地勾了一下,这一丝笑意转瞬即逝,却没有逃过云沁的眼睛。
苏美人冷道:“你可不要生出什么对娘娘不敬的心思。”
这个苏美人好像总是这样,不知道什么叫做演戏演全套,这个时候不应该问一问发生了什么吗?
一副完全不好奇的模样,简直唯恐别人不怀疑她。
云沁眸子低垂,只当作自己是傻子,低声道:“奴婢明白。”
苏美人也懒得管她是不是真的明白,她一个小宫女,还能对皇后娘娘不利不成?
“走吧,先回宫。”
——
转眼便到了太后出宫的那一天,一早就听说慧远法师进宫了。
那日的对话,让云沁重新得到了一部分信任,又被苏美人带在了身边。
容欣带着一个姑子进殿的时候,云沁也在殿上。
“美人,这是慧远法师的徒弟,真静师父。”容欣介绍完之后,跟云沁对视了一眼,几不可查地微微点了下头。
云沁也微微点头,随后就敛住眸子,像是对这姑子一点都不感兴趣。
真静面容白净,年纪看着也就三十岁上下,容貌中等,神情中带着出家人独有的平静,一双眼睛在打量殿上之人时,却偶尔闪过几分市侩。
“贫尼真静拜见美人。”她双手合十,低头一拜。
“师父不必多礼。”苏美人双手虚托。
“谢过美人。”
略作寒暄,苏美人就有些耐不住地进入主题,对真静说:“真静师父,我与太后一样潜心向佛,贵寺佛前还供奉着我亲手抄写的经文。我最近实在太不顺心,唯有请师父前来讲经,以求得一个否极泰来?”
说完,她对云沁使了个眼色,云沁立刻上前,把一个鼓鼓的荷包双手奉上。
“这是我捐给寺里的香火钱,还请真静师父一定要收下。”
“阿弥陀佛。”真静宣了一声佛号,“美人施主果然是诚心向佛之人,贫尼替寺中众尼谢过美人的慷慨。”
客气完,她才结果云沁手里的荷包。
云沁看得清楚,她拿过荷包的时候,手指几乎是下意识地捏了荷包中的碎银确认数量,这一看就是经常做的动作。
果然是专门行走在宫中和达官贵人宅邸的尼姑,估计每天收钱都收到手软。
真静在看到云沁容貌的时候,也微有些惊讶,忍不住看了眼苏美人。
显然和宫中妃子的想法一样,觉得苏美人把容貌这么出众的人放在身边,实在是有些不聪明。
但她在深宅中深宫中奇怪的事情不知见了多少,自然不会多问,甚至都没有多看云沁两眼。
收了钱,苏美人又请她入座奉茶,真静喝了一口茶,便开始讲经。
苏美人哪有什么潜心向佛之心,佛前供奉的经书也都是太后罚她抄的,听了半盏茶的时间,便已经有些不耐烦。
趁着真静喝茶的功夫,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支签来,道:“师父,这是我今早沐浴焚香后,在佛前求得的,只是我佛法浅薄不知其意,还请师父帮我解签。”
真静知道,最后都免不了要有这么一遭,只是没想到这个苏美人这般急切,别人就算做做样子,也要等她把这盏茶喝完。
不管心中怎么想,她脸上都没有露出异色,伸手接过刘美人递过来的签,只见上面写着:
第四十四签。
签文:乌云遮月,蛇藏脚下,寒夜灯灭,杜鹃三啼。
苏美人也不是不通诗文,这三字词怎么看都不是好词,从拿到这根签开始她心中便一直惴惴不安,此时再也无法遮挡,忙问:“师父,这签究竟何解?”
第92章
封口
真静放下手中的签,对苏美人笑了一下,道:“第四十四签,中平之卦。”
“如此凶险的签文,只是中平之卦?”苏美人有些不信。
“看似凶险,却仍有生机。”真静道:“云散月明,执棍驱蛇,火扇即着,杜鹃三啼时还未泣血,只要美人遇事有耐心,远小人,事有轻重缓急,再遇贵人相助,必定能否极泰来。”
这话说的苏美人双眼一亮,“果真?”
“出家人不打诳语。”真静单手置于胸前,又宣了一声佛号。
苏美人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脑中已经自动把刘美人和她的孩子,自动带入为“遮月的云”和“脚下暗藏的蛇”,那贵人自然就是皇后和太后娘娘。
她这么一想,对真静的解读也越发确信,忙问道:“真静师父,可能看出,这克我的小人究竟在何方位?”
真静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隐秘地看了站在苏美人身边的容欣一眼,才开口:“东面,贫尼感到美人东侧气场十分晦暗。”
东侧!
刘美人的玉康宫正在东面!
苏美人愈发确信,不禁暗中咬牙,心道:果然就是她!
“师父,我曾经坏过一个孩子,那孩子可否就是因为此才小产的?”
话是这么问,苏美人心中却笃定就是她,当日如果不是她横加阻拦,惹她发怒,她早就已经在云沁的劝说下回宫了,怎么会被那孔采女找到机会下手!
她不就是那个拦路的小人!
这种事情多少涉及一些卜卦巫蛊,真静也不是第一回和这些贵人们打交道了,自然不会留下话柄。
她只道:“命中之事皆有定数,美人还是不要太过执着。”
劝解的话在苏美人听来,更像是默认的回答,“多谢师父。”说完,她往东看了一眼,神情中满是怨毒。
真静敛着眸子像是没有看到一般,还是前朝时,她就进过宫,自然见过当时宫中的倾轧,对宫中互相怨恨的事情并不惊讶,反正,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压东风,她只管按照贵人心思说便是。
“那贫尼便继续为美人讲经。”
本就无心向佛的苏美人,对接下来的经文更加没有兴趣,出神半晌,玩手指半晌,终于挨到真静停下。
她赶忙道:“真静师父来了这么久,慧远法师也要着急了,云沁,你帮我把真静师父送出去,一定要亲自送到宁和宫。”
听她赶人,真静面上也没有露出异色,只顺从地站起来,“那贫尼告退,愿美人的得偿所愿,平安顺遂。”
“多谢师父。”
直到此时,云沁才抬起眸子看向真静,低声道:“真静师父请。”
真静微微点头,随她走出了春禧宫。
走至偏僻的宫道上,云沁脚步稍缓,从怀中又掏出一个荷包递给了真静。
看着她手中个刚才那个一模一样的荷包,上一个也是她递给自己的,真静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荷包依旧是苏美人给她的。
“美人也太过心诚。”她不禁笑道。
云沁就是要她这么以为,自然不会否认,话说得也更加直白,接着道:“师父应当知道,今日之事外传对我家美人和师父您自己都没有好处,还请师父便把今日之事忘了吧。”
“贫尼只是去给苏美人讲了些经文而已,听不懂施主再说什么。”真静笑道。
心照不宣,再好不过,云沁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道:“前面便是宁和宫,师父请吧。”
“有劳施主。”
真静以为她是避嫌,可不知道云沁是压根就不想靠近宁和宫,她对那里甚至是厌恶,因为这会让她想起那如噩梦一般的一天。
等真静离开,云沁脸上才慢慢露出了一丝冷笑。
确实是要封她的口,却不是苏美人,而是她。
因为苏美人和东边玉康宫中的刘美人素来不和的事情,就是她让容欣透露给真静的。
甚至今日苏美人拿出来的那支签也是她安排的,只要苏美人留心,就能发现那签筒里半数是这支,半数是一支下下签。
不管她如何沐浴焚香,当下又如何虔诚,都注定抽不到一支好签。
这又怎么不是命呢?
正当云沁心中寒意汩汩而出之时,忽听得身后有甲胄之声,她知道这应该是护送太后出宫的禁军过来了,立刻退到了宫墙跟,敛着眸子等他们过去。
“是你!”
一声带着些惊喜的声音,让云沁抬起了头,眼中立刻映入一张俊朗的脸,正是之前及时出声,救了她的沈澈,沈将军。
“沈将军!”她双眸也是一亮。
沈澈冲身后的人一挥手,示意他们先走。
禁军们脸上虽还保持着严肃的表情,看着云沁的眼睛却满是好奇,看沈澈则是调侃偏多。
但都没有多话,都朝前走去。
云沁被看得有些发窘,有种校园里叫住一个男同学说话,被他那些舍友哥们围观的既视感。
这皇宫里,难道连禁卫都长着恋爱脑吗?
“你,你上回没什么事吧?”沈澈也面色发窘,小麦色皮肤中透出些红来,“看你好,好像是受伤了。”
云沁知道他心细,也感激他关心自己,忍不住弯眸一笑,“奴婢已经没事了,还要多谢将军。”
“都说不用谢我了。”沈澈也回以一笑,笑容爽朗,令人更生好感。
云沁想他最牵挂的应该就是沈答应,所以投桃报李,笑着说道:“奴婢那日随主子去皇后娘娘处请安,见到了沈答应。”
“你怎知……”沈澈刚想问她怎么知道,他和沈答应的关系,可想到自己都已经报了姓名,她知道也不奇怪,又不禁止住话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后脑,还是问道:“沈答应还好吗?”
“她很好。”云沁尽量详细道:“穿着新做的鹅黄褙子,料子是新进贡来的苏绣,足可见皇上对她的恩宠。面色红润,身体也康健,为人和沈将军一样和煦亲切,令人觉得亲近。”
沈澈因为她的描述,笑容加深,又因为她最后一句话,脸色又红了几分。
“多谢你,你有心了。”他郑重道谢,明亮的眸子专注看着云沁,映着她整个身影。
云沁不禁笑道:“将军刚刚还说,不必说谢谢。再说,只是告诉将军一些沈答应的近况,无法和将军的恩情想比。”
“那不过是举手之劳。”沈澈连忙摆手。
对他是举手之劳,对云沁却是救命之恩。
云沁不想让他这么有负担,便没有多言,只道:“奴婢之后也会打听些沈答应的消息,若遇到将军,便都告诉你。”
沈澈感激点头,看着她的眸色越发亮,“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奴婢云沁。”
第93章
宠妃待遇
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云沁也有一些迟疑。
毕竟她现在在宫里也算“小有名气”,或许沈澈早就有所耳闻。
她倒不担心别的,更不害怕冷眼,只是怕沈澈因此拒绝自己报恩,拒绝她接近沈答应。
在云沁的忐忑中,沈澈却展颜一笑,眸中没有阴霾,“云沁,我记住了。”
看着他爽朗干净的笑意,温时脸上的笑意也真切几分。
但她也明白,沈澈今天不知道,也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到时候,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对自己笑,会不会也和别人一样称呼自己“云沁姑娘”。
有公务在身,沈澈也没有过多停留。
他告辞离开,走了几步又转头回来,道:“我多在御前当差,你若有事可以来寻我。”他说这话,脸上就带上了几分暗红。
宫中规矩,禁卫是不能和宫女交往过密,他不该说这些话,可,他还想见她。
“奴婢知道了。”云沁对他点头。
见她点头,沈澈心跳突然加快,下意识移开视线,却又在下一秒重新凝视云沁。
“那,那我就先走了。”
“将军慢走。”
沈澈又看了她一眼,才对她点点头,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云沁看着他渐渐走远,眼中的笑意也慢慢淡去。
她虽然答应,可心里很清楚,如果真的去御前,她能找的男人只有一个,就是皇上。
更何况,皇上现在也不让她去御前。
云沁嘴角露出几分讥讽的笑意,轻轻理了下自己的袖子。
现在也不是想这些时候,她现在还要回去跟苏美人复命,也顺便告诉她,太后马上就要启程了,再给她松一松弦。
正要离开,宫道远处又走来一行人。
是皇上的銮驾。
云沁下意识捏住袖口,俯身行礼。
夏天已至,肩舆上早就换上了轻薄的纱帘,所以霍金池一眼就看见了云沁。
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他嘴角就已经带上了一丝笑意。
她素来不爱出门,能在宫道上遇见也算难得。
霍金池抬手把纱幔掀开一角,把她看得更为真切。
一段时日不见,她好像又清减许多,站在一处风口,不算猛烈的夏风,吹动着她略有些宽大的衣摆,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吹走。
霍金池眉头微蹙,想起之前小德子来过两趟,知道苏美人和太后为难她,但这几日太后马上要出宫,她也没有再派人来过,日子该好过些才对。
总归,太后出宫后,朝臣们也会安分些,到时候就不必再委屈她了。
不管她是想要金瓜子,还是想要位份,都随她。
霍金池嘴角笑意又深了几分,想起女子素来娇嗔的模样,以为她会在自己经过的时候,抬眸委屈或是泪眼盈盈地看自己一眼。
可没想到,一直到銮驾走过,她除了一声,“奴婢拜见皇上。”甚至连头都没抬。
霍金池捏着纱帘的手指不由收紧,终是没有忍住,低声道:“停!”
这声音云沁没有听到,可她看到了走过去的銮驾停了下来。
她眸子低垂几分,还以为皇上也会装作没有看见她。
这样不是挺好的,停下来做什么,她也不是很想见他。
不一会,徐安便折过来,对云沁道:“云沁姑娘,皇上叫你过去问话。”
云沁顺从地站起来,跟着他走到銮驾旁。
徐安自然也瞧出不对来了,没敢凑过去,还挥手让随行的人都退开。
“奴婢拜见皇上。”
看她垂眸乖顺的模样,让霍金池突然想起一开始她见到自己的模样,这让他下意识摸手腕,摸空了才记起自己的手串在她那里。
霍金池眸色微深,“你在生朕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