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德子也在看她,眸中带着惊疑。“张大人喝茶。”
张御医接过阿菁递过来的茶,却没有喝,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郑重其事道:“云沁姑娘的身体重要,我还是先为你把脉吧。”说着从药箱中拿出腕枕。
“有劳了。”云沁无法,只能伸出手腕。
张御医诊脉的过程中,盯着他的三个人,恐怕只有阿菁一个人真的在担心云沁的病情。
他刚一抬起搭脉的手指,阿菁立刻出声问道:“张大人,云沁怎么样?她前几日倒好些了,昨天晚上突然又加重了,差点晕在殿里。”
听她这么说,小德子先有了反应,他看向云沁惊讶她是真的病了,松口气之余,心里也升起几分担忧。
张御医边收起搭在云沁手腕上的帕子,边说道:“确实是风寒之症,只是云沁姑娘身体底子弱,又心有郁结,才至病势缠绵。”
他并未探究云沁为何郁结,只道:“我看了云沁姑娘的方子,那副药对姑娘来说药效太猛,这也是病情加重的主要原因。我给姑娘换一副温和的方子,再辅以安神的药,三天之内便能见效。这期间,姑娘还是尽量卧床休息,切莫再吹冷风。”
这番话可算是详尽又周全,云沁越听面色却越是勉强,只能感激道:“多谢张大人。”
“不必这么客气。”
第16章
御医添笔,皇上震怒
云沁看着摆上笔墨开始写方子的张御医,试探着开口,“张大人果然医术无双,难怪皇上这么信任你。”
这话让张御医笔下一顿,抬头看向了云沁。
少女拥着被衾靠在床头,如墨的乌发散落在肩头,显得她莹白的脸越发小巧,气息幽幽,脆弱易折,如暗夜昙花,美得动人心魄。
就算张御医是在宫里做了半辈子的御医,阅美无数,一时也被惊艳到。
想到徐安传过来的消息,他立刻错开视线看向别处,不敢再多看。
张御医顿了下才道:“云沁姑娘谬赞,都是为皇上做事罢了。”
“都是为皇上做事”,这其中也包括她?
云沁虽还有些疑惑,也已经察觉这事跟皇上脱不了干系。
是他让张御医来给自己诊脉的?
云沁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手下意识抓紧了被子。
“张大人是说……”
张御医又看向她,眼中带着些深意,“御前示下,惠嫔娘娘身边不能少了姑娘伺候。”
他见云沁实在不明白,只能据实相告,皇上的人情他可不敢领。
收到消息的时候,张御医属实吃了一惊,不明白一个春禧宫的宫女,如何会让徐安这么重视,他重视,也就说明皇上重视。
直到想起这个叫云沁的宫女是何模样,他心里才有所明悟,什么“伺候惠嫔”只是遮掩罢了。
云沁要再听不懂张御医的暗示,就真是傻子了。
只是比起刚知道皇上心思那会,她现在已经淡定很多。
反正皇上又没有直接杀过来跟她明示,更没有向惠嫔挑明,那她就当不知道有这回事,装傻到底。
云沁笑呵呵地谦逊道:“不过是皇上抬举,娘娘信任罢了。”
她这话,倒是让张御医有些不确定了,难道是他想岔了?
张御医敛住心神,快速写好了药方,递给了等在一旁的阿菁,随后就站了起来。
“恕奴婢不能起身相送了。”云沁又赶紧道。
张御医又道了声无妨,随口道:“还要去另一个宫女那里看诊。”
云沁眸光一闪,知道定是惠嫔让他去给容芝看伤。
一旁的阿菁也听见了,立刻问道:“张大人可是说的容芝……姐姐。”
“正是。”张御医点头。
阿菁似是想到了容芝的惨状,露出几分不忍道:“容芝姐姐的伤,确实有些重,好在娘娘还惦记着她。哎,娘娘以前也不会这么……”
听到这,云沁赶紧拉了她一把,见张御医望过来,立刻对他一笑,“阿菁就是想请大人一定要好好帮容芝医治。”
张御医看了一眼两人,嘴上说着:“自然,自然。”心中却微微有些诧异,刚刚惠嫔分明说叫容芝的宫女是自己烫伤的,但听那小宫女的意思,是惠嫔做的?
他昨晚来的时候,倒是瞧见有人搀着个宫女从内殿里出来。
这惠嫔行事未免也太……
张御医不敢多想,拎起药箱,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张大人走好,阿菁你快去送送。”
等几人离开,云沁含笑的眸子才冷下来,刚才看张御医的神色,就知道他把阿菁的话听进去了。
春禧宫人这么多,容芝是被惠嫔泼了热水这事也不是秘密,只要稍一打听,他就能知道前因后果。
他是皇上的眼线,只怕这件事会被他捅到皇上跟前去。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云沁脑瓜子嗡嗡的,拉过被子蒙上头,也懒得再想了。
捅就捅吧,惠嫔现在越来越离谱,皇上管管她也好,省得她动不动就发疯,总拿她们这些人撒气。
——
不提张御医见到容芝的伤口是如何吃惊,等他写脉案的时候,除了写上云沁的病情,笔下顿了顿,还是添上了容芝的伤势,这毕竟跟惠妃有关系。
这份脉案很快就放到了霍金池的案头。
今早春禧宫召了御医的事情,霍金池自然知道,一看到脉案送过来,他便放下手头的事,先拿起那薄薄的一张纸。
看到惠嫔身体和胎相都无大事,他的目光才缓下来。
见后面也有云沁的脉案,霍金池抬眸看了眼徐安。
徐安感觉他的视线,微微缩了下肩膀,头低得都快垂到胸口了。
他这回可学乖了,只要皇上不问,他绝对不会多一句嘴。
霍金池看他这样,轻哼了一声,才收回目光,继续往下看。
看到“郁结于心”四个字,他不禁冷笑了一声,原以为是个胆大包天的,没想到还吓得大病一场。
就这么害怕他跟惠嫔开口要人?他难道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霍金池沉着脸,却还是看到了最后。
看到最后那明显故意添上的几笔,他眸光转冷,脸上却不见了明显的喜怒,只是把那张纸拍在桌子上的动静,稍稍泄露了他此刻心中的怒气。
这动静吓了徐安一跳,赶紧看向霍金池,“陛下,可有什么不妥?”
霍金池扯了下嘴角,“听说惠嫔身边的大宫女伤了,派人送些上好的烫伤药过去。”
不等徐安反应过来,他又道:“另着人拟旨,惠嫔此胎不易,让她好好在春禧宫养胎,三月内都不必向太后和皇后请安,也不必四处走动了!”
“陛下……”徐安惊讶抬头。
好好的,陛下怎么突然生气了?
这看似是体恤惠嫔,可实际上是禁她的足啊,上句旨意分明还是抬举惠嫔身边的宫人……
“去办!”霍金池语气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徐安不敢多问,只好称是,有些惶惶地退出了大殿。
看着他离开,霍金池的目光才又落到那张纸上,眼神漠然。
他是重视惠嫔这一胎,却也没有那么重视。
他刚登基三年,年纪还不到而立之年,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
比起孩子,霍金池更看重他的孩子有一个什么样的母亲。
惠嫔如今不过是小有荣宠,就娇纵至此,连从小侍候左右的宫女都能下毒手。一个品行低劣的母亲,又能教养出什么德行高贵的皇子!
——
来春禧宫送东西和传旨的是两拨人。
先来的是给容芝送烫伤膏的。
惠嫔一听是御前来人,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的惊喜藏都藏不住,立刻对容欣说:“去,快去迎人。”
容欣还未走出去,就见一个小宫女跑进来,说来人是给容芝送烫伤膏的。
惠嫔脸上先是一空,随即便又惊又怒。
“为什么,为什么皇上要给她送伤药!”
容欣反应快,赶紧道:“容芝是跟娘娘进宫的,是您身边最得力的宫女,皇上抬举她,不就是在抬举娘娘吗?”
惠嫔倒信了这话,怒气刚刚平息,就听传旨的人到了。
她脸上又一喜,立刻让容欣扶自己下床,还未迎出去。
传旨的太监就走进来了,惠嫔只能急急行礼,却听到了让她在春禧宫中静养,不必四处走动的旨意。
她先是欢喜,又忽得脸色煞白,怔怔看着递到跟前的圣旨,险些瘫倒在地。
第17章
惠嫔禁足,人心浮动
御前来宣旨,所有宫人都得到殿前候旨。
云沁跟阿菁匆匆赶来,却发现宣旨太监已经从殿内走了出来。
正疑惑,就见惠嫔从殿内追了出来,口中喊道:“我不信,我不信,皇上不会这么对我的,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这是怎么了?
云沁拉着阿菁行礼,惊疑不定。
宣旨太监领着一行人,面对惠嫔的呼喊脚步未停,走出宫门才转头,冲身边人道:“关宫门!”
惠嫔眼看朱红的宫门正缓缓合上。
“不!”她大喊一声,脚下一软,瘫倒在大殿门前。
容欣赶紧搀扶她,“娘娘,地上凉,您快起来!”
本就有些慌乱的宫人们也都乱做一团,七手八脚地上来搀扶惠嫔。
云沁也跟着上前,却没有往人群里挤。
惠嫔被拉起来,整个人都几乎都靠在容欣的身上,她看着那宫门彻底合上,突然推开容欣站直,怒叫道。
“是容芝,是那贱蹄子,皇上竟然为了她罚我!都是因为她!把她给我拖过来,快去!”
容欣赶紧扶住她的胳膊,声音不由提高,“娘娘您还不明白吗?皇上哪是因为容芝的伤处罚娘娘,是因为娘娘伤了她啊!若娘娘还要动手,皇上会轻饶了您吗!”
惠嫔向来只听自己想听的,可容欣这话却容不得她不听。
她扭过头,眼神凶狠地看向容欣,却在盯了她一会之后突然软倒。
还好容欣眼疾手快,将她拖住。
“娘娘,您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惠嫔靠在她怀里,早已泣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不过是个奴婢,不过就是个奴婢!”
这话听得她周围的宫人都有些沉默。
“外面冷,娘娘还是先进殿吧。”
众人簇拥着惠嫔进了正殿,云沁没有跟上去。
站在众人身后的小德子看了她一眼,也慢慢退出了人群,走到了云沁身边。
云沁并未看他,只迈步往殿后走去。
小德子默默跟在她身后,一路跟着她进了房间。
他先把皇上的旨意讲了一遍,“说是让惠嫔娘娘安心休养,实在是禁足。”
云沁听着小德子的话,有些失神。
既惊讶皇上出手如此快,也惊讶他出手如此狠,不是敲打也不是训诫,竟然是禁足,一关还要关三个月。
惠嫔这下确实能安心养胎了。
云沁冲小德子摆摆手,嗓子有些嘶哑道:“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吧,小心让别人看见。”
“姐姐放心,前头乱成那样,人都在娘娘跟前呢,哪还有人关注我一个小太监。”小德子应了一声,又对云沁恭维道:“姐姐这招果然厉害,简直兵不血刃,既让惠嫔和容芝离心,也让她从今失宠。”
云沁听得挑眉,他这是以为今天阿菁说漏嘴,是她授意的?
她和阿菁、容欣本就是一体,阿菁说的和她说的也没有区别。
但云沁是不会把这事往身上揽的,“这件事又不是什么秘密,谁知道春禧宫有没有皇上的眼线,把这事捅到了皇上跟前。”
“倒也有可能。”小德子知她是谨慎,只是附和了一声,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又看了眼云沁,刻意压低了声音,“姐姐这病是不是该好了?”
这充满暗示的话,让云沁眸色一深,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是怕娘娘禁足,皇上不来,会忘了我?”
小德子笑道:“怎么会呢,今日张御医才来看过姐姐,可见皇上还是念着姐姐的。”
云沁眸光微转,再次反问:“如果皇上真的忘了我呢?”
小德子闻言面色一僵,心思被人看穿,不敢再跟云沁对视,“姐姐莫要同我说笑,凭姐姐的姿容才色,皇上怎么会这么快就忘了姐姐。”
“这也说不准。娘娘被禁足,皇上或许会迁怒我呢?”云沁看着他,声音带着笑,语气却有些冷,“你可要早做打算。”
小德子看她一眼,又迅速垂下眸子,打着哈哈,“姐姐又跟我说笑,什么打算不打算的。”
看他这口不对心的模样,云沁也懒得在跟他玩什么互相试探的“小游戏”,淡声道:“娘娘若是能诞下皇子,母凭子贵,未必不能复宠,你可不要太心急了……”
“容欣姐姐现在也是春禧宫名正言顺的掌事宫女了,用到你的地方还有很多,有她在娘娘面前替你美言几句,升你做首领太监也未可知,你的算盘不要打错了。”
见他脸色不断变化,云沁又道:“我言尽于此,若是没别的事,你还是去娘娘身边候着吧。”
小德子皱着眉,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应了一声,就离开了云沁的房间。
看着合上的门帘,云沁缓缓坐到床上,心中叹息。
希望他能听明白自己的意思。
外面虽然乱着,但云沁倒觉得安宁许多。
刚才的话是她的真实想法,皇上禁足惠嫔,未尝不是另一种重视。
希望惠嫔经此一遭,能认清现实,把对皇上那些爱慕都抛到脑后,安安稳稳把孩子生下来。
她自己好过,容欣姐姐前途有望,而云沁也能放心跟着阮嬷嬷离开。
云沁精力不济,出去这一趟又让她有些头晕目眩,她收回思绪,躺到床上没多久便睡过去了。
第18章
惊动太后,离开之事暂缓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云沁从睡梦中生生咳醒。
她睁开眼睛,屋内一片暗沉,炭火也快要熄了,散发着微弱的红光。